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近邻旧友

塔尔顿先生带着一头骡子回家了，沉默地抱了抱他的妻子和四个女儿，并郑重地感谢了斯嘉丽在他们家的房子被烧掉后邀请他的妻女同住熬过来那个寒冬。看着吉姆·塔尔顿真诚的双眼，斯嘉丽突然觉得脸上臊得慌，因为她其实是怀着非常功利的目的才做了这样一件好事，她在害怕会因为自己未来和瑞德的结合再招致一些攻击她的难听流言而想要拉前未婚夫的家人做她的道德盾牌呢！在卡丽恩的暗示下，斯嘉丽开口要求看看小伙子们的墓碑。这本来该是由卡丽恩自己开口的，可是现在她却失去了那个资格。

“都是为了我的事做掩护”，斯嘉丽难得对她的小妹妹有些内疚，“哪怕布伦特或许根本没有认真地爱过卡丽恩，可是如果能够同他订婚也是一种慰藉啊！现在我把她最后的慰藉也夺走了，她甚至不能说自己是在为布伦特祈祷，因为那是她姐姐的未婚夫。”在看到墓碑上的碑文时，卡丽恩还是忍不住发出了赞叹：“我看这个碑文很好！”然后有些紧张地看了看死者的正牌未婚妻，斯嘉丽被她这么小心翼翼地瞧着，心里突然有点为她感到难过，于是也附和了句“是很不错”，然后就听塔尔顿太太讲述双胞胎牺牲时的事迹。

不久后的一天，凯瑟琳骑着马来了，斯嘉丽知道她这少女时期唯一真心喜爱她的女友即将步上嫁给一个下等败类的惨淡人生。她记起来她和凯瑟琳一起低声议论瑞德的情形。那时的凯瑟琳是多么漂亮和活泼啊，身着和她眼睛同色的天蓝色蝉翼纱裙子，饰带上佩着玫瑰花，穿着娇小的黑天鹅绒便鞋，脚腕子上是一圈花边。可如今那位姑娘的一点影子也没有了，就像那个曾经穿着绿色摩洛哥山羊皮便鞋，荷叶边里散发着薰衣草清香的绿眼睛姑娘，就像她一样再也回不去了。

此刻，凯瑟琳苍白消瘦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表情，她仿佛再也受不了一样哭泣着说：“别这么看着我，亲爱的，别这么看着我！”她不希望被人同情，可是斯嘉丽是很难同情别人的，她只是在为希尔顿那个败类摧残了凯瑟琳而感到愤怒。以前的她没有扛起凯瑟琳这个包袱的本事，可是，现在她有了。斯嘉丽强硬地把这个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姑娘从那头同样瘦骨嶙峋的骡子上拽了下来，让一旁看呆了的两个妹妹扶住她，然后自己骑上那匹瘦骡子就往松花庄园奔去了。

无论凯瑟琳即将离开的后母怎么惊叫着说斯嘉丽是个“野蛮人”，那个懦弱的希尔顿气得胡子都在发抖——他已经安排好了明天的婚礼，现在斯嘉丽莫名其妙地跟他说他的新娘不会到场了。而凯德，不知道是因为见到了自己的心上人还是妹妹有了一个更好的去处，苍白的脸上竟是有了些许血色，他怀着最后的希望看向斯嘉丽：“凯瑟琳和你一直都很要好，谢谢你愿意照顾她，别人都笑她傻，我知道我妹妹不傻。”斯嘉丽心中越发沉重，她心想：“凯瑟琳就是很傻呀！她那么喜欢我，哪怕别人都笑话她是个傻瓜她也要跟我一起玩，可是我呢？”

从松花庄园回到塔拉的斯嘉丽，看着凯瑟琳崩溃大哭过后的蓝眼睛，想起来自己最开始对着她的悲惨遭遇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庆幸——庆幸自己没有落到她那个地步，然后竟是得意——得意自己比她能干，却忽视了自己还有威尔还有嬷嬷还有波克一家的帮助，而凯瑟琳呢？她只有自己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那样的孤单，她即使在失去了瑞德以后，还有两个孩子和威尔在她身边，苏艾伦虽然很讨人嫌，但也是她的血脉至亲，她还有钱，有房子，有未来的希望，可即使是那样，她也会感到可怕的孤独。

“你对爱你的人总是很残忍”。她又想起来那句瑞德评价她的那句话，怀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之情，把凯瑟琳像个孩子一样抱在了怀里，告诉她：“以后你就跟着我过活，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你饿着，这不是同情，是命令。你要乖乖听我的命令，知不知道？”她这番恶狠狠又古怪的话似乎唤起了凯瑟琳儿时的回忆，她先是一愣，然后又像很久以前那个可怜的没娘孩子一样紧紧抓住了斯嘉丽的衣裙。

之后，斯嘉丽又去松花庄园看了凯德几次，希尔顿丢了大脸，总是恶狠狠地盯着她，但是她身边跟着个膀大腰圆一看就很能打架的大山姆还有那个脾气火爆的爱尔兰老头杰拉尔德倒是让希尔顿不敢轻举妄动了。

一个星期后，凯德还是死了，他死的时候脸上是微笑着的，这个世界上他已经没有任何事情好担心的了。杰拉尔德看着这个他曾经极力向斯嘉丽推销的好小伙子，心里也是感慨万千，这下他设想过的女婿人选，郡里的好小伙子们都死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