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殖民土地扩张与桑人的灭绝
“边界”不断向东延伸 随着科伊民族在南非境内逐渐消失,和布尔人向北、向东扩张,厄运降到了桑人[1]和科萨人头上。第三次商业战争——七年战争(1756—1763)期间,英法在印度展开激战。1758年法国舰队驶进桌湾搜求供应,开普全部库存肉类售罄,大批牲畜以高于定价四倍价格卖给外船。七年战争终以英国在美洲、印度等多处胜利而告结束。此战成为英国建立海上霸权和殖民帝国的标志。18世纪70年代停泊开普港的船舶继续猛增,80年代年均泊港船舶达160艘,每年仅供应外船的活羊就需要两万头以上。美国独立战争期间,法国舰队在开普驻扎两年(1781—1783),消耗大量肉类,牲畜贸易成为最赚钱的生意,布尔人牧场的牲畜严重供不应求,早已脱售。18世纪中叶荷兰商人已越过松达赫斯河,进入大鱼河谷地,搜购科萨人的牲畜;东印度公司也派官员到加姆图斯左岸的科萨人住地采购牲畜。由此看来,开普土地扩张既要从开普的经济生活的逻辑来分析,又必须考察当时的国际经济关系。
商队不断带回消息:加姆图斯河以东地带是南非水源最好、牧草最丰茂的土地。于是布尔农场主纷纷跟随商队东去的足迹,涌进加姆图斯河流域及以东地区。
1770—1795年是殖民土地扩张的另一次高潮,也是扩张最猛烈时期。布尔人农场已散布于从莫瑟斯湾到奥特尼夸山,从朗克拉尔到斯尼乌山一带。这些腰缠子弹带的农场主贪婪地觊觎着东边最肥沃的大鱼河谷地,一心想吞并直抵印度洋沿岸的土地。东印度公司殖民政府频繁地通过“地界”延伸和“改划”边界等手段,不断扩大开普殖民地范围,在短短16年中竟五易“边界”。1770年它把边界从大布拉克河(东经22°)移到加姆图斯河(东经25°),五年以后的1775年又把边界擅移到布须曼河(南界)和大鱼河上游(北界,东经26°),接着又吞并布须曼河与大鱼河下游之间的土地,制造了“楚尔惠尔德地区争端”——擅自宣布这块最肥沃地带为东印度公司所有,凭借武力要驱赶科萨人,强行把多年在当地放牧的科萨黑人赶到大鱼河对岸(左岸)。1780年公司再一次悍然把南界移至大鱼河下游(东经27°)。1785年正式设立格拉夫里内特新边区,建立新殖民政权。1786年又把北界也东移到塔河。至此,布尔殖民者已深深侵入北部桑人和东部科萨人世代居住的土地。
桑人被当作“野兽 ”灭绝 南非的荷兰人效法他们在美洲的同胞,凡在异国他乡侵占的土地一律宣布为“无主土地”。事实上,在南非这些所谓“无主土地”,或者是黄肤色的桑人世代游猎的猎场(北部),或者是黑肤色的科萨人几年一轮的轮牧牧场(东部)。布尔人把桑人狩猎地盘圈为自己的牧场,不许他们进入,这就断绝了猎人的生计。桑族猎人几百年来一向把猎区土地看作是氏族公社的集体财产,只是游猎的生活方式未能把土地财产固定下来。按传统习惯法,当他们把某地区认作本族的狩猎地盘,获得公认时,就用弓箭保护它免受其他人侵占,并设法把侵犯者赶走。桑人的弓箭等原始武器在军事力量上与拥有火器的布尔人相比,悬殊太大,便对侵犯猎场的布尔农场主采取一种特殊的对抗方式:从布尔人牧场(自己传统的猎场)上,将活畜当作“猎获的羚羊”劫走,作为逼走白人殖民者的一种非常手段。斯泰伦博斯地方官员报告说,桑人明白地告诉布尔人译员,他们劫牲的目的是“要把荷兰人赶出我们的土地”。[2]“劫畜”事件层出不穷,一度迫使布尔人放弃斯尼乌山和纽沃尔德山及塔卡河一带的牧场,并关闭朗河河谷一带的牲畜收购站。桑人的原始方式的抵抗,在18世纪上半叶延缓了布尔人向北部地区扩张达30年之久。18世纪70年代以后,实力增强的布尔农场主为了永远霸占猎区土地,改弦更张,对桑人采取有计划的种族灭绝手段,目标是消灭整个桑族。布尔农场主组成的民团利用马和火器的优势,漫山遍野搜寻桑人,把桑人当作“野兽”来追捕、屠杀。
1792年司令官范·魏尔特提供的战绩报告:
9月27日,进攻第1个营地,击毙75名布须曼人,俘虏21名,缴获150头羊,13头牛和1支枪。
10月15日,又发现1个营地,击毙85名布须曼人,俘虏23名,缴获124头羊。
10月20日,发现了第3个营地,击毙11人,俘虏3人。
10月24日,发现了第4个营地,击毙7人俘虏4人。[3]
1786—1795年仅格拉夫赖特一个新边区,桑人(布须曼人)被杀2500多人,被抓捕669人。[4]民团凡遇见桑族成年人不分男女一律杀死,只把儿童抓回农场当童奴。为了捕捉桑人儿童当奴隶,布尔民团争相参与“征剿”桑人的军事行动。“征剿”归来的布尔民团被当作大有斩获的“英雄”受到夹道欢迎。有的民团一次竟运回装满10辆牛车的桑族儿童。桑族儿童从小在布尔人农场当童奴,长大成人后名义上称“学徒”,实际上是不折不扣的奴隶。他们的后裔血统与黑人奴隶或白人混合,构成今日南非有色人种集团的一部分。
布尔民团采取“梳篦法”消灭桑人,逐条山脉“清剿”,逐个山洞搜索,把桑人从世代居住的德拉肯斯泰因山区、罗赫费尔德山区、纽沃费尔德山区、斯尼乌山区全部消灭掉。消灭桑人的过程延续到19世纪,仅有一小部分桑人逃到博茨瓦纳的卡拉哈里沙漠残存下来。这个在雕绘艺术上表现出突出才能的原始民族,在南非境内基本上被灭绝了,1957年全境只剩20名桑人。只有桑人留下的栩栩如生的岩壁画、岩雕仍在南非多处山崖悬壁上和深邃山洞中熠熠生辉,至今仍是人类原始艺术品中的瑰宝。马克思曾愤懑地指出:“当我们把自己的目光从资产阶级文明的故乡转向殖民地的时候,资产阶级文明的极端的伪善和它的野蛮本性就赤裸裸地呈现在我们面前,因为它在故乡还装出一副很有体面的样子,而一到殖民地它就丝毫不加掩饰了。”[5]荷兰殖民者灭绝南非桑族就是一个例证。
[1] 桑人原译“萨恩人”,为了与“科伊桑人”译名取得一致,改译“桑人”。
[2]Marks,S.,“Khoison Resistance to the Dutch in the Seventeenth and Eighteenth Centuries”,in Journal ofAfrican History ,1972,13:1,p.71.
[3]Heinrich Jaencke,Die Weiben Herren 300 Jahre Krieg und Gewalt in Südafrika ,Hamburg,1976.此段译文由魏安生博士帮助校译。
[4]Marais,J.S.,The Cape Coloured People ,Johannesburg,1957,p.17.
[5]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9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25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