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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史记》背后的深意

祠堂窗外,月色皎然。

静院凝香,极美的夜晚。窗前的小树被微风拂过,无声摇曳着倒映在祠堂窗纸上。祠堂外的月华被窗棂一隔,分成了齐整对称的明暗。

月半浅浅,如水银般倾泻在地上,月光却明朗,将几个孩子的眉眼映照得清晰可辨。念娣走在中间,一手拉着一个。她的头发松松地挽起,拧旋盘结于头顶。风轻柔地掠过,碧色襦裙紧贴在她的身上,裙带随着微风轻扬。

招娣撅着小嘴,不情愿地跟在后面,“姐,为什么把我们领到这里来?”

“今晚虽有月,又提着灯,可是姐胆子小,有你们俩陪着,姐就不会怕了!”她接过国毓手中的灯笼放在一边,去祠堂门口取了香,送到弟妹的手里,一人一根。她转过身,将手中的香送至灯笼口点燃,之后提起裙摆,在祠堂前跪了下来。

小国毓却不肯跪,他不高兴地小声问道:“姐!我和招娣又做错了什么事?为什么要罚跪?”

念娣转过头,伸手把小国毓拉到身边,含笑轻声道:“姐知道。姐没说你们做错事,也不是要你们罚跪。咱们仨从小一起长大,无论你们做什么,姐都是有责任的。姐接下来的话,不是想要教训鸿渐和招娣,而是希望你们能想一想。若是你们觉得有道理,就陪着姐跪一会儿。若是不想跪,姐也不勉强,鸿渐和招娣在一边玩儿,把香给姐,姐来把它跪完。可好?”

小国毓从小就是倔强脾气,绝不轻易低头退让。当他面对念娣的细语温言,自己就像投进温水中的冰块一样,不由自主地软化下来。小国毓点了点头。不管接下来说什么,我陪着姐跪一会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心里这样想着。

“你问过姐,为什么全家人都叫你国毓,姐却叫你鸿渐。姐说,你长大就懂了。”念娣放开他的手,转过身,双手扶膝,目光定定地盯着燃香的亮点。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地道:“鸿渐!你离家多日,一回来,全家人都是高兴的!你也很开心,因为多了个妹妹。可是,还有很多事,你是不知道的……姐这段日子住在这里,则看得一清二楚。你和三爹被德军抓走,几乎要了爷爷的半条命!爷爷四处奔走救你们,奶奶就自己操持着这个家……二娘早产、二爹肩伤,爷爷奶奶整天唉声叹气,家里愁云惨雾。二娘还在月子,一直为那日之事自责,背着奶奶暗自落泪!”

风吹落了念娣的头发,丝丝缕缕地从额前垂下。鸣虫低语,伴着念娣轻柔的诉说。国毓睫毛微动,不安地站在她的身边,细细听着。

“当时,二爹是性子急了些,可他也是教子心切。你逃了打,二爹却伤了肩……他连自己穿衣都困难,大娘又是……这些日子,家中一切琐碎都压在了奶奶身上,日日陀螺一般,一时片刻也不得闲,当真是辛苦极了。若是二爹的肩没有受伤,哪怕帮奶奶拉拉风匣子,把做好的饭菜给二娘端进屋去,也算多个人帮奶奶……是吧!”

