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1.一种在其中存在着“自己感到害怕”这个短语的语言,这个短语的意思是:自己被害怕的想法所纠缠。——而例如,人们现在可能会假定,害怕这个动词并没有第一人称现在时。英文“I am...ing”。注1
2.如果我对一个人说“我希望你回来”,如果这种希望仅仅持续了三十秒,那么与持续了两分钟的希望相比,它是不是不那么急迫呢?
“我很高兴,你圆满完成了它!”——“你高兴了多久呢?”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但它可能是有意义的。一种可能的回答是:“只要我想到它时”,或者“最开始我并没有对此感到高兴,但随后则感到高兴了”,或者“我一再想到它并且感到高兴”,或者“我仅仅在一瞬间想起它,但我那时感到高兴”,等等。人们也说,“对我而言它是一种持续的高兴”,以及“在一瞬间我对他的灾难感到高兴”。
3.“我在移动象。”——“你移动了多久?”
4.请考虑“如果p则q”这种命题形式的例子:“如果他来了,那么我会告诉他这一点。”如果他现在并没有来,——那么我由此而遵守了我的诺言吗?——我违背了它吗?——
但人们能不能说,那个命题断言了一种“关联”?我会不会回答他说“情况并不一定是这样的”?这并不像是如下这个命题:“如果这两个人相遇了,那么就会有一场打斗。”在这里,那种回答会是可能的。
5.但如果被断言的并不是实质蕴含(而且这样的情形是存在的!)——那么我还能不能针对“p⊃q”回答说“情况并不一定是这样”?而在这里它意谓什么呢?
6.“如果这两极相接近,那么就会有一团火花闪动。”——人们把什么当作对该命题的一种证实呢?是如下这种观察吗:它们从不相接近?——我们在这里想说的东西可以用实质蕴含来表达吗?当然不能;但或许可以用“形式蕴含”来表达?还是不行。——我们想说出的东西肯定是一种自然法则;人们很容易去想象一种导致这一点的观察。人们曾经观察到:即注2当它们互相接近时总是有一团火花闪动。——该命题或许是“(x).ϕx⊃Ψx:(∃x).ϕx”这种类型的?如果不是,那么这个命题一定有一种用法,尽管并不是同一种用法。
7.“如果他过来,那么我会对他说……”是一种决心,一种诺言。如果它应当不是任何一种假的诺言,那么它就并不建基于如下事情的确定性:他不会来。这既不是一种实质蕴含,也不是一种形式蕴含。
8.人们可以在一种科学的有条件的预言中区分开合理性和正确性。如果它得自一种如此这般的有根据的理论,那么人们可以称其为“合理的”。因此,如果其前件并不符合实际情况,那么人们就可以说:如果这是符合实际情况的,那么情况就会是……。但如下事情并没有给予我这样说的权利:前件自身并没有得到证实。
9.一个像“每个物体都在移动……”(惯性定律)这样的命题,一定要被把握成“如果-那么”这种形式吗?“如果某物是一个物体,那么它就在移动……”——或者这是不是一定意味着:“存在着一些物体;而如果某物是一个物体,那么……”?(没有人会想到这样来表达它。)
10.如下事情是显而易见的:人们可以把一个恐惧概念仅仅用于动物,而且这个概念语词会缺少第一人称。
其第三人称会非常类似于“害怕”的第三人称用法。
11.请你记住:虚拟式在条件句之外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如果一个人说“我或许会赢得这场游戏”,那么人们会问:“如果——呢?”
12.[参阅“感到害怕”等。]没有什么比如下事情更加困难的了:没有偏见地观察概念。因为偏见是一种理解。而如果这一点对我们有那么多的影响,那就放弃它吧——。
13.“I’m furious”注3这句英语并不是对于自我观察的表达。这类似于德语的“我发火了”[Ich bin wütend];但不同于“我感到愤怒”[Ich bin zornig]。(“怒火在我胸中可怕地翻滚着”。这是怒火的一种颤抖。)
14.人们问自己“真正说来‘我害怕’意味着什么?我此时在想些什么?”对此当然没有任何回答,或者有一个并不适合的回答。
问题在于:“它处于哪种语境中?”(PU II 81)
15.人们可能有某种权利去说:“我只是说出它。”因为这仅仅意味着:请你不要为某种伴随着这种言说的东西担心。
16.这种表露难道不能存在于不同的语境之中吗?这些语境有时给予它这一种、有时给予它那一种面孔?
17.我说“我害怕……”,另一个人问我“你想用它干什么?它像是一种惊呼吗;或者你在影射自己在最近几个小时里的状态;你仅仅想向我做出一个报告吗?”我是不是总能给出一种清楚的回答?我从来无法给出任何回答吗?——我有时必定会说:“我曾经思考自己是如何度过这一天的,并且似乎对自己生气地摇着头”——但有时是:“它意味着:哦,天啊!要是我不那么害怕就好了!”——或者:“它仅仅是一声害怕的呼喊”——或者:“我希望你知道我的感触是怎样的。”——在这种表露之后有时真的跟随着这些解释注4。但人们肯定不能总是给出它们。(PU II 79)
18.人们可以设想这样的人,他们好像以一种比我们确定得多的方式思考,并且使用一些不同的语词,有时是这个,有时是另一个。(PU II 80)
19.没有什么东西比构造如下这种虚构的概念更为重要了:它们把对我们概念的最初的理解教给我们。
20.“什么是害怕?”——“嗯,害怕的现象和诱因是这些:……”——“‘感到害怕’意谓什么?”——“‘感到害怕’这个短语是这样被使用的:……”。
“因此,‘我害怕……’是对于我状态的描述吗?”它可以在这样一种语境中、带着这样一种意图被使用。但是,例如,如果我只想向一个人报告我的忧虑,那么它就不是这样一种描述。
21.例如,人们可能只是把“我害怕”作为对我行为方式的一种说明而说出。那时它就远不是一种呻吟,甚至可能被带着微笑说出来。
22.人们问自己“真正说来‘我害怕’意味着什么?我借此针对着什么?”对此当然没有任何回答,或者有一个并不适合的回答。
问题是:“它处于哪种关联之中?”(PU II 81)
23.如果我要经由如下方式来回答“我在针对着什么?”、“我此时在想着什么?”这些问题:我重复害怕的表露并且与此同时关注着我自己,好像是从眼角观察着我的心灵,那么我不会得到任何答案。不过,在一个具体的情形中我的确可以问“为什么我说了这点,我借此想要什么?”——而且我也能够回答这个问题;但是,这不是根据对于言说的伴随现象的观察。而且,我的回答会补充、改写较早的表露。(PU II 82)
24.什么是害怕?什么叫作“害怕什么”?如果我想通过一个指向来解释它,那么我将表演害怕。(PU II 83)
25.我也能够以这样的方式表现希望吗?几乎不能。甚至于能够以这样的方式表现相信吗?(PU II 84)
26.“我相信,他会来。”
“我一再告诉自己:‘他会来’。”人们可能拥有一个关于后者的特有的动词。
27.描述我的心灵状态(比如害怕的心灵状态)——我在一个特定的关联中这样做。(正如一种特定的行动只有在一个特定的关联中才是一个实验。)
如下做法竟然是如此地令人惊异吗:我在不同的语言游戏中运用相同的表达式?有时可以说也在诸游戏之间运用相同的表达式?
“我想到他”和“我对他进行思考”肯定意谓十分不同的事情。(PU II 85)
28.我难道总是带着非常确定的意图来说话吗?——因此,我所说的话就是没有意义的吗?(PU II 86)
29.“现在你提到它了:我想他会来。”注5
“我现在相信你是正确的:他会来。”
“不。我对此感到深信:他会来。”人们可以设想一种(适用于)所有这些表达式的独特的语境。
30.人们描述一种心灵状态,这一点属于什么呢?——或者我能不能问:人们想描述一种心灵状态,这一点属于什么呢?
31.人们也可以问:“它对我而言的重要之处何在呢?”
