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生死茫茫
许芝便将自己手中半盏白水递过去,令赵颜润润喉咙,接着再说。赵颜接过一饮而尽,饮毕又讲:“大王,那可是有趣得紧咧。小人待那两个老者饮食已毕,就将头上顶着的食盘扔到脚边,俯在地上大哭,这都是管神算提前嘱咐好的。那两个老者听到有人大哭,这才见我跪在地上。二老者互相看了半天,最后那穿红老者叹了口气,对那穿白的说道:‘这必是管公明饶舌,泄露天机。可恶!’看他那意思,是不欲管我闲事。还是那个穿白老者心好,看我哭得可怜,于是说道:‘我等做神仙者,既食其酒馔,似不可拒却其请’。于是从怀里拿出一本簿籍,检索一番。找到了我的名字,看籍贯生辰都对,上写我该活十九岁,九日后便是死期。那白衣老者向空中一伸手,煞是奇怪,手里就多了一支笔,在嘴里舔了一舔,递给那红衣老者。红衣老者似是很不喜欢,但又无可奈何,就挥笔向那簿子上,在某名字后面添注一个‘九’字于‘十九’之上,然后将笔扔了。那笔却化作一只白鹤,飞上树去。白衣老者将那薄籍给我看了一眼,诡异一笑,又纳入怀中。”说到这里,又咳了起来。
咳了一歇,赵颜这回却并不喝水,接着又道:“那个穿红袍的老者,见白衣老者把簿籍收起,即对我说道:‘小子,你需知但凡世间之人,寿夭皆由天定,除非自修绝大功德,或行大恶悖逆之事,无可更改。你今年十九岁,本当寿终该死。我等做神仙的,即吃了你喝了你,不得不报。今于十字之上添一九字,汝寿命可至九十九岁。回去见到管辂,教他再休泄漏天机,不然必遭天谴。小子,便宜你了也。’我见即得添寿,自是一百个答允,一万个应承。只见一阵香风过处,那二人化作二白鹤,冲天而去。小人乐不可支,回到家里,将此奇遇回复管神算,又问那两个老者是谁。大王,你道那二人果是哪个?”许芝听他此问,吓了一跳,暗道:“此子好大胆,不知深浅,也不看看这是何处,面对何人,竟敢如此发问。”
曹操正听到热闹之处,竟连头痛之事亦忘了,更不理会他问得唐突,即问道:“那你实说,那二人果系何方神圣?”赵颜再次乐不可支,暗道:“果然被我问住了,连神通广大的魏王也不知道。”即回答道:“那管神算对我说:‘穿红者,南斗也;穿白者,北斗也。’原来是天上的星宿。”曹操忽道:“胡说!那北斗有九星,南斗六星,怎地却都是一人?”心中却道:“若非某今日头痛,哪有闲情听你在这里胡说八道?答不对时,就杀了你。”
赵颜答道:“大王圣明,问的极是。当时某也这样问管神算来。他却说道:‘南北二斗皆有一星分管,散而为九为六,合而为一。北斗注死,南斗注生。今已添注寿算,子复何忧?’我们父子听了他这话,自然喜不自胜,厚礼拜谢,他却不受,并嘱我此事自密,千万不要对外人说之。大王因不是外人,既然问我,故此详细说给大王。小人说完了,亦请大王为管神算保守机密,可好?”许芝听了此话又吓一大跳,瞪了赵颜一眼。曹操却大笑,令内侍赐赵颜百金,又教贤才主选官,为赵颜注名于册,封为平原县丞。赵颜意外之喜,向魏王及太史丞大人各嗑一个响头,到主选官那里领了官凭,喜滋滋上任去了。书中暗表,那赵颜最后仕于晋朝,果然至元康六年无疾而终,寿止于九十九岁。此是后话,表过不提。
曹操听赵颜所讲故事,心中愈奇,即差人往平原去召管辂。管辂便至邺都,魏王升朝赐见,文武皆在。曹操见其相貌丑陋,心想奇能之士往往相貌出奇,即令管辂占卜己病,并问吉凶。管辂仔细相了一番,答道:“大王近来可是多见奇异之事,皆非人力能为,苦不可解者?”曹操奇道:“果然如此。然于某之病情如何?”管辂笑道:“此乃道门幻术所致,大王苦思不得其解,又引发旧疾,故此头痛不同于往日。大王若见怪而不怪,不以为意,其病自愈,又何必为忧?”曹操听了此一番话,与左慈之事一一印证,想果然如此,遂即心安,以为心病引发旧疾,故此自觉病愈,其实不然——完全中了管辂鬼吹灯之计。书中暗表,那管辂却是于吉之徒,曾随于吉习学道法多年,故此颇有法术。此次因许芝举荐,应命前来邺都,其实亦是奉了师父于吉之命,趁便前来探看曹操病情究竟如何。当下相了魏王之面,管辂知道其已饮了师父所炼毒药,毒入脏腑,命不久矣。遂亦由此安心,暗中欢喜。
