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事事不如意（中）
林双看着站在大门口，目送万美离开的父母亲，很是诧异。因为父母亲的表情和身形，很像是希望万美不要离开的那种。
“爸妈，你们……既然舍不得，刚刚怎么不留万美喝口茶啊？”林双问道。
“傻儿子，这么晚了。万美还不回家，她爸妈不着急啊！”林母看了一眼走进客厅的林父，一边将大门关上，一边说道。
林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只好点点头，同意了林母的说教。林双正要转身进自己房间的，却被林母叫住了。
“怎么样？”林母小声的问道。
“什么怎么样？”林双看着满脸期待表情的林母，反问道。
“嘿……明知故问。”林母见林双反问她，便继续问道：“你们的关系，到哪一步了？”
“嗯……正式交往了。”林双说着，又补充道：“叔叔阿姨知道我和万美相亲的事情了。”
“嗯……”林母很是满意林双的回答，满脸笑容的走进了客厅。刚走到客厅门口，转身对着站在院子里发愣的林双，说道：“哦，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林双应了一声，看了一眼客厅的方向，父母亲已经走进了卧室，客厅的灯也熄了。林双只好走进自己的房间，换上一双凉拖鞋，来到洗漱台前，简单的洗了一下脚，便回到房间里。可能是白天没有午睡的缘故吧，躺在床上，没几分钟，林双便睡着了。
“老婆子，小儿子的事情，咋样啊？”林父见林母走进了卧室，便小声的问道。
“省心吧，小儿子的事情，他自己看着办就好了，我们少插手。”林母走到窗户边，将窗帘拉上，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林父，小声的说道。
“说实话，真怕他会打光棍。都二十六七的人了，同龄人都是一两个孩子的爸了，他还单着……”林父说着说着，便被林母打断了。
“好了，这话你都说了多少次了。以后别再说了，尤其是当着他的面。”林母连忙打断林父的说话，指了指林双的房间，严正的说道。
“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行了吧。”
“小儿子有自己的想法，咱们呢，别添乱就行了。”林母一边换睡衣，一边说着，转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林父，继续说道：“对了，你给我说说，你那三叔的事情吧，刚刚说道一半，后来呢？”
“后来啊……我想想啊。”林父想了想，继续说道：“三叔这两年，靠着卖老房子的钱，还能凑合着过下去。两年里，村里的有名望的老辈子，都去给三叔的两个儿子做过工作，说教过。两个儿子也还听教，时不时的接济一下三叔，可是，死活不再同意让三叔和他们一起住了。”
“还好，三叔的两个儿子还算有良心。”林母换好了睡衣，半躺着坐在床头，插话说道。
“我以为事情到了这里，应该就结束了。可是……”林父再次开口说着，转头看了一眼躺在一旁的林母，没有继续说下去。
“可是什么？”林母正要拿起床头的书，翻看时，见林父话说道一半，便问道。
“因为这件事情，我听到了另外一个关于三叔这件事情的版本。”林父说道。
“嗯？”林母将书放回床头柜，转头看着林父。
“我有一个发小，在县高中教书。我走的那天，特意去县城看了看他。我们一起聊起三叔的事情，他用另外一种角度，剖析了三叔这件事情，让我受益匪浅啊。”林父说着，从床上半坐了起来，继续说道：“他说，养老这件事情上，三叔没有做对。不只是三叔没有做对，整个村上的老人都没有做对。”
林母没有插话，见林父说话间，停顿了下来。很是会意的从床上下来，走进客厅，端了一杯茶进来，放在林父这旁的床头柜上。
林父喝了一口茶水，再次开口说道：“说实话，我当时听到这话，很是奇怪，发小为什么会这么说。我抱着继续听下去的心里，让发小给我好好的解释了一下。原来……三叔的事情，和大多数农村老人的老年生活不尽相同啊。”
“什么意思？”林母躺回床头，问道。
“老婆子，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就是……父母养我们，我们养儿女，等儿女们成家了，我们再养父母，然后将他们送走，然后我们老了，再被子女们送走，子女老了，再被孙子孙女们送走，这样的人生，真的是人生吗？”林父没有说起三叔的事情，而是问了一个与之相关的问题。
“这……我咋知道，人生是这样，也不是这样。”林母想了想，说道。
