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医者初心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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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 首个中国医师节的一天

讲述人:郭富山
山东省聊城市第三人民医院神经内科主任
我是聊城市第三人民医院神经内科的一名医生,为了唤起人民群众对我们医生的尊重与理解,在首个中国医师节即将过去的夜里,我特意把自己在医师节这天的工作经历记录下来,与同仁共勉。
2018年8月19日,中国第一个医师节,恰逢星期天。早上7点,洗漱完毕,我站在家里3楼的窗前,久久凝望着窗外,被那片碧绿的花坛深深地吸引着。秋雨中,那绿树、花草显得更加青翠如春,充满生机。昨天,为庆祝首个医师节的到来,我和十几位同事组成医疗队,到偏远的乡下精准健康扶贫一天,很疲惫,很辛苦,也很有幸福感、成就感。
今天,是我从业33年来的第一个中国医师节,恰逢星期天,难得有这么闲暇的日子,心想,就奢侈一回,在家陪爱人、孩子一起庆贺一下自己的节日吧!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同时心中也淡淡泛起了一丝内疚。多少年来,除了忙于本职工作,自己还经常利用节假日回冠县老家,为不方便来市里看病的父老乡亲义诊,忽视了孩子的成长,冷漠了爱人的关心,更谈不上对家庭的照顾,时常听到爱人、孩子的埋怨声……
在不知不觉中,时针已经走到了8点钟的位置,一阵清脆的电话声把自己从畅想中拉了回来。我匆忙抓起了电话,只听电话那边传来一个老阿姨的声音:“喂,是郭主任吗?我是高唐的一个患者,通过别人介绍来找您看病的。”我没加思索,习惯性地回答道:“好的,请您稍等一会儿,外面下雨,路不好走,我会尽快赶到医院的。”下楼一看,岂止是路不好走,根本就无路可走,到处是水茫茫的一片,最好的交通工具就是能有一条船。不对,还有更便捷的,那就是我的双腿双脚。
于是,我挽起裤管,赤脚穿上拖鞋,一手拎着皮鞋和袜子,一手打着雨伞,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医院方向走去。走到水没膝盖的马路边时,还能听到媳妇在楼上喊:“老郭,你慢点,当心安全!”说实话,每每遇到救治病人的关键时刻,我们当医生的还真很少能顾及自己的安全。当我磕磕绊绊地淌着水走到病房时,湿漉漉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双脚也被硌得生疼。可当我换上白大褂,见到给我打电话的那位患者时,发现她并没有我通过声音判断的那么大年龄,病情也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我心里纳闷,就聊天似得问了一句:“您怎么赶在这么个大雨天过来看病了?”患者回答说:“自从我老伴病故,23岁的女儿又患上乳腺肿瘤,我的身体就一直没好受过,整天不是头晕心慌,就是腰酸背痛。也多次去县城、省城的很多家医院看过,就是不见好转。听说大家都叫你平民医生,治疗头痛头晕特别在行,趁闺女今天休班,我们就冒雨赶过来了。”听完她的话,我心里已经明白了一大半。
或许,我也不一定能治好她的病,但我一定会让这位独孤的年轻老人感觉到温暖。于是,我一边给她讲解自编《头晕手册》上的有关知识,一边启发她不能老闲在家里感受病痛,鼓励她要多干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还可以找几个情投意合的老同事、老同学一块出去唱唱歌、跳跳广场舞,或结伴出去旅旅游,散散心,换个心情。说着聊着的时候,我发现她的表情和我刚看到她时候就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愁眉苦脸变成了平静祥和。
于是,我趁机问她:“大姐,您觉得咱是不是还需要做什么检查、开点什么药?”她想了想说:“要不就别做检查了吧,上个星期天我刚去济南查了个遍,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再说了,家里积攒的药也还有一大堆,今天就不用开了。”然后她又说:“郭主任,病都看完了我还没给您挂号呢。”我笑着对她说:“大姐,只要您满意,今天的号咱就免了。”
