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器映道 深体人文
中国人喜谈“道器”,以“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由此,乃多有着力于“道器之辨”者,就怕以器害道,使人文流于表象,生命落于枝节。但其实,谈道器,在“严其别”外,更可举“道器合一”。
说不能只执于别,是因以器害道,固让人孜孜于末节,但以道轻器,尤让人流于空疏。以艺术而言,只在器上转,你就追逐技术,花指繁弦,虚矫呈现;但若就在道上谈,你仍然只执于概念,离乎作品,空言大义。以此,真正的艺术家乃须道器得兼,对具体的外现能掌握,对内在的精神能呼应。且何止得兼,能被称为大家者,更就道器合一,“以道显器,以器映道”。
个人如此,历史中成其典型的文化亦然。有形上的拈提总有形下的映现,有形下的呼应就有形上的标举,以此,你想契入,固可“以道入”,亦可“以器合”。
而虽说“以道入”“以器合”因人而异,但谈音乐,先以器入,则有其必须。必须,是因音乐抽象整体,直以道入,空疏之病尤大。
以器合,可以就作品论,但音乐艺术的门槛高,没受专业训练,就难在此判准。以器合,也可以直接就乐器说,它内在讯息的丰富会让你惊讶。
乐器不像许多人所想的,只纯然是个表现音乐的载具而已,它是历史发展的产物,是文化美学的外现,也因此,它有自己的个性。而在中国,这个性尤为突出,因为它直指一定的生命情性,“见器犹见人”,你可以由此拉出的,何止于音乐,更是生命。
这生命,在古琴,是高士;在琵琶,是侠客;在竹笛,是书生;在筝,是儿女;在胡琴,是常民百姓。可以说,涵盖了中国人生命情性的全面。
而何止于生命,更及于文化,这其中所能契入的,还涉及社会阶层、文化特质,乃至历史气象的变迁,透过这具象的存在,许多抽象的精神竟可以如此被我们深刻而贴近地感受着。
所以这书,既在谈乐器,也不只在谈乐器,虽聚焦于音乐,映现的却是更广的人文。对一般人而言,它不构成门槛,但真掌握了它,你其实也就掌握了一把开启生命观照、契入中国文化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