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新的气息
十月中旬的时候进行了月考，这是里河第一次享受到作为高二学生只需要考六科的富足愉悦心情。她终于可以坐在餐厅里亲眼看见各种各样的食物被端进窗口里，第一时间闻见从四面八方飘过来的混杂的香气，然后在心底里好好盘算等会需要吃什么。听到级部主任的吹哨后，里河也不用匆忙起身，任何一个窗口前排队的人都不算多并且会很快散尽。
月考成绩出来的时候，里河在班里排第十名，她任何一科的成绩都很均匀，不像第一名的数学考得极好，语文却拉了后腿。
于是再次换座的时候，里河又拥有了较其他人来说，优先选位的优势。在等着被叫进去前等待的间隙里，里河思考她等会要坐在哪。第一次坐在第一排还是外边的感觉没有她本来想象得那么差，但也没那么好。
第一排离黑板近，里河都不用戴眼镜都能把字看得清楚。老师的声音也听得十分清晰，尤其是大家常常抱怨的物理老师细小的嗓子。也可能是死角或者老师们都秉持着“都在前排了不可能会闹得起来”的想法，每个老师推门进到嘈杂教室的时候，首先要望向后排，而还在和刘梦打闹着的里河就会瞬间收到信号，然后自动转正坐好。当然，常在自习说话哪能不被逮到。有一次失误了，语文老师和还没来得及转过来的刘梦正好对上了眼，而坐在外边的里河则侥幸逃过了一劫。
坐在第一排还给了里河一次反击的机会。物理老师因为身体原因请了几天假，这几天里是二级部的其他物理老师轮流给二十三和二十四班的学生上课，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原十七班的物理老师。里河坐在第一排，看见还是很优雅的物理老师脸上带着笑意地走进来，里河察觉到她的目光迅速扫过里河之后，她就站上了讲台。凡是她在讲课的时候，里河都死死地盯着她的脸看，看她要看向哪个方向、要看谁。或许是察觉到里河的目光太过炽烈，也或许是她本来就躲着里河，她一丁点也没有把余光分配给里河，只是在自然地讲着课。见了此情此景，里河觉得心里舒畅。和上次孙老师躲着她时她的想法差不多：反正我坦坦荡荡，没什么做错的地方，是你们心里有鬼，才会对我避之不及。
关于坐在外排的坏处，生物老师最爱在旁边停下来，一块分享你的课本、试卷或别的什么东西。话到一级激烈处，她会把还没弄干净粉笔灰的手指放到课本，边顺着那个句子读边把手指划过去。话到二级激烈处，她会慷慨激昂地把课本拿起来，用手指一指里河和林梦，意思是：你两个看一本，然后她就会热情地拿着课本在班里进行巡回讲解。里河不讨厌她在身边站着的感觉，相反，她觉得生物老师是可爱的人。有她在旁边站着，里河感到一种舒服的安全感。
即使有次英语老师答应在周末的两节英语自习加她盯着的自由自习上给大家放电影，而且她还提前打点好了同学们“不要声张”。但不知生物老师从哪听来了这个消息，在生物自习的时候她款款地推门进来后，直接趴在了里河的桌子上，用很亲切且装作漫不经心拉家常的语气说“我从二十三班那里听说，你们英语老师在周末打算给你们放电影？”
里河慌了，事发突然，她不可能立时想一个滴水不漏的谎话，何况过几天那话是真是假就会得到验证。
她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好像，老师有提过，但老师还没最后告诉我们。”生物老师点点头，把玩着里河的橡皮。里河又添一句“我们也有可能不看的。”
“哦，行。”她又在班里看了一眼，“都不要说话哈。”然后踩着高跟鞋，啪嗒啪嗒地走了出去。
刘梦转过头来惊讶地看她“你这么说，不就等于承认有这件事吗？”
里河很无奈“那我也不能直接否认啊，如果真的看了，过几天肯定会知道的。”
刘梦无言，只是说了一句“看来我们看不成喽。”
她说的是真的，下节是化学自习，班主任进来才巡视了一圈，李敏就站在门口对大家很平静地说“周末的自习不是用来看电影的啊，这么大的人了，真的有那么大看电影的瘾吗？真的想看，回家自己去看，别浪费在学校的时间。”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讽刺某些学生，但实际上也有在映射英语老师。大家都默不作声地听着这带有嘲弄语气的话，低着头做着自己的题，心里在为牛老师祈福。
刚刚下了课，大家还没来得及起身出去，英语老师就推门了。她卡在门口没进来，一只手扶着门框，无奈地对大家说“不好意思啊同学们，我们周末的电影看不了了，主要是因为有一节是自由自习，不是我能做主的。”
有几个人流露出难过的表情，牛老师又添一句“没关系哈同学们，等下次上英语课的时候我放给你们看好不好？”