32.“我想向你描述我的心灵状态”——或许与“我只想让自己的感受释放出来”相对。因此我想的是,他知道“我的心境如何”。(在这种语境中,人们常常谈论状态的持续。)
33.如下事情的确是不同的:安静地承认恐惧——无拘无束地表达它。语词可能是一样的,而语调和手势则不同。
34.如果人们在葬礼演说中说“我们哀悼我们的……”,那么这的确应当表达了悲伤;而非是告诉在场的人什么事情。但是,在不同的环境中这句话是一种报告。在坟墓边上举行的一次祈祷中,它可以是一种报告。(PU II 87)
35.我们当然并非无条件地针对一个人说,因为他说他具有疼,所以他就在哭诉。因此,“我具有疼”这句话可以是一声哭诉,而且也可以是某种其它的东西。(某种类似于对害怕和其它情绪的表达的东西。)(PU II 90)
36.但是如果“我害怕”并非总是,并且的确有时是,某种类似于哭诉的东西,那么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它就应当始终是心灵状态的描述?(PU II 91)
37.“我具有疼痛”这种哭诉通过什么而与单纯的报告相区别?肯定是通过意图。而这种意图或许会在语调中得以表达。
38.一个命题出现于其中的语境注6在戏剧中得到了最好的描绘,因此特定意义上的一个表达的最好的例子,就是一段引自戏剧的引文。而又有谁会问戏剧中的角色说,他在说话时体验到什么呢?
39.“你必须知道:我感到恐惧。”
“你必须知道:我对此感到害怕。”——是的,人们也可以以微笑的语调说出这点。
你要向我说,他没有感到这点吗?!否则,他究竟是如何知道这点的?——但是,即使它是一个报告,他也不是从他的感觉了解它的。他不可能引用自己的感觉来作为其陈述的证据。这些感觉并没有教给他这一点。(PU II 5)
40.那么,请想象经由害怕的手势所引起的感觉:“我对此感到害怕”这句话的确也是这样一种手势;而且,当我在说话时听到和感受到它时,这点属于其它的感觉。那么,为什么没有说出的手势竟然构成了说出的手势的根据注7?(PU II 6)
41.我们在特定的环境中学习使用“思维”这个词。
如果这些环境有所不同,那么我们就不知道如何使用它了。——但我们并不一定由此而能够描述这些环境。
42.“如果那些人在自己的颜色陈述中有严重的分歧,那么他们就不能使用我们的颜色概念。”——如果那些人在自己的颜色陈述中有严重的分歧,那么他们由此就不会使用我们的颜色概念。
他们不会玩我们的语言游戏:请考虑一下,人们如何比较他们的语言游戏和我们的语言游戏!
43.因此,如果我听到一个人说“我害怕”,我如何可能获悉这是“对心灵状态的描述”还是其它东西?我是不是应当问他,而且他肯定会理解这个问题?——但他的确可以回答它。如何来回答呢?例如,是这样的:“不;我只是在发泄自己”,或者“是;我想让你知道我的感受是怎样的”。
但人们几乎绝不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这难道不是因为如下事情吗:语调和语境一定会给予我们答案?因为人们会从这些东西看出,他是否在揶揄自己的害怕;或者他是否在自身之内发现了什么;或者他是否不情愿,但出于坦诚而向我们坦露这些;或者他是否像喊叫一样地表露它们;等等。——但无论这些话是如何被表露的,它们难道没有告诉我关于同样的事态——他的心灵状态——的东西吗?
44.“拿破仑在1804年加冕”这个命题是不是拥有一种不同的意义,依据该意义,我把它作为信息向一个人说出,或者在历史测验中说出它以表明我所知道的事情,等等?为了理解它,就所有这些目的而言,人们必须以同样的方式向我们解释它的语词的意义。而如果这些语词的意义及其排列构成了该命题的意思,那么……。
45.问题的确是这样:那种人们绝不能称为描述的哭喊——它比每种描述都要原始——仍然起到了一种对于内心生活的描述所起的作用。(PU II 88)
46.如果有人可以呼喊,那么他并不能以此来在一场交谈中向一个人报告某事。
47.我听到“我害怕”这句话。我问道:“在何种语境中你这样说?这是一声叹息,是一种坦白,一种自我观察,还是……?”
48.如果有人喊“救命!”,那么他是不是想描述自己的心境?
他从不想要描述什么东西。
49.但是,存在着这样的过渡,它们从不会被我们称之为描述的东西开始,过渡到会被我们称之为描述的东西。
50.“心灵状态的描述”这个词组刻画了某种游戏的特征。而且如果我仅仅听到“我害怕”这句话,那么我也许会怀疑在此进行的是何种语言游戏(比如基于语调),但直到了解了语境之后我才会知道这一点。
51.因为一类或另一类特征属于我们称之为描述的东西。观察、考虑、回忆的行为、为了精确性的努力、改善自己的能力、比较。
哭喊绝不是描述。但是,存在着过渡情形。“我害怕”这句话可以与哭喊较为接近和较为疏远。它可以与它非常接近,并且可以与它非常疏远。(PU II 89)
52.如果一次敏锐的倾听向我表明,我在那个游戏中一会儿以这样的方式,一会儿以那样的方式体验“weiche”那个词,——那么它不是也向我表明,我在一整个命题——我理解该命题并且在某种意义上体验到它——的语境中常常根本就没有体验到那个词吗?(PU II 286)
53.“这个语词的意义站立在我的心灵之前。”——如果该语词出现在意思明确的语境中,人们会这样说吗?
54.一种文字注8,在其中,被划掉的语词和句子是一种符号。
55.你的确许诺说,这个词被体验为是那样被“意指”的,就像你现在说出它那样:然后还请带着同样精细的感受说,你是否在正确的语境中在这种意义上、“这样意指”那个词。因为如下事情是很清楚的注9:你在另一种意义上这样而非那样地意指它、对它感兴趣,甚至随后解释它。(PU II 286)
56.但是,这时仍然有如下问题:为什么在关于意指的游戏中我们谈论一种“意指”?——这是一个不同种类的问题。——下面这点是这个语言游戏的现象:我们在这种情形中使用“意指”这个词。注10(PU II 287)
57.你想问的问题就像是,人们在一本关于纯粹数学的书中提出了一个物理学问题。这是一种误解吗?
现在我并不为了其它东西而使用意指这个词;而是在一种不同的情况下使用它。[就像在我说“我在梦中知道”时,我并不用“知道”这个词来标示两个东西。请比较:对不真实性的感受。]在此人们究竟是不是应当以不同的方式将其运用的技巧教授给我?
58.请设想,我听到一部贝多芬的作品并且说“贝多芬!”——与在“贝多芬于1770年生于波恩”这个命题中相比,这个词在这里有一种不同的意义吗?(如果有人不理解惊呼的语调,那么人们或许可以向他解释说:“只有贝多芬才这样写注11”。)
59.说e“对应于”黄色,会比说“e是黄色的”更加正确吗?这种游戏的要点难道不恰恰在于如下事情吗:我们在e是黄色的这种说法中表露自己?
是啊,如果存在这样一个人,他倾向于说,e“对应于”黄色,而不是“e是黄色的”,那么他的与众不同之处,难道不就几乎像是一个并不觉得元音同颜色相关联的人的与众不同之处吗?而对于意义体验而言也与此类似。
60.如果我在对语言的学习中想让自己铭记“Bank”这个词的双重意义,交替地注视长凳和银行的图像,并且总是说“Bank”或“这是一个Bank”,——那么在这里“意义的体验”是不是就会发生了?我想说,在这里它肯定没有发生。但是,例如,如果对我来说言谈的语调固定了我意指一个或另一个东西这一点,——那么它就已经发生了。
61.情况肯定并不像是,我们固执地用同样的语词来标示两个事物,而且人们问我们说:如果它们实际上是不同的话,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新的用法正是在于如下事情,即旧的表达在一种新的情况下被使用;而并不是标示某种新的注12东西。
62.对“确切的语词”的体验。这与对“意指”的体验一样吗?
63.“为什么人们把在梦中的这个称为‘知道’?”——人们并不把任何在梦中的东西称为知道,而是说“我在梦中知道……”
如果事情与意指和意谓无关的话,人们为什么要把这个称为“意指”和“意谓”?——我在如下这种游戏中把什么称为 “意指”(或“意谓”)呢:我说“我现在用这个词意指……”?
但我这样来称呼什么?——一种体验?哪种体验呢?
我能不能用除了如下表达式之外的方式来描述这一点:我现在这样来“意指”这个词?
64.因此我不能说:我恰恰用同一个词给两个不同的事物命名。(否则这个问题绝不会产生。)
65.“我们为什么在那种游戏中谈论‘意指’?”——我在询问什么呢?询问理由还是原因?——当然不是询问决定了我们那样去言说的考虑;也不是在询问一种辩护;因为这些东西并没有被涉及。
66.请称它为一场梦!(PU II 287)
67.但还是有如下问题:一个人为什么在关于“意指”的游戏中使用同样的语词?——他能否使用一个不同的词?他究竟是不是把同样的词用于某种不同的东西?他能否对其给出一种不同的解释?
