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未央之民国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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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风 云 突 变

“太太,不好了,不好了---------”伴着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候三领着两个家丁跑进东院。“一大清早,叫什么魂哪!”“太太,老爷他,老爷他死了。”陈范氏一惊,手中团扇掉在地上,旋即平静下来说:“死就死了吧,早晚的事。不要声张也就是了。”“可是,可是-----”“可是什么?”“小姐,小姐也不见了!”“废物|!”陈范氏不由恶向胆边生,狠狠给了候三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

怎么办?她在心中暗自计较,如果只是老爷死了,还可以秘不发丧,先把人送去再说;可如今那小贱人也逃了,就无论如何瞒不住了---------她猛地转身,问:“西院不是派人日夜盯着的吗?人怎么跑的?”两个家丁互相推搡着说:“昨晚赵大刚带了两个人来把我们打昏了,劫走了小姐,他们还有枪呢!”“是两个什么人?”“他们走的时候,好象赵大刚喊了声‘良子’。”陈范氏心下明白了,一个主意立时打定了:“你们两个去带人把赵顺抓来,候管家留下。”“是!”待二人走远,她示意候三近前:“你到警备司令部去一趟,就说我有份大礼送给吴司令。”候三不解,陈范氏对他耳语片刻,脸上现出顿悟的神情。望着管家离去的背影,陈范氏嘴角浮现出一抹狡黠的冷笑-------------

北方汉子赵顺,此刻被五花大绑地捆在院中一棵老梧桐树上动弹不得。随着一声声“嗖嗖”的皮鞭声过后,他身上便多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赵花子,我劝你还是招了吧。你谋害老爷,你儿子拐走小姐,勾结抗日分子和皇军作对,条条都够你父子死一百次的。若是你供出他们的去处,不但皮肉之苦可免,下半辈子吃喝也是不成问题的。”

赵顺张开咬出血的嘴唇,恨恨地说:“世上也有你这号女人。老爷尸骨未寒,你不想着好好操办后事。却一个劲儿地要卖掉他的亲生女儿,还想抓大老爷,当汉奸!陈家名门望族,怎会娶进你这种不要脸的女人!”他脸上现出嘲讽的表情:“难怪老爷看不上你,你这号女人,连狗都懒得闻一下。”陈范氏的圆盘脸立时涨得青紫,声音都变了调:“给我抽,抽死他!”“是谁得罪了我们的陈奶奶呀!”一个洪亮的男声仿佛炸雷般响起,陈范氏马上从椅子上弹起,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去:“哟,吴司令!我家这点事还劳动您亲自来了,这,这可如何担当得起。”吴疤子听说预订的小老婆跑了,气得要杀人,可一听说有望抓住陈伯钧这位抗日名将,马上又转怒为喜。此次来就是想和陈范氏商量出一条万全之策,可以将陈氏一网打尽。

时近正午,陈家大门外。几个家丁手忙脚乱地给“陈宅”的巨幅匾额挂上白色的丧幅,甚至连门口的石狮子脖子上也挂上了白绫。

“听说,陈老爷病了也有两月了,还是没挺住啊---------”“什么呀,听说是他那个仆人赵顺害死的,他儿子还拐走了陈家小姐,警备司令部马上要贴通缉告示了。”“是吗?赵家两父子平时老实巴交的,看不出来呀。”“人不可貌相啊,瞧,来人了。”两个警察走了出来,一个拿着告示,一个拿着浆糊桶和刷子,开始在墙上贴告示。“写什么?写什么?”密密匝匝的人群里,一个略通文墨的长者开始读:

“兹有刁奴赵顺谋害其主,致其死命,证据确凿,于明日午时押往东门外执行枪决。其子赵大刚劫持良家少女,勾结抗日分子,罪无可赦,凡有举报其下落者,悬赏一百块大洋。浔江警备司令部。”

在一片嗡嗡议论声中,赵大刚与罗俊二人压低了头上戴的圆礼帽,挤出了人群--------

悠扬的晨钟声声回荡,和尚们的木鱼和诵经声在山寺里飘摇。今日诵的是《住生咒》,陈伯钧伫立于大殿外,希望这场法事真的能超渡弟弟的亡灵,让他的灵魂在另一个世界里得到安乐。除此以外,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呢?参谋罗俊迎面跑来,神色有些慌张:“军座,不好了,老赵被抓了。”“什么?谁干的?”“估计是二太太做下的。”“嗨!”陈伯钧拍了下大腿:“昨晚该把他带出来就好了!咦,你怎么一个人?大刚呢?”“他不肯回来,说是要找人帮忙,而且城门口也贴满通缉他的告示,出城怕不安全,就随他去了。”陈伯钧倒也并不担心,虽然相处不长,但他已发现赵大刚冷静机智,似乎天生就具备优秀军人的素质,他一定能保护好自己的。只是他们为什么抓老赵,难道仅仅是为了泄愤,不是!难道-------他不由打了个寒噤。

傍晚,初秋的夕阳已变得清冷,沉闷的几声暮鼓从正殿传出,伴着山涧哗哗流水轰鸣,令人感到丝丝凉意。一位白衣少女独坐于涧旁大石之上,她的眼眶红肿,声音亦变得沙哑。一位身着白色圆领中山装的少年站在不远处的棕榈树下,注视着少女因为抽泣而颤抖的背影,目光充满无限的怜爱与疼惜。他知道,失去至亲有多么痛苦,这种痛,必须让它发泄出来,他无法替妹妹分担。

