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太莱夫人的情人
（Lady Chatterley's Lover）

长篇小说，1928
［英国］劳伦斯（David Herbert Lawrence，1885—1930）

康妮的丈夫克利福·查太莱在1917年大战中身负重伤，被送回英国，腰部以下永远瘫痪了。战后他们回到克利福的世代名家勒格贝，克利福继承了爵位，康妮便成了查太莱男爵夫人。

勒格贝地处煤铁区的米德兰，居民多数是矿工，日子过得贫乏而单调。查太莱夫妇与人们根本没有什么接触。因为克利福认为矿工们实际上只是煤矿的一部分，而且他也怕人们看到他的残废，不愿见任何人。克利福开始写小说，康妮则极力帮助他，怜爱他，全神贯注于他的事情上。他们过着一种空虚漠然的生活，7点半过了是8点，8点过了是8点半……

这样，不久康妮就感到了不安。她知道自己只有克利福和他的书，而这些书是没有生命的，里面空无一物，她与有生命的世界脱离了联系。在勒格贝的第二个冬天里，她的父亲曾对克利福说：“我想，守活寡的生活恐怕不太适合康妮。”而克利福却强硬地问：“怎么不适合她？”康妮是否守活寡，克利福是不关心的，他需要康妮，以便使他相信自己是生存着的。

那年冬天，年轻的爱尔兰人米克里斯来到勒格贝。这个正在倒霉的剧作家引起了康妮的同情。她需要一个男人给予她生命，这是克利福没有也不能给她的。在狂野的爱情驱使下，她委身于米克里斯了。这是在她那呆板生活中第一次盛开的一朵浪漫之花。

夏天里，米克里斯又来了，带着兰花和写好的剧本。在康妮眼中，他真是卓越非凡，十分漂亮。晚上，康妮和米克里斯同居。在性交过程中，她发现米克里斯是一个不体贴人，只顾自己得到快感，不顾女人如何的自私的男人。而且性欲旺盛的她还遭到了他的嘲笑，这使她十分痛苦和厌恶。最终和米克里斯分了手。

一天，克利福有什么话要吩咐他的守猎人，让康妮去村舍叫他。在那儿，康妮无意中看到那守猎人正赤裸着上身洗浴。他的白皙的腰、微露的骨骼……直逼康妮心里，使她的心迷乱了。这个名叫梅乐士的守猎人，大约三十七八岁，他那蓝色的、洞视一切的眼睛使康妮感到羞怯。回家后康妮向克利福谈起梅乐士，而克利福却轻蔑地称他是个怪癖的人，对康妮认为梅乐士有点儿特别的说法不屑一顾，甚至猜疑地看着她。康妮知道他没说真话，他厌恶人家提起什么有特别之处的人。她认为他是那样地狭隘，那样地惧怕生命！

康妮回到楼上卧室里，把衣服脱光，让大镜子照着自己的裸体，看到镜中自己的形象，不禁暗自伤心。她的身体瘦削而松弛，已经失去了女人的丰润和光彩，在她看来，27岁的她已经老了！她穿上睡衣倒在床上哭泣，后来突然觉得她狂怒地憎恨着克利福，憎恨他的写作和谈话，憎恨那骗人的精神生活，憎恨所有欺骗妇女和她们肉体的男子们！

但是，康妮仍然只能无可奈何地生活下去。克利福觉得康妮为他所做的事情是理所当然的，他和他的朋友们仍然在高谈阔论着，他们认为唯一可贵的就是精神，忘掉肉体就能获得快乐，摒弃性爱才是名副其实的文明。不过，康妮反抗的意识已经在悄然滋生了，愤怒和忧郁占据了她的身心，她咬紧牙关在痛苦中挣扎。不久，康妮的姐姐希尔达到勒格贝，在她一再坚持下，克利福终于同意雇用波尔敦太太来照料他的生活。这样，康妮总算得到了一点儿自由。

春天来了。一天，康妮到树林里去散步，她要忘记世界和所有行尸走肉般的人们，要露出头来看看太阳。她在林中观赏野水仙花，听叮咚作响的流水声。在闲逛中，她发现了一间用于喂养小鸡的木屋，梅乐士正在那儿摆弄鸡笼。康妮坐在小屋门边，静静地看着那守猎人灵巧的双手和弯曲着的腰部，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突然，梅乐士回头望了她一眼，看到那脸上静穆和期待的神情，骤然地仿佛觉得自己的腰背有一种火焰在燃烧。但是他又惧怕她，他也不想再和任何女人接触了，他的前妻与人私奔留给他太多的创伤。他憎恨康妮出现在这小屋里。

然而，康妮却一再地到小屋去，早晨或者午后，甚至刚下过雨的时候，尽管梅乐士总疏远地站着，不愿接近她。康妮需要逃到树林来，克利福和他的企业界的朋友们的声音使她发冷，这儿饲养的小鸡、母鸡却能使她的心温暖起来。

