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春归何处

孟倩楠又更新了朋友圈。

照例是矫情文字加图片组合，这次的图片非常简单，就是大拇指和食指合在一起其他三根手指张开组合成一个“ok”的手势。手势本事没任何歧义，只是那只手——技宝分不清这是不是孟倩楠的手。

网络上类似的图片很多，女性单纯的一只手也并没有很明显的分辨度。照片背景很模糊，拍的时候就被虚化过了，大体看起来像是有山有水的那样一种风景背景，没有特别之处。值得研究的是这次的配文。

“风起于青萍之末，蜀国之亡非姜伯约之过。小寒、大寒，春归何处。”

这几句话可谓各有出处。第一句出自战国宋玉的《风赋》，大意应该是大风是由小风发展而来；第二句则是来自对《三国演义》的感慨，姜伯约就是姜维，姜维是三国里蜀国后期的挑大梁之人，可他最终也没能阻止蜀国的灭亡，这不是他的错；小寒大寒是节气；最后一句“春归何处”则直接出自黄庭坚的诗词《清平乐·春归何处》，光看名字就知道是古人伤春惜春之作，没有太大新奇之处。

这四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被孟倩楠杂合在一起组成一段话，还光明正大的放在朋友圈里展示，再配上“ok”的手势，她这是要表达什么呢？

总感觉她在像谁表明着什么意思，不妨根据她的杂合串成一句话：有些事情是从很细微的地方开始发展起来的，这件事情的结果不是特定的一个人的错，冷呀，小寒之后还有大寒，啊，春天，你去了哪里。技宝猛的从床上弹起来，她隐约看到了答案。只希望自己此刻的脑洞大开的方向是错的。

翻进孟倩楠朋友圈，允许朋友查看的范围依然是“半年可见”。微信推出了新功能，同事们在私人微信上纷纷设置，本来孟倩楠设置成半年可见并没有任何不妥，可她是开店卖货的人，又是喜欢展示文艺才能的女人，为什么要藏着不让看呢，这很值得玩味。更重要的是她把之前那条新店开张的朋友圈删除了。技宝缓缓的往上滑，发现孟倩楠删除的不止那一条，她的许多带有自拍照和朋友游玩甚至模糊面孔异性、异性背影的照片都消失不见了。现在除了一些看不出具体信息的链接、视频，比如舞蹈视频、弹琴视频、煮茶视频、绘画视频这类，就只剩下最近的两条还能探究一二了。

她一直没有给孟倩楠做过微信名备注，抬头向上看，才发现她的头像没换，网名已经换成了“无题y”。技宝一直不明白她的那个字母y是何意思，现在看到她换了这样的一个矫情网名后面仍旧带着那个字母y，越发觉得孟倩楠的生活最近一定是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会和谭犀铭有关吗？聊三国历史的时候她曾经问过他对姜维的评价，虽然他因批判她对历史和演义混乱对待对此没作回答，那场交流在二人的众多交流中也不算深刻，可技宝总觉得孟倩楠朋友圈的这段话不像是出自她的口。

她的头脑实在是兴奋莫名，技宝忍不住把孟倩楠的那个“ok”手势照转发给了小桃。

小桃和郦洪飞经过春节的洗礼，如今感情变得十分和睦，至于小桃说的离职说法也很久没有提起来了。技宝发了照片本来不打算说明任何信息，只想看小桃发过来的第一条信息是什么，她想要他人对照片的第一反应，女人的第六感最好，那是一种很接近真相的获取捷径。

但小桃迟迟没有回复。

技宝：桃，我发给你的照片你看看有什么想法不？

小桃：刚才下楼倒垃圾去了，没拿手机。

技宝：这么晚还下去。

小桃：刚才房东来了。

小桃：你这是什么照片？这不是手势吗？

小桃：你什么时候拍的？要换头像？

你什么时候拍的？技宝不明所以。

技宝：你怎么知道是我拍的？

小桃：照着网上拍的吧，是不是你拍的我还不知道？这不是尤山嘛。

技宝：尤山？背景模糊成这样了你也能看出来？

小桃：不打自招了吧，咱爬过这么多次尤山怎么看不出来？不过用这种照片做头像没吸引力，你还用你以前的那个就很好。

技宝：奥。

她陷入到另一个更大脑洞的思考中，没注意到小桃发来的信息具体意思。

小桃：刚才阿飞问我在跟谁聊天，我说是你，他跟我说了一件事情，你想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技宝：什么事情？

