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姆法肯战争与南部非洲北疆的变动
一 姆法肯战争和北恩戈尼人的北迁和南下
姆法肯战争的 “多米诺效应 ” 曾经被南非旧史学家大肆渲染为“血腥残杀”的姆法肯战争(Mfacane)或迪法肯战争(Difacane),实质上是南部非洲国家形成时期的部落兼并战争。在南部非洲历史上,它是孕育着新国家或新民族的氏族部落社会的助产婆。
姆法肯战争的发源地(所谓第一推力)在祖鲁兰。如上所述,1819年恰卡军队击败了恩德万德韦的兹威德军队。后者在北撤的过程中攻击了阿芒韦尼人(又称恩格韦尼人)的马蒂旺(马图昂)部落。这次攻击所产生的冲击波,后来在德拉肯斯山以西数百公里之地竟引起了“多米诺效应”:受到攻击的马图昂部落又去进攻赫卢比人;赫卢比人被迫翻越德拉肯斯山,并挟其祖鲁模式的军队横冲直窜,在山以西地区成为强者。它在1821年进攻苏陀人的军事行动,在德兰士瓦高原上吹响了迪法肯战争的号角。北恩戈尼语的“姆法肯”发音到了德拉肯斯山的西麓,按苏陀—茨瓦纳语的发音变成了“迪法肯”。本书将凡在德拉肯斯山以西地带发生的部落统一战争,均称为“迪法肯战争”。
法库与庞多兰酋长国 在德拉肯斯山以东地区,1819年姆法肯战争已从祖鲁兰地区,基本上按海岸的平行线向南北方向蔓延。在南方,被恰卡军队躯赶的北坦布人,穿过纳塔尔渡乌姆齐姆库卢河,进入庞多兰,又遭到庞多人酋长法库的攻击。坦布人被打散,一部分重新返回祖鲁兰;一部分被并入庞多人社会;其余人在马迪康酋长领导下组成难民集团,在紧挨庞多兰的地方,又建立起一个巴萨酋长国。
在兵荒马乱时期庞多人自顾不暇,1824年和1828年两次遭到祖鲁军的劫掠。在后一次攻击中,祖鲁军几乎荡平了庞多人在乌姆齐姆库卢河两岸的居住地。在法库有力领导下,庞多兰酋长国终于得到恢复,畜群也靠掠夺得到了补充,许多无家可归的难民纷纷归附。法库领导的部众成为祖鲁南邻中最引人注目的一股势力,它对稳定特兰斯凯以北地区的秩序起了重大作用,为南恩戈尼人保留了一块相对稳定的地区。
“芬果兰”的出现 往南迁徙的最大的北恩戈尼人难民集团是芬果人(意为“乞讨者”),由赫卢比人、布赫莱人、齐齐人等各部落难民组成。他们三五成群、零零散散渡过乌姆齐姆库卢河,进入南恩戈尼人居住区。起初芬果难民进入格卡利卡兰,向当地小酋长和头人乞讨食物和住所。后来通过多种途径归附科萨人,有的通过婚姻融入科萨人社会,有的成为科萨人扈从,获得小块土地和一些牲畜,向科萨人服役或缴纳贡赋。1836年,不满意这种寄人篱下生活的1.7万名芬果人涌入开普殖民地东部边区,英国殖民当局安置他们居住的地方实际上是在“卡菲尔战争”中被英国抢占的科萨人土地,这又加剧了东部边区土地关系的紧张化和复杂化。芬果人充当英国农场主雇工或雇佣军,改信基督教。
索尚加建立加扎国 兹威德率领的恩德万德韦部落在恩科马蒂河上游河谷(德兰士瓦与斯威士兰交界处)暂时定居下来。1818年末惨败于恰卡,引起内讧,兹旺根达巴和索尚加两员大将率部叛离兹威德,向恩科马蒂河下游进军。这二人所率领的脱离恩德万德韦部落、往北迁徙的恩戈尼人后来被称为恩哥尼人(Ngoni)。他们一路征服了滕贝人,并把恩亚卡人赶到德拉戈阿湾的海岛上,仅马普托人得以幸免。马普托人向恩哥尼人购买象牙,付给他们铁矛头和舶来品。恩哥尼人一度控制了德拉戈阿湾贸易。到1821年,恩哥尼人继续征服德拉戈阿湾以北的许多酋长国,1822年其势力已远抵伊尼扬巴内湾。那些后来陆续脱离兹威德的恩哥尼人在恩哈巴率领下也不断北上,加入伊尼扬巴内湾的恩哥尼队伍。
1823年恰卡派军北上,夺走了恩哥尼人对德拉戈阿湾的贸易控制权。但在德拉戈阿湾以北的索尚加的生意未被扼死,他仍能通过姆富莫酋长国与葡萄牙人贸易。索尚加还将龙加人俘虏卖给葡萄牙人充当奴隶,输往巴西或留尼旺岛的甘蔗种植园。这可能是最靠近林波波河北岸的奴隶贩卖事件。1828年,恰卡派遣其生前最后一支祖鲁军队再次进攻索尚加。索尚加率众北逸,与兹旺根达巴、恩哈巴的部众一起在萨韦河口落脚。不久,恩哥尼人的领袖发生分裂,互相火并。在1831年战争中,索尚加取得胜利,兹旺根达巴和恩哈巴逸入内地。索尚加采用祖鲁的军事制度,仿效其战术,力量更强,他在林波波河以北建立一个类似祖鲁王国的加扎王国。