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说再见的模样
“分手啦？不是吧！”
苏子琴瞪大了眼睛。陆鸣点点头，跟出门前的欢呼雀跃判若两人。
“完了完了，你俩都分手了，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苏子琴摆摆手，转身到书桌边坐下。
“毕业就分手，不是很正常吗？”
虽然陆鸣说得云淡风轻，但看得出来，她的心绪已经跌入谷底，勉强维持表面上的洒脱。
陆鸣也坐在自己的书桌旁，随手拿起桌上的漫画书，页面在她指尖快速翻落，没有一副图像能印入她的脑海，她漫不经心地又将书放回去，像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双手。
“至于吗？现在联系不是挺方便的吗？非要闹到分手的地步？”
苏子琴一路看着两人走到一起，赵子岩堪称暖男典范，他和陆鸣站一起，每个眼神都暗送秋波，每个细节都无微不至，这男的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结果这么点小事就能闹到分手，简直匪夷所思。
“他自己说的。分就分吧，现在不分，说不准以后也得分，长痛不如短痛。”
陆鸣想哭，却不想让苏子琴发现，她抬头看着寝室天花板的墙缝，克制住语调中的呜咽。
“你想明白了就行。我下午还要赶两个面试，晚上陪你一块儿吃饭哈！”
苏子琴说着，便拎起包赶忙走出寝室了。
另外两人也还在为没影的offer奋斗着，此刻蝉声依旧大作，电风扇一边摆头，一边送来热烘烘的气流，堪比空调外机。长沙这座火炉一般的城市，烤箱与冷柜无缝切换，在夏天和冬天之间穿插几日春暖花开与秋高气爽，充当冰火二重天的间奏。
对面宿舍楼宇间露出岳麓山的轮廓，有飞鸟从楼间掠过，陆鸣看着窗外的一切，四年的大学生活就这么结束了。
这个苏子琴也不知是不是打飞的出省去面试了，许久都不见回来。天都要黑了，陆鸣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一直到六点多，陆鸣才接到苏子琴的电话，叫她下去吃饭。
陆鸣梳了个头，心想着这会儿食堂都没菜了吧，干脆去吃饺子得了。正在这时，寝室楼下大门口的身影正好投进陆鸣的眼帘，两人相隔五步远，对视着。
“陆鸣，我中午说话口气不太好，我不想跟你分手，咱们先异地，行不行？”
只见赵子岩手上拿着三朵红色的玫瑰花，赫然出现在女生寝室楼下。这时路过的男男女女纷纷投来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目光，苏子琴也混在人群中。陆鸣便知道，这又是赵子岩拜托苏子琴耍的伎俩。
陆鸣赶忙拉着赵子岩往饺子馆的方向走，她可不想做这种校园轶事的女主。
“能不能低调一点？你直接发消息或者打电话给我不就好了？”
陆鸣埋怨道，却未显露多少怒意。
“我怕你还在生气不搭理我，我亲自来跟你道歉，不是更有诚意吗？”
赵子岩一看陆鸣的样子便知有戏，微笑着说。
“我饿死了，我们去吃饺子吧。”
“没问题，走吧。”
说完，赵子岩就拉着陆鸣的手，两人一起朝饺子馆走去。
这会儿饺子馆里还有不少学生党三三两两一桌，一边吃饺子，一边欢快地聊着。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来，在空调的凉风下升起一缕洁白的水汽。
“你说得对，也许这次走了，我们就真的完了。”
陆鸣说道。
“你不走了？”
赵子岩满眼期待地看着陆鸣。
“走肯定是要走的，这两年都不会回来，你如果看到好看的小姐姐，就赶紧跟人家表白吧，不用等我。”
陆鸣夹起一个饺子，蘸上酱汁，送进嘴里。
“我等你，你想去上海就去吧，玩够了回来。”
赵子岩边吃边看着陆鸣。
“我说真的，我今天下午已经想明白了，毕业就分手不稀奇，如果将来遇到别的小姐姐，不必想着我，勇敢地去追。”