68.请将它称为一场梦。这并没有改变什么。(PU II 287)
69.“舒伯特”——这个名字仿佛是一个形容词。
人们肯定不能说:“请看看所有‘适合’的东西。例如,这个名称适合其承担者。”
一种附加物的确会是一种扩展;而在这里恰恰并没有一种扩展。因为人们并不把实际上不相配的东西称作一种“相配”。人们仿佛仅仅在延伸这个概念。更确切地说,在此似乎存在着一种错觉、一个镜像。我们相信自己看到了并不在那里的东西。但情况仅仅似乎是这样。——我们当然知道,“舒伯特”这个名字并不与其承担者或舒伯特的作品处于任何适合的关系中;而且我们被迫这样来表达自己。(PU II 284)
70.我们在图像、概念和适合之下看某物。
我的确可以把一个东西视为另一个东西的变体。而且在极端的情形下,被我看作变体的东西和那个东西本身可能不再具有丝毫的相似性。——我们这样来说这一点:这个图形首先是那个图形的简单的投影。然后投影线或许变得弯曲了;但对我而言它还是一个投影。最终它们弯曲得不可识别了,但我仍然看到一个投影。(就像一些人仍然把一位老人看作年轻人,而这个人已经与之前变得完全不同了。)
将人名的案例带入这种语境,或许是很奇怪的。但人们可以制造一种语境。即如下这种:人们恰恰把人名看作肖像。
71.让我们假设,我通过把一个三角形看作如下这种变化的终点而把它看作一个四方形:。——那么这种变体属于被看到的面相。但如果在我们看来那个名字是其承担者的肖像的话,那么情况就恰恰不是如此。
72.我说了某些话(例如:“‘舒伯特’这个名字的确完全适合舒伯特”)——但这并不意味着任何东西。
73.“……这个名字适合……”这个命题,像我们所使用的那样,并不是关于该名称或其承担者的任何报告。它是一条关于报告者的病理学报告。——人们并不教一个孩子说,这个名称适合那个人。
74.一个人(向我)挥手。“你想要什么?”——“我想让你来。”
这是他挥手时的意图。
这种信号是一种活动的起源。因此它难道不也是解释的起源吗?这种解释的内容难道不是这样吗:“这种挥手是我现在给予你的那种解释的起源:请到我这里来”?
75.在这里人们不能说“它[这个名字]并不十分适合”,或者“它看上去并不十分适合”。
情况似乎并不是这样的:“适合”并不完全是正确的词。
人们当然也可以使用其它的语词;例如,“在此有一种亲缘关系”。
76.“人们很容易把总是结合在一起的东西当作是有亲缘关系的。”这是正确的表达吗?并不完全是。但它们似乎是有亲缘关系的。
情况并不是这样的:“我认为它们是有亲缘关系的,尽管实则不然”——因为为了知道它们并没有亲缘关系,我似乎仅仅需要醒悟过来。但我是在亲缘关系的图像之下看到它们的。
我使用这个词、这幅图像。
人们自然可以解释说:在使用中,相配和结合//紧密的联系//紧密的关联//常常是在一起的;而由此便有了错觉(如果人们应当把这称为错觉的话)。
77.我设想,一种关于此类奇怪现象的生理学解释已经被发现了。人们现在看到错觉是如何产生出来的。也就是说,在大脑中发生的事情有时也就是在……快乐激动时发生的事情:现在我们理解,为什么人们总是说……!而如果这种解释被给出了注13,那么那个谜团也就被解开了,——我们被置于何种处境呢?它仅仅清除了一个我们并不感兴趣的问题,而我们所面临的事实是:我们在缺乏正常起因的情况下想去使用那个表达式、那幅图像。
78.但这样的话还是有如下问题:我们为什么也在关于意指的游戏中谈论一种“意指”。
该问题(完全)不属于这里。我们在此使用这个词:因为它有注14这种意义。没有其它任何语词或意义对我们来说是合适的。我们要接受这个事实。
79.但现在这个词在两种意义上被使用吗?不是的。(否则的话我们就会欠大家一个解释。)人们以两种不同的方式教授这种用法吗?
80.但对这种奇怪现象的解释难道不令我们感兴趣吗?
请考虑另一种与之具有亲缘关系的现象,以及关于它的解释所做的贡献。是啊,理解如下事情自然是令人感兴趣的:我为什么在此次散步中会具有城市一定位于那边这种印象;尽管一种简单的考量就可以使我深信情况其实并非如此。我现在应当假定,自己知道这种错觉是如何出现的:我从两个地区间的相似性中得出了错误的结论,如此等等。——但我的确并没有明确地得出那个错误的结论,而且如下事情也没有得到解释:那些相似性为什么会诱使我得出那种冒失的结论。这种解释并没有解决那种奇怪之处。(对于把声音看作是有色的等等现象来说,也同样如此。)
81.如果一个人一再对“N.会不会回来?”这个问题做出肯定的回答,那么人们可以这样来表达这一点:他处于认为情况是如此的状态中。但没有人会说,“N.会回来”这个回答描述了被提问者的状态。
82.如果“我相信p”陈述说,我处于一种特定的状态,那么“├p”这个断言同样如此。
因为“我相信”这些词的出现不可能起到这种作用,它们至多能暗示这一点。(PU II 103)
83.在一种语言中,“我相信p”只能通过“├p”这个断言的语调得以表达。它的意思并不是“他相信……”,而是“他倾向于说……”,而且也存在着“假定,我倾向于说……”这种假定,但并不存在着“我倾向于说……”这样一种表露。(PU II 104)
84.在其它时候也存在着一些异常。人们说“或许会下雨”,但不说:“假定或许会下雨,……”
85.穆尔悖论并不存在于那种语言中;相反,会存在着一个没有第一人称现在时的动词。(PU II 104)
86.但是,这不应当让我们感到意外。请考虑:人们能够在意图的表露中预言自己将来的行动。(PU II 104)
87.请考虑表达式“我说……”,比如在如下说法中:“我说今天将下雨”,后者直接等同于断言“今天将……”。大致说来,“他说今天将……”意味着“他相信今天将……”。“假定我说……”并非意味着:假定今天将……(PU II 113)
88.不同的概念在此互相接触并且一起走了一段路。人们一定不要相信,如下线条均是圆圈。(PU II 114)
89.如果某人依据一种释义来看某物,那么他并不因此而体验到一种释义。
90.任何进行思考的人都知道,笔记或图像——它们对另一个人而言什么都没有说,而且人们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它们——如何可能代表思想或思想的单个特征。(计算天才的记数法。)
91.“在你说出这个词的时候,你在意指这个吗?”——“不是的;我其实想到了……”——这是一种体验吗?不是的。一种体验不会有同样的旨趣。体验或许能够告诉一个心理学家有关“无意识的”意图的事情。(PU II 296)
92.换言之:例如,如果我获悉,在说出这个词的时候他在自己面前看到这个或那个,那么如下事情会是可能的:我由此得出一个关于他潜意识中的趋向的结论——在说出这个词时,浮现在他心中的并不是他伴随着这个词的说出的意图,或者他伴随着这个词的思想。
93.“这株植物从那颗胚芽而非那株植物生长而来。”请你设想,人们真的会在一种语言中这样来表达自己!
94.但那颗胚芽是什么呢?——那种在说话时的体验。(因此或许是一种想象——好像它的确常常存在。)但依据其本性,它肯定不是那颗胚芽。某种东西也不会通过随后的生长而成为一颗胚芽。因此所留下的东西仅仅是:那幅胚芽的图像把自身强加给我们。(这是十分自然的;因为我们想在经验中看到事实的核心。)
95.那个一定会令我们感兴趣的问题因此是:对说话的时间点的指涉有何用途?它向一个人报告了什么?
96.“我设想注15,你此时会想到他。”这一点并不包含在那幅他在自己眼前看到的图像中(他并不准确地识别出它),也不在于他默念出的那个名字(这个名字也可能属于另一个人)。这一点是释义的链条、解释的链条。
因为如果他说“我此时想到……”,“我以此意指……”,那么他由此就与那个时间点建立了联系。
(因此,例如,他并没有想起一个想象图像,他在自己面前看到这个想象图像,并且它向他展示如下事情:他曾经想到……。)
97.他并不从想象图像中读出自己在思考什么。
98.他在说些什么,而且此时我一定会想到N.。我是在什么时候突然想到N.的?在哪个瞬间,在他说哪句话的时候?——如果我知道这发生在他说哪个词的时候,——那么在他说出这个词时,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
这些想法以这个词作为起点。这根链条开始于此。但是什么使得它们成为链条呢?是如下事情吗:我这样来说?
99.“我注意到,你在这个词被说出时变得开始沉思了。”
100.“我在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想到了他。”这个时间点实际上的意义是什么?——因为我有时会想说:“在我看来,在那个词被说出时我想到了他。”——在此主观上的东西并没有制造任何区别。而问题依然是:“这样一个报告有何种后果?”
