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012：哭泣之人
尉迟莫逆怔了一下，一瞬之后冷着脸举拳打他。“警告你，我才不是你媳妇，不许再胡说八道。”
九十岚握住了她的手，凝视着她，似笑非笑地说：“你不想做我的好媳妇，还想做谁的呢？你可是我九十岚看中的女子，如果真有哪个家伙有这个胆子和我抢，那我们就公平决斗。”
九十岚并不是一个五官英俊出众的男子，可他的眼睛却如野兽般美丽狡黠，冷漠下仿佛汹涌着骇人的力量，令他的面容有一种奇异的魔力，使人一见难忘。
尉迟莫逆不知道为何，再没有以前和九十岚嬉笑怒骂时的无所谓，竟然生出了几分恐惧。她甩掉了九十岚的手，“九十岚，你再胡说八道，我以后就再不要听你说话了。”
九十岚大笑起来，突然一跃跳到椅子上，用力拍了两下巴掌。尉迟莫逆震惊莫名地看着他的举动，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店里的人都好奇地望了过来，窃窃私语起来。
九十岚面对着众人，气壮长河地说：“世人都说只要心中有愿，便去长欢寺祈愿，长欢公主会实现人们所有的愿望。我叫九十岚，今日很荣幸能够在此见到我们的守护神长欢公主，我有一个愿望，请公主殿下一定为我实现！”
众人顿时发出一阵嘘唏惊叹，向长欢公主祈愿的人数不胜数，但像男子这般霸道强势的还是第一次见。
突然被指名的长欢公主也微微面露惊讶之色，她看了眼身旁的纪静夜，笑着说道：“你的愿望我接收了，你且说来听听。”
九十岚朝尉迟莫逆眨了眨眼睛，从椅子上跳下来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笑得一脸得意。“这位是司诚安乐，是我九十岚中意的女子，我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她能答应做我的媳妇！我希望在场的各位能给我作一个见证，希望长欢公主能够祝福我们！”
尉迟莫逆羞得满面通红，万万没想到九十岚说话做事的方式竟然如此赤.裸直接，而且狂妄大胆。她捂着耳朵嚷 ：“九十岚，你给我适可而止！”
九十岚凝视着娇羞嗔怒的莫逆，只觉心动神摇，雄性最原始的欲望在蠢蠢欲动，他忽而凑过身来，快速地亲了莫逆一下。
尉迟莫逆惊得呆住，瞪着九十岚。
九十岚贪恋着刚才那一瞬的甜蜜，忍不住又低头吻住了莫逆，笨拙地摸索试探着，想要索取更多。
“好！”众人立即发出善意的哄笑声，长欢公主瞪大眼睛，一瞬之后又惊又喜地捂住嘴，开心地跳了起来，带头鼓掌：“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纪静夜眼神宠溺地看了她一眼，伸手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如雷般的掌声让尉迟莫逆终于反应过来，重重咬下。九十岚嗷得一声后退，瞪着莫逆，又是羞恼又是困惑，犹如一只气鼓鼓的小野兽。
尉迟莫逆冷声斥道：“滋味如何？下次你若再、再……这样，我就……绝对不客气了！”
九十岚挑眉一笑，又变成了那个嬉皮笑脸的无赖，他手指抹抹唇上的血，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盯着莫逆的嘴唇，回味悠长地说：“滋味很好！”故意曲解了她的话。
尉迟莫逆气得咬牙切齿，真想一耳光扇过去，把他的笑都扇走。可她实在没力气朝他发火了，她的视线越过九十岚，穿过一众围观看热闹的人，落在另一对亲密拥吻的人身上。
九十岚的举动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谁也没有看到，被人暂时遗忘的长欢公主和纪静夜紧紧相拥唇齿交融的甜蜜。
尉迟莫逆控制不住地浑身轻颤起来，紧紧攥着的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了肉里，她用力睁大眼睛，眼圈却还是突地红了起来，她起身向外跑去，恨恨地说：“我不想再见到你这个轻薄无耻之徒！”
纪静夜恋恋不舍地离开长欢公主的唇瓣，睁开眼的刹那，一个无比熟悉的背影从眼前一掠而过，他浑身一震，低头看着怀中一脸娇羞的长欢，为自己刚刚一闪而过的念头感到不可思议。
长欢明明在他怀里，可他竟然会把别的女子的背影错看成长欢。
一口气跑出了品香斋，尉迟莫逆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纪静夜与长欢公主拥吻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地重复上演，又想到自己刚刚被九十岚强行夺走的初吻，顿时越发悲从心来，她死死地咬住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只顾拼命地往前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尉迟莫逆感到精疲力竭，她全身脱力地靠在墙上，无意识地环顾四周，看到斜对面那扇无比熟悉的大门时，压抑已久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
那是回家的路，那扇大门的背后，就是尉迟莫逆曾经的家。
