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摇身一变
梁朝天赐元年三月十二日辰时许，边关重镇酒泉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战斗，战斗的双方是梁朝的守城军和一群穷凶极恶的胡人。
这伙儿胡人被叫做匈戾人，陈牧从来没听说过这个民族，而且他们长得也与普通胡人不太一样，他们多是红色和棕色的头发，黄眼珠，圆脸，颧弓骨很高，披散着头发，仿佛是一群野人。
匈戾人凶残而暴虐，或许这个名字不是译音而来，更好像是对他们民族性格的真实写照。
他们的盔甲武器，看起来都不成体系，更好像是在别的地方抢到的，而他们本民族的工业却十分落后，他们打仗的手段也比较单一，就只会搭建云梯这一种打法，颇显笨拙。
但是他们打仗不要命，而且各个膀大腰圆，也让梁军的守城将士吃尽了苦头。
陈牧看起来很年轻，其实他可是一个老练之人，突然碰见敌军主将巴图鲁，他不会以命相搏，而是先试探一下对手的实力。
经过几个回合的拼斗，陈牧心中安喜，这副年轻的身躯果然不简单，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占据上风，凭借这个优势，骑马并不是很熟练的陈牧，也敢与巴图鲁恶斗好长一段时间。
但是，巴图鲁也不是好对付的，五品上的战力，身法明显比先前被陈牧砍死的战将要快许多。想一刀砍死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陈牧与巴图鲁一时分不出高下，而此时张瘸子却跑去指挥战斗，此时他代表着的是陈牧，而不是他自己。
瘸子把刀架在李同海的脖子上，命令李同海把云梯撤掉。
陈牧早就说过，李同海这个人比较奸滑，这种人不可能是硬骨头。
如今张瘸子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立刻就虚了。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听张瘸子的命令办事。
原本犹豫不决的士兵，开始撤云梯。
敌军自然不会眼看着云梯被撤，于是在城下刀枪并举，恶斗起来。
“张邯，你去南边，把那三个云梯撤了！”
瘸子往北面跑，张邯跑去南边。
南边的敌军已经爬上城头，城下的云梯没人保护，张邯跑过去，二话不说都给推倒。
城头的敌军一看，有些慌了，因为他们的后路没了。
守城的梁军一看，也有些慌了，搞不懂城下的援军到底要干什么。
双方都没了退路。
城墙上面，敌军只有一名五品战将在上头，带领一百五十人。而孔孝先、吴栋身边只剩下不到五十个人了。梁军被动。
城下，七十名梁军，对战五十名左右敌军，略战优势。
但是城下的梁军士气足，而且强人较多。不久后，城下的敌军呈现败势。但只要敌千夫长巴图鲁不撤，他们就会顽强坚持。
双方打得焦灼。
这时，战斗的焦点落在了陈牧的身上。
敌将巴图鲁的合扇板门刀上下翻飞，变招很多，反观陈牧只是一些常见的劈砍刺杀招数，几乎没有变招。兼之骑术不精，陈牧想战胜巴图鲁很难。
陈牧心道：在这样打下去肯定不行，城头上快坚持不住了。
保持不变便是输，只能险种求胜，二马交错的时候，陈牧猛然跳到马背上，两腿一蹬，飞身扑向巴图鲁。
这一招是巴图鲁万万没想到的，结果被陈牧扑倒，两个人一起滚落马下。
陈牧本以为把巴图鲁扑到地上，二人在地面上打，结果没想到的是，巴图鲁竟然被马镫勾住了脚，被马拖行一丈多远。
就在这时，一支冷箭射了过来。
扭头一看，是张瘸子，他竟然冲着那马的屁股来了一箭，那马受疼，嘶鸣一声，狂奔出去。
巴图鲁被拖在地上，马跑出去好远好远，地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这人是死定了。
巴图鲁一死，城下的敌军慌了。
兵败如山倒，败势无法挽回。
而此时已经爬上城墙的敌军，见大势已去，竟然从三丈三的高墙上跳了下来。十分生猛。
虽然匈戾人体格高大强横，可是这样跳下来也够他们喝一壶的，有的直接摔死，有的摔断了腿，有的两腿发麻跑不快。
这时一阵箭雨自上而下飞来。
敌军纷纷倒地。
——
“敌军杀光啦！”
“哈哈哈哈哈哈！”
孔孝先双手举过头顶：“苍天保佑！我孔孝先终于守住啦！”
向城下望去，指着陈牧喊道：“陈牧！我要提拔你！任何人也拦不住！我写信给大司马，让大司马亲自提拔，我看谁敢拦大司马！哈哈哈哈哈！”
大司马唐琼是唐氏门阀族长、当朝一品大员、梁朝三公之一，他还兼任神策军大将军、太子太傅、同时还是四位顾命大臣之一。
