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译勇怯无常,国事可知矣”
——晚清的军机处与总理衙门
在帝制时代的最后一个王朝——清朝,曾经出现过两个极其特殊、重要,且组织架构相仿的中央机构,那就是设立于雍正年间的军机处和设立于咸丰末年的总理衙门。今天,如果人们仅从字面上对它们进行理解,就可能出现较大的误会:军机处虽冠以“军机”之名,职能范围却不仅仅局限于军事;而总理衙门号称“总理”,却也并非政府内阁。它们两者有重要的共通之处,即最先皆为应对国家面临的重大情况而成立,但最后却成为常设机构;第二是它们作为最高级别的国家机构,都是“差遣”性质,官员无品秩,属于兼差。
在晚清的文献中,军机处和总理衙门常以“枢译两署”之名同时出现。所谓“枢”,又称枢垣,大约取自唐宋“枢密院”,是军机处的代称;译署,全称“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简称总理衙门、总署。之所以称“译署”,有可能得自礼部“会同四译(夷)馆”的启示,那是接待朝贡使者的中央机构。军机处执行君主秘书的功能,负责意见咨询和上谕下达;总理衙门则负责洋务。晚清时期中外交往频仍,大半的政务都可纳入“洋务”之内,因此总理衙门所辖事务繁多,两机构也就格外重要。1884年中法战争期间,张佩纶说“枢译勇怯无常”,“国事可知矣”,军机处与总理衙门出了问题,就等于国家大脑出了问题,可见它们在政务运转中的地位和作用。〔1〕
如前文所述,两机构的特殊之处,首先在于名称。无论军机处、总理衙门,其名称皆自古所未有。军机处虽冠以军机之名,但其职守所在,举凡国家大事,政治、经济、军事、外交各方面,无不涉及;总理衙门从其全称“总理各国事务”的字面来看,是管理涉外事务的机构,但从设立起,它就成为新式海关、新式工业、新式军事、新式教育等各方面无所不管的中央机构。从设置和人员来看,两机构的特点更加鲜明。其办事大臣,主要由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六部侍郎等一二品大员充任,总理衙门还长期有亲郡王领衔;另一方面,却仅属于差遣,办事大臣没有对应的品秩,看上去有点像是临时机构。
国家机构的设置与变动,往往是为了应对不同时期的需要。然而,机构一经设置,通常会形成特定的利益,会按照制度本身的理路进行演进。
雍正年间,因西北用兵的需要,雍正帝在内廷成立军机房,选大学士、六部与理藩院尚书、侍郎入直,参与军务。军机房后改为军机处,成为清帝最重要的秘书机构。它是清廷为适应对准噶尔用兵而形成的战时体制,也是出于雍正帝加强自身权力的需要。
此前,体制内存在的中央事务机构,主要是内阁、六部、理藩院。内阁源自明代。明太祖朱元璋废宰相之后,亲理国家政事,因工作量太大,而多拔擢品秩较低的翰林为殿阁大学士,辅助自己处理文书。在此基础上,内阁制慢慢形成,且地位渐高,阁臣中出现的首辅大臣,权势极为煊赫。在明代,国家政务以题奏本章形式上呈,然后根据皇帝旨意下达内阁,由内阁撰拟意见,贴条呈进,称为“票拟”。票拟后的奏章,再经皇帝或司礼监易红批出,成为政府决策,发下施行。
在清代入关前,有所谓“内三院”的设置,即内国史院、内秘书院、内弘文院,分别掌管记注皇帝起居及诏令、撰拟外国往来文书、注释古今政务得失并在御前进讲。顺治年间仿明制,改内三院为内阁,内阁大学士加殿、阁之衔。内阁职守及政务文书的处理流程,与明代近似。到雍正朝之后,内外官员上递的题本、奏本,或经通政使司送达、或径达内阁,由内阁撰拟票签,交皇帝阅后,批红发下施行。
