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谶州历险（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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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月明不知不觉又回到了立交桥下面。唯一的希望破灭了，他只觉得浑身疲惫，往石凳上一躺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越躺着越饿得难受，他只得坐起来，从口袋里摸出最后的两枚硬币，起身横穿马路，走进一家面包店买了两块夹肠面包，返身回到桥下，坐石凳上吃起来。人越在窘迫的条件下越嘴馋，这道理是不会错的！
“大哥，行行好，分我一点吃吧！”萧月明几口吞下一块面包，正要吃第二块的时候，一个微弱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他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见一个约摸十三四岁的男孩蹲在他面前，又黑又瘦的样子教人可怜。萧月明嘴里慢慢咀嚼着，坚持了好一会儿，等到小男孩攫取的目光如大功率的微波马上要把他手里的面包烤焦的时候，他才把面包掰成两半，递给小男孩一块。小男孩接过面包，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送，生怕迟一些就被他夺回去似的。吃完那一小块面包，他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萧月明，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
萧月明感觉很不自在，问道：“你还想吃吗？”
小男孩看他神色不悦，忙说：“谢谢你——你、你也没有了吧？”
萧月明点点头，接着问：“你是哪里的？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说：“我家是HLJ的。我名字可多了，我妈妈换一个老公就给我换一个名字——你就叫我小黑吧。”
“你怎么回事？声音大一点行不行？”小黑的声音低低的，是那种蚊子在耳边飞来飞去的感觉，让他听着很不舒服。
小黑努力提高了嗓门说：“我几天没吃东西了，话都说不出来了！表哥带我来这里打工，找不到活干，钱花完了，他就去偷人家的东西，被警察抓走了，我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办……”
萧月明抬眼望着远处络绎不绝的车流，沉默不语。突然，一个赤身裸体的男子闯入了他的眼帘。那人蹒跚着走到马路边上的一个垃圾桶前，肚皮搁在桶沿上，上半身探进桶里面，象是在找什么东西。过了好一会儿，他正要收回目光，忽见那人直起腰，从桶里抓起一挂鸡肠来，端详一阵子，就往嘴里送。萧月明胃肠一阵翻腾，慌忙把眼睛闭上。
大概八九点钟的时候，萧月明在沉睡中被人推醒，睁开眼睛，看见小黑提了一个方便袋站在面前。小黑说：“我从那边小食摊上要的，吃一点吧。”他起身跟着小黑来到一旁的灌木丛里。小黑打开方便袋，露出白花花的米来，还夹着几根青菜。萧月明睡意全无，和小黑一起将袋子里的米饭吃了个精光。
两人回到石凳前刚坐下来，一个人影象幽灵一样闪现在面前。萧月明定睛一看，认出是那个“帮”他卖手表的“刀疤”男。
“刀疤”往萧月明身边一坐，赔着笑脸说：“你那块手表卖了二十块钱，我早就花完了。等兄弟我发了财，一定还你！”
萧月明面无表情，说：“不用了。你说的话我还相信吗？”
“刀疤”说：“我应该告诉你一声的，后来有事就把这茬忘了。兄弟你也别把脸拉得那么长，我可是有好事跟你说。”
小黑好奇地问道：“什么好事？”
“刀疤”瞅了瞅四周，压低声音说：“有个工厂，里面堆着很多废铁。咱去弄一些出来卖钱，不比你们在这里挨饿强？那厂关门了，就剩几个人看家。我观察好久了，围墙不高，墙外是个小树林。咱晚上去，黑灯瞎火的，保证万无一失！”
萧月明懒洋洋地听着，并没有被这个“好事”所打动。“刀疤”看他没有反应，急了，说：“怎么样？连个屁都不放！”
“要去你自己去！”萧月明干脆低下头，不去理他。
“刀疤”轻蔑地说：“看你那熊样，是不是想坐在这里等死？”
萧月明瞥了“刀疤”一眼，说：“我不会去偷的。要做贼，我没必要跑几千里路到这里来！”
“看你象读过书的，怎么那么死脑筋？谁生下来就是贼？都是逼得！”“刀疤”急得直拍大腿。
小黑看了萧月明一眼，突然插话说：“他不去，我跟你去！我不想做饿死鬼！”
“刀疤”拍拍小黑的肩膀，说：“小家伙，象个男人！我说大傻子，不去可别后悔——咱们走！”
“刀疤”说完，拉起小黑的手，急匆匆地离开了。萧月明看着小黑瘦弱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摇了摇头，翻身在石凳上躺下来，很快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萧月明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慌忙坐起，就见“刀疤”喘着粗气跑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咧开嘴就哭。
萧月明心里纳闷，忙问：“你这是怎么了？”
“刀疤”一边哭一边说：“小黑教人家打死了！幸亏我跑得快，不然也完蛋！我们偷了好多铁块，正商量往哪儿弄呢，不知怎么被发现了，十几个人拿着铁棍追出来。我撒腿就跑，背上还挨了一棍，一口气跑了几里路，藏到一个荔枝园里。后来估摸着那些人走了，又按原路返回去，看见小黑躺在树林里，浑身是血，早就没气了……”
听着“刀疤”的叙说，萧月明浑身只打哆嗦，心里说不出是愤怒还是悲哀。生命本可以如花一样绽放，却又屡屡因雨打风吹而凋零！命运的缰绳啊，又该如何来操纵？
“小黑是我害死的，我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我去报警！”“刀疤”说着，从地上爬起来。
萧月明说：“你不怕他们告你偷窃？”
“刀疤”说：“反正在外面也没饭吃，不如到里面吃个现成饭！”
萧月明目送着“刀疤”远去。约摸有一顿饭的工夫，果然有警笛声由远而近传来。他再一次躺下来，却再也难以入睡。“也许，我真的会在这里饿死！”想到这里，他眼角流出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