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念孙谆、侯、脂、之四部独立说受段玉裁学说之启发

江沅《说文解字音均表弁言》云：“支、脂、之之为三，真、臻、先与谆、文、新、魂、痕之为二，皆陆氏之旧也。段氏谓前此未有发明其故者，遂矜为独得之秘。”^[10]江说失之未允，段氏支、脂、之分部，真、文分部，乃源自《诗经》群经之韵读，并非陆法言《切韵》之旧例^[11]。据学者考证，康熙、雍正年间，蒋骥《山带阁注楚辞》已分古韵支、脂、之三部^[12]，乾隆十三年万光泰《古音表考正》已有脂、之、真、文四部独立说^[13]，知离析此四部并非难事，然则王念孙谆（文）、侯、支、之四部独立说当与段玉裁《六书音均表》相关。

台北傅斯年图书馆藏《高邮王氏父子论音韵文稿》一卷，乌丝栏清稿本，收录《答江晋三书》，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民国间抄本《王念孙遗文》题作《又与江有诰书》^[14]。此札即《王光禄遗文集》《王石臞先生遗文》（《高邮王氏遗书》本）卷四所收《答江晋三论韵学书》，亦即江有诰《江氏音学十书》卷首附刻《王石臞先生来书》，但三者俱阙一段文辞，兹据《高邮王氏父子论音韵文稿》本迻录其文如下，兼依《王念孙遗文》本参合校补：

段氏分真、谆为二，近来言古韵者皆非之，而念孙独以为是。真、谆之通，周秦间多有之，（案：《遗文》本“间”字后有“书”字，疑《文稿》本脱之）而三百篇未之有也。韵莫古于三百篇，因当奉以为宗。夫子（案：《遗文》本作“天子”，误）系《易》，真、庚二部多通用，然庚祇（案：《遗文》本“祇”作“但”）通真，而不通谆，其用谆部之字，则皆在本部，而不与真通。《易》韵较宽，而犹不通用，则他书之通用者，皆不可从也。^[15]

《高邮王氏父子论音韵文稿》、《王念孙遗文》所存文辞，当属王念孙书札之初稿如是，而王念孙文集及《江氏音学十书》附刻者则为改定本。段玉裁真、文分部，时人多疑其说，而王念孙“独以为是”。绎此语，知段氏真、文之分，必在王念孙之前。非唯真、谆分部如此，尤、侯分部，支、脂、之分部，恐亦如是。

王念孙《论音韵》析古韵为二十二部，入声韵质、术、月、缉、合独立成部，其文又云：“真、谆、元之分，侵、覃之分，支、脂、之之分，鱼、侯之分，萧、尤之分，术、月之分，仍须博考周秦之音，以补顾氏、江氏、段氏之阙。虽一字二字阑入他韵者，亦必详为考证。”^[16]

今绎其说，“以补顾氏、江氏、段氏之阙”云者，知顾炎武《音学五书》、江永《古韵标准》、段玉裁《六书音均表》，王念孙并已获见。详绎“真、谆、元之分，侵、覃之分，支、脂、之之分，鱼、侯之分，萧、尤之分，术、月之分，仍须博考周秦之音”云者，知江永真、元分部，侵、覃分部，侯、尤、幽合为一部，术、月分部，段玉裁真、谆分部，支、脂、之分部，侯部独立说，王念孙尚且存疑，必以周秦之音证之，方为信服。若王念孙早持诸韵部独立说，必不作斯语。故不妨认为文、谆、侯、支、之四部独立说，乃段氏发明在前，王念孙受段说之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