“嗯!”小国毓点了点头。他心里清楚,念娣避重就轻地略过了很多话。

念娣知小国毓的脾气,言语中透着分寸。虽然只是讲讲寻常日子里的琐细,但见国毓低眉垂目的样子,便点到为止不再说了。

“招娣!一些话,姐从来没和你说过。姐一直都好羡慕你……”念娣没有回头,她看上去就像在和自己说话。“姐从记事起,就没有被爹娘抱过。爹盼着儿,就给咱俩起名念弟、招弟。他不喜欢女儿,你也是知道的……”念娣眼中积蓄的泪,终于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娘病弱在床……她不能下厨,不能做漂亮的衣服,也不能像二娘一样教我们弹琴写字。咱家和丁家是不一样的!姐在外面捡了几片漂亮树叶带回家,都会被骂几句!你在丁家,有二娘疼爱,有奶奶宠着……你能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享受着姐想都不敢想的幸福!试想,若你出生之时,没有被抱来丁家,是不是和姐过一样的日子呢?可是那天,你却拉着国毓要离家出走,说哪怕在台东镇讨饭也不肯留在这里……鸿渐在狱里,你就抛下了这个家,抛下了二娘、奶奶和所有人,不管不顾地非要在那里守着……”

“姐……”招娣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带着些许窘迫和惭愧。

“姐说这些,真的不是责怪你们,只是想让你们知道,想让你们想一想!”念娣再次一左一右地拉起弟妹的手,安安静静地说:“爷爷常说,人在祠堂跪一会儿,会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女人和孩子,是不能随便进入祠堂的。咱们不能进祠堂,就在外面跪一会儿,静静地想一想。现在,你们长大了,也有了妹妹。你们和姐姐一样,也当哥哥姐姐了呢!”

小国毓默然不语,取过招娣手中的香,上前点燃,送还给她一根。然后,两个孩子像念娣一样,都在祠堂前跪了下来。

丁永一和丁周氏并肩站在祠堂的门前。二人站在门里,把一切看在眼里,直到三个孩子离开。

风无声息,月光明亮而温柔。黑暗的祠堂似乎安静得过了头。

“这些话,你教的?”丁永一轻声问。

“若是没来祠堂,只怕我也是不知的。”

“这些日子……难为你了!”

“还好!”

难得二人如此安静地这样呆一会儿。丁永一低下头,黑暗之中熟悉的脸看得并不真切,但她那种朦胧的惊喜与温和,让他的心怦然一动。丁永一执起她的手,轻轻地握在手里。这段日子,她确实受累了,整个家全靠她撑着。

丁周氏看着凝视的双眼,丁永一的眼神像星光一样,是亮闪闪的。他一言不发,却用力攥紧她的手,那么用力,几乎有些痛。丁周氏避开他的眼神,轻轻靠在丁永一的肩头。不知怎么,一滴清泪斜斜从眼角滑落,落在对方的身上。泪水迅速被衣服吸干,变得毫无踪迹。

丁周氏低低地道:“好在念娣来住,帮了不少的忙。若是招娣像她姐姐一样该有多好!念娣这孩子知道心痛人,国毓听她的。这个招娣,真是不让人省心,吃饭时还在廊前和老大媳妇闹了一出。早知如此,当年……”蓦然间,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似乎警告自己,必须忘记那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爱招娣这个小孙媳妇的,转而道:“老二那个犟种,是不肯教国毓了!否则咱们孙儿去仲家洼的私塾,也近便。天天由他爹领着,父子俩一起进进出出的,该有多好……”

“老二那脾气是改不了的,咱们孙儿又是这么个性子……”丁永一言及此,声音沉沉地叹了口气,似有无限感叹地又道:“没见今儿个,老二都没上桌!”

(▲卫礼贤 Richard Wilhelm )

“许是老二怵着章老先生呢!”丁周氏转念一想,也叹了口气,“不过也是,今天国毓去东厢房看妹妹,爷俩遇上了。两个人都把身子扭了过去,一句话也没有。这父子俩,一个执拗,一个倔强,长此以往,如何是好……我听国毓和他娘说,他想去卫大人的德华神学校。”

“不行!“丁永一立刻道:”那是德国人办的!”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咱小孙子说,也是有中国学生的!潍县拳匪闹得凶,那边文华中学的几个学生来了青岛,给洋人当学生。”

“那也不行!”丁永一断然道:“德国人在青岛办学,并不是坏事,但得看到坏处。德国侵占青岛之后,在这里设教堂,办学校,并非造福一方百姓,而是培养他们所需要的各种人才。又是开德语学校,又是要办船坞工艺厂徒工学校。农事试验场、林务局、铁路,也都在招学生。学习外国的先进技术,固然是好事,但这些孩子长大了,必然服从甚至亲近异国。”

“孩子大了,他爹不肯教,也不能在家野着!国毓聪明,又爱读书!跟着先生读书写字,多个人管着,总是好的!”

