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龙头锯角（四）
所谓的“荒淫无度”，当然只是李璟的一个理由，但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着实惊动了不少人。
宋齐丘、冯延巳等人有点摸不清李璟的心思了，刚刚册封的皇太弟，怎么说废就废了呢？
况且李景遂是什么人，很多人都清楚，他在东宫这段时间，虽然没做什么事，但他是故意这么做，以表示他的心意。
就连李景遂本人，也不知道皇兄为何突然改变主意，真正知道内情的，只有郭浩。
也许是他的话触痛了李璟，当年唐太宗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成了他一辈子的污点，知子莫若父，李弘冀是什么人他很清楚。
南唐自诩延续大唐正朔，谁能保证李弘冀不会效法李世民，来个东华门之变，逼迫他退位，到时候不光是李景遂，李璟他都有危险。
但是这个话没人敢说，郭浩不怕死的说了出来，李璟心里很别扭，自然不会重用郭浩，看在李煜的面子上才没杀他。
就这样，郭浩依旧在翰林院上班，偶尔去李煜那里坐坐，一般都是李煜拿他做的新词给他看。
这一天，郭浩来到李煜住处。
“先生，我最近读了不少诗，发现很多诗人都可以写出真情实感，从嘉也试着写了一些，为何写不出来那个感觉呢？
每当想起先生那句，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从嘉都可以感受到先生心中的悲切，先生是怎么做到的？”
李煜问完，郭浩心里嘀咕：“怎么做到的，那要问你啊，这首词就是你的，也许是亡国之痛刺痛了你吧！”
但郭浩不能说出来，略一思索道：“《尚书.虞书》曰：‘诗言志，歌咏言，声依咏，律和声。’
所以自古以来，诗多言志，词多抒情，你现在的年龄，可以言志，但情感阅历还不够。
有道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你没有洞明世事，又做不到人情练达，写不出来也很正常。
这个你不用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多学习，多积累，熟读唐诗三百首，不能作诗也能吟。
等你有了阅历积累，体会到了情感，设身处地、感同身受的时候，自然可以写出感觉。”
郭浩引经据典，出口成章，随口一说都是名句，李煜简直不要太崇拜，心里已经把他当成了老师。
“可是先生，我还是想作诗，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体会一下人情世故呢？”
郭浩闻言苦笑着摇头，道：“傻孩子，人情世故有什么好体会的，那些都不是什么好事，无外乎国仇家恨，儿女情长，你才多大啊！”
提到儿女，李煜不由得想起了周娥皇，上元节那天一见，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能不能再次相见。
而郭浩看到李煜不说话，严肃道：“你这个年龄，应该多学习，多玩耍，多去探索世界，不要总想那些没用的。
既然如此，我就送你一首，希望你能够体会我的用意，同时我也希望你不要太早懂事。”
听到郭浩要送他诗，李煜精神一振，端坐着准备好了纸笔，等着郭浩吟诵。
郭浩站起身来，看着院子里的亭台楼阁，吟诵道：“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为赋新词强说愁……”
李煜明白了郭浩的意思，脸上微红，上阙他是理解了，但是下阕他现在还不能理解。
“从嘉？”
“嗯？”
郭浩交了李煜一声，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李煜抬头看着他，郭浩心里犹豫。
“南唐后主啊，其实也是个可怜人，我现在已经改变了历史，李煜还能当皇帝么？
如果他不当，那个诗人还会出现么，如果李弘冀当了皇帝，南唐就不那么容易对付了吧！”
郭浩有些纠结，他不想改变历史，但他不是无私的人，茶叶声音他不想放弃，所以只能铤而走险。
这么长时间，李璟没有一点表示，其他人也不知道是他改变了李璟的想法，李景遂不当皇太弟，应该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但李煜怎么办？
看到郭浩一直盯着他还不说话，李煜有些疑惑，问道：“先生有话尽管说来，这里没有外人。”
李煜的话打断了郭浩的思绪，看着单纯的李煜，郭浩觉得应该帮帮他，如果将来他当不了皇帝，当个逍遥王爷也好。
“借纸笔一用。”
李煜闻言躬身让出位置，郭浩刷刷点点，在纸上写下一份契约，递给李煜。
“这是聚仙阁的两成股份，你可以收下，有了这个，将来就算有什么变故，也可保你衣食无忧。”
李煜看着契约，有些不解道：“先生这是何意，给我这个作甚，我又不缺钱。”
“你现在是不缺，可将来就不一定了，收下吧，你既然叫我一声先生，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郭浩并不是瞎大方，他这样做也有他的考虑。
随着生意的展开，茶叶卖的一天比一天好，百姓迟早会彻底接受炒茶，茶叶生意也会越来越大。
这个股份是他和陈林早就商量好的，本来打算给李景遂，可是李景遂身份太敏感，现在看来不是合适的人选。
而李煜不同，他无心皇位，只想当个逍遥公子，虽然他年纪还小，可他母亲可是皇后，所以不用担心他身份不够。
“这我不能要，从嘉知道先生的意思，既然从嘉叫您先生，自然会帮先生说话的。”
李煜很有原则，坚决不肯要，郭浩看左右没人，开口道：“从嘉，你可知这天地有多大？”
李煜摇了摇头。
“我来告诉你，这天地，可要比你想的大的多，你觉得大唐的疆域辽阔，可是和盛唐还是比不了的。
而从殷商开始，华夏传承已有四千年，其中经历了多少个朝代，最长的又能保持多久？”
“这个，商周国续八百年，自始皇统一华夏，历经汉、魏晋南北朝、隋唐，最长的不到三百年。”
“对啊，那么强大的王朝，都超不过三百年，大唐现在虽然强盛，可能和汉朝比么，你现在虽然衣食无忧，可你的子孙呢？”
李煜好像明白了，看着桌子上的契约，可是他还是觉得不妥。
“这样吧，这份契约你先收着，每月的收益可以存在聚仙阁，如果你觉得有需要，就拿着契约去取钱，我会和他们打好招呼的。”
李煜点了点头，好像这样办也可以，虽然他现在不需要，谁能保证以后不需要，其实有钱也不错，可以买很多纸笔，很多自己喜欢的东西。
看到李煜收了契约，郭浩满意地笑了，心里一块石头落地，这年头像李煜这样单纯的人不多，他要好好珍惜。
接下来的日子，郭浩过的很惬意，北汉建立不关他的事，只是祈祷郭家无事，等北周建立他就回去。
而聚仙阁的名气越来越大，讲西游记的同时又加入了白蛇传、三侠五义、还有一部分济公传，郭浩的名气越来越大，而且爱情故事，总能吸引不少少女的目光。
而郭浩住的那间房子，已经被他买下，原本的茅屋被改成了竹屋，郭浩也适应了这边的环境，觉得还不错。
这一天，二人在屋里学习算术，顺带查看账本，秋南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已经可以记账算账了，而且经过半年多的锻炼，可以发出不少声音，恢复有望。
“秋南。”
“嗯？”
“别只说一个字啊，多说两个。”
“不，会，了。”
虽然只是简单的字句，二人还是乐此不疲，郭浩喜欢这样逗她，觉得这样的生活，才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