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七幕 找到你了
海水起起伏伏小船摇摇晃晃，晃回了小孩那昏昏沉沉的意识，他睁开眼怔怔的看着那漫天星空许久，才记起原来他应该是又摔下船了。是的，又，但自己又是怎么上来了？他想起那尾奇怪的小红鱼，然后呢？然后又发生了什么？回忆半响无果，小孩又继续望着那夜空发呆许久，直到肚子里传来咕噜声，空虚的胃部在抗议才有些疲惫的从躺着的甲板上坐起，…然后一件黑色的衣袍就是从他身上滑落。
“？”
小孩疑惑的看着那盖在身上的黑色衣袍，有些莫名其妙，想到先前失去意识的最后时刻见到的那些各个貌美如花倾城绝色的美人鱼，他下意识的一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难道那些人鱼还能来雪中送炭送衣服不成？望着那黑色的外袍，小孩再抬头一看，整个人好似被五雷轰顶似地一下子定在那了。
他的救生船上多了两个人。
灰色的火焰在金属箱盖上无声地燃烧着，带来的光亮不是温暖，反而让人感到些许不寒而栗。身着黑色劲装的男人坐在火焰旁，灰色的火光映照在那张英俊的面容上有几分憔悴也有几分灵异。似是察觉到小孩的注视，男人微微侧目，目光便是不期而然的与小孩的视线给对上，双方都是微微一愣，半响，才听见另一个声音从一旁插了进来：
“哟！醒了呀小莱茵~”
说话的是船上的另一个人。女子一身白衣，身披款式和莱茵身上那件黑色外袍极为相似的白色外袍正盘膝坐在救生船另一端用做平衡的大刀上，她一手撑着下巴歪着头看小孩，笑骂道：“这船也不知道翻了几次了，小莱茵你还是学一下水才是，不然哪天没了我们捞你你就凉了啦。”
莱茵眉毛挑了下，没吭声，一双异眸就这么看着男人又看看女人，这二人的容貌极为相似，无非是刚毅和柔和将他们区分开来，但同时，他们都有着一双异常漂亮且纯净的碧绿色眼睛，特别在灰色的火焰下，他们的双眸就如明珠般晶亮的很。这眼睛的颜色莱茵很熟悉。
“你们是白虎。”他说道，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的语气：“你们能化形。”
“……”那二人看着他，白衣女子甚至轻哼一声才笑道：“不笨，反应能力还是行。”
“你还想问什么？”小孩沉默不语的没应声，一双异瞳看着面前的灰色火焰，三人面对面的看着半响没说话，男人倒是挑起话头：“我叫龙武，她是龙舞，是龙虎族的虎之守护者。”
“那你们是能喷火？”没头没尾的，小孩突然问道。
“是啊。”白衣女子，龙舞下意识的回答道。
“那你们一开始怎么不生火，每天都打火好烦的啊！”特别是碰上下雨天还特么的要躲在防水布下烧火又怕把防水布给烧了。
“……”
小孩懊恼道。这次轮到龙舞和龙武沉默了，他们是没想到话题会以这样奇怪的方式伸展开来。
救生船已经远离了昨天银光水母的那片海域，莱茵望着那又变回一体的白虎钻进防水布下睡觉还是觉得很不习惯：你说化形成人就算了，怎们还能化成两种性别的人呢？小孩的内心表示很复杂也很好奇，但他没这么笨还真凑上去问个为什么，毕竟想想也知道能让青云他们大费周章的去到蓝照带回来的白虎怕不是简简单单的魂兽身份。
收过看着防水布方向的目光，莱茵又看着面前金属箱盖里那燃烧的灰色火焰，火焰没有温度所以他还是能清楚地感受到这海上入夜后的寒凉，他裹紧了身上的黑色外袍，坐在甲板上发愣两秒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什么。
面前青光一闪而过，一大一小两个盆栽出现在面前，小的那个一如既往的大叶子包裹着点淡蓝色，在灰色的火光下，那层层叶片下的丁点蓝色似乎透出点水润的质感，大的那盆栽是黑色竹笋的样儿，原来之前受的伤在这些天里也逐渐恢复，旧的外皮有些脱落，下头新生的外壳黑亮黑亮的让人联想到某种坤抽的外壳。——相较于莱茵和白虎的虚弱样，两颗灵草还是活的很滋润的。
给灵草换了土后，莱茵就着那灰色的火焰看起书来。
夜渐深，满天星河渐渐的被厚厚的云层所覆盖，直至整个天幕完全暗沉下来，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那一叶扁舟上微弱的灰色光亮，然后慢慢的，不知从何时开始，海面上开始蔓延开一阵薄薄的雾气，随着时间的推移，薄雾笼罩的范围越来越大，一时间可视范围大大缩短到不到十米的范围。
“怎么回事？”
从书里抬起头，小孩看着观望着海面四周泛起的浓雾微微皱眉，他放下书本转过身看向船外的海面。薄雾不是薄雾，浓得随手一搅动都能感受到雾中的那股湿寒的感觉，他看着雾气从五指间川流而过，然后慢慢的，将目光投向海上的某个方向。——就在距离救生船的不远处的海面上，一个金色的魔法阵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雾中，它上面有一个很大的齿轮，它转动着，齿轮的每一次卡位，都能听见一声微弱的细响从远方铺天盖地的传来。
