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三幕 星空碎裂
这是一顿漫长却又幸福无比的晚餐、生日宴。用三姐的话来说，那是父亲回到现实后头一回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温暖与关爱，尽管那时候的他们已经远去，隐匿起来，可那群人的出现对于那个年纪的父亲来说却是一个救赎，——将即将坠入深渊的父亲往上拉了一把，让他见到了光明的希望。
蜡烛熄灭，房间的灯照下一秒很应景的就是亮了起来，莱茵这才望见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很大的餐厅此时是满满的塞满了人，他们都围着他，看着他在昏暗中许愿吹蜡烛，甚至是看到他哭。青凌和艾米微笑着，拿过蛋糕刀握着莱茵的手将蛋糕切开，那上面放着生日快乐的巧克力贺卡被放到了莱茵的小盘子前，派克和青云从后厨里推出一辆餐车，上面放着各种还热腾腾的海鲜大餐，众人七手八脚的帮忙，不一会儿，他们面前的那张餐桌已然被摆得满满的。
“赶紧吃，不然等会菜都凉了。”窝窝在一边笑道，帮莱茵装了碗还冒着热气的海鲜汤放小孩面前：“小寿星，今晚你就放开肚皮吃，尽管吃~”
“谢谢。”
莱茵笑着点点头，接过了那碗热汤。
从记事开始，他的记忆里就都是人类基地那些人看向他厌恶，讨厌的眼神，他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这样看他，明明他和别的孩子都是一样的，可偏偏他却一直在承受那些他这个年纪所不明白的目光和情绪。
人类基地的节日有很多，多数都是从人类发展的历史长河里遗留下来的，它们都有个共通点，那就是每逢节日，无论大小，一家人总会聚在一块庆祝，无论人在何方，总会为了那一天而千里迢迢的回到那小小的房子里与久别的家人团聚。他不懂，因为他没有父母，没有家人，没有兄弟姐妹，——从记忆的最开始，他就生活在这城市的最高建筑上的最顶层里。
“缨，今天我生日哦。”
精致的匕首放在身边，小孩盘膝而坐在床上，一双异瞳望着落地飘窗外那黑沉沉的海面呢喃道。——女人说，那是他母亲留下来的遗物；女人说，他想要的答案就在世界树那里；女人说，别怪他的父母；女人说，往前走别回头，其实你并不孤独。哪怕这是南柯一梦，他也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光明的温暖，…他想要去追逐。
“大家过来集合一下。”
为小孩举办的生日宴结束后，确认小孩顺利回到房间的青云将还在餐厅里收拾的大伙给召集起来说道。正在收拾碗碟的派克显然已是到青云有什么要说，放下手中的餐具上前站到，随后是艾米和其他人：
“殿下，是要准备了吗？”
“我知道蓝照这一路下来大家都很辛苦，带着虎之守护者的离开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而我们更是顺利将六脉兽中的海德拉带到格陵兰的边境，过了今晚，如无意外的话我们顺利离开蓝照法则，进入无法则地带，这样即使神族追上来我们也会得到这个世界最原始的法则庇护。”
“今晚还希望大家努力一把，警惕船四周近百米的海域，注意天气动向以及人鱼族的迁徙大军，能避开就避开，不要与它们发生任何交手。”青凌在一旁说道：“人鱼族的血冷状态对我们来说虽然不足为惧，但要是神族的阻拦与血冷状态下的人鱼族对上，那毫无疑问，我们将会被顺利翻盘。”
“是！”