天赐皇帝刚刚登基，陈太后垂帘听政，孤儿寡母当政，皇室不稳。
相反，门阀势力越发显得强盛。
天赐皇帝本来就是权力平衡的产物，而原太子突然薨逝，引发过一场血腥宫斗。
这件事发生在先帝弥留之际，皇帝已经神志昏沉不能言语，而新太子还没选定，这时皇位争夺进入白热化。
唐氏门阀支持的正宫娘娘唐皇后，见太子死，想把皇帝的私生子找回来，认唐太后为母，进而封为太子继承皇位。结果遭到孟氏、西门氏两大门阀强烈抨击，两大门阀准备扶持皇子赵誉登基。但在唐氏门阀的支持下，唐皇后果断出手，溺死皇子赵誉，非要立那私生子不可。结果引发一场激烈战斗，唐皇后乱战中被乱刀砍死。见到这一幕，弥留中的皇帝活活气死。
太子尚未选定，皇帝驾崩，朝野震动。顾命大臣、大柱国、玄甲军大将军赵统领兵封锁洛阳十三门，声称新皇帝登基之前，不许开门。
唐氏门阀付出血的代价，要立那私生子为皇，而此时孟氏、西门氏两大家族也在找那个私生子，非杀了不可。
结果这时私生子却不翼而飞，不知所踪。
有能力的皇子要么是死，要么是逃。
可国不可一日无君。在大柱国赵统的协调下，三大门阀同意立平时最不起眼的皇子登基，正是年仅十三岁的弘农王赵崇。
而赵崇的母亲陈贵人，摇身一变，成为陈太后，垂帘听政。陈太后没有门阀背景。赵统，是陈太后唯一的依靠。他们之间是姨表亲。
可笑的是，那个私生子的母亲，竟然是陈皇后的妹妹。据说那私生子，与皇帝长得七分相似，身材颀长相貌俊朗，但凡是见过先帝的人，都不会怀疑孩子与先帝的血缘关系。
如今，唐氏门阀通过私生子的母亲，联络太后，希望能与太后联合。陈太后在赵统的建议下，打赢了此事。这样一来，皇室与唐氏门阀合作，孟氏与西门氏合作，基本形成均势。
而孔孝先的后台，就是唐氏门阀。
打了胜仗以后，孔孝先有些得意忘形，扭头看了看满脸是血的监军吴栋，孔孝先轻哼一声，大踏步走下城去。
——
陈牧的部队进了城，把物资送到孔孝先面前。孔孝先一把拉住陈牧的手，到屋里说话去了。
而此时左亲兵卫队长李同海，领着他的人跑到指挥所门前，高声嚷嚷。
“来来来，分胡饼咯！”
士兵们聚集过来，李同海的目光在人群里扫了扫，突然骂道：“唉唉唉，那个臭不要脸的，没你的份儿，给我滚一边去！”
分发粮食的时候，吴监军的一名扈从混在人群中，却被李同海认出，驱赶出去。
结果引发一阵争吵。
不久后，监军卫队长祝猛跑过来，与李同海对骂。但是骂了半天，李同海也不肯给他一块胡饼，祝猛又垂头丧气地走了。
李同海煮了一锅粘稠面汤，给士兵发下去，然后端着碗跑到监军帐前，一边喝粥一边吃饼，顺便嚼两口肉干。
监军吴栋冷着个脸，看着面前的一切。他已经一天没吃饭了，虽然锅里还煮着麦麸。
这时都尉长孔孝先带着陈牧走了过来。
此时对陈牧的临时任命，在任务结束之后，已经自动消失。
陈牧又变成了大头兵。
孔孝先一笑地坐下来：“吴监军啊，说来咱们都是洛阳人，为驱逐鞑虏而远渡重关。咱们为大梁朝效力，为华夏百姓保太平。你我之间本应该是患难与共的战友，而不是势不两立的敌人。在洛阳时，所谓门阀之间的斗争、门阀与皇室之间的纠葛，在这遥远的边关，都应该放一放了。毕竟，我们是战友，不是敌人。”
说着话，陈牧把一袋胡饼递到吴栋面前。
吴栋不接。
陈牧把胡饼直接放到吴栋身边的桌子上。
吴栋脸色稍显缓和：“孔都尉长此言不虚，在面对外族侵略时，三大门阀从不含糊，甚至有多次合作的经验。我大梁朝之所以能屹立二百年不倒，三大门阀功不可没。你我本来都是为保苍生太平，所以才与匈戾人舍命相搏。在酒泉东城上，你我并肩，浴血奋战，实乃良好之回忆。”
孔孝先点了点头：“这一战，陈牧表现英勇，斩杀敌军千夫长巴图鲁，立功非小，我欲提拔他成为都尉，不知吴监军是否同意？”
吴栋略显惭愧：“陈牧的表现出乎我的预料，立下如此大功，令人惊叹。”
在都尉长和监军的“闲谈”之中，小兵陈牧摇身一变，成为了第七团中第四位都尉。由于第七团三个营都已经有了都尉，于是孔孝先给陈牧安排了一个都尉级副督梁官的虚职。
但即便如此，此时的陈牧依然是临时任命，因为到了都尉这个级别，需要上书旅、师、兵部批准，旅、师都是唐氏派系，孔孝先便能搞定。只等兵部批准之后，正式下发都尉腰牌。但是长期以来，只要是都尉长和监军都同意的任命，兵部都不会驳回。所以陈牧这个都尉，基本是落实了。
大头兵陈牧摇身一变，成为陈都尉。
年轻人未免有些喜出望外，没事跑到张瘸子身旁，掐着腰拍一拍瘸子的肩膀：“老鬼，你很不错嘛，继续表现，将来本都尉给你安排个百夫长当当。”
张瘸子被气得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