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2

中国的数字技术企业已经走在了世界前列，引领着电子商务、移动支付和数字金融服务的发展。2018年，阿里巴巴集团创始人马云在杭州倡议发起罗汉堂，旨在推动数字经济的相关研究，更好地理解其发展和影响。这项倡议恰逢其时，因为所有经济体都越来越依赖数字技术。

作为罗汉堂学术委员会成员，我们看到了这一机构的巨大潜力。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数字化，中国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可以用来研究与数字技术相关的关键问题、机遇和挑战。中国拥有全球最发达、部署最广泛的移动支付系统，将其他国家远远抛在了后面。

尽管中国的发展速度很快，但中国仍然是发展中国家。这是我们撰写的第一本书，由罗汉堂内部研究团队和罗汉堂学术委员会成员共同完成，重点关注的是电子商务对中国发展的贡献，以及与电子商务、移动支付和数字金融服务相关的增长模式的普惠性。

书中的数据有助于我们形成许多重要的见解和结论。

开放的电子商务平台催生了数字生态系统，帮助企业家创办了大量新企业，其中许多是中小企业。这些企业已经欣欣向荣，因为它们进入的市场蕴含着巨大潜力，远超现实世界中贸易引力模型所意味的范围。

以平台为中心设计出来的生态系统的进入门槛较低，原因有二：一是其对资本和数字技能的要求都很低。这并非偶然，而是由于平台设计的初衷就是将技能要求降到最低。这与其他一些发展中国家在发展移动支付和银行服务方面的经验是一致的。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数字生态系统已经开发出了大量的互补性资源，这些资源让企业的创办和扩张变得更加简单，也为商业构想和模型的验证提供了便利。这也是有意为之的结果。作为主要的电子商务平台，淘宝已经建立了针对私营部门和公共部门的培训项目，以支持企业家和政府官员开展合作。

在中国的欠发达地区、低收入地区和零售基础设施不足的地区，电子商务发展得更快。如果按照比例计算，那么这些地区的人们所购买的产品并不少于发达地区，他们在线购买更多种类的产品，以抵消当地市场供给不足的劣势。可以非常肯定地说，电子商务和移动支付大大加快了欠发达地区（农村地区和三、四线城市）的现代化步伐。

这种普惠性还体现在其他方面。例如，将初创企业都算在内的话，淘宝网上大概有1000万家企业，其中一半由女性企业家创办。

移动支付是数字经济的关键部分。有趣的是，支付宝是在移动互联网普及之前发展起来的，目的是解决电子商务中常见的信任问题，即买家担心收不到货，卖家担心收不到钱。现在已今非昔比。移动支付系统主导着电子商务交易，并且已经蔓延到消费经济的其他领域。之前，很多个人和企业被排除在信贷系统之外，因为这些个人和企业无法提供抵押物，也没有易于获取的信用记录。而移动支付系统可以为他们提供利率合理的贷款。现在，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可靠的移动支付、贷款、保险、理财和其他很多服务都触手可及。这些是平台生态系统的关键要素，它们的影响力具有高度的普惠性。

总而言之，本书最重要的结论之一就是，从不同维度来看，电子商务、移动支付和相关金融服务在中国的发展都具有显著的普惠性。

几十年来，关于企业组织和市场之间的“劳动分工”的科斯定理，一直是理解怎样的制度安排才能实现有效的资源配置的理论框架。按照科斯定理，企业解决的是对市场构成挑战的协调问题。本书认为，开放的双边平台是一种新的制度形式，可以解决某些类型的协调问题，从而将边界往市场方向上调整。这并不意味着科斯定理失效了，而是意味着某些参数发生了显著的变化。

在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算法的驱动下，数字市场通过卖家提供的差异化产品和服务显著降低了搜索成本，以更高的效率满足了买家的个性化需求。

我们还应该学到的是，快速发展的数字经济需要公共部门和私营部门之间建立有效的合作伙伴关系。在这一动态过程中，试验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尽管并不是所有试验都能获得成功。政府需要在监管方面保持警惕，但又不能过分规避风险，以至于试验和创新被扼杀。中国的经验表明，这种合作伙伴关系行之有效，公共部门已经在鼓励创新与密切监控制度漏洞和钻空子行为之间达成了合理的平衡。

诚然，随着数字经济的发展，近年来有许多问题受到了极大关注，需要妥善解决。这些问题包括数据隐私和安全、平台的市场影响力、与自动化和人工智能相关的工作和技能要求、网络安全、数字技术在国家安全和国防中的作用。社会越来越意识到这些脆弱点和挑战，并已经开始寻找解决方案。然而，路漫漫其修远兮。只有不断进步，才能维护普惠性增长带来的切实利益。本书记载了中国过去20年在此方面积累的宝贵经验。

本书还表明，在中国看到的高度普惠性、数字化增长模式在更广泛的意义上对发展中国家具有重大借鉴意义。当然，各国的条件和制约因素存在差异，需要因地制宜。但其上行潜力巨大，值得进一步研究。

我们希望本书能够促进对数字经济的研究，并扭转过去一段时间出现的负面看法，至少某些国家关于数字经济的讨论已经走向消极的一面。我们还特别希望，本书阐述的中国经验有助于其他发展中国家将数字元素纳入总体增长和发展战略。

本特·霍姆斯特罗姆

克里斯托弗·皮萨里德斯

迈克尔·斯宾塞

备注：本特·霍姆斯特罗姆，麻省理工大学经济系Paul A.Samuelson经济学讲席教授，2016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克里斯托弗·皮萨里德斯，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经济学皇家教授，2010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迈克尔·斯宾塞，纽约大学William Berkley经济学和商科讲席教授，2001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