“算了，还是说我发小的那个剖析吧。”林父说着，端起床头柜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我那发小说，老人呢，必须要有自己的养老金，必须要为自己的老年生活负责，而不是到了年纪，就啥也不管，当个旧社会的老爷一样，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的那种人。我那三叔，就是这样的人，村里好多的老人也是这样，整个村的风气，一直是这样的。发小的话，结结实实的让我开了眼。”
“窥斑见豹，啧啧……”林母不禁感叹。
“发小的话，让我不得不去思考刚刚的那个问题。生儿育女，难道就是这样？就是为了我们的老年生活？难道就是给我们送终的？”林父想到这里，不禁问道。
“你……能这么问？心里想必是有些想法了吧？”林母想了想，问道。
“想法……还有些模糊。”林父摇了摇头，说道。
“说吧，我都听着。”林母沉下心来，说道。
“我妈，方面临走的时候，躺在病床上，对我们说的那句话，你还记得吗？”林父转头看着林母，问道。
“嗯……人活一世，我愧对老林啊。”林母想了想，说道。
“我到现在，还以为，我妈做了对不起我爸的事情呢，以至于我和我哥两人到现在还不和。这次回老家，给父亲迁坟，和老辈子聊起往事。当年的那些事情，才算明白一些。”林父说着，想起那些往事来，继续说道：“我妈，思想陈旧，典型的农村妇女。我爸一个知青，知识广，思想新。他们两人的结合，真的是个奇迹，其实，那个年代，这样的事情，本就不是什么奇迹了，可我依然觉得是一个奇迹，因为两个思想不一样的人，结合在一起，真的不容易。改革开放后，八二年年初，父亲家里人来探望我父亲，父亲本来有机会离开农村，可是当时的情况是我和我哥都在上小学，上村里的小学老师一直都是我爸担任的，就这样，我爸便留了下来，当了一个乡村教师。这些事情，我都是不知道的，我妈也没有和我说起过。这趟回去，村里的长辈，说起那些年的往事，才知道一二。”
“那个年代，每个人都活的不容易啊。”林母感慨道。
“是啊，选择不多，机会也不多。我爸有个性格，就是什么事情都要讲道理，而我妈呢，农村人，讲道理对她来说，却是听天书一样。这么多年来，你每次和我讲道理，我也是听天书，因为我的理解，确实是有限，无法懂更深层的东西。真是辛苦你了，老婆子。”林父说着，转头看向林母。
“咦……继续说啊。”林母耸了耸肩，说着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书，却没有翻看。
“八四年春，我爸我妈，因为我哥的上大学问题，大吵一架，当时的我，还在县城读高中，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当我回到家里时，只晓得我爸去世了，我哥被父亲家里人接走了。后来，我妈带着我离开了农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再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林父说完，神情放松了许多，转头看着拿着书的没有翻看的林母，仿佛在说，我的心里已经没有什么秘密了。
“说起来，你爸和你妈吵架，不单单是为了你哥上学的事情吧？”林母将书放回床头柜，转头看着林父，问道。
“不清楚，当年的事情，我哥知道，可他一直记恨母亲，跟我只字不提当年的事情。这次回去，老辈子说了一些关于当年的事情，当中就有我妈和我爸吵架的原由。”林父说道。
“说说吧。”
“他们吵架，我哥上大学只是个引子，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穷。那个年代，养一个大学生，全家都得勒紧裤腰带。我爸当时和我妈吵架，就是行为这个。我爸想让我哥上大学，我妈不同意，因为我还在上高中，如果我哥上了大学，我就得辍学回家。其实吧，他们大吵一架，也没啥，因为最后的结果，我哥还是上了大学，我呢，虽然跟着我妈来了这里，不过也还是上了大学，结果都是一样的。”林父说着，转头看了看窗外，继续说道：“我爸是在出村的路上，赶上泥石流，瞬间就被埋进了泥土里，找到我爸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而我爸出村的原因，就是为了我哥的学费，去找他家里人，才发生的事故。我哥将这件事情，全部归结到母亲身上，被父亲家里人接走后，便很少来往。”
“哎……事事都不尽如人意啊。时间不早了，睡觉吧。”林母说着，伸手去关了床头柜上亮着的台灯。
林父也将自己这边的台灯关了，拉起毯子，便侧身躺了下来。
起风了，将窗帘吹的哗啦作响。林父起床，借着本能的直觉，将窗户关上。继续躺回床上，此时的林母，已经有了轻微的鼾声。林父躺在床上，想起那些往事，怎么也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