“那还能看成吗？”有人插一句嘴。
“肯定能看成的，同学们。我说到做到。”牛老师脸上没有一丁点被责怪后的愠色，只是多了对同学们的道歉。
“那就这样吧同学们，英语课代表来一下，拿卷子。”说完她把门关上走掉了。
班里瞬间响起一片唉声叹气的不满之声，他们可责怪的人太多了。首要是班主任扫兴，其次他们要追溯到底是谁泄了密，最后可能还要感慨一句英语老师的立场不坚定，没能从班主任那里守住她自己的净土。
但里河挺替英语老师不平的，她觉得英语老师是弱势的一方，不该受到责怪和牵连。况且她在被班主任说了之后还是很和声和气地跟同学们商量，这一扫里河脑子中关于她之前“胭脂俗粉”“绣花枕头”的呆板印象，里河甚至想要赶紧走到三楼，去跟许敏和吉义她们说“牛老师真的很好！”
也不能怪里河心太软，太容易被好处所迷惑。毕竟这件事上她也有参一本，只是其他人都不知道，刘梦也没声张出去，其他人没得机会把这把火撒到里河头上。她对于牛老师被说这件事，就更加觉得心里愧疚和她的形象高大。
而另一个牛老师呢，颠颠地过来又回去的生物老师。大概率是由她直接告诉的班主任，但这件事呢，同学们也不知道，里河也不打算说。同时，里河没觉得生物老师的做法到了讨厌的地步，她更像是一个八卦的普通民众，只是不知不觉间给这把火浇了点油。而不管有没有她这滴油，火总会烧起来的。现在被人发现，倒也避免了日后会烧到屋顶，惹出更大的事端。
总结来说，不知情的同学们只当这件事是因为有人告密给了班主任。而只有里河知道，生物老师的询问和化学老师的劝告导致的英语老师的最终妥协，是遭到了内外两种势力的联合绞杀。
因此，里河觉得坐在外排还是不太安全，她不想再碰见八卦的生物老师跟她打探情况、刺探虚实的事情了。但她实在又舍不得前排地理位置的优越，于是在她深思熟虑后，她选择了正中间第二排的里侧座。既是前排，又不是外边，会安心不少。
学生都陆陆续续地进来，里河的前后左右都坐的是女生，而男生大部分都选择坐在中间和后边。
大约是各种事情的节奏都有在加快，里河和周围人打成一片的时间也缩短了不少。
里河的同桌叫孙宇，是个第一眼看上去很可爱的女生，扎了快要齐腰的马尾辫，留很平的刘海，眼睛圆圆亮亮。但熟了之后发现她被逗之后会爽朗的大笑，情到激动处还会顺便很大力地拍里河的肩膀。她不适合做淑女，适合做任何时候都放肆大笑的小疯子。
里河的前桌头发散下来刚好到脖子，顺滑又黑亮，每天都能从前面传来好闻的洗发水香气。她眼睛圆圆小小的，笑起来就眯成一条缝，脸蛋肉肉的，皮肤晶莹透亮，带着小女生特有的娇憨，叫宋雪。宋雪也笑很多，里河说了开玩笑的话，她会装作生气地睨她一眼，然后再正经地说“别闹了，快给我讲讲这道题怎么做。”
宋雪的同桌是个跟她差了很多色差的短发女生，叫焦娟。焦娟眼睛大大的，眉毛粗粗的，做任何事都好像带着一点迟滞的味道。里河熟了之后终于可以像找到知音一样握住她的手“太好了，总算有还比我黑的人在我旁边了。”而焦娟总是会偶尔蹦出一些让大家啼笑皆非的俏皮话，当然，这种能力有时也会让周遭的气氛迅速降温。
里河左边的女生叫夏梅，露出饱满的、爆了一点痘的额头，头发是自来卷，每根都弯着小河波浪似的弧度。夏梅的眉毛粗粗长长，眼睛深邃到不行。里河有次终于忍不住问她“不好意思，你不要觉得我唐突。请问你每天都会提前起来画个眼线吗？”宋雪和夏梅都笑了“哪啊，我俩一个宿舍的，我怎么不知道她早上还画眼线。”“我这不是眼线啦，是天生的。”里河问完了才相信，就是说嘛，怎么可能会有高中生每天都早起要画眼线。
里河的后桌叫王嘉。那时候还没兴起氧气美女这个词，但王嘉的长相就是见了会让人觉得舒服的样子。她的皮肤白皙透亮，几乎一点痘痘都不冒，头发乌黑发亮，因为长时间扎着马尾，散下来的时候像是被卷发棒精心弄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她不是双眼皮，眼睛也不大，但小巧的鼻子很翘，就是这样的不是传统意义上美女的轮廓，给了大家一种清风拂面的感觉。里河本来没怎么太注意她，但宿舍里投票谁是班上最好看的女生时，其他人全部投的是她，里河才重新开始审视她的长相，觉得她配得上这个投票结果。而集所有令人舒服的优点于一身还不被其他人嫉妒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她放得开。她没有架子，会做很丑的鬼脸，会像所有平常的女生一样，素面朝天，爱好追星，爱吃零食，也会被难题困扰，也爱说一点点荤段子。
里河嗅到了不同于往常的气息，一种属于新时代来临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