“怕是难啊!”丁永一从胸中、口腔中吐泄出长长的一股气,他心中装着太多的事。“书读得越多,越是有主意。想想今天他对待狱长汉斯的那份心机,再看看借回来的书。洋人看那本《官话类编》是用来学习汉语,他却是用那本书揣摩洋人。”

(▲《官话类编》)

老两口站在祠堂里,黑暗之中望着对方。从祠堂祖宗轴子的方向看去,二人的身影映在那两扇门的窗纸上,像司门一样。

丁永一说完那番话,久久不语。他拉开祠堂的门,看着外面,看着远方,心中漫漫泛起一阵忧虑,也掺杂着许多期盼。

“国毓这孩子,以后得多花些心思。越是聪明胆大的孩子,越容易误入歧途!”丁永一低声道。

他的话,似乎在叮嘱丁周氏,也似乎在告诫自己。

夜色之下,万籁俱寂。

第二天一早,两个孩子给了丁家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念娣早早地起了,在厨房里烧了热水。招娣把洗脸水送进爷爷奶奶的房间,丁周氏非常意外,高兴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把小孙媳妇紧紧地搂在怀里。小国毓此举却是颇为艰难,念娣劝了些言语,又陪在他的身边,终于把洗脸水给爹娘送了进去。

“爹、娘,儿把洗脸水送来了。”小国毓低低地说完,抽身回了。

丁廷执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饶是如此,章禹莲依然高兴得落下眼泪。

正房里,丁周氏挽起丁永一的袖子,递过毛巾,嘴里不住地夸,孩子长大了,懂事了。

“孩子终究是孩子,猫一天儿狗一天儿罢了!现在高兴,只怕还早!”丁永一心里高兴,嘴上却这样说。

起得早,两个孩子没有再睡。听说丁廷武在狱中教小国毓螳螂拳,招娣也要学。教了几式,招娣就依葫芦画瓢地和国毓斗了起来。二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一会儿工夫便满头大汗。累了之后,招娣在一边歇着,小国毓又去试着提那对石担子。

当年章高元带兵驻防胶澳,建总兵衙门、兵营、炮台,经费难以为继,工程艰难。官兵的薪饷都不能按时发放,外地来的工匠更是衣食无着。一些匠人便到附近的村子揽些活儿,以求换得回家的路费。章高元率部赴辽东参战后,胶澳设防工程完全停滞,工匠更是凄惨。揽不到活儿的工匠只能出点苦力,换点食物带上,乞讨还乡。丁家本没什么活计,见一个姓王的石匠可怜,便请他制了碾子,照着回乡的路费多付了工钱。那石匠感激不已,听说丁廷武习武,便用家乡荣成石岛的上等石料,刻了副石担子送给丁家。丁廷武十分欢喜,找来硬木料,自己一刀一刀地削了杠子镶上去。打那以后,每天清晨后院都会传来呼嗵嗵的声音,地面也被砸得凹了下去。为此,他没少挨丁永一的骂。丁廷武不在家住,石担子便闲了下来。

(▲总兵衙门)

小国毓知道自己举不起来,就一直试着抬一头。他扎稳马步,双手提住杠子,小脸憋得通红,石担子还是纹丝不动。这一幕,被来后院喂马的丁周氏看了个正着,吓得她大声喝止。她心想,得赶紧找铁链把石担子锁上,免得伤了孙子。小国毓却很不服气,称自己总有一天能像三爹一样,将它高高地举起来。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小国毓像往日一样来到书房。背书之前,先说了自己要去给卫礼贤做学生的想法。