尉迟莫逆的身体潜意识地带着她回到了这里，那个任何时候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承了多重的伤痛都能让她得到治愈的家。
可如今的尉迟莫逆已经无家可归，不能再踏进那个家门了。
那个家里，已经没有将她捧在手心里宠爱的母后和耐心教她文韬武略的父王。尉迟莫逆的家，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太公、父王、母后、裴真，所有她重要的亲人都已经离她而去了，就连她最最信赖的纪静夜，如今也与她形同陌路了。
她还剩些什么？
她一无所有了！
只剩下一条命，孤零零地活着，活在这个充满谎言和罪恶的世界。
尉迟莫逆站在大太阳底下，终于无可抑制地痛哭出声。她的眼泪止也不止不住，像是在身体里累积了太久的年月。她的哭声越来越大，最后伤心得连站都站不稳，蹲在地上放声痛哭，像十年前一样地嚎啕哭着。
只是，再没有一个白衣少年走过来，抱住她，温柔地擦去她的泪水。
艳阳高照的晴空突然响起阵阵闷雷，眨眼的功夫，豆大的雨点便落了下来，很快，便成了倾盆大雨。尉迟莫逆却还在哭，不停地哭，一声追着一声，来不及换气，只是哭着。
冰冷的雨水将尉迟莫逆全身淋了个透，她像一头受伤的小兽，蜷缩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默默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又像一只被无情抛弃的猫，声嘶力竭地哭诉着自己的绝望无助，在雨中瑟瑟发抖惹人垂怜。
有人走过来，撑伞挡住她头顶的雨水，拘谨而又担忧地问她：“你还好吗？需要帮忙吗？”
尉迟莫逆依旧哭着，只是伸手抱住了面前的人，她把头埋在他的胸前，所有的悲伤随着泪水倾泻而出。怎么会那么疼呢？她在心里念着失去的亲人的名字，整个胸腔都像是要碎裂了似的。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迟缓地覆在尉迟莫逆的背上，轻轻地拍着，像安抚无助的婴孩。
品香斋店内，纪静夜出神地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长欢公主一连叫了他两声都没有反应，逐伸手拍了他一下。“阿夜，想什么这么入神呢？”
纪静夜回过神转过头，看着她的眼中俱是浓浓笑意和款款深情。“我在想你。”
长欢公主闻言一阵脸红心跳，娇嗔地瞪了他一眼。“骗人，我不就在你面前吗？那你还想什么？当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你的眼睛除了我就不许看其它人！这是命令，听到没有？”
纪静夜好整以暇地笑了起来，“长欢，我怎么不知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不自信了？不但质疑我对你的忠诚，而且还说出命令这种话，这可不像以往的你。”
长欢公主的神色在一瞬间变了几变，最终低下头。
“没错，我不自信。如果有天你不再喜欢我了，那我还能用什么来抓住你，似乎也就只剩下命令了。但这让我更没有自信，因为知道那种东西根本束缚不了你，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我，你完全不屑骑士之名。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长欢公主，为了今天的一切我已经牺牲了太多，失去了太多，已经不可能再变回原来你喜欢的那个长欢公主了。”
长欢公主缓缓抬起头，扑向纪静夜的眼中隐隐有泪光。“所以，不要拿过去的长欢公主和我相比。过去长欢公主拥有很多很多，但是现在的我，就只有你了。阿夜，我就只有你了。我也不想让自己在你眼中变得这么软弱的，可是……”
纪静夜顿时变了脸色也乱了手脚，认识长欢十年，她从来都是自信又开朗，温柔又坚强，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险阻逆境，都能微笑从容面对。她总是那样的强大又温柔，令所有跟随她的人都对她敬佩得五体投地。
正因为如此，当纪静夜看到她露出如此软弱的一面时，才会那样的不知所措和迷茫心痛。“别说了，长欢，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你别哭。”
明明早在十年，当自己看到那个小小的她在血泊中颤抖哭泣的那一刻，他就在心中作出了决定：我要保护她不受伤害，更不去伤害她。
可是，眼前这个刚刚经历一场死里逃生，泫然欲泣的少女又是谁呢？
明明自己的愿望就是守护心爱之人的笑容，绝不让她伤心哭泣，可如今自己的双手连她的笑容都守护不了吗？
“别哭，长欢，别哭。”纪静夜走火入魔般地呢喃着，伸手轻抚上长欢公主的脸颊，近乎祈求地看着她。
“你一哭，天就会下雨的。刚刚看到外面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我突然就想起了你小时候哭的那一次。那天的情形和今日的相差无几，明明前一刻还阳光灿烂，下一刻，你一哭，天就变了，雷鸣闪电，转眼雨就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