不过,内阁虽处紫禁城之内,但与皇帝起居之所,即乾清门内区域相去较远。据后世军机章京梁章钜说:“儤直者多,虑漏泄事机,始设军需房于隆宗门内。”〔2〕也就是说,军机处的设立,是出于在军国大事上严格保密的需要。1732年(雍正十年),上谕命礼部铸造军机处办理密行事件所需印信,“办理军机处”成为这一机构的正式名称。
军机处一经成立,立即分内阁之权。这与清代政治中又一重要的文书——奏摺紧密关联。清初沿用明朝旧例,国家政务经由内外官员撰拟本章,向皇帝汇报。其中,公事用题本,须钤印;私事用奏本,不用印。题本与奏本,或经通政使司传递,或在御门听政时公开讨论,它们最后皆由内阁拟批票签意见,交皇帝审阅,从而形成针对性的谕令。由于这一过程难以保证言事的机密性,故而一项更加私密的政务文书——奏摺在康熙年间应运而生。(可参看《从此君王勤早朝》)
奏摺由皇帝亲信或重要大臣撰写后,亲自用匣密封,派专差递至京中,不经通政使司转递,也不发往内阁,而是由名为奏事处的新设机构径达御前,交皇帝亲拆亲阅,保密性极强。从今天保留的档案来看,奏摺制度在康熙后期已大盛。心思缜密、驭下严酷的雍正帝对奏摺这一文书形式很是偏爱,批答极为用心。国家的重要政务,从军务、人事到地方的雨水粮价,都成为奏摺汇报的内容。且奏摺的处理,逐渐与军机处关联了起来。
为保密的需要,军机处设置在隆宗门内、乾清门外以西。其官员有两级:军机大臣和军机章京。军机大臣由皇帝从内阁大学士、各部尚书、侍郎、京堂中选充;章京则从内阁中书及各部主事、员外郎、郎中内考试选用。根据《大清会典》记载,军机大臣的职责是“掌书谕旨,综军国之要,以赞上治机务”。具体来说,其最主要的职责,就是辅助皇帝处理奏摺。皇帝每日清晨亲自理事,批阅各处上报的奏摺,军机大臣也必须每日入内,“常日直禁庭以待召见”。〔3〕他们大概凌晨三点到隆宗门军机堂内等待。皇帝阅摺完毕后,由管事太监将奏摺发下军机处,交军机大臣看阅,称为“接摺”。如果皇帝在奏摺上用朱笔批示“另有旨”、“即有旨”字样,或发下的奏摺未写有朱批,军机大臣须捧摺入见皇帝,接受相应的咨询,并根据旨意,草拟谕旨。不过,除最重要的上谕外,他们一般不会自己动手,而是命军机章京撰拟。拟妥的谕旨交皇帝确认后发出,成为具备国家意志的上谕,发下相关部门或各地实施。
政治体制的构架体现相应的政治功能。军机处的设计提示我们,它实际上是最高秘书机关,军机大臣则是皇帝的高级秘书和顾问。因此,军机处与内阁在清代政治生活中的作用,也就很不相同。首先,清中期之后的内阁虽也辅助皇帝处理文书,但特点在于先阅,即在皇帝看到题本之前,内阁就已阅读和知晓了其中的内容,并形成初步意见,进行拟批;而军机处与此相反,它的特点在于后阅,也就是重要国事都经由奏摺直接上报给了皇帝本人,在皇帝阅看并形成初步意见后才发下军机处,军机大臣这才能了解到奏摺的内容。当然,若是皇帝认为奏摺内容不便让他人知晓,他还可选择“留中”。在这种情况下,军机大臣就算是后阅也做不到了。
其次,两者在处理政务文书及形成上谕的过程中作用不同。阁臣可根据个人的政治经验和学识,对本章进行票拟,皇帝在看过票拟意见后,以之作为参考或径予批准,内阁的意志就由此转化为国家意志发布实施;而军机处在这一过程中就要被动得多:奏摺须由皇帝先看并形成初步意见,然后向军机大臣述旨,军机处只需将皇帝意旨撰述成文就行。即便在上谕形成之前皇帝有所咨询,军机大臣在此过程中的主动权,也远不能跟前朝的内阁大学士相比拟,更不能与明代之前的宰相并论。
