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绝望海岸（1）
一颗炮弹打来，一根着了火的桅杆倒下，砸在吴汉尼的头上……
现在，吴汉尼只记得醒来前最后的画面是这样的。
他以为自己死了。
冷，一阵阵的冷，越来越清晰了。
紧闭的眼眶中，眼球下意识地动了一动。
全身的感觉有些回来了，最小的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
等到眼球在眼眶里可以随意转动的时候，全身上下那种彻骨的寒冷，开始蔓延开来。
第一块肌肉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抖动，接着第二块、第三块，整个身体如拂过极寒的冰凌，不受大脑控制，此起彼伏地抖动。
一阵熟悉的海浪带着呼声，扑到身体上，犹如卷在一块海边的礁石上，砸得粉碎，细浪吐着白色的泡沫又跳跃着退去。
全身仅有的力量全部集中在眼眶上，用力……
眼睛终于睁开，眼珠转了下，看见满眼的黑青色朦朦胧胧。
吴汉尼再次将自己的眼睛闭上，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是在梦里吗？
不是梦，他没有死，他被海水冲到了岸边。
“那么，这不是梦？这又是哪？”
这个念头才一闪过，又一阵海浪扑上他的身体，将他的头卷进浪里，吴汉尼下意识地憋住呼吸，等到海浪再次退走。
现在他脑袋比刚才清醒点了，又一次地睁开眼睛。
刚才看见的朦胧黑青色，是头顶遥远的黑色星空，上面还点缀着一些星星点点。
太冷了，按理吴汉尼并不会太怕冷，他的家就在北海外昆岛，那里常年也是寒冷，他从小在那里长大，对于寒冷有天然的抵抗力。
可是现在寒冷却是一下一下地刺痛全身肌肉，让吴汉尼逐渐从昏迷中醒过来。
等到又一阵海浪过去后，吴汉尼已经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海滩上，凭着对海水高度的判断，现在是在涨潮了。
如果自己继续一动不动在这里躺下去，不用多久，海水就会将自己淹没。
他尝试着慢慢活动自己的身体，因为寒冷而抖动的肌肉逐渐回到他自己身上，他可以慢慢转动脖子。
吴汉尼家就在昆岛，那是一个小岛，出门就能看见大海，因此对海边景象一点不陌生。
果然，这是一个海滩，但是和自己家乡昆岛的海滩相比，这个海滩上一点低矮的灌木都没有，映入眼帘的全部是黑色嶙峋的礁石，样子看上去奇形古怪，似乎是一块块狰狞的恶魔。
吴汉尼慢慢将自己身子坐起，四周一片黑暗，只有头顶的星空，将一些光亮照射在海面上，海水阴冷幽兰的反光，让他稍微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他发现寒冷的缘由，自己居然全声上下不着片缕，光脱脱一个人半躺在海水里。
“怎么会这样？”
他用手按了下依然胀痛的太阳穴，努力想回忆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条大船，一条大船，一个巨大的黑影……巨大的火光……，然后然后……
他现在用力想，也只能想起这些，还有就是自己家在海边的吊脚楼，以及昆岛上不同此地的低矮草木。
其余的事情，他一件都想不起来，他失忆了。
在这里这样下去，要死的啊。
“呃~”
一声悠长的呻吟传进吴汉尼耳朵，他费力地将自己的脑袋转了九十度，看向了旁边。
一块单独凸立在海水里的尖锥形礁石上，一个和自己差不多模样的人脸正朝下趴在那里，大概也是海浪的冲击，让他喝了不少海水，似乎正在那里呕吐。
要不是他发出这一声的长叹，在这黑夜里，谁都不会注意那黑色礁石上竟然还有人。
吴汉尼又一次动了动自己身子，除了冷和失忆外，其它似乎没有大碍，他勉力地翻过身子，蜷起双腿，慢慢地将自己身体站直。
可能全身血液流动加速了，或者他有些适应了，现在吴汉尼明显感觉到寒冷比方才要减轻了些。
又一波海浪袭来，水到了直立的吴汉尼胸口，然后在海滩上扑腾一阵，又快速地向大海深处退去。
刚才发出呻吟的那人，这次是不断大声咳嗽，声音中的气息也时断时续，听上去就快断气了。
本能驱使吴汉尼朝着那人所在的礁石跨出一步，他想去救那人，把他也拖到海水到不了的岸上。
吴汉尼的脚虽然跨出，单浑身还是虚浮无力，差一点又要软倒。
他镇定了一下，趁着这一波海浪还没有卷来，浑身的力气灌注到双腿，一步一步蹒跚地挪动。
礁石上的人还在微弱喘气，吴汉尼的手已经碰到此人的身体，他牢牢勾住对方，试图将那人拖下礁石。
那人身体沉重，自己又无法动弹，吴汉尼用尽力气也拉不动他。
海浪又一次轰隆隆地推向岸边，吴汉尼只得深深吸一口气，用手拉住那人，以防备自己被海浪卷走。
海浪冲过礁石，变成无数的碎片，劈头盖脸将两人都压到了水底。
刚才纹丝不动的那人，被海水一冲，又被吴汉尼一拉，居然从礁石上滑下，几个扑腾到了吴汉尼身边。
海浪再一次快速退去，吴汉尼将那人死命向后拉了几十米，终于到了一个安全地方。
“喂，喂，你还行吗？”
“噗嗤，”那人吐出一大口海水，翻开死鱼般的眼睛，嘴里嚅动着什么。
“嗯？你说什么？”吴汉尼将自己的耳朵贴近那人的嘴。
“都死了，一船，凯鲁，奥亚皇。”
“什么？”吴汉尼头又开始痛了，他似乎看见一个巨大黑影压向自己。
“死，死……”那人发出最后几个单词，头朝边上歪了过去。
“哎，哎，你别死啊。”吴汉尼用力摇动那人的身体，感觉到手里的身体越来越软，越来越冷，那人再也没有睁开眼睛看他一眼。
吴汉尼失望之极，在这荒凉的海滩上，好不容易救了一个人，居然还是没能救活。
那人临死前的几个词：“凯鲁，奥亚皇，一船。”像个重锤，冲击着吴汉尼的脑袋，他感到头痛却又想不起什么。
吴汉尼坐在那人边上，不知道坐了多久，等到又一阵寒意袭来时候，他不由看了下那人。
那具尸体上有一层薄薄的衣衫，吴汉尼不及多想，动手脱那人身上的衣服，有点东西披在身上，总比现在这样赤身裸体好吧。
他才把那人身上的布衣脱下，发觉尸体似乎动了下。
难道没死？
他将头转过去，想再探探那人的鼻息。
头还没过去，那人突然睁开眼睛，吴汉尼大吃一惊，那人的眼睛里没有眼黑，全是眼白。
尸体上半身突然坐直，张开大口，对着吴汉尼脖子一口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