“小姐!”不知何时,赵大刚出现在素云身后。“大刚哥,你回来了。家里怎么样了?”“小姐,老爷后事已开始办了。你不用操心了。”“我,我想回去为我爹守灵。”“你疯了,太太和吴疤子正到处抓你呢,难道你想去做那个大汉奸的小老婆。”那张色迷迷的狰狞的脸出现在眼前,陈素云不觉有些后怕,她忍不住靠在赵大刚肩头伤心啜泣。大刚伸出双臂,似乎想把心爱的女孩搂入怀中。“刚啊,她是小姐,你是个下人,永远记住了,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父亲的话回响耳畔,他举起的手又放下了。“小姐,快些跟你伯父走吧,这里的一切都交给我吧。”他轻抚素云肩头,轻声说:“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已,良子!”陈茂良应声而出,刚才一幕他已尽收眼底,他的眼角布有血丝,昨夜他一夜没睡陪伴安慰着妹妹。但她也从没伏在自已的肩头痛哭过,茂良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大刚迅速走近他,低声说:“今晚如果我没有回来,今后云小姐就拜托给你了。一定要照顾好她,不要让她受人欺负。”“什么?”茂良一惊,不及反应,赵大刚已消失在山间石道。

“大刚,站住!”陈伯钧和罗俊突然出现,堵住了他的去路。“大刚,你要去干什么?”“大老爷不必操心了,我爹的事我自己能办好,您只管带小姐走便是了。”赵大刚的语气冷静而坚决。陈伯钧轻舒一口气,“我和你一起去!”语气有如磐石般坚定。二人大惊,罗俊抢先说:“军座,我看这事没那么简单,八成是冲着您来的。眼看抗战就要胜利了,这节骨眼上,您可不能出什么差错啊-------”“赵顺照顾我弟多年,忠心耿耿,我决不能眼看着他被诬陷致死。”二人正争执间,赵大刚突然掏出手枪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说:“陈将军,我一直敬重您好是条汉子,我替我爹谢过了。可是老爷临终的遗言难道您好忘了吗?他可是把唯一的女儿托付给了您,如今小姐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吴疤子还四处抓她。您怎么忍心让她再失去唯一的庇护呢?如果您好非要以身犯险,我情愿现在就扣动扳机。”陈伯钧惊呼:“别------好吧,我答应你。我陈家欠你们父子的,只怕今生都还不清了。”“军座,我陪大刚去吧!”罗俊道:“我在重庆也受过狙击特训,不敢说百步穿杨,但弹无虚发还是可以保证的。”陈伯钧注目爱将,问:“如果你们今夜不归,我该何以自处?”“将军不必忧心,即使我被抓了,也一定会有人相救。至于罗参谋,我一定会让他安全脱身的。”赵大刚的话似乎另有深意--------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好在陈伯钧长年军旅生涯,昼夜行军是常有的事,已经习惯了。此时他正作着最坏的打算,如果罗俊和大刚今夜不归,那么一定是被捕了。那么这个地方便不再安全,明早就该换个地方,茂良和素云两个孩子应尽快让他们返回重庆,自己留下来设法营救罗参谋等三人。可惜自己的部队自芷江战役后一直在西南休整,鞭长莫及,眼下最近的抗日武装只有江北的新四军某部,八年并肩作战又摩擦不断的兄弟冤家,他不禁踟蹰起来。

破晓时分,罗俊策马回来了,带着肩头还在淌血的枪伤。他说:“多亏了大刚,他进院前叫我隐蔽,自己一个人先进去的。刚看到他爹被绑在树上,就中了埋伏。我打死了几个宪兵和警察,又打掉了院里的灯,才趁乱逃了出来。怎么,大刚没回来?”陈伯钧表情凝重。罗俊“腾”地站起,“那可怎么办?”他不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茂良,快,把他抬床上去。”“父亲,罗参谋的伤要紧吗?”“还好,没伤及骨头,得找个医生取出子弹才行。”陈伯钧掀开罗俊的衣襟,仔细看了看伤口,忽然一迟疑:“茂良,你去叫素云收拾好行李,你把罗参谋的东西也收拾一下,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要马上走。”“父亲,你是说大刚------”茂良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不,大刚他决不会出卖我们的。”“小心使得万年船,听我的。”茂良带着不置可否的神情出去了。

罗参谋的房间很小,随身物品极少,一个小包袱便全部解决了。最重要的东西便是一部收音机了,那是他替陈伯钧收集了解抗日战场信息的唯一渠道。茂良也许是不小心触动了哪个按纽,收音机里忽然传来一通叽哩呱啦但却抑扬顿挫,掷地有声的男声,肯定不是汉语,也不象是英语,是日语!他调了调频,几乎所有的音频都在播放这段日语,太罕见了。父亲曾于北洋时期留学日本,他一定可以听懂,去问他吧!

这一天是1945年8月15日,一个注定要载入中华民族史册的伟大日子。千万人的命运将从此被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