101.“我在这个词被说出时想到了他。”这个报告的令人感兴趣之处在哪里?相应于这些语词的原初的反应是什么?
102.“À propos……”注16
“你是怎样突然想到他的?”——“你说……而这令我想起了他。”
103.人们在什么时候会说,我给那个人写信?这是如何显示出来的?我自己如何知道这一点?!——在我书写的时候,我在写信给他吗?
104.如下说法几乎会是很奇怪的:“我在给他写信的时候想到了他。”
105.“我们刚刚在谈论他”,谈论那个我现在正指着的人。这种言谈如何与他相关联?我难道不恰恰是通过这些语词而制造了与他之间的关联吗?
106.“我知道你在谈论的是谁。”——我如何可能知道这一点?而“知道这种言谈是关于那个人的”这一点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灵状态?
107.“你在谈论的是谁?”——“是N.。”——“是我的朋友N.。”——“是这张照片上的那个人。”——“是现在走进门来的那个人。”
108.假定上帝向我们的心灵内部望去,他不能在那里看到我们在谈论谁。(PU II 298)
109.人们在哲学中必须做出如下区分:表达我们思维倾向的命题,以及解答这个问题的命题。
110.无法治愈的疾病是规则,而非例外。
111.通过这种表露你指涉了说话的时刻。你是在指涉这个时刻还是那个时刻,这点是有区别的。
(语词解释并不与任何时间点有关。)
人们是如何开始去这样说的?(这个问题的重要性何在?)(PU II 300)
112.“你为什么在说出这个词时看着我,你想到了……吗?”
因此,在这个时刻存在着这样一种反应,“我想到……”解释了这种反应。(PU II 299)
113.“我们两个在听到这个词时都想到了他。”
假定我们中的每一个人此时都默默地与自己说了相同的话——这样的做法也不可能意味着更多的东西。
但是,即使这些话难道不也仅仅是一个胚芽吗?它们可是必定属于一个语言,属于一种关联,以便真的是想到那个人这点的表达式。(PU II 297)
114.如下事情的确会发生:一个被大声说出的语词处于一种未被说出的思维过程的中心。而且人们可以报告这一点。正如总的来说人们可以报告如下事情:在这个时间人们在默默地考虑这个或那个。无论这个报告的令人感兴趣之处是什么,它都一定也是那个报告的令人感兴趣之处;而且因此也是如下事情的令人感兴趣之处:人们在……这个词被说出时想到……。
115.“那时我想到:他会不会来——。”
“你看上去如此的迟疑;你在想些什么?”——“我刚才在想:他是否会来——”。……“你此时是否在心中对自己说这些话或类似的话?”——“不。我那时以奇怪的方式想到了皮科洛米尼,注17想到了那一幕,在其中……”。
116.想象中的言说并不以一种重要的方式与言说相比照,但我们关于这二者的语言游戏则是相似的。(有球的网球和无球的网球。)而且某一种想象图像也在其中扮演了一幅真实图像的角色,该图像也能够与命题和解释相关联。
117.换言之:我们的语言游戏大概就像指涉一个被大声说出的命题一样指涉一个想象图像。因为后者仅仅是一个声音系列,而且并不直接指涉任何东西。
118.现在的问题是:当一个语词出现在一个特定的语境中时,我可以在思想中制造一种不同的语境——如果我不这样做,如果没有异常的事情发生,——那么我的思维是不是在沿着我的言说而行?
119.即使我的思维有时会偏离言说的路径,它在正常的情形下也还是沿着这条路径而行的。
120.如果所有事情都运转正常的话,那么就没有人会想到那伴随着言说的内部事件。注18
121.哲学并不是对语言使用的描述,而且人们可以通过对语言的所有生活表露的注意来学习哲学。
122.知道、相信、希望、害怕(等等)是如此不同的概念,以至于对它们进行分类和归档对我们而言是毫无用途的。但我们想要了解其中的差异与相似之处。
123.请比较:“在你谈论N.的时候,我相信你意指的是那个……”以及“在你谈论N.的时候,我知道如下事情:你意指的是那个……”
一种特定的体验属于后者吗?而又为什么属于前者呢?
124.这种表达式:“……在我头脑中掠过。”
“在阅读时我们昨天的谈话掠过我的头脑。”在聚精会神的阅读时,我所阅读的东西也掠过我的头脑了吗?
125.“不,当我说‘Bank’的时候,我们的花园长凳在一瞬间掠过我的头脑。”——我是不是会说,如果一切事情运转正常的话,那么银行就会“掠过我的头脑”?
126.请你设想,某个人一做出表露,就(总是)会跟我们聊聊那时在他的灵魂中所发生的事情。(这是一种习俗。)这在所有环境中都会令我们感兴趣吗?
127.“在我说‘Bank’时,我意指的自然是你应当从中取钱的那家银行。”一种意义体验一定与这个语词相伴随吗?(胡说!)——但如果我——与那种语境相对——此时想到的是我们花园的长凳,那么为什么情况会是这样的呢?
128.“我今天已经三次回忆起如下事情:我必须给他写信。”与此同时在我之内发生的事情具有什么样的重要性?——但是,另一方面,这个报道本身具有什么样的重要性,什么样的旨趣?
它允许人们引出一些结论。(PU II 302)
129.“我并没有完全忘却它;今天我已经三次想到了它。”——“是啊,我知道:在我谈论……时注19你吃了一惊。”——他的精神状态得到了阐明,并且有某些后果。例如,与如下事态的后果不同:“我完全忘却了它;我从未再想到过它。”
130.在那个语词被说出时我走向这个方向。(就像是人们在这个点上划出一条曲线的切线。)
但这仍然仅仅是一幅图像。(就像人们通过有球的网球来描述没有球的网球。)
131.语言游戏“我意指(或者那时意指)这个”(事后给出的语词解释)完全不同于语言游戏:“我那时在说话时想到……”。后者与如下语言游戏有亲缘关系:“它那时让我回忆起……”(PU II 301)
132.在意指、思维和想起的时刻可能有一种独特的反应。
133.这个语言游戏借以开始的原始的反应是什么?这种反应可以被转变为像“我在听到那个语词时想到……”这些语词。事情是如何成为这样的:人们使用这些语词?(PU II 303)
134.“你说出这个词,仿佛此时你突然想起某种不同的东西。”人们并没有学习过这种反应。
这种原初的反应也可能是一种语词上的反应。
135.假定我在与某人谈论N.博士。如果在谈话中间我说“在听到‘N’这个名词时我想到了N.博士”——那么我的对话者不会理解我。
如果我说“我现在用‘N’意指那位N.博士,他……”,那么对此的回应或许会是:“当然了。不然你还能意指谁!”
如果我说“在听到‘N’这个名词时我在自己面前看到了N.博士”,那么这或许是无关紧要的。
136.“我在听到这个词时想到……”——如果一个被问到“此时在你之内发生了什么?”的人并不知道如何回答,那么他的表露是无效的吗?——他的确可以回答说“我忘记了”,而他只是觉得自己曾经知道它。
137.“我想用这个符号让你理解……”是不是可以与“在我开口之前,我想说……”相比较?换言之:——前一个句子——更确切地说它并不是一种定义——是对一种过去意图注20的表露吗?
138.“你为什么瞧着我?”——“我想让你理解……”。这并没有表达任何的符号规则(没有表达任何的一致性);而是在表达我的行动的目的。我自然可以使用一个为了这种目的而被规定的符号。(PU II 304)
139.“这个数字是该序列的合乎逻辑的继续。”通过这句话我可以让一个人在将来把这个或那个称为“合乎逻辑的继续”。我只能在例子中展示什么是“这个或那个”。——换言之,我教他构建一个序列(基础序列),而并没有教他使用关于该序列规则的表达式;更准确地说,这像是代数规则之用法的基石或类似的东西。
140.我现在确实可以在教授该基础序列时使用“同样的”这个词,被教授者或许已经在不同的语境中了解到了其不同但又彼此相关的意义:可以看到,如果我此时对他说“你必须总是做这个,总是加上1”,并因此而说出一条规则,那么他会更容易地学会构造这个基础序列;但它在此(也)不是作为规则而起作用的,仍然不存在任何代数。
141.如果有一个意义为“错误地相信”的动词,那么它没有任何有意义的第一人称现在时直陈式。(PU II 98)
142.“我相信他会来,但他肯定不会来。”如果我对某个人这样说,那么这个报告就是说:他不会来,但我仍然深信相反的情况,且因此会依据这种信念来做出行动。但是,我当然不是通过如下方法来这样做的:向另一个人报告说他不会来。
143.“我的确相信他会来,但他的确不会来。”
我为何向一个人报告自己相信某事?为了使他深信人们所相信的事情,还是仅仅为了向他传递关于我在此事上的态度的信息?
