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科萨人的失败原因分析

科萨人面对着一个比布尔人强大得多的殖民集团，也是19世纪末以前整个非洲大陆非洲人所曾抗击过的最强大的殖民军队。^[1]力量的对比变得绝对有利于欧洲殖民者。仍处于南下迁徙过程中的包括科萨人在内的南恩戈尼人诸部落，在奥兰治河以南地区未能像北方地区的祖鲁各族人民一样（见第七章）形成一个黑人国家。这就使得南恩戈尼黑人诸部落在被迫同英国殖民者进行力量悬殊的斗争时仍处于一盘散沙状态（指部落星散未形成国家）。从凯河流域到大鱼河流域的肥沃土地上零散地分布着讲同一种语言的南恩戈尼人（包括科萨人、太姆布人、庞多人、芬果人等）诸部落。他们内部分裂、互相斗争，甚至未能形成南恩戈尼人的部落联盟。进入19世纪科萨人虽有类似“部落联盟”的组织，最高酋长有名无实，形同虚设，未能起仲裁和消除争端的作用。两个最强大的部落首领：恩得兰比与他的侄子盖卡酋长势不两立，互相攻讦，争夺“最高酋长”权威和大鱼河谷地最肥沃地带。

英国的　“分而治之　”策略　1806年以后英国建立的开普殖民地政府既不同于荷兰东印度公司，也不同于英国在印度的机构，是由英国政府直接派遣总督和各级殖民官员进行治理的。这些受过严格殖民统治训练的英国官员，熟谙罗马的Divideetimpera,即分而治之、各个击破的统治术和策略。他们利用南恩戈尼人特别是科萨人内部分裂的弱点，蓄意挑起或加剧科萨人与太姆人、庞多人和芬果人之间的争端，加深科萨人诸敌对部落之间的仇恨，拉拢收买一部分酋长，培植“亲英势力”，威胁打击另一部分酋长，并削弱其力量。如上所述，英国殖民军侵占楚尔惠尔德地区，把恩得兰比部落赶到大鱼河左岸的做法就加剧了他与盖卡部落的矛盾。给本已尖锐的牧场争端火上加油，使两部落的对立关系更趋白热化。英国在挑起两部落阋墙之战以后，又支持盖卡打败恩得兰比，越发加深双方的裂痕，历经多年未能愈合。1853年科萨人最有才干的酋长马可莫采取和好手腕团结各部落，逐渐缓和和化解了部落间敌意，终于将所有科萨人联合起来，组成抗英联盟。英国殖民当局暗中破坏，唆使太姆布人和庞多人反对科萨人，让南恩戈尼人内耗自己力量，终使马可莫的联合抗英事业功败垂成。1857年已故的最高酋长欣察之子萨里利再次谋求建立科萨人抗英联盟，亦遭英国人破坏，仍未成功。

科萨民族惨败的原因分析　为什么南非东南部最强的黑人部落科萨人，为保卫土地组建巩固的部落联盟反抗英国殖民侵略的斗争屡遭失败？其原因何在？如上所述，1806年英国第二次占领开普后，屡次增兵南非，军事力量相当强大；为建立强大的海军基地，打通陆上从大西洋到印度洋西岸的通道，英国下定决心要征服横亘通道中心的最强悍的科萨人。英国殖民政府富有殖民政治经验，吸取了荷兰人154年（1652—1806）统治南非的教训，“分而治之”策略实施得非常奏效。

从内因看，与北部地区的北恩戈尼人（祖鲁人）相比，南恩戈尼人缺少祖鲁人那样强有力的核心，各部落存在严重的离心倾向，分裂势力逐渐坐大。这种状况的形成，固然与南部地区许多酋长未能独占牲畜贸易以壮大自己的经济力量，以及酋长的“嫡子继承制度”本身包含分裂因素有密切的关系；但更深层的原因是，正在南下西迁的南恩戈尼诸部落仍处于游牧生活向半定居农业生活过渡之中，牧农混合经济中的农业比重尚小，不利于定居。加上加姆图斯河（东经25°）以西肥沃辽阔的土地及其特殊地貌，吸引着渡过凯河的科萨人各部落和家族公社，他们为了占有更大的牧场，过早便稀疏分散于新迁徙的广大地区。而在水源特别肥美抗旱条件上好的一些地区，如楚尔惠尔德地区，各家族又蜂拥而至，人口过于集中，从而酿成迁徙黑人内部为争夺最佳牧场频发部落战争。许多部落乍到新地，见异思迁，过于频繁迁徙，漂泊不定，又造成部落间联系纽带的松弛。而南方各部落力量的相对平衡，又使得没有任何一个部落拥有足够的力量成为统一的核心。

在南非所有班图语族的黑人中，科萨人虽然聪慧精干、人才济济，却最早因内部分裂而付出惨痛的代价。然而，创巨痛深，历史辩证法使这个人丁兴旺、生命力奇强的部族在与自然环境和殖民主义的严酷斗争中最先觉醒，英才辈出，涌现出许多先知先觉的人物，半个世纪后，南非许多杰出的黑人领袖都出自科萨人，如贾巴武、曼德拉、坦博等。

反殖民主义斗争的惨痛教训的后果也首先由科萨人来承担。由于科萨人多次联合抗英未能成功，军事频遭失败，失去太多的土地和畜群，疆土日蹙，生计维艰。部落生活中的蒙昧主义力量抬头。被挫折感搅得晕头转向的科萨人又把收复失地的希望寄托于天上的冥冥力量（超自然力量），重犯40年前马卡纳的错误。1857年，部落“祭司”预言：如果科萨人宰光自己牲口，已经逝世的部落前辈英雄将借万能之风复活，把所有白人赶进大海，从西边升起的太阳将给科萨人带来肥羊和丰盛的粮食。屡遭白人殖民者欺凌而又屡战屡败的科萨人，在绝望心态下，蒙昧主义抬头，轻信了“祭司”的预言，宰牲之风迅速蔓延，几天之内杀了7万多头牲畜。科萨人历来以牧为主，粮食储存有限，宰杀后遍野腐烂的牲畜只剩下一张张毛皮，遂陷入大饥荒，饿死了2/3人口，幸存者圈空窖罄，赤贫如洗。科萨人遭到空前的严重挫折。

数以千计的科萨人和其他南恩戈尼人陆续被饥饿赶进白人农场当雇工。^[2]近一个世纪以来开普东部地区因布尔人和英国殖民者的土地扩张而造成的土地短缺的紧张状态，竟然通过非洲人口的大量死亡而暂时缓和下来，它使英国殖民当局得以着手实行遗祸无穷的“土著保留地制度”。

[1] 也许要将1798年埃及人所抗击的3万余法军除外。

[2]Flint,J.E.，ed.，The　 Cambridge　 History　 ofAfrica　,Vol.5,p.3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