“哒，哒，哒…”
那声音虽是铺天盖地却也同时由远而近，小孩扶着船沿缓缓站起来，视线的方向不曾改变，一直直直的看着一个方向，那里不是魔法阵的地方，但他却的直觉却告诉他就是那里。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船四周的浓雾里出现了憧憧人影，他也没眨过一次眼睛，然后他所看的那个方向里，一个披着白袍的身影从雾中走出。
那一刹间，小孩身体陡然一颤，一股不可控制的畏惧感从内心深处油然而生，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却怎么也躲不过这救生船上那有限的空间，他眼睁睁的看着，看着那白色的身影慢慢穿过那重重人影，脚踏虚空，每一步的落下，一个金色的魔法阵都应感而出，同时，一条巨大的黑色裂缝也是出现在白色身影身后的上空，似乎有什么力量从裂缝的另一边撕裂空间朝着这里来，只是下一瞬，一只巨大的眼睛就已经从裂缝中挤出，目光阴森森的与小孩的目光给对上。
声音被掐在喉咙里，心脏狂跳的那时血液更是愈发的冰冷。
他惊恐的看着那只眼睛，那只巨大的蓝色眼睛，蓝色的瞳孔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海水般。那个白色的身影在距离救生船一米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小孩勉强将目光从眼睛上转移，但他看不见那人的面容，因为白色的兜帽下是一片虚空，…然后，他听见一个声音铺天盖地传来：
【找到你了，海德拉。】
“…莱茵？莱茵你怎么睡在这啊，这一晚上的有冷啊！”
声音隐隐约约的从虚空的另一头传来，伴随着什么温暖的东西推了自己一下，意识才慢慢的回笼。莱茵闻到了咸水的味道。小孩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便是那晃动的让人眼花缭乱的白色身影。他意识有些恍然，感觉着自己软绵绵的身体被人拉起半靠在一个怀抱中，然后望见身边那个金属箱盖里燃烧的灰色火焰，脚边一本被吹得凌乱的书本，以及…船四周那层厚厚的海雾。
“！！！”
不是梦。小孩触电般从黑衣男人怀里挣扎而出，趴在船沿边上望着这一海面上茫茫的海雾，嘴唇翁动，不可思议的目光在船四周的海面上看了一圈又一圈，却都找到那个或许是梦里才出现的魔法阵。
“莱茵？”察觉到什么，龙舞皱眉问道：“你是不是感觉到什么了？”
小孩并未回答龙舞的话，只见他趴在船沿上看着海面的方向缓缓移动，几秒后，小孩突然直起身冲进他们睡觉的防水布下，捣鼓了一阵就是从里面抱出救生船上配备的那一捆大麻绳，龙舞二人望着小孩飞快的将麻绳的一头绑在自己的腰上，另一头缠在了救生船的船头上，做完这一切后，小孩才回头看向二人，说道：
“我想下去看一下。”
“你做什么要下去？！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了，告诉我们，莱茵！”龙舞心里有股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自她起来时发现他们的船被一片浓雾给包围的时候已然达到微妙的高度，她声音陡然提高：“莱茵，告诉我们，我们可以一起解决的。”
“所以我就下去看看…”
小孩被吓住，声音怯弱的同时还带着些许颤抖，他拽着那缠在腰上的绳子的手不觉间用力，…不是他不相信龙舞他们，只是他无法将自己内心那种恐惧告诉龙舞他们听，难道说自己害怕会再次害死他们吗？莱茵恐惧，他惶然的害怕那种厄运会再次降临在他身边的人身上。
“我就…看看！”
“莱茵！”
小孩的速度比想象中的要快，以至于龙武一个箭步上前去也根本抓不住那小孩的一片衣角，只能望着麻绳慢慢沉入水中而沉默。龙舞站到龙武身后侧看着小孩跳下去的那处，然后又抬头看了眼那从清晨开始就已经是乌云密布的天空，突然开口说道：
“我从前就看不懂小殿下是怎么看到那些事情的，但我现在好像，感觉到了。”
“有什么东西，将我们改变了。”
落入水里的那一刹，冰凉刺骨的海水就是将莱茵那小小的身体给紧紧拥抱着，他身体微微哆嗦着，用肺里头憋着的那一口气，然后在水中缓缓地打开眼睛。在船四周徘徊的鱼群在莱茵落入水中的那刹就已经四散纷飞，海水一片浑浊，也看不清四周到底是个什么环境，但这种情况只持续了几秒的时间，几秒后，海水逐渐稳定，眼前的事物也逐渐清晰。
莱茵泡在水里扑腾着，黑色的头发在如海藻般在水中飘散，他看看四周那惊扰过后又重新靠近的鱼群，才抬头朝海面的方向看去。
这就是从人类基地往上看时，所有人都会看到的景象。
