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边
它走出来了，它终于走出来了。
它穿过了狭隘黑暗的曾经，它走向了危险的未来。
会死吗？
不知道。
会有光明吗？
不知道。
后悔吗？
不知道。
走出曾经那被黑暗笼罩的峡谷到达辽阔的旷野后，秋日的暖阳第一次完整的照在了它的身上，那是种特别的感觉。
一种说不出来的特别。
是欣喜吗？
并不是。
是悲伤吗？
也不是。
那是什么？
是——生命的味道，是脱离束缚得到自由后的惆怅，是经历了艰难困苦终于达成目标的茫然，是......失去了什么的感觉。
失去了什么？
不知道。
此刻的苦竹彻底放空了。
它在看，他在闻，他在细细的品味那从未有过的自由。
这就是自由吗？
嗯，这就是了。
秋日骄阳的大手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掀开了天地的薄纱，将这天地的一切豪爽的展现在了苦竹眼前。
在那温柔似水的晨风中，苦竹看见了。
它看见了山顶悬崖上的松柏，它真是那样骄傲，它真的没有屈服于天生的命运！它的枝条直指苍天，似要发起决斗。
只是......
它好像生病了，长得好小好小，似乎只要风大一点就会把它连根拔起。
松柏，是这样啊。
温柔的晨风并没有持续多久，天空开始下雨了。
那是朦朦的细雨，那是充满生命气息的细雨，细雨模糊了苦竹的眼，却也是给它带来了另外一副画面。
它看见了，看见了在被雨水浸湿的泥土中，一只金色的蝉破土而出，在艰难的蜕皮后，一飞冲天，直上云霄。
那就是在地底等待了十七年的夏蝉吗？真的很有毅力啊！
只是......它的存在似乎不被这片天地所欢迎，它刚冲上云霄没一会儿，都还没来得及长啸这些年来的苦楚就被一直路过的飞鸟给吃了。
虽然你蛰伏努力了十七年，但蝉始终是蝉，不管是十七年还是一百七十年，在飞鸟面前，始终都是食物。
物种的天堑，又岂是单纯的努力能够突破的？
你要说这个世界公平吧，它确实公平。
可你要说这个世界不公平吧，它也确实不公平。
世界的模样太多了，没谁能够真正看清，也不可能真正看清。
没等苦竹为夏蝉的死去开始哀伤，在逐渐清晰的蛐蛐声中，眼前的景色忽然又换了一个。
那是临近夏日的夜，那是春天的尾声，是少年刻骨铭心的曾经。
那个夜晚天空没有星辰，那个夜晚的环境并不优美，那个夜晚的少年，留下了积存了十七年的眼泪。
女生宿舍下，昏黄的路灯旁，满怀欣喜的少年与心生厌倦的少女第一次坦白了彼此的感情，坦白了那动人心弦的青春。
“今晚月色真美。”
“......”
“我好像放不下你了。”
“.......”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
看着在晚风中身影单薄的她，少年终是压下来心中的冲动，没有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抱住她。
少年从未谈过恋爱，也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更不知道那样做后的后果如何，理由真的太多了，可不管有再多的理由，都无法掩饰少年已经失去她的事实。
听说那天晚上回去后她好像哭了。
听说她并不是真的满心厌恶。
听说她......
梦，我真的好后悔那天晚上没有不顾一切的冲上去，真的好后悔就那么呆呆傻傻的望着你离开，真的好后悔年纪轻轻就没了少年的热血。
然而事已至此，不管再怎么后悔，也无法改变那结局。
最近见你还是那么喜欢玩游戏，还是喜欢将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中，还是做一切都小心翼翼的，还是——不愿意主动联系我哪怕一次。
明明你知道，我这个人外表的平静与淡然都是装的。明明你知道，我的心中还是放不下你。明明你知道，只要你愿意，我绝对会不顾一切的奔向你，可你......还是选择了沉默。
说实话，我已经记不清现在距离那天夜晚已经过去多久了。
说实话，我已经有点记不清你的模样了。
说实话，我已经放下你了。
说实话，我想你余生幸福安康，我想你能遇见一个很温柔很优秀的人，我想你能跟在他的身后走出曾经的阴影，走出封闭的世界。
我想你能看见这世界山海的雄伟壮阔，我想你能不再孤单一人，我想你能面带真诚的笑容，而不是强挤出来的假笑。
我想——你了。
到最后我们也没正式的道别啊。
嗯，有点小小的遗憾。
可遗憾也就遗憾吧，没有遗憾的青春，那还叫青春吗？
我准备将已经及肩的长发剪了，我准备面带微笑走向新的生活了，我准备放下曾经稚嫩走向成熟了。
那么，再见，曾经。
再见，那个填满了我整个青春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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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恍惚的波动后，苦竹从朦胧的幻境中醒了过来。
它还在清晨的朝阳中，它还在那悠长的旷野上，只是视野中没了松柏，没了夏蝉，没了少年，没了记忆中的一切。
原来世界是这样的......
略作感叹后，苦竹将目光投向了天边，那里有两只青色的鸟儿在风中自由的嬉戏。
风回来了，她也回来了，只是她再也不需要我了。
没有悲伤也没有喜悦，在一种出奇的平静中，苦竹转身离开，踏着不慌不忙的脚步走向了远方滚滚的雷霆。
苦竹怎么能长出脚来呢？
怎么不能！
怎么能？
天边，一只正在嬉戏的青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疑惑的目光向远方的滚滚雷云望去。
“哗啦~”
一道银白色的闪电从天而降，天地都为之一颤。
好像又有生物逾越了天地的规则？
嗯，也不知是哪个蠢货，天地的规则怎么能够逾越呢？
摇了摇头，那只青鸟并没想太多，在另一只青鸟的轻吟中，彼此结伴一起飞向了遥远的天边。
与此同时，峡谷中的那池露水——干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