许芝在座中见魏王与管辂谈得入巷,亦便心安,偷偷抹了一把冷汗,暗道侥幸不迭。曹操去了疑心,自觉病情渐愈,心中畅快,即令管辂占卜天下大事,近日吉凶祸福。管辂遵命掷钱得卦,便说判词道:“三八纵横,黄猪遇虎;定军之南,伤折一股。”曹操令其详说,管辂摇头道:“天机甚秘,其实无解,只有事后方可悟之。”曹操点头,又令占卜魏国传祚修短之数。管辂卜得卦象出来,又说判词道:“狮子宫中,以安神位;王道鼎新,子孙极贵。”曹操又问其具体年数,管辂道:“茫茫天数,不可预知。”曹操此时已坚信管辂绝非刘备、孔明派来间谍,便欲封其为太史。管辂推辞道:“某已早为自己相过:额无主骨,眼无守睛;鼻无梁柱,脚无天根;背无三甲,腹无三壬:只可泰山治鬼,不能为官以治生人。”曹操也觉管辂过于丑陋,殊无官相,也不勉强,又问:“那你看孤面相若何?”管辂答道:“大王已位极人臣,又何必相?若欲再晋一级,亦是探囊取物之易——又何必再相?”曹操再三问之,管辂但笑而不答,暗道:“你寿已不过两年——又何必再相!”曹操又令管辂遍相阶下文武官僚,管辂道:“皆治世之臣也。”再问休咎,皆答不知。曹操遂不逼问,见其不愿为官,即令厚赠使去。许芝见魏王身体大好,亦告辞回许都,向天子复命去了。
按下魏王请人占卜看病,却说曹洪引领五万大兵来到汉中,众将迎接入城,就城外安营下寨。歇兵三日,曹洪亲自进兵拒敌蜀兵,令张郃、夏侯渊各据险要而守。当时张飞自与雷铜守把巴西,马超兵至下辨,令吴兰为先锋,领军哨出,正与曹洪军相遇。吴兰见曹军势大,欲引兵暂退,牙将任夔不从,骤马挺枪上前搦战。曹洪亲自提刀跃马而出,交锋三合,斩任夔于马下,乘势掩杀。吴兰大败,回见马超,说因任夔轻敌致败,请求恕罪。马超见折了锐气,即令紧守隘口。曹洪引得胜之军回南郑,众将大摆酒宴,与其贺功。因见张鲁在汉中之时养于府中歌女美貌,即命众女与宴,使其踏鼓而舞,所穿衣裳薄如蝉翼。众将定睛观之,无不大笑,至有垂涎三尺者。不移时,武都太守杨阜即从坐起,喝令止乐,严斥曹洪道:“圣人之训,男女有别。此次为诸将贺功,乃国之大礼,如何于大庭广众,令女子裸露形体?即使夏桀、商纣败乱,也不及此!”于是愤然辞出,转身就走。曹洪见他发怒,吓了一跳,知其极为魏王敬重,若是回去奏上一本,那还了得?急令众女伎停演,撵出厅去。又亲自跑出门外,打躬作揖认错,请杨阜还座。于是在场诸将,对杨阜无不肃然起敬。
杨阜先受命金城太守。因武都临近西蜀,郡守一职空缺,魏王部下众臣皆不敢去。魏王曹操因知杨阜忠直,便迁其为武都太守。杨阜依前汉名臣龚遂治理渤海郡之策,安抚流民,平定盗贼,鼓励农桑,颇见成效。现因刘备大军来夺汉中,大将马超逼近下辩,杨阜便奏请将武都军民迁至关中,坚壁清野以拒蜀军,魏王曹操从之。武都军民虽恋故土,但仰杨阜威望,皆听命东迁。旬日之间,迁居到京兆、扶风、天水境汉中之民多达万余户。杨阜遂将治所移至小槐里,百姓扶老携幼相随而行。刘备后来终得汉中,但见十室九空,不由叹道:“当初郑度坚壁清野之计,刘季玉未能用之,使某得西川之地,亦得其民。如今此计却被杨阜行之于汉中,使某空得其地而不得其民,真毒计也!”此是后话,表过不提。
却说庆功宴罢,张郃来见曹洪请令道:“末将前番失了三巴之地,深为引咎自责。今魏王令将军前来,一阵破了吴兰,使马超闭门不出。将军之能,末将赞佩不置,今亦鼓余勇,愿请以本部兵去取巴西。若得巴西,蜀郡东门洞开,益州则易得耳。”曹洪道:“巴西守将乃是张飞,非比等闲,不可轻敌。我等还是紧守要隘,待魏王率大兵前来,与刘备决战不迟。”张郃笑道:“世人皆怕张飞,某却视如小儿。末将此去,必擒他回来,以为进见之礼,献于将军!”曹洪劝道:“将军忘了当年在当阳桥之时么?那张飞非但枪法绝伦,还会狮子吼神功,当场将夏侯杰震死。公乃魏王爱将,此番要去,若有疏失,某如何向魏王交待?”张郃听曹洪如此夸赞张飞,不由大怒,说道:“末将这便与将军签下军令状,若是死在张飞之手,将军只管以此向魏王复命便了,需不干将军之责。”曹洪无奈,暗道:“好良言难劝该死鬼,任你去罢。”即收了文状,并赐三杯壮行之酒。张郃遂引本部三万人马,进兵巴西。
张郃引兵而进,依傍山险分立三寨,各留五千兵驻守,自引一万五千兵来取巴西。张飞急唤雷铜议道:“某引兵出战,公出奇兵至张郃之后助我,必可获胜。”雷铜欣然领命,引五千精兵而去。张飞自引兵一万离阆中前来,与曹兵相遇,亲自出马挑战。张郃抖擞精神,与张飞战到二十余合,不分胜败。张飞暗暗称奇,正欲使出绝招时,忽见张郃后军喊起,原来是雷铜依计抄了魏军后路。张郃拨马回走,张飞与雷铜两下夹攻,张郃奔回三寨,坚守不战。张飞使军人百般秽骂,张郃在山上亦回骂,张飞无计可施,使人报至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