尽管,临走大姐也没有说一声客气话,但我还是因为她的信任和满意而感到自豪、欣慰!送走大姐,我又去病房看了看几位重症患者,转眼已是中午12点。而此时,昨晚值夜班的霍存举大夫还在不停地忙活着没有离开。外面的雨还在下,而且越下越大。根据病情变化调整了几个病人的医嘱后,我又挽起裤腿,穿上拖鞋,打上雨伞,趟着水,顺便还在快餐店买了几个馒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回了家。
平时十几分钟的路程,因趟水走了近半个小时。心想,下午可该好好地睡上一觉休息休息了。下午4点钟,正在酣睡中的我,再次被急促的电话铃惊醒。电话那边传来值班医生王卫胜焦急的声音:“郭主任,有位患者猝死,正在组织抢救,家属不理解,情绪很激动。”我心里“咯噔”一下,二话没说,放下电话就一头冲进了滂沱大雨中。风急雨大,街道上抛锚的汽车屡见不鲜,还在行驶中的,则会肆无忌惮地溅起丈八高的水花,直射我的身上,用“落汤鸡”已不足以形容我当时的狼狈相。
郭富山医生周日到基层医院义诊
当我一瘸一拐跑进病房时,保洁大姐从后面冲着我说:“郭主任,你的脚好像是被扎出血了。”顾不上处理脚底的伤口,也没有先去解决“内急”,穿上白大衣,我径直走到了正在抢救的患者床旁。遗憾的是,老人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平时很少见到的六七个子女,齐刷刷地围堵在病房门口。其中,50多岁的老大姐首先放了狠话:“跟你们没完,来时好好的,突然就不在了。”接着,另一个年轻女子则使劲扯着我的胳臂不让离开,还凶巴巴地质问说:”你是科主任对吧?我父亲刚才发病时你干什么去了?现在人不行了你才来!”
另有一20出头的青年男子,情绪更是激动,歇斯底里地对我吼:“你是科主任,你说,到底怎么回事?”我满怀着同情,安慰他们先别激动,并且承诺等了解清楚情况后,一定会给他们一个准确的答复。在我不断安抚的过程中,家属依然是不依不饶,说什么难听话的人都有。无奈,值班护士只好按响了每个护士站和医生办公室都装有的紧急呼叫器,通知保安来维持病房秩序。
稍稍冷静下来的家属,这才同意推荐一位年龄较大的男性家属到办公室和我进行沟通。其实,对这位既往有多年“心肌梗死”病史、这次又复发脑血管病的老人,家属也并非没有一点儿的心理准备,只是当事情突然而至的时候,他们还是难以接受。对此,我不但理解,也很同情,很难过,很遗憾!经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协商、沟通,家属表示不需要做医疗事故鉴定,还说看在我的面子上,什么要求也不提了,直接把老人带回家,入土为安。
叫来专用车辆后,我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来600元钱,真诚地对家属中为首的男子说:“哥,不管怎么说,老人是在我的病房里走的,送老人回家的钱我出了。”送老人上路,时间已是下午6点多。回家途中,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路上的积水很多,我的脚步很沉重。而更为沉重的是我的心,就像压了块石头,说不清是悲伤,是心酸,是同情,是遗憾,还是无奈……
瞬间,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想法:自己已经56岁了,虽不是什么知名大家,好歹也是个山大毕业多年的硕士,正高三级职称主任医师,不愁吃,不愁喝,这样的执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干脆申请退休得了。
不过,很快我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老郭呀老郭,你是一名老党员,人民群众亲切地叫你“平民医生”,还冠以“有温度的”。组织上也给了你这样那样的荣誉称号:山东省卫生系统“医德先进个人”、全市“十佳医德标兵”“聊城好医生”“知名医学专家”等,你不能碰到点困难就打退堂鼓,不能!医学博士特鲁多不是在他的墓志铭上留下过这样的文字吗:“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应该说,你做到了。
这样想着,回到家一看,手机计步器上显示的数字是12 600步。记录的仅仅是从医院到家、从家到医院来来回回的步数。
首个中国医师节,我就是这么度过的。难道这不是全体医生的真实写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