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水果市场

和邱母告别后，我急忙乘车去岳父岳母家接儿子。长时间不见我，儿子看到我又表现得很生疏。时间不早了，为了赶上回成都的末班车，我急忙拿出玩具，儿子这才舍得告别外公外婆。

当晚回到家，哄儿子入睡后，无所事事的我还是对菲子的案子放心不下。既然徐俊峰6月4日晚去找过菲子，那一定能从监控中发现什么。

翻出菲子小区的监控录像，果然，我在6月4日晚的画面中找到了徐俊峰。晚上8点20分，徐俊峰独自一人从大门进入，手里提着一个透明塑料袋。小区摄像头分辨率不高，从画面上分辨不出袋子里的东西，只能看到一坨红色物体。

我加快播放速度，想看看徐俊峰离开时的情景，如果他空手走出来，那袋子里的东西就只可能是送给菲子的荔枝了。果然，当徐俊峰再次出现在画面中时，手里的塑料袋已经消失了。不过奇怪的是，这时离他进入小区已经过去了整整四个小时。

为了搞清楚具体情况，我立即联系孙厉鑫。孙厉鑫回忆说，6月4日他回家比较晚，大概在晚上9点钟左右。回到家后，他看到菲子和徐俊峰正坐在客厅聊天。

我问道：“我发现徐俊峰在你家待到很晚才离开，你们到底在聊什么？”

孙厉鑫否认道：“不晚啊，我回家后不久他就离开了。我回家九点左右，徐俊峰见我回家后表现得比较拘束，所以我们只是寒暄了几句。他离开时肯定不到十点。”

这样算下来，徐俊峰离开菲子家后在小区里还停留了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他在做什么呢？我继续问孙厉鑫：“详细说下，徐俊峰到底说了些什么？”

孙厉鑫一五一十地回答道：“徐俊峰指着袋子里的东西说，他这次是来成都办事，顺便看望下老同学。他知道菲子喜欢吃荔枝，这是他特意从云南带来的原生态荔枝。这种荔枝和水果摊上买的不一样，保证绿色无农药，非人工栽培。”

“你们就聊了荔枝？”

“差不多吧，我就对这件事印象比较深刻。他不停劝菲子尝一尝荔枝，不过菲子最近在减肥，晚上不敢多吃东西。所以菲子说明早再吃，然后顺手把荔枝放冰箱里了。”

“后来呢？”

“后来徐俊峰没怎么说话，也许是因为我在，所以他比较拘束。我记得他喝了几口茶就走了。”

“他有没有提还钱的事？”

“徐俊峰告别后，我和菲子起身把他送到门口。菲子提醒他抓紧时间，徐俊峰说他人都到成都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让菲子放心。他们两人说得很含糊，当时我没明白他们说的具体是什么事，现在想起来可能是在说还钱的事吧。”

孙厉鑫告诉我，在这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徐俊峰了。挂断电话，我继续研究资料本和录像，但一晚上都没有任何收获。

第二天，易米一大早就上班去了，她吩咐我在家里照顾好儿子，顺便采购一些去云南必备的物品。

我看了看日历，今天是周五，明天就要去云南了。想起昨晚的一无所获，我知道是时候准备告别过去了。如果用线条来描绘人生的话，我那条又平又直的线也许只是在近期抖动了一下，但终究还是要归于平静的。

下午，我带着儿子去商场买了牙膏、牙刷、毛巾、防晒霜等旅行用品。一路上我有点心不在焉，罗警官那张荔枝的照片在我脑子里挥洒不去。既然徐俊峰说荔枝是原生态的，那怎么会掉色呢？

回家路上，我和儿子路过一家水果店。儿子嘴馋，看到摆放在店门口的水果后拉着我说要吃香蕉，水果店老板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我。没办法，我只好停下来选香蕉。我嫌一串香蕉太多吃不完，老板说可以切，于是很热情地帮我选了一串。

就在等待老板切香蕉称重时，我发现儿子跑了。就眨眼的工夫，小崽子竟然跑到店里一个泡沫箱子旁边玩耍去了。我警告他不要乱跑，不要乱搞东西，别把人家的水果弄坏了。店老板一边给香蕉装袋一边说不要紧。儿子听后，得意忘形地向我做鬼脸。

