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入瓮(二)
深夜,子时三刻
打更人敲着锣从会馆后面的道路走过,看到一个乞丐缩在巷子的角落中,摇了摇头,当做没看到,很快就走了过去。
等到打更人离开,那乞丐蓦然间抬起头,被旧皮帽遮住的双眼在黑夜中睁开,他三两步爬到巷子的入口处,借着四周的灯笼发出的微光,确认整条街都已经无人之后,一改曾经那跌跌撞撞地走路方式,闪身来到了会馆后墙的墙角处。
扭头确认没有人跟踪之后,他循着流水声将双手向里面摸了摸,便从一个早已设置好的挡板上,取出了一个圆柱形的竹筒。
正准备打开,他却突然皱起了眉头,手指在竹筒开口的位置仔细摸索着却一无所获。
“糟了!中计了!”
竹筒上的标志物已经掉落,这说明已经有其他人率先打开了竹筒,那么,他现在的动作很可能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他迅速环视四周,大路上依旧静悄悄的,但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在这寂静的夜里愈发的浓郁。
正准备找通道离开,还未起身,便看到了周围其他几个阴暗的巷子中,一股又一股的人正在缓缓走出,就像是在这个街道处张开了大网。
他一咬牙,看了眼脑袋顶上的窗户,从胸前的暗兜里拿出了一条粗大的绳索,装上铁锁后,瞬息间便扔到了屋顶,一用力便翻了上去。
从窗户中一翻而过,落在地上,他才感觉这房间有些熟悉,他整张脸都扭曲在了一起,双眼谨慎的向四周来回打量。
“不用找了!”
这时,一个还略显稚嫩却无比沉稳的声音从大门口的方向传来,紧接着,原本看上去紧闭着的大门便被缓缓推开,一个身着书生白袍的年轻人轻轻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神情严肃戒备着突发情况的卫士。
烛火被点亮,整个屋子里的情形瞬间明朗,黑衣乞丐若有所思地看了门口的几人一眼,随后转向正面,露出了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脸。
“你是庞鸿?”
虽然是在提问,但是,语气中却没有多少疑问,就像是在陈述意见很正常的事情,而且,即便是被团团围住,却也并不见慌乱。
“不错!我就是庞鸿。那么,你又是谁?”
黑衣人冷笑一声,开口嘲讽道:“看来被其他人说是聪明的你也就如此了,几日前我们才刚刚见面,现在就忘得一干二净了?还是说,你当时早就慌得记不起任何事了?”
庞鸿也淡淡一笑,稍稍向前走了两步,打断了身后两个卫士想要阻止的动作,就这样站在了距离黑衣人不足两步远的位置。
“本就无缘一睹真容,更不要说你根本不是那个刺客。如今事情败露,你想要将所有发生的案件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倒也算是个弃车保帅之路。只是可惜……”
话不说完,留下半句,能够给予对方极大的压力。
“可惜什么?”
可惜你完全不上套……
庞鸿心里想着,脸上却不动声色,默默打量着眼前人的神色。
但黑衣人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没有任何着急,也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就那么直勾勾地和庞鸿对视,等着他说出下一句话。
这是一个经过专门训练的人!
庞鸿心下了然,只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远在几百年前,反审讯训练便已经有人能够做到如此的地步了。
“可惜你不知道,我虽然没有看到袭击我的到底是谁,但却记住了他的身形。”
黑衣人不说话了,想必是猜到了庞鸿在套他的话,看到这里,庞鸿也明白,他和这个黑衣人的交锋到此打了个平手,只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其实若只是想要给此人定罪收监,倒不是多么麻烦,也用不着如此的阵仗,只是抓住了这一个人,定然会被他身后的组织发现,一旦那边加快动作,而庞鸿和陆青没有取得任何进展,那么就会瞬间陷入被动中,甚至再也没有机会阻止对方。
就在这时,陆青从正门处带着赵楷一同来到了这间房门前,他拍了拍庞鸿的肩膀,说道:“这些人不是一般人,你审不出什么来的。”
庞鸿敏锐地捕捉到了黑衣人听到这里时眼睛中的慌乱,眼睛一转,心底有了计策。
“不,不是审不出什么,而是本就没什么好审的。”
说着,放在身后的右手轻轻地拽了一下陆青的衣角,陆青稍稍一愣,反问道:“这是为何?”
庞鸿故意走到黑衣人面前,侃侃而谈,道:“此人无非是个小喽啰,也不可能知道什么大事件,想来能审出来的,也就是些身份一类的东西,陆大人想必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才问都不问吧。”
陆青知道庞鸿想要诈他一下,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在上一次失败之后却又开启了新攻势,却也配合道:“没错,此人多半是个传信的喽啰,本官也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问出一些线索,若是能知道一些细节,兴许就能找到血莲的蛛丝马迹。”
庞鸿心底给陆青的配合点了个赞,但是依旧面不改色,带着些狂妄的笑容,自信地说道:“正是因此,才没什么好审的,此人姓甚名谁也许我并不知晓,但是想来他的身份在我眼中已经没有半点遮掩了。”
说完,还若有其事地冲着黑衣人感叹了一句,道:“就是可惜了他,连主动投案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不用诈我,如果你都已经知道我的身份,那也就不用在此浪费时间了。”
即便黑衣人脸上没什么变化,说出的话更是听起来底气十足,但庞鸿可以分辨的出,他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至少,也对庞鸿所说的产生了怀疑,这样一来,突破口就有了。
庞鸿带着笑走到了被新来的卫士按在地上的黑衣人旁边,慢慢地绕着圈子,等到黑衣人心底焦急不已,脸上也有些不耐之时,方才蹲下身去,直视着他的眼睛,开口说道:“我觉得还是你自己说比较好,兴许能免了杀人死罪,若是等我说出来,那可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