他的部众在今莫桑比克南部逐渐形成尚加内民族,这个民族男子可能因广泛娶聪加女子为妻,其后嗣讲当地聪加语而不讲恩哥尼语。加扎王国包括恩哥尼人、聪加人、乔皮人等,基本上按恰卡模式建国,以王族领地作为军政组织的中心和同龄兵团的营地;同龄兵团容纳被征服部落的青年,只是身份略低于恩哥尼人。臣服的酋长国承认索尚加的宗主权,仍保持内部自治权。索尚加于1834年在伊尼扬巴内、1838年又在索法拉两次击败葡萄牙人。葡萄牙人设在太特和塞纳的商站慑其力量强大,曾有20年时间每年向加扎国缴纳贡赋。只是在索尚加死后(1858)王国发生内讧时期,葡萄牙殖民者通过支持一派打一派手法,才再次扩大了它的殖民势力范围。从祖鲁兰衍生出的加扎王国堵住了葡萄牙殖民势力向林波波河口以南右岸地区扩张达30多年之久。
从祖鲁兰北上扩展的恩哥尼人的历史作用 兹威德的恩德万德韦王国另一员叛将兹旺根达巴,比索尚加迁徙更远。他率领部众往西北迁徙,1832年进入赞比西河以南的罗兹维王国境内,在布拉瓦约停留一个时期。1834年恩哥尼人在塔巴扎卡曼博击败罗兹维军队,劫掠洛米和德赫洛两个城镇。女将尼亚玛朱玛杀死罗兹维末代国王(曼博),据一种说法,津巴布韦石墙文明即毁于此时。1835年11月20日[1],正赶上日全食,兹旺根达巴率众在卢安瓜河与赞比西河汇流处的宗博(东经30°32'南纬15°37')渡过赞比西河北上,经马拉维湖西部地区,直到坦噶尼喀湖南岸菲帕人居住区。1845年兹旺根达巴死于附近的马普波。此后,恩哥尼人分裂:一支由塔韦尼率领继续北上,向维多尼亚湖方向推进,到达尼亚姆韦齐,与当地融合,被称为土塔人,控制东非内陆商路;一支由祖卢·加马率领向东推进,袭击鲁伍马河流域广大地区,最后在松盖阿以北和以南定居,建立姆肖佩王国和恩杰卢王国;第三支在蒙贝拉率领下在马拉维湖以西高原和谷地(后命名为恩哥尼兰)定居下来,形成今日马拉维的恩哥尼人。另一支由兹旺根达巴女婿恩瓜内率领的恩哥尼人,在渡赞比西河以前就分裂出来,他们在太特和塞纳之间渡过赞比西河,又东渡希雷河,在马拉维湖以东绕一个大圈,最后在恩瓜内的继承人姆普塔率领下北上,进入坦桑尼亚,在桑盖建立王国。
1831年败于索尚加的恩哈巴率领部众离开罗兹维地区后,沿赞比西河西移,深入巴罗策兰(今赞比亚西南部),在那里同科洛洛人塞贝通冲突,恩哈巴淹死,部众被打散(见第二节)。一部分恩哥尼人跟随兹旺根达巴的合法继承人姆佩泽尼又绕回来,定居在今赞比亚的东部地区詹姆森堡和马拉维的姆钦吉。今日从维多利亚湖南岸沿坦噶尼喀湖到马拉维湖南岸的广大地区仍散居着许多恩哥尼人,就是当年迁徙的结果。这批北上迁徙的恩哥尼人虽为数不多,但军事力量很强,从卢安瓜河到马拉维湖广阔地区的人口众多的当地人都在他们控制之下。
19世纪上半叶,从祖鲁兰向外辐射的恩哥尼人行进数千公里、历时数十年的北上迁徙,对赞比西河以北广大地区带来了有益的影响。恩哥尼人有坚强的社会组织和军事组织以及较发达的畜牧业。他们的迁徙和定居行动,在客观上是“播种机”,成为将强者和胜利者的成就及其独特文化传授给那些弱者和落伍者的一种手段。马拉维湖滨许多弱小氏族如唐加族,在恩哥尼人军事行动刺激下联合起来建立酋长国,就是明显的例子。以畜牧为主的恩哥尼人与当地务农为主的居民建立了互利的交换关系,唤起了恩哥尼人基因中潜藏的农牧混合机构的经营理念,促进了内陆生产力的发展。幸运的是,恩哥尼人没有贩卖奴隶的传统,在长期迁徙过程中基本上没有参与奴隶贸易。他们比奴隶贩子先到马拉维湖以西地区,成为从东面渗入马拉维的瑶族奴隶贩子的难以渗透的障碍。应当说,这是恩哥尼人的历史功绩。与军事征服的后果相反,在文化上恩哥尼人一般接受了居住地的语言(如马拉维语)。恩哥尼战士一般都娶当地部落的女子为妻,儿童从小说母语,反倒把恩哥尼语丢了,因而出现了恩哥尼人同当地人融合后形成的更具生命力的文化。当地人口比奴隶贸易肆虐地区有多达数倍的增长便是其生命力的一种表现。
[1] 据口述史学,兹旺根达巴率众北渡赞比西河那一天,刹那天昏地黑,却不见乌云,正赶上日全食。据此推算出其渡河的准确日期为1835年11月20日(英国时间为11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