144.请观察:“他不会来,但我会全然装作自己相信他会来。”我可以对一个人这样说,但实际上这种假装可能受制于病理上的东西,以至于它并不是真正的假装。
人们可以这样来表达这一点:情况并非如此,但我必须相信它。
145.我说,“我相信情况是这样的,而且情况并不是这样的”这个命题可能是真的;如果我真的错误地相信了它的话;而这也许是可能的。但是什么使得这个命题为真呢?另一个人如何可能看出它为真呢?他如何知道我相信它呢?并不是得自我的举止;因为这是充满矛盾的。
146. 如果我说:“瞧!这幅图像中包含着这个图形”——我做出的是一条几何学的评论吗?——“这幅图像”难道不是这样的吗:这个是它的精确的复制品,而这个复制品可以用特定的语词来描述?说它现在包含着这个图形,或者说它曾经包含着这个图形,这有意义吗?——因此这条评论是非时间性的,人们可以称之为是“几何学的”。
147.对于感知这样一个事态来说,由此可以得出什么呢?
请你设想,一个人瞧着一幅画谜并且发现了其中隐藏的图形。但他现在想象这幅图像自身发生了改变,以至于那个图形出现了。他或许会说“这里现在有这个图形”。
或者相反,这幅图像自身或许已经在不经意间改变了,而他仅仅相信,自己发现了某种一直在那里的东西。
148. “人们在听到‘我看到这个’这句话时,实际上应当指向自己的视觉印象,然后人们真的就会指向自己所看到的东西。”各种语言游戏交织的结果。(类似于:“‘这个’是真正的名称。”)
149. “我现在看到这些面孔并非完全一样。”(非时间性的句子。)但这毕竟是眼睛所看的地方!请你设想,一个人想说:“是的,这是一种以视觉感觉为中介的感知;但它并没有描述我的视觉印象。”这些东西会是什么呢?我为了对面孔进行比较,在看过一张面孔后再看另一张,与此同时我获得一堆视觉印象;或者一种不断变化的视觉印象,某种人们或许想通过电影来描绘的东西。但为了简单起见,我们难道不能从所有印象中凸显出两个来吗?这两个视觉印象在极端的情形下难道会不够用吗?这两个印象能否描绘我曾经注意到的东西——即差异性——呢?
在这里,我们难道不是在玩一种完全不同的游戏吗?
150. 如下事情并非是偶然的:我在这本书中使用了如此多的问句。
151. 在这里我是否应当说,视觉印象、感觉材料和视觉对象是彼此不同的?这个概念在这里看上去并不适合。如果人们想象自己把相似性或差异性看作某种图像式的东西,那么人们就会把它们设想成是某种在图像中被强调的东西;就像为了向一个人指出两幅图像的不同之处,人们可以着重画出不同的东西。但是在这二者中看到被着重标出的东西的人,却并没有由此而注意到图像中的不同之处。
你必须把这个游戏视为一个整体,然后你就会看到差异。
152.“我看到,这二者是相似的”可以被用作是时间性的或非时间性的,而这要依据“这二者”是如何被定义的。但我是否由此而每次都看到不同的东西?“我看到”总是时间性的,而“这二者是相似的”则可以是非时间性的。
153. 但在实际的使用中,这个句子被时间性地还是非时间性地意指,这一点总是很清楚的吗?——例如有一对兄弟;我遇到他们并且说“是啊,我看到他们彼此相似”。我是不是意指:M和N这两个人现在是彼此相似的?(或许之前并非如此,等等。)——或者:我注意到,这两个人的外观——例如一幅图像可以把握住的那种外观——彼此相似。——如果我做出了原初的表露并且被问到自己意指的是哪种意思,那么我一定能够做出回答吗?
154. “你不应当画出他面孔的素描”可能意味着:你不应当画出那个人面孔的素描,无论它看上去如何——或者意味着:你不应当画出那些现在碰巧属于他面孔的面部特征。在每种情况下,都有某些重要的不同之处。而且这条被这样或那样来理解的禁令,具有各种不同的后果。
155. 即使我说“这两张面孔之间有一种相似性”,这也可能对我意味着若干不同的事情。例如,这可能意味着:在这种面孔和那种面孔之间存在着一种相似性。这里的两种面孔的特征都可以通过描述而得以刻画。令我感兴趣的可能是这些人的面孔,或是每次我遇到他们时这些面孔的形状。
我所想象到的区分,自然是如下这两种意义间的区分:一是,这两种线条有相似的形状——,二是,圆形、椭圆和双曲线彼此相似。
156.这种区分是外在的和内在的相似性的区分。
157.如果我现在谈论两幅面孔说它们是相似的,——那么如下问题有意义吗:“你意指的是外在的还是内在的相似性”?
158.“如下事情令你感兴趣吗:你可以在看上去完全不同的形状中觉察到一种相似性?”
“你是不是想说,这些形状或许有共同之处,——或者这些人有共同之处?”——但其区别何在呢?——令你感兴趣的是这些形状还是这些人?如果是形状,那么你或许会准确地临摹它们,研究线条的相似性,并且完全忘记那些人。如果存在关于这一点的讨论的话,那么它会是几何学的讨论,关于线条类型的讨论。
159.假定,我临摹这些面孔的形状,以向某人解释这种相似性,而且他说“是啊,这些线条具有相似之处,我看到了这一点;但这些面孔看上去则并非如此……”——那么我可能会回答说:“你或许是对的,但这对我而言并不重要。我想说,这样一种形状和那样一种形状,它们看上去是如此的不同……”对我而言,这里涉及的是一个几何学问题。
但如果我回答说:“你是对的,我弄错了”——那么对我而言重要的就是这些人之间的相似性。
160.“他们是兄弟,但毫不相似。”——“我可以在他们之中看到一种相似性。”在此对我而言重要之处何在?
161.请设想,存在一种美学的规则,根据该规则,在一幅油画上的诸多面孔之间必定存在着一种相似性。我现在指向两个人并且对某人说“把他们当作你的图画的模型;他们具有一种相似性”。
162.如果我不能用“他们现在具有一种相似性”来代替“他们具有一种相似性”,那么这个句子就是非时间性的。
但如果我在一个特定的时机说出它,那么如下事情总是清楚的吗:我是否想容许上述这种替换?我一定会考虑它吗?
163.对我而言重要的事情可能是:我的确在这些似乎并无共同之处的线条中看到了某种共同之处。因此,重要的事情是,我的分析的目光。
164.“我在一种比看到同样的东西更重要的意义上看到不同的东西。”
165.一则图画故事。一幅图画里出现了鸭子,另一幅里出现了兔子;但一个鸭子头被画的十分像一只兔子头。某个人瞧着这些图像,而且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如果他来描述它们,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个形状有时描述成一个,有时描述成另一个。只有当我们向他展示了这些形状的相同性时,他才感到惊讶。
166.因此他看到了这两个面相,可并没有看到面相的转换。
167.在对这两幅图像的复制中,他会不会每次不同地来描摹这个头部?据我所知并非如此!因此他两次都完全同样地在看它们。
168.但他两次都进行同样的想象吗?——就我对这个问题的理解而言——并非如此。
169.在面相转换中注21人们会意识到这个面相。
170.但如下说法是正确的吗:“他看到了两个面相,但并没有看到面相的转换”?我难道不应当这样说吗:“因此他以两种方式来释义这幅图像,但并没有看到面相的转换”?
对他而言,这幅图像最开始的确像是一只鸭子的图像:而且如果他在这里看到一个面相,那么总的来说,他在每幅图像、每个对象中都看到一个面相。我究竟是不是研究了每一幅图像,以此来了解人们能否不同地来看它?——因此我会说:他并没有看到那个面相;他如此这般地来释义那幅图像。
171.对面相的体验的表露是这样的:“现在它是……”
172.这种现象的哲学重要性何在?它比日常的视觉体验奇怪很多吗?它对这些体验做出了出乎意料的阐释吗?——在对它的描述中,(那个)关于看这个概念的问题变的尖锐了。
173.而在此人们可以提问说:如果一个人说“现在它是一只鸭子——现在是一只兔子!”——那么在开始之处发生了什么呢?在此他并没有体验到那种转换,而且他已经说了“现在它是……”。恰恰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他已经在玩那个游戏了。
你必须寻找某种东西,它把在“现在它是一只鸭子”这句话被说出时的视觉体验与在“现在它是一只兔子”这句话被说出时的视觉体验(如果一个人完全不知道关于面相的任何事情的话)区别开来。而且人们当然找不到任何这样的东西。
那么我应当说些什么呢?——在他说“现在……现在……”这句话时,我所感兴趣的那种体验在何时发生?(我们在这里有两种不寻常的体验吗?或者是三种?)