朦胧的美，无论外面的世界到底是好还是坏，在所有人类的眼中，他们抵达不到的地方，都是最美的。莱茵收过目光，右手一翻，青光闪过一把精致的匕首被他握在手中，他一手拽着绳子让自己停在水中，一双异瞳视线一路往下，最后落在他们救生船的正下方大概五十米的地方，只见一个淡色的魔法阵正静静地停在那。
青蛙坐井观天，有一天它跳出去了，它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广阔，可也头一回就感受到来自世界的深深恶意。
“我看到了。”
这天的天气很不好看，天空从天亮的时候就一直是阴阴沉沉的，仿佛在酝酿一场暴雨准备随时降下，要这还是在大船上的时候根本不足为惧，可现下他们却只有一只小小的救生船，普通的小风小浪微风细雨还好说，若是遇上大一点的风浪，他们这只船怕不是只有船毁人亡的节奏。
小孩紧张的趴在船沿看着那从水里冒出的白衣女子，只见人骂骂咧咧的从水里爬出，却又不能像白虎时的形态甩水，只能将身上的白袍给往船上一扔，直接坐了下来。
“下方那个魔法阵，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个传送魔法阵。”龙舞坐在那大刀上，那个地方仿佛成了她的专属地方。她盘膝坐在上头右手一个响指打响，她身上那湿漉漉的衣裳瞬间变回一片干爽：“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人什么时候在我们这里设下，能发动传送魔法阵的因素是什么这点都不知道。”
“我们很被动。”龙武说道：“阵法和船链接在一起，除非我们弃船，不然我们到哪里对方都会知道。”
“那对方想把我们传送到那里？”一张小脸皱在一块，莱茵困惑的说道：“照理来说我们没离开蓝照的法则。”
“估计想让你回去”龙舞说道：“毕竟这样漂流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莱茵，所以说我们现在并不是一个人，起码还有一方人在观察着我们，而我们需要借此回到——”
“轰隆隆！——”
龙舞的话被打断，一声闷雷也不知打哪儿响起吓得人反射性的一跳，便见一道亮光在距离他们船不远处的海雾里一闪而过，紧接着便是脚下的船身一颤！站甲板上的两个男生一个稳住身形一个抓住船沿，但坐大刀上的龙舞却差点没被给从上头掀翻。平静的海面开始起起伏伏，摇摆的幅度不大，可足以让船上的人感到天旋地转，不等人回过神来，那头顶的老天就是开始往下头洒水。——豆大的雨水噼里啪啦的砸在海面上，砸在救生船上的甲板，砸在防水布上，铺天盖地的，不时还有天边的电闪雷鸣作伴，一时间整个海面就如一锅煮沸的汤似地沸腾起来！
“雾散了！”
大雨砸穿了那从早上就笼罩海面的浓雾，海面上的事物也在这场酝酿许久的大雨中渐渐变得清晰，三人各自抓着身边的固定物，随着翻滚的浪潮在茫茫大海上就如一叶扁舟似的摇摇欲坠随时覆灭，这种感觉特别是当目光随着浓雾散开而惊喜后的下一秒达到了顶峰，三人的脸色顿时就好比吃屎了那样。
他们的运气是真的好！
一道惊涛骇浪自船的西南方向生成并在他们的目光下迅速朝着这里逼近。相较于他们出海时最开始遇到的那场风暴，这个浪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前提是他们的船还是大船的话，就连心态再怎么佛系乖巧的莱茵在这一瞬间都想破口大骂。
但是他没机会。
龙舞和龙武迅速变回白虎，一把叼起小孩衣衫的后领就是把人给甩上了背，黑白火焰自四爪下升腾而起，下一刻就是带着背上的小孩飞上高空。这是莱茵第二次坐在白虎背上飞上天，第一次还是马戏团表演时，…那时候缨还在身边。小孩紧抓着白虎背上的毛发，扑面而来的冷风夹杂着雨水，打在脸上疼得很。可他还是忍着那噼里啪啦砸下的雨滴，慢慢的睁开眼睛，从白虎背上探头出去看向他们船的方向。——滚滚浪涛来势汹汹，势不可挡的将海上海里的一切席卷而起，小小的船只被卷起的瞬间就是破碎成无数碎片，连带着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他注视着，注视着那高高翻滚起来的海浪中夹杂着各种各样四处逃窜的海洋生物，各种各样不知什么时候沉默在海底的船只残骸。
活着的，死去的，那些停留在永恒的物件，仿佛一次次的借着自然的力量试图冲破永恒的一瞬间，重新回归到它们的时间线上，尽管那可能不再是它们的时代了。
【小心！】
【抓紧了！】
莱茵猛然回神，一道闪电就是近乎贴着他们划过，他伏在白虎身上，一双异色的眼睛惊恐的瞪着前方那一闪而过的几道电光，眼看顺利躲过刚要松一口气，突然，身边暴躁的元素却是惊得莱茵呼吸一窒——
银白的电光自上而下划破了天空，成千上万的闪电在落下的那一刹那照亮了世间的一切，也就在下一瞬，一道黑色如蛟龙般的闪电骤然落下，电光火石之间震响整个蓝照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