一天午后，康妮又来到小屋，梅乐士正在关闭鸡笼，她被那些悠然游戏的小鸡迷住了。这纤小、纯洁的新生命，是那样地毫无畏惧，那样地富有生气！她禁不住跪在地下，捧起一只小鸡，看着看着，竟掉下了眼泪。梅乐士见她这般神情，也不禁产生了对她的怜悯，不知不觉，那往昔的火焰又在腰背飞腾起来。他惶惑地望着她，温柔地说：“不要哭。”听了这话，康妮觉得心都碎了。她茫然地擦掉眼泪，随他进了屋里。当他关上门，在地上铺开一张军毡时，她奇异而驯服地躺下去了，随即他们两人进入了一种沉睡的梦幻般的状态中……

一切都静寂了，唯有机器的嘈声和刺眼的灯光。梅乐士觉得米德兰工业区的贪婪世界就是无限罪恶所在的地方。他想，要是可以和一些人联合起来，去和那外界的、闪光的、铁与电的“东西”抗战，去把生命和女性的温柔、自然的欲望的财富保存起来，那就好了！他决定要诚恳地保护康妮和她的温柔，直到无情的机械化的贪婪世界把她和他同时压倒。回到家的康妮还沉浸在一种兴奋状态中。她认为梅乐士是一个热情的人，一个健全而热情的人，他值得自己爱。由此，她一点儿也不为自己的行为后悔，甚至也不怕人们知道后会产生的后果。她实在恨男爵夫人这个名称。她可以走，但是不能不再去小屋那儿，也不管他是守猎人还是绅士。

在后来的日子中，康妮不断地与梅乐士相会。他们在小屋里、在树林中、在雨中的小径上，尽情地欢乐。他们越来越融洽，越来越和谐。在迷醉的时刻里，康妮感到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一种超过大自然美的美，她兴奋和幸福极了。她的灵魂仿佛在升华，她觉得世界好像是个梦，一切都洋溢着生命，她沉醉在自己的温柔的美梦里了。

克利福的煤矿里发生了罢工。康妮指责克利福和他的企业界朋友不给工人一点儿同情，把他们天然的生活和人性夺去，但克利福却坚信群众是永远被人统治的，是他赐予了工人一切，现在还得执上一条鞭子把事情摆布好。一个礼拜天的早晨，他们散步到山顶的时候，克利福坐的轮椅小车出了毛病。他招来梅乐士，让他修理。克利福时而颐指气使，时而狂怒暴躁，根本不理睬梅乐士的任何建议，忽而不准他帮着推车，忽而又命令他推车，俨然一副统治者气派。事后，康妮责问克利福为什么这样不体谅人，他却说：“总之他是我的守猎人，我每星期给他两金镑，并且给他一所屋子住。”康妮怒不可遏，心想：“他用钱去买人！好，他并没有买我，所以我没有和他共住的必要。”她第一次明确而决然地憎恨克利福，甚至恨不得要他从这大地上消灭掉。当晚，康妮便到林中小屋与梅乐士住了一宿，早晨离开时她还对他说：“但愿我不久就来和你完全同居。”

初夏，康妮怀孕了。她要求克利福提出离婚，同时勇敢地挑明她所爱的人就是梅乐士。这使克利福犹如堕入陷阱的野兽，狂呼乱叫起来：“天哪！你竟和我的一个仆人发生关系！”但“我却不提出离婚”。接着，他辞退了梅乐士。

康妮决定离开勒格贝，去了苏格兰。梅乐士去了乡间，在一个农场里找到了工作。他们坚持着，心里充满希望，期待着那不远相聚的日子。

作品介绍

《查太莱夫人的情人》的作者劳伦斯（David Herbert Lawrence, 1885—1930）是20世纪英国文学最重要的代表作家之一。他出生于一个矿工家庭，曾求学于诺丁汉师范学院。一生创作十分丰富，无论是诗歌、散文还是游记、小说，皆有独特的建树。

《查太莱夫人的情人》是劳伦斯最后一部长篇小说。小说创作灵感得之于一个奇特的真实故事。它的最后一稿，劳伦斯曾考虑把它改名为《温柔》，还写过一个《约翰·托马斯与珍妮夫人》的修订本，并亲自为小说设计了在火焰中自焚的凤凰作为封面。由于小说毫不隐讳地描写了性爱，因而被斥为淫秽作品。当时，内政大臣下令没收此书，作者被叫作“蓄着络腮胡子的色情狂”，甚至他的画展也被查禁。1959年出版此书的英国企鹅出版社还被控犯有出版淫秽作品罪，引起了轰动整个西方出版界的官司。直到1960年10月伦敦中央刑事法院裁定出版社无罪，小说才得以解禁。

《查太莱夫人的情人》虽然命运坎坷，但终以其严肃的寓意、社会批判的主题、真切透辟的写实手法和细腻深刻的心理描写成为名著，并对现当代英国乃至西方文学产生了重大影响。

小说通过对康妮与梅乐士的性爱关系的描写，探索和肯定了身心融合完美自然的男女关系，并以此深入批判了资本主义工业文明对人类生活和人性的残害，呼唤自然和谐生活的复归。小说中半身瘫痪的克利福以其拥有的机器、财富，不仅控制着工矿和工人，还窒息了康妮勃勃的生命力，冷酷地制造着死寂的生活，他正是扼杀人类美好生活的资本主义工业文明的象征。而康妮的选择及与守猎人梅乐士的关系，则象征着人们对一种自然和谐而美好的生活积极追求，这正是作品不能打入色情小说的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