艾米等人神情严肃的应答道。人鱼族的迁徙它们当然知道，作为在初代家族青龙族的管辖下的龙虎族，他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位于北部的玄魂大陆上，和处于南部的蓝照不同，他们从蓝照离开才不过七月末快到八月，可与他们生活的玄魂大陆来说，此时北上的各个大陆都已经进入了深秋甚至是初冬的时节。寒流一路南下，生活在陆地上的人最多就是觉得风冷了，可对于生活在海中的人鱼族而言，却是感知温度比其他人或者生物更敏感，于是就有了南下的迁徙，随着洋流从北方往南方去，等南方入冬过半，它们才会返回北部。
可艾米他们没想到这次的人鱼族这支迁徙大军会这么早出发。
“在大海深处，永远是夏天~”
漆黑的大海，翻腾的浪潮，茫茫大海上，船只孤独的前行，房间里温暖的光照，是黑夜中迷路的指路灯，里面藏着跳动的火苗，藏着雀跃的欢喜，藏着这一生中最温暖的光。——小孩兴奋的拆开大伙送给自己的礼物，从里面拿出各种稀奇古怪不曾见过的小宝贝，他目光闪烁，藏不住的兴奋雀跃都写在了脸上，一件接一件，全然没注意到窗外的黑暗已然慢慢的变了个样。远处的礁石上，人身鱼尾的妖艳族群一个个从漆黑的海水中冒出，目光阴沉的盯着那在海中缓缓前进的船只。
“封闭听觉！伽玛晶源抽取最大能量朝前方开——”
甲板上，狂风怒号，青年大步走在甲板上朝着甲板上的大伙吼道。风声呼啸在耳边，像是尖锐的叫声，里面却掺杂着点点低低的歌声。青云面色阴沉的看着船四周渐渐冒出的人头只觉得脊背发寒，他手中青光一闪而过，一卷散发着青蓝色光亮的灵器出现在他手中。
“我就知道。鸟儿披着鳞片，鱼儿长着翅膀，——”
“本该如此~”
航海的船只怕遇上人鱼族，歌声是一种魅惑不说，但最怕的还是遇上人鱼族的迁徙，因为迁徙的过程中，人鱼需要大量进食来储备过冬的力量。
正在拆礼物的小孩手上动作一顿，然后下意识的抬头看向房间的落地飘窗外，漆黑一片什么都没能看见，可偏偏的，一滴水突然砸在了那琉璃质的窗户上，小孩盯着窗户，眼皮忽然剧烈的跳起来。这就像是个开关，一滴水过后就是无数滴。——茫茫夜空中大雨突然而至，噼里啪啦的砸入漆黑的海水中，砸在了他的窗户上，也砸在了他头顶上方船只的甲板上。
那一刹，他的心掉到了谷底。
“雨点干又涩，雪花朝天上飘……”
悠悠的歌声伴随着海水的沸腾狂风的怒号，狠狠地拍打在窗户上，小孩面色惊恐的从床上站起来，死死的盯着窗外的画面。
甲板上，凛冽的寒风卷着暴雨骤然而至，哗啦啦的砸了甲板上的人一头，派克和卡特他们一行男生正用力的收过船帆，但耐不住那怒号的狂风将一切卷起，几个人压不住差点被扬起的船帆给掀出船外，却被一卷书给稳稳的兜回来。
“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到这里！”
青云面色惨白，手中书卷骤然打开完全，竟是一卷无字书。
“我不想和你们打起来，识相的话就赶紧让路！”
【久闻青龙族大名，今日有缘一见何必如此匆忙！】漆黑如墨的大海中，人鱼之音不曾停止，却有个甚是甜美的声音从中传音而出，不等青云回应便是自顾自的笑道：【也是，高高在上的青龙族，哪里会理睬我们这些低贱的人鱼族~】
“殿下！百米处起大浪朝这里来了！”
“殿下海潮大量回涌我们必须走！”
声音四面八方的传来，让青云一时间晃了神。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眼看着不远处那翻腾起来的海浪，青云面色发僵的紧握着手中的无字书，绕是再镇定的他此刻也整个人微微发颤，能撑住的。他在心里默念道。