等到两人吃完出来，夜市已经全面铺开了。学生党们在叫卖衣服、鞋子、袜子、配饰一类的地摊间穿梭，热卤菜和烧烤摊上飘起阵阵香气，好在陆鸣刚刚吃饱，完全没有被诱惑到。
两人各自回寝室。陆鸣刚推开寝室大门，就看见苏子琴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穿着睡衣，坐在书桌旁看电视剧。
“哎哟，看样子这分手是分不成了。”
苏子琴暧昧地望着陆鸣。
“你还好意思说，骗我一起吃饭，结果是给我下套！路上那么多人看着我，太丢人了！”
陆鸣佯装生气，声讨道。
“管他呢，反正你就要去上海了，谁还能记得你！再说了，是他自己下午来找我帮忙的，赵子岩不错，你俩平时腻歪的，分什么手？”
“都要天各一方了，不分手留着过年啊？”
陆鸣依靠在柜门上，此刻再谈起分手的事，释然了许多。
“还是分啦？”
苏子琴立即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凑到陆鸣面前。
“算分了吧。”
“分就分了，没分就没分，什么叫算分了呀？”
“就是我让他别等我了，看到喜欢的小姐姐就去追去，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说不准就待上海不回湖南了。”
陆鸣转向窗台去收衣服。
“那就不算，他肯定等你。”
苏子琴笃定地回到座位上，戴上耳机继续追剧。
陆鸣拿着晾干的衣服准备去洗澡，太阳暴晒的味道从衣服上逸入陆鸣的鼻息中，陆鸣心里五味杂陈，既希望苏子琴说的都是真的，又觉得这样压力山大。
陆鸣的父母远在老家，20号之前陆鸣都还在忙于处理毕业的各种事情，来不及回去一趟，只能在电话里把去上海工作的事情告知父母，然后直接从长沙出发了。
那天天不亮，赵子岩就陪着陆鸣，拖着一个大行李箱赶到黄花机场。赵子岩跑前跑后，拿来推车，把行李箱搬上去，然后去值机选座、取票、办托运……一直到登机安检口，两人才有时间依依道别。
“你一个人去上海，要照顾好自己，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赵子岩说道。
“嗯。”
陆鸣点点头。
赵子岩上前抱住陆鸣，虽然不舍，但她铁了心要去闯闯，也只能随她了。
赵子岩帮陆鸣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陆鸣坐定后，能透过拱形的窗户看到机翼。旅客们逐一登机，安置好行李。前座后背的屏幕上在循环播放乘坐飞机的注意事项，陆鸣看了一遍，再播放第二遍时，陆鸣就转头望向窗外去了。
飞机滑行起来，能听到巨大的噪声，离地的瞬间，陆鸣觉得自己像被掷入座椅的铅球，从头皮到尾椎都紧张得发麻。棉花一般的云雾从窗外飘过，陆鸣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看着窗外，机场越来越小，整个长沙尽收眼底，绿油油的树林，纵横交错的城市道路，逐渐变得像售楼大厅的微型景观，然后所有轮廓线条模糊起来，什么也看不清了。
只身一人去千里之外的上海，寝室四个逗逼天南地北，与陪伴自己近四年的赵子岩分道扬镳，进入一本正经的职场，不舍又恐惧的情绪涌上心头。陆鸣鼻头一酸，滚烫的眼泪翻涌而出，她怕邻座的旅客发现，只能撇过头望着窗外，此时已进入平流层，下方只有一片白茫茫的云朵。
陆鸣觉得自己像一只被放逐的小绵羊，此刻与从前的一切都断了联系，连手机都不得不关机。
这个选择对吗？去上海真的能闯出一番事业吗？职场也像学校一样有趣吗？自己能得到认可吗？还会有像同学们那样有意思的小伙伴，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吗？还是要上演职场甄嬛传、办公室政治，让自己身心俱疲？
陆鸣不知道，这一刻她才忽然意识到这个决定很可怕，也许离开湖南就是个错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