丁永一没有立刻回复说行或是不行。他与以往一样,继续画自己的葫芦。丁周氏常笑着打趣说,丁永一画的不像葫芦,倒有几分像歪把梨。不过,只要丁永一在书房,她便从来不打扰。丁永一也乐于独坐书斋,摒弃俗事扰乱心神,或随手写写画画,或秉烛夜读。哪怕在书房里只是坐着,或品茶,或冥思,那一份宁静也是人生之乐趣。

“上次背到哪儿了?”丁永一慢条斯理地问。

“卷六十八,《商君列传》!”

“嗯!”丁永一应了一声。

“商君者,卫之诸庶孽公子也,名鞅,姓公孙氏,其祖本姬姓也。鞅少好刑名之学,事魏相公叔座为中庶子。公叔座知其贤,未及进……”

小国毓背着手,头抬得很高。少年英俊之气,流露于眉目之间。从能读书读报开始,丁永一闲了,就让孙子背《史记》给他听。小国毓入狱半个月,背诵也停了半个月。现在孙子站在自己的身边,琅琅之声入耳,丁永一心中甚是欣慰。

(▲《史记》)

小国毓一边背,一边退至书架边,悄悄地从怀里抽出本书,塞回原处。他瞄着爷爷,踱步移指,又寻找喜欢的书籍。

丁永一无声轻笑,只当没看见,继续勾勾点点。

关于孙子上学之事,丁永一反复斟酌,已经思量好些日子,依然悬而未决。今天既然小国毓开了口,此事就须定下了。

胶澳未辟租界之前,科举未废,学校不兴。军户之后,一般入卫学,成为增生、廪生,学习儒学经典,操习武备。学成之后,经岁科两试去博取功名。每年岁科两试,按额定之数择优选拔一定数量的附生和武生。雍正十三年,卫所裁撤之后,卫学日渐废弛。青岛当地子弟只能依靠学塾教育。一类是富庶大户人家,聘塾师在家坐馆;一类是塾师在自己家里设馆授课招收学生;另一类由村镇或当地出地出资设塾施教,就像丁廷执在仲家洼教学生的义塾。

(▲ 私塾教育)

德国占领青岛之后,教会办学兴起,不少中国人也渴望通过教会学校“晓洋务,习新学”。因此,教会学校具有一定的吸引力,德国总督府也优先扶持,先后将几块地皮捐给了教会。1901年,清政府颁发上谕,诏令改革学制,青岛地区的县学、书院、私塾相继改革学制,开始建立蒙养学堂。

高高在上的殖民者,用洋枪洋炮打开了中国的大门。殖民文化的传播和扩张,也从此开始了。

丁永一对此非常担心。孩子的成长就像花儿一样,花季一过,再也无法弥补。小国毓这个年纪的孩子,对所有的新鲜事物都保持着高度的新鲜和好奇,一心想去洋人的学校。丁永一深知,始于开端的教育,至关重要。若是孩子从小便仰视异国,只怕长大了,会成为一个洋人的一切都是好的、对的的洋奴才。

想到这儿,丁永一的心中升起一种强烈的无力感,但他决不容许自己听天由命。

世道虽然变了,青岛成为洋人的天下,但丁永一不希望丁家的孩子长大之后,给洋人当伙计,卑躬屈膝地讨生活,替外国人说话办事。他也不想自己的孙子,成为被乡亲们唾弃的里通外夷的“二鬼子”。丁永一更不愿意看到,小国毓长大之后,跪在地上成为洋教徒。

中国人的心里,应该装着自己的祖宗,这才是敬莫大焉。中国人历来有“祖有功,宗有德”的信念,将祖宗放在至高的位置之上。中国人有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传统,祖宗给予生命,此乃恩中之大恩,子孙后代毕其终生,而无以为报。