【青龙族，也不过如此嘛哈哈哈哈——】
【就当施舍我们一顿饱饭不是挺好的吗哈哈哈哈】
大浪骤然而至，一巴掌拍在了船身上，打在了甲板上，整条船瞬间倾斜快要被推翻的时那甜美的声音还在嘲笑着，嘲笑着他们的无能为力。青云紧咬牙关，身边银蓝色的魔法阵接二连三的亮起，硬是生生的将整条船给笼罩在内。
莱茵是没想到脚下的地板突然一个剧烈的抖动，然后紧接着将他整个人往门的方向甩去，桌上的杯子被摔了一墙壁，放在床上的礼物盒子也反重力的砸在了墙壁上。小孩艰难的从墙上爬起来，胃里头的晚餐一顿翻江倒海的差点没吐出来，他看着房间里的一切颠三倒四的样面色发青，正当他要再次站起来的时候脚下的墙面却是再次剧烈晃动，魔导灯爆裂，连带着房间那扇落地飘窗也骤然间爆裂开！无数的玻璃碎片稀里哗啦的砸向房间的各个角落，莱茵伸手去挡，衣服被划破的同时身上也陡然出现数条血痕。他咬着牙，在船身的剧烈晃动中跌跌撞撞的冲出了房间的门。
“大家……”
海水大肆的灌入他的房间，呼啸的海风在耳边尖叫着，海天之间的电闪雷鸣将所有一切都神魔化，看得人一阵心惊胆战。可莱茵看不到，他趔趔趄趄的跑到走廊上，却不料脚下触及一片湿腻的同时一声声闷响也是在漆黑的走廊深处响起，那听起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爬动似地，莱茵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朝着通往甲板的楼梯跑去。
“踏风！”
墨绿的魔法阵在青年身前施展开，挡在了船与那即将塌下的海浪之间，他身前的卷轴上碧蓝色的字迹微微亮起，成为风暴中微不起眼的存在。青凌手里弯刀翻飞，迅速割断眼前人鱼的脖子的同时一脚踹开扑上前的人鱼，手中弯刀朝前方一扔，迎面爆头人鱼的那会儿她自己腰身一躲，躲过那即将碰上她的利爪，然后一个箭步冲上前从尸体中抽出弯刀反手向身侧一划，血液飞溅在她那张靓丽的脸蛋上。她面无表情的一边向前走一边挥舞着一双弯刀，那双绚烂的金眸冷的如冰那般。——人鱼族爬上船了。
“殿下！前方海域——”
他，青云，是初代龙族青龙族的大皇子，是他们初代后裔那一代年纪排的上前十的人，当作为初代的父母不在，他就是整个青龙族里权力最大责任也是最大的一个，他身上不仅背负着整个青龙族的重任，还有其代理管辖的龙虎族。面对神族，是迟早的事情，他跟随过阿燐他父亲征战过龙族，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也要去独自面对，若果他这次碰上了连身边的几个人都护不住，那他将来在两族交战的时候又要如何保护自己的族人？
甲板上鲜血横流，雨水的冲刷一轮又一轮仿若毫无止境般，青云冷着脸将手中卷轴一抽，硬是抽开扑过来的人鱼又是迅速凭空画了一串龙文，骤然间整条船上力量汇聚于一点，然后猛地朝外轰去！卷起的浪潮被轰然破碎，海面上的人鱼就如割麦子般倒了一片，一时间海面上全是血的气息。——淡色的双眸边做绚烂的金色，威压骤然而至的同时甲板上的人鱼也是不受控制的倒在地上，青云收过卷轴，面无表情的看着远方海平线上那汹涌起来的黑线，面色黑的都快能滴出滴墨水！
“快走！”
他转头朝一甲板上的人吼道，就在他身后，万丈雷霆夹杂着一场滔天巨浪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汹涌而来！那近乎就是天空被拉上了幕帘似地，漆黑的浪卷高达数百米，有如万兽奔腾那般浩浩荡荡，比山还要高比海还要深的恐惧瞬间笼罩所有人！