我笑着举起手，走过去做出假装要打他屁股的样子。儿子连忙往箱子后面躲，我发现他面前是一箱荔枝，荔枝下方铺着一层碎冰。是碎冰散发出的薄雾把儿子吸引过来了。

看到荔枝，我想起了证物袋中留下的红色液体和菲子手上的红色印记。我听说有些奸商为了以次充好，通常会把没有熟透的水果用染料染成红色。徐俊峰会不会买的就是那种作假的荔枝呢？

从常理来说，买这种水果的目的肯定是为了贪便宜，但徐俊峰在这件事上绝不可能省钱。因为他的目的是讨好菲子，争取把还款日期宽限几天，如果送了劣质水果，只会适得其反。这个矛盾如何解释？

还有，徐俊峰为什么要强调他送的荔枝是云南带来的呢？按照顾成武的说法，如果徐俊峰是凶手的话，那染色的荔枝和杀人又有什么联系呢？

我蹲下拿起一颗荔枝，用食指搓了搓。虽然荔枝表面很潮湿，但我的食指还是很干净，没有沾上一点红色。我摇了摇头，让自己从思绪的矛盾中跳出来：我太敏感了，也许徐俊峰只是个比较大条的人，买水果被人骗了而已。

这时，老板已经把香蕉封装好，对我说道：“选点吧，刚到的新鲜荔枝，包甜！”

我想了想问道：“是熟透的吧？”

“肯定啊，你看颜色多好，都红得发黑了，不信的话可以尝一个。”

我放下荔枝，故意撒了个谎说：“上次我买了些荔枝，结果壳上的红色是染色上去的，被骗了。”

老板激动地说：“肯定不是在我这里买的，我们不卖那种东西，我们都是正规渠道采购的新鲜水果，诚信经营。”

我假装气愤地说：“那些不正规的水果从哪里来的？太害人了，染料吃了会生病的。”

老板把香蕉递给我：“就是害人啊，水果批发市场可能有人做这种生意，我们是从来不卖这种东西的，害人害己。”

我看了看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易米就要回家了。我知道，菲子的案件已经不可能有突破了，从现有的证据和线索来看，已经无望了。即使我搞清楚了徐俊峰用劣质水果欺骗菲子，也不能改变什么。但我想起了菲子的话：“你现在觉得没有意义，但是再过十年二十年呢？说不定你的看法就变了……”犹豫片刻，我想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于是，我叫了个出租车，带着儿子去了城边的水果批发市场。

下午，水果批发市场很冷清，大部分门面都收摊了，没什么人。偶尔看到几个人，也是坐在地上打麻将。我走了半个市场也没看到批发荔枝的店面。

没走多久，儿子就吵着说走不动了，拉着我的衣服要抱。我弯下腰哄儿子时，不远处一个瘦子走过来问我：“兄弟，买什么水果？”

我抱起儿子说：“有没有荔枝，最便宜那种？”

瘦子凑近我问：“你要多少？”

“五箱。可以做到多少钱一斤？”我随便说了个数字。

瘦子两只手的食指交叉，给我做了个“十”字。我摇摇头，表示不感兴趣：“太贵了，我要最便宜那种，没熟透的都行，染红那种。”

“染红？”瘦子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是的，听说那种荔枝最便宜，但是看上去熟透了。你有没有？”

瘦子斜着头看我一眼：“我做水果生意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听说过染色的荔枝。”说完，他不再搭理我，回去和他的一伙人窃窃私语。那一伙人则停下手中的麻将，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我不想久留，赶紧抱着儿子去坐车回家。

车上，我用手机搜索“染色水果”，发现市面上确实没有这种东西，网上说水果如果染色的话，保质期将大幅度缩短，反而会降低水果的价值。所以，即使是奸商也不会干这种得不偿失的买卖。

如果没有商人给荔枝染色，那说明徐俊峰送给菲子的荔枝只能是他自己染的色，但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晚上，我和易米一起收拾好行李就上床睡觉了。我们原本打算早点休息，以便明天早起坐飞机。但易米太兴奋了，说个不停。她告诉我已经安排好了旅店，是一间很漂亮的民宿，接下来的几天还有很多令人期待的安排……

很久没看到易米对一件事如此感兴趣了，我躺在她身边静静倾听，但眼睛却停留在卧室的挂钟上——过了今天，我将彻底放弃对菲子案件的调查。慢慢地，时间跨越十二点，虽然什么事也没发生，但我感到一阵失落——人生在世，做成一件事真的太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