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男巫

在爱尔兰，我们很少听说过黑暗势力[25]，更少遇到曾经见过这种力量的人，因为人们的想象力更多地集中于幻想和奇想，但如果将幻想和奇想与邪恶或善良纠结在一起，它们将失去赖以生存的自由呼吸。然而，智者认为，人类在哪里生存，哪里就有得以满足人类贪欲的黑暗势力，正如光明将甜蜜储存在人们的心房，而暮光将无限的激情和忧郁环绕人间那样。他们还认为，那些长期修行或者天生具有天眼的人，可以探穿黑暗势力隐秘的居所，看到里边那些曾经秉性过烈不容于世的男女，以及那些不属于凡间的妖魔，正心怀鬼胎地蠢蠢欲动。据说，黑暗势力日夜围绕着我们，就像古树上的蝙蝠，我们之所以没有听到更多，仅仅是因为他们难以实施那些黑暗魔法。我确实在爱尔兰遇过少数几个试图与邪恶力量沟通的人，他们全部隐瞒起他们的这种行为和目的，连对亲友也避而不谈。他们大多是小职员之类的人，为了施行法术，他们在一间挂着黑帘子的房间里会面。他们开始不让我进那个房间，但在发现我并不是对巫术一无所知后，他们欣然在别处向我展示了他们的仪式。“到我们这儿来，”他们的领头人说，他是一家大面粉厂的职员，“我们让你看看那些愿意和你面对面交谈的幽灵，它们的形体和我们一样实在、沉重。”

我一直和他谈论有关在恍惚入神状态下与天使和仙人——日光和暮光的孩子——交流的能力，他却认为我们应该只相信在正常精神状态下看到和感觉到的东西。“是的，”我说，“我会来找你，”或者类似的话，“但是我不会让自己被施魔法，因为我想知道你所说的那些形体是否比我所说的那些精灵更能被普通的感官所接触和感觉。”我并不否认其它灵怪有进入凡人之体的能力，但他所说的那些简单咒文，似乎不过只是使人进入那种恍惚入神状态，从而具有那种在日光、暮光和黑暗中感觉亲临其境的能力罢了。

“但是，”他说，“我们看到他们把家具推来挪去，他们听从我们的吩咐，帮助或伤害那些对他们一无所知的人。”这也许不是他确切的措辞，但我尽可能准确地描述我们谈话的本质。

在约定的那天晚上，我八点左右到了那里，发现那个领头人独自坐在房后的一间小屋里，屋里几乎完全漆黑。他穿着一件黑色长袍，就像古画中异端审判者的袍子，袍子从头到脚遮盖着他，只有他的眼睛透过两个小圆洞向外张望。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燃烧着草药的铜盘，一只大碗，一个画满符号的头盖骨，两把交叉的匕首，还有一些磨石形状的器具，这些东西据说是用来控制某些我没弄明白的自然力量。我也穿上了一件黑袍子，记得它不十分合身，严重妨碍了我的行动。之后，这个巫师从筐里取出一只黑公鸡，用一把匕首割开它的喉咙，把血流入大碗中。他翻开一本书，开始念咒，咒语不知是什么语言，但肯定不是英语，拥有一种深沉的喉音。没等他念完，另一个大约二十五岁左右的巫师走了进来，坐到了我的左边，他也穿着一件黑袍子。招魂师就在我的正前方，很快我就发现他那透过小圆洞闪闪发光的眼睛，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影响着我。我努力与这种影响抗争，我的头开始疼痛。咒语继续着，最初的几分钟什么也没发生。然后招魂师站起来，熄灭了厅里的灯，以使门下的缝隙也不透一丝光线。现在，除了铜盘上燃烧的草药，一片漆黑，除了咒语的深沉喉音，一片寂静。很快，我左边的那个男人摇晃起他的身体，喊道：“噢，上帝！噢，上帝！”我问他有什么不对劲，但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喊叫。过了一会儿，他说他看见一条巨蛇在房间里穿梭，他变得异常兴奋。我看不到任何有固定形体的东西，但觉得乌云正在我周围聚拢。我想如果我不去抗争，我一定会走火入魔，而导致这种走火入魔状态的巫术本身是有害的，或者说是邪恶的。努力挣扎了一会儿，我清除了眼前的乌云，重新得以用正常的感官继续观察。两个男巫开始看到黑白柱子在屋里移动，最后是一个穿着僧袍的修道士。我说我没有看到他们说的这些，他俩感到非常疑惑，因为对他们来说，那些就像他们面前的桌子一样实实在在。巫师看来在渐渐加大咒语的法力，我开始感觉仿佛正有一股黑色的浪潮从他那里全力向我这边涌来，同时我还注意到我左边的那人已经陷入了一种昏死状态。我竭尽全力，赶走了眼前的乌云，但感觉我在清醒的状态下依然能看到那些讨厌的形状，所以我请求他们点灯，以让我在经历了这个对我来说很有必要的驱魔术之后回归到正常世界。

我问两个男巫中法力比较大的那个，“如果你的那些妖魔中的一个征服了我，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他说：“那么当你走出这个房间的时候，你的性格中就会添加了他的性格。”我问他是怎么精通巫术的，但没有得到任何有意义的回答，除了说是从父亲那里学到的之外，他不愿再多说，看来他曾经发过保密的誓言。

有很多天，我总是觉得有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缠绕着我。光明的力量永远是美丽迷人的，暮色的魅力在于它时而美丽，时而诡异，而黑暗势力则以丑陋和恐怖来表现其紊乱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