174.这种奇怪的东西实际上是惊讶;是“这怎么可能!”这个问题。
关于这一点的表达或许是:“同样的东西——而又并不同样。”
175.这种悖论或许表露在微笑之中。但人们的确也可以设想这样一个人,他不会在这里微笑;在他看来并没有悖论存在。
而且他也会体验到面相的转换。他会一会儿把这幅图像说成是这样,一会儿说成是那样:这就是事情的全部。
176.他在做些什么呢?现在被他作为体验表露而说出的东西,是在其它情况下他对感知的报道。(与意义体验的巨大的相似性。)
177.面相观看与思维之间的相似性何在呢?这种相似性在于:这种看并不具有感知的后果;在于:它在这一点上类似于一种想象。
178.请假定,存在这样一种符号语言,在其中,一个鸭子头是某一条信息,而一个兔子头则是一条不同的信息。某个使用这种密码的人无意间画下了一个鸭子头,以至于它也可以被看作一只兔子头。该密码的接收者对它给出了错误的释义注22:这会显示在他的行为中。
但如果有人可以这样或那样地来看它,那么他(也)不会依据自己刚刚看到的面相来做出不同的行为。
179.“这是一种思维吗?是一种看吗?”——这难道不意味着如下事情吗:“这是一种释义吗?是一种看吗?”而且这种释义是一种思维;它常常引起面相的突变。
我能不能说:对面相的看与一种释义有亲缘关系?——人们肯定倾向于说“我仿佛看到一种释义”。不,看的表达与释义的表达的确有亲缘关系。
180.“我看到……”这个报道的两种用法。——一种语言游戏是:那位观察者报告说,他从自己的岗位上进行观看。——另一种是:若干人在观察同样的一些对象;一个人说道:“我看到它们之间的相似性。”
在第一种语言游戏中,例如,这个报告可能是“我看到这两个人彼此相似,就像父亲和儿子”。这是一种远没有例如通过一幅精确的素描所给出的描述那么完备的描述。但有人可以给出那种完备的描述而并没有觉察到相似性。
另一个人则可能看到那幅素描并且在其中发现相似性。(PU II 117)
181.存在一种游戏:猜出思想。它的一种变体可能会是这样的:我说出一种语言中的一个句子,A理解它而B并不理解它。B应当来猜测我说的东西是什么。
另一种变体是:我写下一个句子,另一个人不能看到它。他必须猜测它;或者猜测它是关于什么的。(PU II 342)
182.猜测意图:我在一张别人看不到的纸条上写下,当钟声响起时我会举起左臂。别人应当来猜测,我在那个时间点会做什么。
183.“只有我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但我难道不可能出错吗?别人难道不可能正确地预言这一点吗?
但别人通常并不知道这一点,而我则常常知道它。
同样,别人并不知道我在给谁写信,——如果他并没有看到信或者从我这里获悉这一点的话;但我则可以说出这一点。
在大多数情况下,人们会向我而非别人询问我行为的动机。就像人们会向我询问我是否具有疼痛。这位于语言游戏之中。
184.但如下说法难道不是正确的吗:我的疼痛是隐藏着的?
185.例如,未来是隐藏着的吗?
186.“没有什么东西像未来的事件那样好地隐藏起来。人们不可能知道它们。人们只能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
187.人们当然不可能在直接的经验的问题上被迷惑:但这并不是因为它是如此的确定。语言游戏容许无意义的表露,——尽管它并不容许“错误的”表露注23。
188.“人们不可能知道未来”是一则关于“知道”这个概念的语法评论。它或许意味着类似这样的东西:“这并不是知道。”人们可以问:一个人为什么应当试图划出这种概念的界线呢?而回答可能是:因为预言的不确信性。
189.“人们难道不可能知道未来吗?——日食或月食又如何呢?”——“人们实际上也不可能知道它们。”——“知道?——例如,是怎样的呢?”(PU II 344)
190.即使一只狮子会说话,我们也不能理解它。(PU II 348)
191.即使一个人说出了所有“在他内部的东西”,我们也并不一定会理解他。
192.在我们并没有看到任何愤怒的理由时,他却变得愤怒;让我们感到激动的东西却让他感到平静。——如下事情是一种本质性的区别吗:我们不可能预见他的反应?——情况难道不可能是这样吗:我们依据某种经验而知道他的反应,但还是跟不上他?
193.他的行为举止像是这样一个人:在他心中有错综复杂的思维过程发生;而且如果我理解了这些过程,那么就会理解他。——让我们思考这种情形;他现在复述自己的思想,我则在某种意义上理解了他的行为。换言之,我看到了思想的链条,并且知道了它们如何导致那些行为。
194.由此,他对我而言或许就不再是一则谜语了。
195.请考虑梦境的神秘性。这样一则谜语一定没有答案。就仿佛在此有一则谜语似的。这的确可能是一种原初的反应。
196.这里就像是有一则谜语;但它肯定不是谜语。
(“所有的形状都是相似的,并且没有彼此相同的形状,所以合颂指明了一条隐秘的规则。”)
197.我并不知道在他之内发生了什么。我无法通过思维来补充他的行为。
198.他对我而言是不可理解的,这意味着:我跟他的交往不可能与跟别人的交往相同。
199.如果有人不信任一个数学的结果,那么他就会怀疑那种计算。但这难道不仅仅是一种方法吗?如果有人不信任经验的直接表达,而且并不意指别人在说谎,那么他会说,自己并不知道别人在说什么、在做梦或者并不清醒。
200.但如果……,那么我如何知道自己会做什么?如果我走到街上并且发现所有东西都与我之前看到的不同,我或许会兴高采烈地参与进去。因此我的行为会与之前完全不同。
在我的评论中的确有某种重要的东西。
201.如果我们处在一些全部具有同样的面部特征的人之中,那么就可能不知身在何处。
202.一个民族:其统治阶层的个体看上去都一样(除了性别上的特征之外),而被统治阶层则具有我们的形状和面部特征的变化。
203.一个并不了解假装的疼痛这个概念的部落。如果有人在具有疼痛时进行表露,那么就会博得怜悯。他们并不了解对待疼痛表露的不信任态度。一位从我们这里到他们那里的旅人常常认为,一种诉苦过于夸张了,其目的仅仅是引起怜悯;当地人则似乎并不这么认为。(他们在自己的语言中拥有一种至少算是对应于我们的“具有疼痛”的表达式。)一位传教士把我们的语言教给这些人;与此同时他还培养他们,而且他们由此学会了区分真实的和假装的疼痛表达。因为他不信任一些人的疼痛表露,并且压制了这种表露,教人们保持怀疑。——他们学会了我们的表达式“具有疼痛”,以及“假装疼痛”,而问题在于:人们是不是把一个新的疼痛概念教授给了他们呢?我肯定不会说,他们现在才知道什么是疼痛。因为这意味着,他们之前从未具有过疼痛。注24
204.这些人是不是忽略了什么东西,而那位老师则使他们注意到它呢?
205.如果他们有时在疼痛时、有时又在不疼痛时诉苦,那么他们如何可能没有意识到其间的区别呢?我是不是应当说:他们一直认为这是同样的?——当然不是。或者:他们并没有注意到任何区别?——但为什么不应当这样说呢:这在他们看来并不重要?
//如果他们有时在疼痛时、有时又在不疼痛时诉苦,那么他们如何可能没有意识到其间的区别呢?但这种区别对他们而言一定像对我们而言那样重要吗?(很多人都在社交中讲捏造的故事,别人知道这是捏造的,但却接受它们,就像它们是真的一样。他们忽略了这种区别。)//
206.“如果一个概念与一种特定的生活样板相关联,那么在其中一定存在一种不确定性。”此时我的想法是这样的:我们在一张纸条上有一种规则的、连续的条带图案,而且该图案是一种无规则的素描或绘画的基础,我们在与这个图案的关联中描述这些素描或绘画,这对我们来说是重要的关联。如果这个图案是:a b c a b c a b c等等,那么,例如,我会有一个如下事情的特定的概念:某个红色的东西出现在一个c的位置上,某个绿色的东西出现在下一个b的位置上。
现在,如果该图案中有一次出现了异常,那么我会怀疑应当做出何种判断。但是,这一点在我的指令中难道没有得到计划吗?或者,我只好假定,把这个概念教授给我们的训练是以这种特定的图案为前提的,但其自身却从未得到描述。
207.如果颜色在人类世界中扮演一种与在我们这里不同的角色,那么这会对颜色概念有哪些影响呢?这实际上是一个自然科学的问题,而我并不想提出这样的问题。毋宁说我想提出的是如下问题:哪些影响在我们看来是可以理解的?哪些影响不会让我们感到惊讶?
