第4章 洛阳除恶(一)
在天下人眼中,都以为太祖皇帝西幸洛阳时,是于怒发冲冠的状态下将张齐贤打出了殿外,殊不知,太祖皇帝却在那一日夜幕降临后微服寻到张齐贤,并与其彻夜长谈,尤其是如何平定北汉之策,谈的甚是透彻。张齐贤得太祖皇帝器重,却又犟了一回,非要以科举入仕途,不甘被直接赐官。太祖皇帝没有强人所难,待回去后,多次将张齐贤的才能说与弟弟赵光义听,又说与赵普听。
所以,在这次科考中,大宋朝第二任皇帝赵光义才特意将张齐贤从丙科直接提拔上去,与第一、二等的进士一样,授作监丞,通判衡州。张齐贤得两任皇帝器重,受宠若惊,作为一个知恩图报之人,张齐贤唯有肝脑涂地,卯足了劲地贡献才华。
臣子们还没有等到尽忠的机会,赵光义主动出击,再一次做出惊人之举,赏赐一百九十名进士每人二十万贯钱。二十万贯,这不是一个小数目。身居宰辅之位的重臣,刨去各种福利、赏赐,一年才能领到三四千贯的俸禄,要想积攒二十万贯钱,最起码要奋斗十年至二十多年。若拿这些钱买小猪回家养,估计一个洛阳城都塞不下。痴迷黄老之学的薛居正见皇帝陛下如此豪爽,没敢说话,连忙多嗑了几颗新炼的丹药。主持本次科考的翰林学士李昉、扈蒙见皇帝陛下兴致旺盛,只得将准备好的谏言诉词烂在肚内,选择三缄其口,感慨时运不济。
大宋皇帝之所以称呼为官家,就是因为皇帝高兴了,想怎么赏赐臣子就怎么赏赐臣子。新科进士们领了赏,感恩戴德,打心里十二分的拥戴新任皇帝。赵光义稳固朝纲的目的算是初步达成了。
数日后,新科进士们又领到了官印和官服,大伙儿便急不可耐地返回家乡,只待料理完家中父母妻儿诸般琐事,就立刻飞到任上为国效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风头最劲的,当数回到西京洛阳的状元郎吕蒙正,此人有石守信这样的开国元老级人物陪同,更觉风光无限。吕蒙正又以德报怨,与抛妻弃子的父亲和好如初,其孝行感天动地,一时间传为美谈,人人称颂。
那一日,洛阳城万人空巷,上至王公大臣,下至黎明百姓,无不翘首以盼,将状元郎围的水泄不通。西京洛阳河南府正尹、少尹、司录、户曹、法曹、司理,通判、判官以及作坊使、内园使、洛苑使、左藏库使等大小官员全员出动,出府迎接状元郎。石守信陪着吕蒙正、温仲舒等新任进士,与热情的官员们觥筹交错,喝得昏天黑地,不亦乐乎。
但是,在另外一边,张齐贤却冷清的很,只穿着一身赭色的侍卫服,没有人欢迎,更没有人喝彩。同时,还要与眼前那个异常伪善的广惠和尚斗智斗勇。
一番较量后,雷德骧很急躁地质问那广惠和尚可有破戒之事,“你若不老实交待,本官即刻打断你的腿。”
广惠眼珠子一转,快速捻动手中佛珠,开口回道:“施主错怪贫僧了,贫僧常年只待在这寺中,吃斋念佛,六根清净,就连那寺门也是很少出去的。”
广惠又列举古往今来的酷吏,将雷德骧吓唬他的话顶了回去。广惠和尚不见证据不开口,矢口否认。雷德骧继续与广惠口舌,同时给站在一旁的张齐贤使了一个眼色。
张齐贤早把广惠的卧室仔细观察了一遍,见广惠的塌下有一双鞋,便提了出来,递到广惠眼前,问道:“大师,这可是你的鞋?”
“正是。”
“确定?”
“贫僧前几日才穿过的。”
“那这鞋底的斑斑血迹从何而来?”张齐贤翻开鞋底,果然有许多已经发干的血迹。“我看着像极了人血呢。”
广惠脸色有些发白,手中的佛珠捻得有些凌乱。“不是,那是,那是贫僧不知在哪踩到的牛血,对牛血……”
张齐贤不紧不慢地说:“大师久不出寺门,寺庙中都是出家人,可都是吃素的。”
张齐贤见广惠有些迷糊,又着身旁的卫兵拿出一个铜盆,摆到广惠面前的地上,说:“广惠大师,近来我运气好,从贺兰栖真老道那里得了这个宝贝,能通天通地。只要这盆装满水,眼睛向水里一瞧,便能瞧见你这一生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大师既然不肯招,那就权且看一看吧,一切由天来定。”
卫兵听了吩咐,将水倒入铜盆中,广惠心虚,半遮半掩了许久,最终还是向那盆中的水瞧了一眼。
“啊!”广惠瞬间崩溃,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大人饶命!都是那王继勋逼贫僧吃的,我全招,求大人饶贫……饶小的一命。”
雷德骧厉声喝道:“本官洗耳恭听,你若说漏了一个字,说错一句话,本官定然先打断你的腿,再将你碎尸万段。”
“是。”吓破胆的广惠和尚一五一十地说出了王继勋如何抢夺良家女子、如何打杀婢女、又是如何约自己吃人以及埋尸的地点等等诸般细节。旁边的书记官详细记录在案,待交待完全,将那口供让广惠签了字画了押。
雷德骧一声令下,把广惠和尚加了手链脚铐,正式收押。
张齐贤脱下侍卫帽,露出往常布衣时的发型,问道:“广惠?你再看看我是谁,你还认得吗?”
“你是,你是张齐贤。”广惠的声音中除了绝望,只有绝望。
“带下去,好生关押!”
“遵命!”
广惠被带了下去。
雷德骧很好奇地走近那只铜盆,转着圈子看了半天,“师亮,我怎么什么也看不到啊,你这铜盆真是宝贝?”
张齐贤呵呵一笑,道:“雷大人,这只不过是一种障眼法而已,事先用一种染料在盆底画上图案,待干了后再倒入水,那染料溶到水中,图案就显现出来了。”
“本官开眼界了。”
张齐贤继续解释道:“昔日,洛阳甘露院的主事僧就曾上过这个当,被人骗了万两黄金。当时,那院主也是向盆中瞧了水中的影子,只见自己不像往常,却是头戴平天冠,手持玉圭,穿着王者的衣服。后来,我的老友贺兰栖真看破其中的奥妙,还与我演示过一二。”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