想到这些,丁永一心中风起云涌,表面上却云淡风轻。他手里轻轻地提着笔,挺直自己的脊背,保持着最恰到好处的镇静。

这种想法,丁永一是异常坚定的。他甚至把这种抗争,当成了战斗,一场没有鲜血、硝烟,却关乎生死和未来的争夺战。这场战斗,他绝不能输,他也输不起。为了丁家的未来,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把根脉留住。丁永一也是这么做的。

比如,背诵《史记》。

如果把中国比作一条大河,《史记》就是华夏子孙的来路,里面那些帝王将相的故事,将中国一千三百年的历史捋得清清楚楚。一个个故事典故,鸿鹄之志、破釜沉舟、卧薪尝胆、一言九鼎、一字千金……无不体现了中国人的处世原则、善恶之分和为人之道。背过《史记》,千年华夏之精神魂魄,便刻在了骨头上。

笔下,水墨染纸,洇散开来。

小国毓读了《史记》,偶然在书房看到《竹书纪年》,发现书中记载的内容与《史记》大相径庭,完全颠覆了西汉史学家司马迁对历史的记述。丁永一发现之后,把书要了回去。小国毓心里惦记着,回头再找,《竹书纪年》和挨着的那本《汲冢纪年存真》都不见了。背书时间仓促,来不及细寻。他取了《榖梁传》,又发现《穆天子传》。两本书塞进衣服里试了试,胸前明显地凸了起来。只好忍痛割爱,取其前者,熟练地塞进衣服后面,用腰带束紧藏好。

(▲《榖梁传》)

还好!爷爷老眼晕花,专心致志地画葫芦,又没被发现。小国毓远远地看着爷爷,心里得意极了。

将书藏好,口中便不再背诵。回手摸了摸身后,发现书还有些厚,衣服还是凸了起来。无妨,装着和爷爷说话,退着出书房便是。

背书声一停,丁永一便知孙子把书藏好了。他这才转过身,见小国毓含笑向自己走来。

小国毓喜欢洋人的新鲜玩意,对传统蒙学不感兴趣。这让丁永一暗暗着急,并一直寻找应对之策。他了解孙子的性子。这小东西从小就比一般的孩子叛逆,越让他干什么,他越不肯。反之,你越不让他做什么,他反而来了兴趣和劲头。

丁永一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把《幼学琼林》像宝贝一样包好,藏到了箱子里。果然没多久,就被小国毓偷了出去。与孙子闲聊时,丁永一有意引用了《幼学琼林·卷三·器用》“以铜为鉴,可整衣冠”的句子。小国毓马上接“以古为鉴,可知兴替”,丁永一便知他是细细看过了。

从此之后,丁永一就在书房里四处藏书。丁周氏见了,失笑道:“不好好画你的歪把子梨,整天琢磨着和孙子斗心眼儿!”

爷孙俩距一步左右,相互看着对方,都不说话。丁永一笑了,放下笔,亲昵地招了招手,示意让孙子走近点儿。小国毓反而退了两步,抿着嘴,不住地笑。他生怕太近,被爷爷发现衣服里藏了书,又被要了回去。

学校的事,小国毓自己早打听好了。

清光绪二十四年成立的德华书院,是青岛较大的学校。创办人是柏林会传教士昆祚,他曾经兼任德胶澳总督顾问,学生一般来自青岛和山东内地。德华书院的学生最多,离家也最远。同善会传教士卫礼贤创办的书院,他和招娣常去玩儿,离家较近。离家最近的,是刚刚建好的台东镇蒙养学堂。

小国毓调皮地微眯着眼睛,仔细盯着爷爷的脸,揣摩着对面笑容里每一条皱纹所蕴藏着的含义。

丁永一不说话,他也人小鬼大地不吭声。

待续……

038 应对青岛殖民地的东亚文化战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