208.如果颜色在人类世界中扮演与在我们的世界中不同的角色,那么哪些与我们不同的颜色概念在我们看来不会是稀奇古怪的呢?请考虑各种不同的情形。
这个问题还是没有被正确地提出;但其目的是什么呢?——
209.与我们不同的概念是如此地难以设想,因为我们从未意识到某些十分一般性的自然事实。我们并没有想到如下事情:以一种与它们实际所是的样子不同的方式来想象它们。但如果我们这样做,那么与我们所习惯的概念不同的概念在我们看来也不再会是不自然的了。
210.我们关于纯粹未来的概念“它会发生”——与“它要发生”和“它应当发生”相对。每个民族都一定具有这种似乎是立体地把握时间的概念吗?
211.即使一种错误的想法仅有一次得到了大胆而清晰的表达,它就已经以此获得了很多东西。
如果一种生活图案是一种语词用法的基础,那么在这种用法中一定存在着不确定性。生活图案毕竟不是精确的规律性。
212.如果有人仅仅数自己的手指,对他而言,5是那只手,而10则是整个人,而且他接着还会用自己的手指来数人,等等;那么对他来说,十进制并不是一种任意的数字系统。对他而言,这并不是一种计数方法,而就是计数。
213.六种纯粹的颜色。它在我们看来一定是这样的吗?——褐色并不属于这些颜色。
但这究竟告诉我们什么呢?我们在哪里使用这样的东西呢?
我们在何时依据颜色来描述事物呢?——是啊;例如,在我们以一种一般性的方式这样做的时候。
“褐色并不属于这些颜色”的确可能表达了对一种颜色搭配的直觉上的拒绝。
214.“光是白色的。颜色则是一种阴影。”——但所有“光”实际上都是白的吗?难道灯不发光吗?——听上去合理的第一个命题来自哪里?(而它听上去为什么是合理的呢?)——我们一直把最明亮的东西称为白色。如果两种颜色中的一种注25更为明亮,那么只有它才可能是白色的。明亮性和光在这里是等同的。
215.在我们看来,存在着一个关于颜色混合的概念,它超越于所有颜色混合的物理学方法之上。因此我们可以这样来谈论一种方法:例如,它最接近于导致注26“纯粹的”颜色混合。
216.因此我们判断如下事情:依据我们的概念,a和b这两种颜色实际上是否应当产生出颜色c。
217.我们如何达到这个概念?这其实是无关紧要的。
218.“一些阴影在一起造就了光。”——这种想法看上去可能是对真实情况的一种极大的扭曲。
219.人们是不是也可能把所有颜色都感觉成白色和黑色的混合?——例如,如果白的和黑的颜料在特定环境下产生出红的或绿的等颜料,那么情况或许会是这样的。人们或许会说:“光从黑色中产生出了红色。”(颜色因此被认为是隐藏在黑色中的。)
220.红色和绿色是同样的。我想象,只存在一种红色和绿色的色调。它们二者在自然中(就像在秋季的某些叶子上那样)总是在相互转变的。它们在各种地方在一起被发现,其中一方是另一方的变体。它们之间的区分所扮演的角色,并不会比更明亮和更黑暗之间的区分所扮演的角色更重要。
但人们难道没有看到这种区别吗?!当然看到了。可他们或许具有“叶子的颜色”这样一个词,它的用法有些类似于我们的颜色名称,并且标示出红的或者绿的东西,而且他们有两个限定词,“锋利的”和“钝的”,类似于我们的“明亮的”和“黑暗的”,它们把红的与绿的区别开。而现在的问题是:他们的哪组概念更类似于我们的颜色概念呢?是“叶子的颜色”,还是比如“锋利的叶子的颜色”(即红的)?
(如果所涉及的事情是对一个对象染色或刷上颜色,那么他们或许会说,自己意愿该对象是叶子色的。如果被问到,它是锋利的还是钝的,那么他们或许会回答说,这对他们而言无关紧要。)或者,他们是色盲吗?嗯,如果把我们的语言教给他们,那么他们会被证明是正常的注27。
221.情况只不过是,红色和绿色之间的区别在他们那里并没有像在我们这里这么重要。
222.如果我们让他们熟悉更多的颜色多样性,那么他们或许会感到我们的系统是唯一自然的系统,换言之,会接受它,并且毫无困难地舍弃别的系统。但或许也并不会这样。
223.一种绘画,在其中,物体明亮的一面总是会被画成是绿色的,而阴暗的一面则被画成红色。
224.我们可以设想如下事情吗:一些人拥有一种与我们不一致的假装概念?——但它会是假装概念吗?——好吧,它可能是一个与我们的概念具有亲缘关系的概念。
225.但难道不存在着(这样)一个概念的更本质性的或更非本质性的特征吗?换言之:如果人们改变了这个,那么就还是可以把它称为“假装”,——如果改变了那个,那么就不能把它称为“假装”了。这种行为注28在此指谓一种态度。
226.一些人的面孔会立即将其感觉泄露给他人,这些人在想假装的时候会藏起自己的面孔。
227.这些人并不说,人们不可能看到内部之物或内心,而是会说,如果面部特征被遮盖住的话,那么人们就无法读出这些特征。
228.“人们不能看到他的内心。”问题是:他能否做得到呢?(这确定了那个概念。)
229.“人们不能瞧着那个人的内心。”此时如下事情实际上被假定了:那个人自己可以做到这一点。——是经验把这一点教给我们吗?
既是又不是——我想回答说。
230.而这一定有一个理由。
231.“他可以告诉我一些关于他的、我在其它情况下不会知道的事情。”
232.如下事情是确定的:他可以预言自己身体的活动,而我则不能。如果我预言他的行为,那么我是以一种不同的方式做出预言的。
233.这是一种经验事实吗?或者:我在此谈论的是何种事实?
例如,我不可能像移动我的手臂那样自主地移动他的手臂。但这意指什么,却并不容易得到解释。
234.我不可能知道,他在自己内心中计划着什么。但假定,他总是写下计划;那么这些被写下的计划会有何种重要性?例如,如果他从不依据它们来进行调整的话。
235.人们或许会说:那么这实际上并不是计划。但是,即使这些东西在他之内,它们也不会成为计划,而且看向他之内也不会对我们有用。
236.“难道你没看到他具有疼痛吗!”——“在哪里疼痛?如何疼痛?”
他不会理解,别人具有疼痛意味着什么。
237.如果一个人在孩童时期被教育说,植物会具有疼痛;而随后他不再相信这一点了,那么情况会如何。——这种过渡会怎样发生呢?
他舍弃了这种想法,就像舍弃一个不再合适的外壳。
238.如果一个人并不“相信”另外一个人感到疼痛,他会如何来行动呢?人们可以想象这一点。他会把别人当作某种无生命之物,或者像很多人对待与人类最不相似的动物那样。(例如水母。)
239.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医生所提的“他是否具有疼痛”这个问题;也知道如下这种不确信性:一个被麻醉后在呻吟的人是否感到疼痛;但是,别人是不是具有疼痛这个哲学问题,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问题;这并不是那种被用于特定情形下的对每个个体的怀疑。[这个命题的关键点并没有浮现出来。]注29
240.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会遇到这种怀疑吗?不会。但或许会遇到某种与它有遥远的亲缘关系的东西:对别人疼痛表露的漠不关心。
241.我试图深入探究的那些虚构的情形,难道不像是算术例题吗?(而你会怎样解出这个方程?又怎样解出那个呢?)
242.相信这个或那个人并不具有疼痛,因为他并没有进行表露,——或者因为他仅仅是在假装,——或者因为他被麻醉了,——除了如下信念之外还有别的理由吗:一只阿米巴不会具有疼痛;这些理由也不同于虚构的非人类生物会提出的理由,这些生物把其它环境中人类的疼痛表露当作像是发生在无生命的事物上的现象。
但这种生物究竟会不会这样说呢:他相信,他们并不具有疼痛?——也许吧。但是,他所意指的东西,是不是(比如)医生为了抚慰我们对病人状态的担忧而意指的东西?这种表露——无论它是如何被学会的——是在一种不同的语境中被他使用的;尽管一些后果是相似的。
243.“别人是否具有疼痛的不确信性”——这是不是在于如下事情:他是他而我是我?(但请问问你自己:“他能够知道这一点吗?他肯定没有任何可比较的对象。”)并非如此;在这里,一幅图像欺骗了我。这种不确信性是视情况的不同而不同的不确信性,也是概念摇摆的不确信性。但是,这就是我们的游戏——我们用一种有弹性的工具来玩这种游戏。
244.难道不可能存在这样一些人吗:他们从未遇到在其中该不确信性被觉察到的情形?