小桃：他说过年后你变得妩媚了。

她听出来了小桃文字后面的潜台词，不过那种事情越解释越让人怀疑。

技宝：是呀，咋啦，兴你变好看，我还不能好看了？

小桃：你还挺胆大呀，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有时间好好给我讲讲。

技宝：欸，你别乱说！我跟庞旭好着呢！

估计这话让小桃分不清两个人是不是聊得同一件事了，果然小桃跟着发来一句“这样呀”。

小桃：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技宝：说。

本以为聊天结束了，没想到小桃也要说事。

小桃：冯晶晶跟我聊天了。

技宝看着这个人名愣了一下，忙问怎么回事。

小桃：是她主动跟我聊天的，好几年没说过话了，当时吓我一跳，但是她也没说什么，就扯了扯以前的事情，问我现在在干什么，还在b市吗。

技宝：那你怎么回答的？

小桃：我就实话实说呀，在b市。

技宝：然后呢？

隔了几分钟，小桃才发过来：不提她了，谁知道她发什么神经找我聊天，早点睡觉了。

技宝回了个“好”。

关了手机，她躺在床上大脑开始安静的做高速运转。孟倩楠——生活改变——尤山——Ok——春往何处。是这样的一条线路吗？如果那个背景是尤山，明明她是南京人……不对，她不是南京人，茶叶店老板的意思是她以前也在b市的，不是南京人嫁来b市就是b市人离婚后去了南京。孟倩楠原来距离自己这么近。前段时候还在宣传新店开业的事情，现在怎么就统统删除了？难道孟倩楠又回来了？技宝把照片放大又缩小，来回看了好几遍，也没有看出那虚化的背景到底是不是尤山。尤山旁确实有水湾，什么角度才能同时拍到山和水呐，她爬过多次尤山，对此种拍摄组合的位置一点线索也没有。

要不要直接问谭犀铭呢？其实孟倩楠来不来b市根本不重要，b市是全国闻名的旅游都市之一，又是D省的省会城市，本身距离南京也不是太远，何况孟倩楠和b市本来就有渊源，她来b市完全是合理和应当的，只要不和谭犀铭这条线交集就万事ok。事实上谭犀铭从来没有说过不让技宝联系他，互不联系是在他不发消息的举动下她被动选择的相同举动，她完全可以发一条消息过去，就像老朋友那样问他最近过的怎么样，或者直接开门见山质问他为什么没信儿了。

突破了那道关隘，她说什么都是可以的。

可是要真的是孟倩楠这条线和谭犀铭这条线有了交集，她发消息会不会等于是自投罗网？自陷泥潭？

难道是谭犀铭找到了孟倩楠？约她来旅游？他可是多次称赞过她的美貌与魅力。

翻来覆去的躺在床上不停揉搓，技宝决定赌一把。

技宝：在吗？

谭犀铭没有回复，消息发送超过两分钟，技宝没办法撤回来，她开始懊悔冒然发送信息的举动。这两个字他不可能看不到，现在看不到，明天也会看到。要不补救一下吧。

隔了半小时，她又发了一个晚安的表情符号，这是两个人以前常发的符号之一。

还是没有动静，难道他在忙？真的没看到？

元宵节还没到，北方的冬天正在兴头上，暖气要一直供到三月中旬才会停。这几天的天气总是刮北风，天气预报上说最近会有寒流造访，寒流会带来一波降雪降雨天气。今天白天的阳光很足，她觉得天气预报上说的情况距离她很远，但今日的夜晚开着窗户只要几分钟整间卧室里就会降到二十度之下，盖着被子感受外部的凛冽天气是她的一件怪癖之一，相比这种怪癖好，她并不怕感冒。

刷剧吧，这样时间会过的很快。要看什么呢？白天大家讨论过电视剧，申咏芳提过一部电视剧，说是非常好看，而且很刺激。叫什么名字来？她越想想起来就越想不起来，好像是两个字——白昼？还是白天？

犀铭：有事吗？

他发来这样的三个字，时间是晚上的十一点四十八分。若他不想说话，可以不用回复，毕竟她发过晚安的信号了。可他还是发了这样的三个字。

技宝的心凉入海底，她觉得自己很可笑，矫揉造作好几个小时换来对方毫无感情的三个陌生字。她太自以为是了，那是一场交易：他失去了金钱，她用身体交换。

回他，打脸刚才的晚安符号；不回，最好。

技宝：没事。

聊天界面的另一边再次陷入了死寂。

技宝还是坚持看完了一集剧情，她一边想着剧情里的情节一边想着微信上的那三个字，“有事吗？”这是怎样的一种语态说出来的三个字，不耐烦的语气，嫌弃、不想回复的语气，他问她有事吗？隔了这么多天，他突然像一个陌生人一样不耐烦的问她“有事吗？”那他是在做什么呢？他丰富精彩真实的生活里会在上演怎样的片段？跟几个朋友在喝酒？那个孙占葵是不是就在身边，孙占葵既然有情人，他怎么会没有？也许他在跟什么女人在一起，他还是一个有妇之夫，这样一个没道德感的男人，他的身体不干净，优秀又能怎样？还是不干净的一个男人。

孟倩楠，孟倩楠在做什么？为什么朋友圈不更新了？害她失去了所有的信息来源，这个神秘的女人，现实里的生活一定也是十分丰富精彩，琴棋书画可真是样样不落呀，技宝承认自己嫉妒了，她就是故意要说她是一个矫情的女人，但她无法抹杀长久以来存在的嫉妒心，一个有婚姻有孩子的女人，不知道是单身还是非单身的女人，为什么还能生活的那样精彩绝伦？

犀铭……技宝盯着屏幕上方的两个字，点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有事吗？”三个字，看看她这边发的文字，多么的谨小慎微又小心翼翼。

也发一条朋友圈吧，让他和她都能看到的那种，不管事情是不是她所想的那样，她都需要发一条朋友圈证明自己的存在，除了直接发信息之外，这是仅有的一个连接通道了。

“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

她没有屏蔽任何人，然后下定决心把谭犀铭的备注改成了“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