雍正之后,因奏摺大兴,重要军事及政经事项皆以奏摺形式上报,题本内容也就逐渐沦为寻常的例行公事了。这样一来,内阁通过题本票拟展现的权力被逐渐抽空。正一品的内阁大学士,仅有四缺,满汉各二,甚至因无须到阁办公而被授给千里之外的封疆大吏。如第二次鸦片战争中被俘的两广总督叶名琛,被授给体仁阁大学士头衔,人称“叶相”;两江总督曾国藩、直隶总督李鸿章因头顶大学士的衔名,也被称为曾相、李相(或合肥相国)。他们身在外地,是不可能履行大学士职能的。(清末民初编纂的《清季外交史料》中,有一些由大学士李鸿章领衔的奏摺,实际上与李鸿章本人无关,属于编者的讹误)所以清人又说,大学士不兼军机,不得谓真宰相,原因就在这里。
除了备皇帝顾问,辅助皇帝处理奏摺及起草上谕,军机处还负责保管重要的国家档案。皇帝每日亲阅奏摺后,发下军机处“接摺”,军机章京须抄录奏摺题由及处理意见,形成档册,称为《随手登记档》。每天奏摺在发下前,还须由供事(即军机处专供抄胥之人)抄录副本,称为《军机处录副奏摺》,这也是今天的清史研究所倚重的重要史料。军机处办事,重在慎密,嘉庆帝曾特谕王大臣不许至军机处说事,即便是军机章京办事的地方——军机处南边的小屋,也不许闲人窥视。
军机处不但适应了清帝对政务慎密的要求,而且又抽空了大学士的票拟之权,将政务处理权收归清帝所有,故大受皇帝青睐。因此,它虽是为应对西北军务而设立的临时机构,但在后来却成为常设部门,业务范围也不局限在军事,而成为政治、经济、军事、外交等无所不包的最高秘书机构。
前文曾说到,军机处官员分为两级,即军机大臣、军机章京。大臣从大学士、各部尚书、侍郎及京堂中选派,无定额;而章京则从内阁中书及各部主事、员外郎、郎中内考选,初无定额,嘉庆后定为满汉各十六人。考试的方法,是从传统经史典籍中,出一道论题,让报名保送者在短时间内写数百字的议论文。这实际上只能考察他们思维敏捷和文笔流畅。由于主事、员外郎、郎中可具体到某部某司,在部内被称为“司员”、“司官”,沿用到军机处,军机章京也被称为“军机处司员”。他们每天根据军机大臣转述的上谕拟旨,编订各式档册,都是在围绕奏摺做后续的处理工作,是军机大臣功能的延伸。他们可被看成是秘书的秘书,清人称他们为“小军机”。既然军机大臣只能后阅奏摺,被动地撰述谕旨,军机章京在国事上就更无发挥余地了。(可参看《“阅后即付丙”——军机章京的秘密通信》、《成为“王佐”——总理衙门的考卷》)
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
1898年戊戌变法期间,光绪帝下旨,鼓励臣民上书言事。臣民上书经由都察院或各部门长官代递,仍按照奏摺流程处理。时间一长,上书数量剧增,皇帝根本看不过来。于是,他拔擢谭嗣同、刘光第、林旭、杨锐担任军机章京,来协助处理这些上书。从嘉庆朝开始,军机章京必经考试才能擢用,这次是个例外。他们的工作也与别的章京不同,每天阅读普通臣民的上书,然后草拟意见,交光绪帝参酌定夺。〔4〕这样的流程,类似于内阁的票拟。票拟意见如被皇帝采纳,他们的作用即与前朝的大学士无二。看似不经意的改动,显与一百多年来形成的祖制违背。尽管四章京办事小心翼翼,批示上书并无过分之处,然在政变之后,却都成为首批殉难者。
由于军机章京挑选自各部,他们都带着原本的品级和职务。军机章京在拿出大半时间办差之余,还须兼顾原部门的本职事务,那里有他们的级别和待遇。当然,天子近侍的身份,使他们在整个官僚集团中有着广泛的资源,能让他们安心地收获来自督抚、道台们的节敬与冰炭敬。这些红包所得,远超过本职俸禄。此外,为了对他们的额外劳绩进行酬佣,军机处例行“保奖”,三年一次,给予升阶,让军机章京能迅速升迁,成为一条仕途的捷径。
