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母亲自尽
“没什么少主，是刚才风迷了眼睛……”李秀成顺手抹掉了眼角残存的泪水说。
“王叔，你也吃个吧。”少主三两口就吃下了一个馒头，把剩下的一个捧到李秀成手边。
“少主，臣刚才吃过了。”李秀成推辞说。
“哦……”少主质疑的眼神盯着李秀成，“王叔，你可别撒谎，你可是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不吃东西待会儿怎么有力气打仗？……对了，把你的嘴张开给我看看。”
李秀成不肯：“少主，臣真的吃过了。”
少主的神色突然严肃起来：“王叔……你是不是我的臣子？”
“少主此言何意？——臣当然是您的臣子。”李秀成答道。
“那好……我现在让你把这个馒头吃了……这是我的命令。”
李秀成满目凄凉地看着少主：“好……臣听令……”
看着李秀成一口一口吃着馒头，少主的眼眶中又溢出了泪水。
……
曾玉拖着沉重而疲惫的身躯颓丧地走回了王府……
夜很静，府院之中一个人也没有。
娘和尽忠呢，他们去哪了？
南天的残月照在曾玉泛黄削瘦的脸上，把她单薄孤独的身影映在地上，她在心里念叨着。
一阵低沉断续的哭泣声顺风飘来，曾玉侧耳去听，这声音竟是从王府后花园传来的。——这是谁的哭声？……尽忠！
不好！——一个念头闪过，曾玉迅速朝后花园奔来。
后花园一口井旁——尽忠趴在井沿上抹着眼泪，见母亲过来，泪眼婆娑的他起身哭道：“娘……我祖母，我祖母她……”
“啊！”曾玉心里一惊，眼泪夺眶而出。“娘……”一声嘶喊，她不顾一切扑倒过去，伏在井沿上向下痛嚎：“娘……你为什么这样……娘……！”
成串泪珠溅落井中，除了一个暗黄的缺月的影儿和几道微波，什么也看不见。
“娘……祖母说，说……等妖兵杀进我们王府的时候，就让我放上几只冲天烟花……她说，要让我父王知道，我们是死而无怨，欢乐归阴……”
死而无怨——欢乐归阴……！
等待和焦躁中，终于熬过了三更……
三更时分，李秀成一行悄悄向太平门和东门之间被轰炸开的缺口摸了过来。不巧，人马刚刚出去一小部分，便被守在此处的湘军兵将发现了。
“喂！……这么晚了你们干什么去？”几个聚在一起赌酒的兵士朝着穿着和自己一样号衣的李秀成一行嚷嚷道。
太平军中一片静默，没有人应声。
“嚷嚷什么，嚷嚷什么？……”总兵邢德武打着哈欠从营帐里钻了出来，方才，他正和几个部下在搓麻将。
“你们这是去哪？”邢德武睖睁着眼看着面前的李秀成一行说。
“我们奉九帅之命，出城去巡查。”队伍中间的李秀成理直气壮地答道。
“哦，去吧去吧……”邢德武大手一甩，正准备转身回帐继续搓麻将。
转身之时，他顺眼瞟了一下这队出城的“湘军”……暗淡的月光下——这队“湘军”将士的头上竟然没有辫子——全是披肩长发！
瞬时——冷汗从邢德武的背上一直滑进了屁股沟里。
“不好——是长毛贼！”邢德武一声尖叫，瞬间震碎了一片死寂的天京城的夜……
“长毛贼逃跑了！长毛贼逃跑了！”这伙湘军兵将纷纷发疯般狂叫起来。
话音未落，顿时枪声大作，喊杀声四面震起，湘军各处人马闻声都纷纷向这边涌来。
“生路只此一条！——杀出重围，重振天国！”
李秀成一声厉吼，顺手扯碎自己身上的清兵号衣，策马拔剑而上，率尚未突出缺口的近千名将士把少主的坐骑紧紧护在对阵最里层，趁临近湘军一片混乱，杀开一条血路，往外冲了出来。
李秀成保护着少主冲出城来，曾国荃的兵像一窝马蜂一样一涌而出，紧紧追了上来。李秀成见状，立即折回队伍后端与追兵拼杀。
在边打边撤的过程中，李秀成发现少主的的坐骑不时的落后。
由于撤离时准备太仓促，没来得及给少主选一匹好马，少主现在骑的是一匹才刚周岁的弱马。
经过不久前的几次来回奔波，它早已筋疲力竭。
——尽管少主身旁的护卫持鞭使劲抽它的后臀，可是这马依旧跑不快。
见此一幕，李秀成立即策马奔到少主身旁，和少主的坐骑并驾齐驱，并焦急地对少主大声喊道：“少主快下马！——我们换马！”
说话间，李秀成一个翻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一手勒住自己的马，同时另一只手伸向了少主坐骑的辔头，勒住了少主的坐骑。整个对阵顿时停了下来，将士们把李秀成和少主团团围在了里面。
“少主快下马！”李秀成扫了一眼停下来和身后追兵拼杀的将士们，声音顿然提高了八度。
少主犹豫着没有下马，两眼噙着热泪望着李秀成：“王叔……”
李秀成深切的目光凝视着少主，急不可耐地催道：“少主您别再犹豫了！……只要少主在，咱们太平天国的大旗就不会倒下！万一少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臣日后有何颜面去见天国众将士！”
见少主依旧迟疑不决，没有下马的意思，李秀成纵身一跃，翻身跳上了少主的坐骑，坐在了少主身后。只见他将两只臂膀运足了力气，双手拤着少主的腰部把少主从鞍上擎了起来；此时，他的坐骑与少主的坐骑并排站着，相隔不过三四尺的距离。他把手中的少主往旁边奋力一扔——少主腾空而起，又稳稳地落在他的坐骑鞍上。将士们倏然让出了一条道。
“少主——攥紧了缰绳！”李秀成大喊一声，挥鞭朝自己坐骑的屁股上狠抽了一鞭。坐骑又是一声雄浑悲壮的嘶鸣，四蹄腾空飞起，一下子向前跃了一丈多远，载着少主向前狂奔。
“快！——跟上少主！来些人跟我断后……！”
少主骑着李秀成那匹久经沙场的宝马，在九百多个将士的护卫下脱身逃去，承担断后任务的李秀成和三百多个将士被落在了后面。到了天色微微发亮的时候，李秀成已经看不到少主一行的踪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