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天下苍生
“刚才我们没有摸清妖兵各处兵力的虚实，致使突围没有成功，决不能再贸然行动。少主可在此先休息片刻，臣去打探一下妖兵虚实，稍后即归。”
李秀成跨上马扬鞭而去。
“王叔小心……”少主在心里默念着，凝眸远着李秀成消失在夜色之中。
趁着夜色正浓，李秀成摸清了城东门和太平门之间的一个缺口处湘军防守较弱，他立即拨转马头，原路返回。
快到山林的时候，黑暗之中忽然闪现出一个人影，只见这人站在路中间提着一盏灯笼，却把灯笼放在了身后，蓦地挡在了李秀成前方几丈远。
“不好——妖兵！”
李秀成勒马的同时以极快的速度拔出了剑。
不料，前方黑暗中提灯的人却出其不意很平静地喊了一声：“秀成！……”
“曾玉！？”李秀成心里一惊，把剑又收了鞘中。
这人把身后的灯笼举了起来，李秀成定睛一看——果然是曾玉。她一身戎装，手中还拎着两个包袱。
李秀成下马上前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曾玉深情地望着李秀成，把手中的包袱递了过来：“这是娘让我交给你的……我本想给你送去，没想到刚才看到你从那边过来到别处去，我知道你还会从这里过，所以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这两个包袱里装的什么？”
曾玉指着一个稍大的包袱说：“这里面装的是十多个馒头，府中女侍我都放走了，是我和娘刚刚做的，你留着路上吃……”
“你们想得太周到了……”李秀成舔了一下自己干裂的下唇，“不瞒你说，我们全部将士都整整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了。这个包袱里放的是什么？”李秀成指着另一个包袱问。
“这是天王上次赐给你的王冠。”
李秀成一怔：“我带它有什么用？”
“娘说，你日后想重振天国，没钱招兵买马怎么可以？……可是咱府中值钱的东西全在上次上交圣库了，这王冠便是府中现在唯一值钱的的东西。不仅如此，娘还说，朝冠是一个王朝尊荣的象征，国破家亡之际，这不仅仅是保留一件有价财物，更是保留复兴的希望！”
李秀成点点头，接过两个包袱系在腰间，双目凝视着正前方漆黑的街道，冷冷地说：“……你回去吧……”
“我要和你一起走……”
“什么——和我们一起走？……不行。此次突围，又将是一场血战，成与不成还很难预料，你一个女人家怎受得了这种苦？——别胡闹了！”
“我没有胡闹。”曾玉果断地说，“正因如此，我才毅然决定要随你们一起走。前面有几万人马，你们一千多个人冲过去，无疑是飞蛾扑火！”她拉着李秀成的手臂，几乎是哀求的语气：“带上我吧秀成，虎毒尚且不食子，毕竟——曾国藩是我的父亲，我是他的女儿……我们一起走，如若他不肯放你们，那我就以死相胁！”
李秀成苦笑着摇了摇头：“你太天真了，你那所谓的父亲早已不是你心中的那个父亲。为了权威荣耀，他可以弃一切于不顾！——其中也包括自己的亲生骨肉！更何况，他抓住了我们，就是立了一个天大之功，他岂能轻易放过我们？——赶快回去！”
李秀成无情地挣开曾玉的手，翻身上马，正准备扬鞭，缰绳却被他紧紧攥住了，她苦苦哀求道：“秀成，我求你了……带上我……”
李秀成坐在马上，丝毫不为之所动。
他稍作犹豫，从腰间取出一个东西，取出之时，此物在月光下闪现出一丝寒光。原来，这是那把左轮手枪。
他一手端着枪放在曾玉面前：“这枪，是十年前我们从你父亲那里缴获的。当年，他整天被我们打得焦头烂额，几次想投水自尽……可是，我并没有把这些事情告诉你，我怕你听后会伤心……”
“不……我不会伤心！”曾玉愤然诉道，“我早就想过了，如果我父亲等人的伤心能换来天下苍生的欢心，那我宁可让我父亲他们去死！”
李秀成一把抓过曾玉的手，把枪按到她的手中，“曾玉，我对不起你，这些年来，我没有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我有愧于你……这枪留作你防身之用，妖兵个个都没人性，要是他们想侮辱你，你就开枪把他们打死。
但你要记住，一定要给自己留一颗子弹。如果你念旧情不想杀他们，就告诉他们你是他们大帅的女儿，这样或许他们会放过你。此外，你回去告诉尽忠，他的父王若是落到了妖兵手里，哪怕是千刀万剐也绝不会投降！——老子是英雄，儿子也决不能当孬种！还有，尽忠他到了哪里都是我的儿子，都姓李，我李秀成的儿子决不能苟活于世一天！”
他一席话竟让曾玉一时间不知该何言以对，她想说要说的太多太多，可此时，却又不知该从何去说起……哪怕是一个字也不知该如何启齿……只是站在马前不停地流泪，双手紧紧地攥着马缰不放。
李秀成眉心一皱，转脸脱口道：“娘怎么来了？”
曾玉本能地转身去看……就是在她转身的一刹那——李秀成迅速拨开了她的手，并顺势夺过了马缰，同时又狠踢了一下马肚。
只听一声雄浑的嘶鸣，坐骑飞蹄向前奔去……在瞬间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等她反应过来，眼前已不见了李秀成的身影，只有细碎的马蹄声还依旧在耳边回荡。望着李秀成远去的方向，她绝望地瘫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她知道，此时一别，或许，就是此生此世的最后一别了……
“王叔，您回来了。”少主迎上前来欣慰地说。
李秀成下马把装馒头的包袱解下来，从里面取出两个馒头递给少主：“少主快吃吧，一天都没吃东西，饿坏了吧。”又把剩下的馒头全给了身旁的一个护卫：“拿去给将士们多少分一下，争取每人都能吃上一口……”
“王叔……您怎么哭了？”少主盯着李秀成含泪的眼睛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