“啊！”
脚上一股力量死死地拽着莱茵的脚踝，莱茵趴在地上死死地抓住那已经湿透的地毯，一边用另一只脚去蹬踩那抓着他脚的东西。——即将跑上楼梯的莱茵被身后更快的东西手脚并用的给抓住了小腿，莱茵从台阶上摔落，被脚下的东西趁机扑上来正要撕咬，说时迟那时快莱茵手中青光一闪已然握着匕首朝黑暗中的家伙身上划去，对方讪讪的躲开，发出低沉的嘶吼声。莱茵不敢怠慢，一骨碌的从地上爬起就正要冲上楼梯，可比他更快的还是楼梯上几具躯体咕噜噜的滚了下来！鲜血混着雨水一路留下，绕是昏暗中视线再不好的莱茵也能一把嗅到空气中那浓郁的腥味，他咬咬牙，转身越过楼梯的方向一头扎进黑暗中。
“吼！——”
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响彻天地之间，暴风雨中，青蓝色的巨龙盘踞在那只和它身形成正比的大船上，朝着风暴的地方吼叫着，炽热的龙焱从龙的口中喷涌而出，硬是化作一道绚烂的光亮切开天地间的黑暗，巨龙一双绚烂如烈阳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再次逼近的海浪，眸中威迫的神色丝毫不减，只见他突然扑腾那双巨大的骨翼腾空而起，一口炙热的龙焱再次从口中平喷涌而出，直撞上那汹涌的浪潮！
那一刹那天地间全被一阵白蒙蒙的雾气所笼罩，青凌死抓着栏杆面目狰狞的望着那雾气朦胧的另一端，海浪来势汹汹不减，同时一张平和至极的脸庞也是在海水中若隐若现的透出，——神圣的虚影凭空出现在海域上空，对方庄严而神圣，手持三叉戟直至半空青龙所在的方位，随着一点银白色的双魔法阵穿破虚空出现在远方蓝照的上空，那位于格陵兰海边境上空的青龙也不禁瞳孔一缩！
“大哥！”青凌嘶吼道。
“呼呼呼！”
房间的门被猛地打开又死死的关上，就听门的另一边传来接连几声闷响。莱茵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顺着门滑座在地上。冰凉的液体漫过双脚湿透衣服，挡不住的海水从门的另一边缓缓淌进这个房间，想到刚才一路涉水而来看到的一切，他心下清楚得很，要没过多久，这里就要被淹没了。
“怎么会这样…”
他埋头叫到。可这时候没有人在回应他，身后的砸门声，头顶雨水落下的哗啦声，以及愤怒的嘶吼声，——这一刻，他只想把这些声音统统都阻隔在外，可偏生的他只能在角落里默默苦等。
“不该是这样。”
冰凉的海水从船的四面八方涌来，巨大的伽玛晶源转瞬间就已经消失在汹涌的潮流中，走廊过道上人身鱼尾的家伙正肆意横游地破坏着船上的一切。然而，一道惨白的光亮猝不及防的再次划破夜空，照亮了这混乱的房间。他仰起头，看着那琉璃质的穹顶上突然洒下一片颜色深沉的液体，紧接着脚下的船只陡然一颤，似乎是什么东西坠落到船上。
“魔灵？”
黑色的光点从空中落下，小家伙蹭了蹭他的手指，又是焦急的在半空转了两圈朝着他示意着什么。——星星点点的光亮从房间的各个角落升腾而起，照亮了这个房间，莱茵又抬头看向穹顶，目光最初的茫然到最后的愕然，下一刻他整个人从地上绷起就是冲上二楼露台的楼梯。——失去压制的房门瞬间被破开，海水大量的涌入，滑进来的几条人鱼在花草中一顿糟蹋，灵草发出尖锐的惨叫声烦的对方更加暴躁，各种术式的魔法阵在里头展开，……但那些他都管不着了！
莱茵踹开二楼通往驾驶室的门，一踏进去，那浓郁到呛人的血腥味直扑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