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牌楼与正门
位于东城东堂子胡同的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曾是大学士赛尚阿的府邸和铁钱局公所。总理衙门是主管晚清涉外事务与新式事业的核心机构,也是外国公使们经常光顾的地方,距离紫禁城东华门和外国使馆区所在的东交民巷都是两公里。正门牌楼所书“中外禔福”四字,典出《史记·司马相如传》,是2100年前汉武帝开辟西南时,司马相如模拟汉使与蜀人的对话。当时,蜀人对朝廷劳师动众征伐西南夷(今云贵、四川西昌等地)十分不解,司马相如借蜀人之口向汉武帝表达当地人的声音,同时也代天子宣传德意,汉使说:“遐迩一体,中外提(禔)福,不亦康乎?”
1861年初,在有过第二次鸦片战争的惨痛经历之后,出于处理国家对外事务的需要,留京办理“抚夷”事务的恭亲王奕訢上奏咸丰帝,设立了一个新的国家机构,取名“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简称总理衙门。从最初奏摺的设计上看,奕訢是想将总理衙门办成军机处的分理处,分管当时突然增多的涉外事务,作为临时机构,“俟军务肃清,外国事务较简,即行裁撤”,等到跟洋人的事情了结,一切大事“仍归军机处办理,以符旧制”。〔5〕
正因为如此,总理衙门的一切设置,都与军机处相似。总理衙门官员也分作两级:大臣和章京,大臣从大学士、部院尚书、侍郎、京堂中选任,与军机大臣有所重合,无定额,他们负责拿大主意;章京则从各部司官中考选,后定为满汉各二十四人,其中负总务之责者满汉各二,称为“总办章京”,他们负责办理衙门的各类文稿,其中最重要的任务,便是撰拟总理衙门奏摺。大臣、章京皆作为差使,仍各带内阁和六部的本职,他们的升迁,与本职相关联。总理衙门从设计上看,是分管外事的秘书机构,但随着中外交涉的增多、洋务运动的开展,它就成了无事不管的超级部门。一切与“洋务”相关的政事,他们都有权通过奏摺进行建策;举凡皇帝收到有关涉外事务的奏摺,也多半交给总理衙门议覆。总理衙门的权力就由此体现了出来。
清代传统的职能部门有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及理藩院,六部从隋唐延续下来,体现传统中国的政府职能。但到了晚清,它们就被总理衙门“侵越”了。传统政府职能所不及的领域,也都被总理衙门揽入怀中。戊戌变法时期,一位京官曾注意到该现象,他说:“凡策我国之富强者,要皆于该衙门为汇总之地,而事较繁于六部者也。”人事安排本来归吏部管,然而出使大臣、海关道这些重要职位,事涉外国,都由总理衙门荐举,吏部成了单纯的注册机构;财税出纳本来归户部,但指拨海关税收、存储出洋经费,都由总理衙门负责;中外官方往来,本来由礼部主客司管理,现在全都转移到总理衙门;采购军械、创设电报,侵夺了兵部职权;刑部本主法律,但自从总理衙门设立后,各国以公法阻挠法律,包庇传教士,向总理衙门交涉,刑部反被晾在一边;开办铁路等现代工程,交由总理衙门办理,工部的权限也被侵夺。所以他慨叹:“总理衙门之事,固不独繁于六部,而实兼综乎六部矣。”〔6〕随着中外间互动关系的逐渐紧密,总理衙门已然成为凌驾于六部之上的超级部门,当然也就无法像当初设想的那样,“俟军务肃清,外国事务较简,即行裁撤”。
