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大蛇之死
鹿泊舟同张净出了庆喜宫，同时向天上看：仙气、妖气与鬼气各成气候，互不相让，搅得天上的阴云都打起卷来。
张净啧声，道：“鹤仙人，你说，咱们是不是白操心啊，我看，这庆喜宫内外，求的都是分封而治啊。”
“就算是要分立，也不该用这个法子，更不该在这个时候。”说着，鹿泊舟指了指耳朵，不等一愣的张净反应，就飞身而去。
留在原地的张净琢磨了一会儿，才在吵闹声中听到哭声，旋即正色，快步去寻天河饮马。
鹿泊舟寻到元明等，立在西街街口，望着对面张牙舞爪的鬼祟。他指尖凝出一豆仙力，弹过去，却碎在鬼祟的结界之外。他定了定，袖子一甩，长刀一般的仙力打在那结界上，却同样碎在那里。
“想不到，连师父也不行。”顾人先叹道。
“怎么回事？”鹿泊舟上下打量着。弟子们便把这鬼气结界的与此前所遇的异处说与师父，竟是刀劈斧砍无恙、仙法灵符无着。
顾人先又叹了一声，道：“当然，鬼祟妖邪也过不了界。”
鹿泊舟攥紧拳头，望着西街深处，未能逃脱的百姓被恶鬼吞噬，愤恨道：“强者分食，弱者为羹。小玉，取典籍来！”
刘玉手上显出厚厚的一簿典籍，托着上前捧到师父跟前。回首的鹿泊舟下意识地看了一圈弟子们可否受伤。
“思凡哪里去了？”弟子不答，鹿泊舟也懒得问，取下头上的簪子，用力刮取鬼气结界上的一片，眼瞧着原来的地方凝合，手下把簪子上的那片轻轻放在典籍之上。书页颤动了一阵，飞速翻动起来……
当巨大的灵鹿递完信，从胡思凡跟前跳开时，他才又看见那虎耳虎尾的背影。这会儿，要比方才适应多了，他开口唤道：“宋茗，你来！”
宋茗转过头，走过来，胡思凡舒出一口气：好在，除了眼珠子红些，没变成虎头虎脑的模样。
“怎么了？方才感知到灵鹿来过。”
“是，师父探得，这结界里混着一些没来由的魔性，不是同类，无法穿行。这么看来，你进去了，应该是因为赤焰虎的妖气作辅。”
“那你和师父说了没，这里面怕是也有东西，妖鬼要比平日里暴躁好战，我这也”弹了弹头顶的耳朵，她接着道：“我这耳朵也换位置了啊。”
“我把这里的情况也告知灵鹿回传了。”
“恐怕得劳烦你再送个信儿。”
“何事？你不舒服吗？”胡思凡贴在结界上，有些慌张。
宋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睛里兴奋又落寞，道：“嘶风寨挑衅，夏颂兰刺杀，麒麟宫遇险，这味道，我是第四次闻到了。”
胡思凡放了灵蝶，盯着宋茗站起来，向章台影走去。
“自表‘青仪君’，喊‘宋茗’也应，我到底是要死在谁的手里？求求英雄，让我死的明明白白吧。”章台影口角留着血，瞧着这半妖女子穿过倒伏在地的妖怪们，接近她，不由得闭上眼睛，显出视死如归的样子来。
一些温热的气息扑在耳侧，等了一阵，章台影慢慢地睁开眼，发现她一屁股坐在自己枕着的台阶上，侧低着头看向自己，见自己睁眼了，就用虎爪轻轻捏着自己的下巴，端详一番，带着点浅笑说：“没事，伤的浅，养两日就好了。我之前没这么厉害，谁想到进了你们这结界里，我就这么轻轻一扒拉，你们飞的那么老远。不过也好，你们不便动弹了，这妖气散的也慢了，困在东街的百姓们也能少受点苦。”
宋茗站起来，伸手，章台影犹豫了一下，握住，被她拉着站起来，一手覆在胸前微喘，见她去察看软在地上的人，说：“额，那个，你，他们只是被妖气侵身，晕过去了。我们原先躲在人群里，现在只不过是想在平川有自己的立身之地，活得更自在一点。同在东街，这些百姓好些都与我们有过交往，自然不忍伤他们。”
“纵火之事，与你们有关？”宋茗问。
“怎么可能！把平川烧成这个样子，我们能求得什么自在？”
“那为什么火后起事？”
“这……我们妖族也是遵首领之命。现在起事，自有首领哥哥的考虑。不过，我确定这大火与我妖族无关。我们好些未成形的妖儿都舍身在这大火里了。”
“妖族首领在何处？”
“东街钟楼之上。”
宋茗回头，道：“青仪君也是我，宋茗也是我，只是宋茗这个名声有点臭，章姑娘还是叫我青仪君吧。”说罢，飞身贴着地面，向钟楼飞去，一路上，妖怪们飞出去，跌在火后的废墟之上，动弹不得。
望着这样的情形，平川妖族首领显出妖形，盘于因大火而半毁的钟楼上。
宋茗刹住脚步，身上冒出来的绒毛登时奓了起来：这妖族首领竟然是一条大蛇，那腰身要比一层楼还粗！
“章台影的首领哥哥不应该也是猫妖吗？”宋茗咽了咽口水，想起章姑娘大家都是一家人的说法，无奈地摇摇头，试探着挪动步子。
那马车一般大的蛇头忽的大张血口，伸下来，宋茗脖子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但身子还是立住不动，手中显出佩剑来，以混合着仙法的妖气抵挡大蛇。一颗蛇牙断裂，大蛇暴怒，将宋茗顶起来，宋茗在天旋地转之间，看到自己正在蛇头之上，便一边翻身一边用剑划出仙阵，引出一块不轻的石头来，借势迅速落下，想要跨坐在蛇身上。不想那首领察觉，一个扭身甩尾，把宋茗踢远。
宋茗以虎爪抵地，在地上留出深深的道子，停在不远处。
大蛇又张口扑来，宋茗马上丢下剑，两手举在耳边：“等等，等等，我投降！你的猫妖妹妹还有个开场白，你怎么一上来就这么蛮不讲理。”
闻言顿住，那大蛇一边盘着身子把自己立起来，一边阴沉沉地说道：“你这个半妖，刚才飞过来的架势，可不像是要投降的意思。”
宋茗慢慢地随着大蛇的动作，仰视立起上半身的妖族首领，余光里关注着藏在断垣之后的几个人，方才扔剑的时候才看见蒙着口鼻的这几位，应是平川百姓，见怪倒是不怪，只希望他们乖乖继续藏着，不要出来碍事。
“我这不是才想起来猫妖妹妹说，你们妖族求合求自在嘛，那火不是你们放的，你们也不想伤人，我这样，嘿嘿，有点冒犯。不过，这也怪你啊，谁让你还没给我说话解释的机会，就变大蛇吓唬我、攻击我。”
“火，确实与我妖族无关。只是，我从未说过，不想伤人。将平川三分而治，本就是商量好的，我今日定要拿到我妖族应得的。挡在眼前的，无论是人是妖还是半妖半人，死也无妨。”大蛇尾部盘得紧，头部的蛇皮也绷着。
“可小妖们念及旧情，不想伤人啊。”
“所以他们只能是小妖，而不能做首领。”
“你骗他们。”
“有些事他们不用知道。”
“那首领您告诉我，就不怕我管不住嘴，告诉他们？”
“不怕，我从来不给投降者活路，你没有机会。”
“呵，你同我说话，”未曾眨眼，但大蛇眼前的宋茗却一瞬不见了，“就是给老娘机会……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