总理衙门大臣沈桂芬、董恂、毛昶熙〔7〕
照片摄于1871年(同治十年)秋,作者是英国摄影师约翰·汤姆逊(John Thomson),摄影地点是在总理衙门院内。这个曾做过大学士赛尚阿府邸和铁钱局公所的地方,有传统的厅堂、假山、长廊等建筑。
总理衙门虽是晚清新设的机构,然其脱胎于清代的旧有体制,它对军机处及六部架构的模仿,决定了它的某些致命的短处:军机处是皇帝的秘书机构,而总理衙门则是专管某方面事务的专务部门。前者主要是笔录和撰拟谕旨,后者却必须就所辖事务提出对策,发表意见。故军机处的架构,未必合适于总理衙门。
再来看六部大臣。各部满汉尚书、侍郎加上经常派来的管部大学士,往往有六七位堂官,虽品级有差,但在处理事务时,却并无地位高下之差。例如,在商讨某一事件时,除非所有的堂官一致同意在奏摺上签名,否则,奏摺建策将无法实施。
总理衙门大臣的选派及人数限制,与军机处相同;其运作方式与职权划分,又与六部近似。他们少则三位,多则十人,在议覆皇帝交付的种种“洋务”事件时,须意见一致,方能具摺上陈,将部门意见变为国家政策实施。可是多至十位的官员,政治取向各不相同,要对某件事务达成一致,谈何容易?然而此种权力架构,却能让君王最为放心:分割的权力消灭了单一权臣专擅的可能。但问题是,任何具有前瞻性的意见都可能因争议而作罢,大家也只好选择适中的路线,在旧有的框架中陈陈相因而少有开拓。
总理衙门章京亦受旧制度之累。与军机处一样,总理衙门章京同样属于差使,也有定期的“保奖”,只不过期限为两年,比军机章京更短、条件更优,对于刻意经营仕途的京官而言,借此上升更加容易。章京差使本身不带品级,章京个人的升迁,必须寄托在六部的本职上,这也导致他们“身在曹营心在汉”,往往以本职升迁作为任差的动力,希望借助“保奖”升三四品京堂,或外放知府、道台,最好能成为管理大额税收的海关道。薛福成曾感叹说,西方外交部官员,皆久于其任,而总理衙门官员,十年下来罕有留下的。〔8〕这样一来,总理衙门章京有可能刚熟悉外事,就马上离开。总理衙门里面,总是一批又一批的新人,管理事务多则多矣,办事也不拖沓,但与现代政治却存在不小的距离。
注释
〔1〕张佩纶:《涧于集·书牍》卷3,《清代诗文集汇编》,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版,第490页。
〔2〕梁章钜:《枢垣记略》,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325页。
〔3〕崑冈等修:《钦定大清会典(光绪朝)》卷3,《续修四库全书》第794册,第42页。
〔4〕茅海建:《从甲午到戊戌:康有为〈我史〉鉴注》,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9年版,第671—672页。
〔5〕贾桢等修:《筹办夷务始末(咸丰朝)》第8册,中华书局1979年版,第2676页。
〔6〕国家档案局明清档案馆编:《戊戌变法档案史料》,中华书局1958年版,第179—180页。
〔7〕照片出自伦敦Wellcome Library网站,网址https://wellcomelibrary.org/。
〔8〕薛福成:《薛福成日记》下册,蔡少卿整理,吉林文史出版社2004年版,第732—7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