245.他们会说:“因为他是他而我是我,所以我应当感到不确信吗?你意指什么呢?”
246.这些人能否用一个呆板的概念来玩一种游戏?——该游戏以一种稀奇古怪的方式区别于我们的游戏。因为,在生活的转换中,我们的所有观念都是有弹性的,而我们不可能在一个呆板的概念中不迷失自己。
247.为了使得每个行为概念差不多能够服务于这些概念的游戏,这些概念难道必须被不精细地加以把握//是不精细的//是有弹性的//吗?
248.的确可能存在着这样一个人,他对别人会持有严肃的、绝望的怀疑。但这样一个人会如何行动呢?(就像一个精神错乱之人。)他或许会说:我有时感到,另外那个人和我是一样的,而有时则不然。与此相应,他有时会显示出同情,有时不会;有时则显示出怀疑。
249.这种人类行为并不是可预见、可估算的。假定,情况并非如此。我做出了估算并且观察他们的行为(就像观察复杂机器的活动那样)。
如果这发生了,——那么如下事情是可能的吗:有人怀着同情来观察他们?如下事情是不可能的吗:有人说,“人们不可能知道,在他们之内发生了什么”?
例如,如果有人对自己说“人类就是这样的。我也完全就是这样的。”
如下事情的确是可能的:他会以新的眼光观察自己的计算。
请设想,某人看到一个钟摆并且思考到:是上帝让它这样摆动的。上帝难道没有这种权力注30吗:曾经在与一种计算的一致性中来行动?
250.我们为什么只玩这种游戏!——但人们在这里想追问什么呢?追问游戏的环境,而非其原因。
251.“在我感到确信的地方,他并不感到确信。”如果这一点在一种计算中也出现了——。
252.“他难道不可能假装吗?”——但他难道不可能仅仅是想象自己在假装吗?(这难道不是可设想的吗?在这里对我而言重要的是可设想性,而不是概率。)
假装的确仅仅是一种特定的情形;只有在特定的环境中我们才能把一种行为释义为假装。
253.“假装”这个概念与假装的情形和过程有关;因此与人类生活中特定的过程和情况有关。而且我以此意指的是外部的而非内部的过程,等等。
所以不可能所有行为、在所有环境中都是假装。
254.但这个概念难道不恰恰是这样一种概念吗:对于任何一种行为,等等,人们都可以设想(构造)一种更为广泛的环境,在其中,这会是一种假装的行为?例如,难道任何侦探小说的问题不都是建基于此的吗?
255.人们也可以说:假装这个概念与一种实践中的问题有关。而且这个概念的含糊的界线并没有改变这一点。
256.把哲学问题当作逻辑问题这种认识,已经是一种进步了。与此相伴的是正确的态度和方法。
257.但如下说法意味着什么呢:“所有行为从理论上说都可能是假装。”
258.这肯定意味着:假装这个概念容许这一点。
259.而且这意味着:如果我现在获悉了这个或那个,那么我或许会说,这是(曾经是)假装。
(欧几里得几何学。)
但人们会这样说,这一点存在于哪里呢?或者,我们从哪里推论出这一点呢?
“就这个概念被确定下来的范围内而言,它容许这一点。”
260.但在这里,我们制造了一幅关于自己概念的错误的图像。
261.“假装”这个概念服务于实践的目的。
262.——因此,不可能所有行为在所有环境下都是假装。
场合、动机等是“假装”的一部分。
263.例如,一出戏剧向你展示出假装的情形看上去是怎样的。
264.人们自然可以用不同的方式设想假装的典型表现。
另一些人的戏剧会以完全不同的方式进行。而且我们丝毫不理解他们。
在我们这里会是全然无缘无故的事情,在他们看来则是自然而然的。
265.(所以,如下这样一种方式在一些人看来可能会是全然荒唐的:俄瑞斯忒斯[Orestes]注31通过指着自己的宝剑来向国王亮明身份,等等。)
266.这些人的一出戏剧会令我们无法理解。(对我们而言希腊悲剧是可理解的吗?)“理解”在这里意味着什么呢?
267.一个更加清晰的概念不可能是同样的概念。这意味着:这个更清晰的概念对我们而言并不拥有那个不清晰的概念的价值。这恰恰是因为,我们不会理解这样的人,在我们感到怀疑和不确信的地方,他们却满怀确信地在行动。
268.为了表明自己理解什么是“假装”,一个人能否虚构出在其中有假装发生的故事呢?现在,为了阐明假装这个概念,他虚构了一些越来越复杂的故事。例如,看上去像是一种坦白的东西,仅仅是一种更进一步的假装;而看上去像是假装的东西,仅仅是用来隐藏真正的假装的门面而已;如此等等。
因此这个概念在一类故事中被写了下来。
269.而这些故事是依据如下原则被构造出来的:所有东西都可能是假装。
如下事情自然属于上述这一点:在每则故事中,都有某样东西被刻画为真实的根源。而这种真实的根源是如何被刻画成如其所是的样子的呢?或许是以独白的形式。这种独白应当是听不到的,否则它就也可能是欺骗的一部分。——但一个人之所以无法进行想象中的独白,是不是仅仅因为,它们给予他某种他想要用于欺骗的表象?——因此,意图就是这种根源吗?它如何在故事中浮现出来呢?
270.假装这个概念服务于实践中的问题。换言之:如果一个策划恶毒阴谋的人从来只做善良光鲜之事,直到他干下坏事,那么这会仅仅“在理论上”是一种假装;因为它看上去不再像是假装了,而人们在通常情形下会从邪恶的密谋中得出的那些结论,在此则并不恰当。
271.而我现在用所有这些东西要实现什么呢?
在对这个概念的解释中,用法占据了图像的地位。
272.“W.这个词具有两种意义”意味着:它有两种用法。这样一个命题告诉一个人什么呢?它会在哪些环境下被使用呢?
某个人仅仅了解“Bank”这个词的一种用法;我告诉他:它还有一种不同的用法。(也就是:……)
他已经精通了这个词的每种用法,但会突然产生惊疑,无法应对,这时我向他解释说:“这个词有两种用法:……”
273.在关于意义的这种概念中有很多不确定性。
274.例如,人们并不说:“gehe”和“gehst”具有不同的意义。注32
人们会对一个人说,它们具有完全同样的意义;也就是说这个——并且会向他示范行走。
275.你来到一个部落;他们有一种语言;在其中,你听到了一个词(一个声响)——它具有一种还是多种意义?你会怎样弄清楚这一点,怎样做出决定?
276.这种决定至少有时会是很容易和很清楚。[但总是如此吗?]
277.“我连一根头发的距离也不会退却。”注33
“他头上没有头发。”“头发”在这两个句子里有同样的意义吗?——而“一点点”是不是指谓一小口呢?——“人们在一种情形下还意识到旧的意义,在另一种情况下则不然。”这个命题并不指涉一种在说出该语词时的意识,而是指涉一种人们会给出或者在……的时候不会给出的解释。因此,它指涉会被给出或不会被给出的联系。
278.什么是从一个英语的双关语到德语的双关语的正确翻译呢?或许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双关语。
你必须接纳自己风格的缺陷。几乎就像接纳自己面孔的丑陋一样。
279.你想用如下决定做些什么呢:这个语词有一种还是不止一种意义?
你的确可以学会它的用法,而并不做出上述决定(或者并不考虑这一点)。
280.如果你说,它具有两种意义,那么你就必须通过解释来把它们区分开。(这可能有各种不同的目的。)
281.但这种区分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引人注意的。
282.它可能在学习说话的开端就被做出了,也可能在某个人考察了该语言的语法之后才被做出。
283.(你在这里必须以活生生的语言为出发点。)
284.这种关于使用方式的区分具有各种不同的目的。
285.我瞧着这种语言并且说“各种不同的词被完全不同地加以使用”。
但我也说:“它们具有类似的用法。”是啊:“它们(在这里)具有同样的用法。”以及:“这个词具有两种完全不同的用法。”还有:“它具有两种不同但又相似的用法。”——这是就我描述自己所想到的东西的范围内而言的。(换言之,在这里还没有问题出现。)(就此而言,我还是十分幼稚。)
在这里,总是有一种对意义的解释属于每一种意义。而依据其种类而言,这些解释可能是彼此极为不同的,也可能以各种方式彼此相似。
[一种关于“gehen”和“gegangen”的解释。]注34
这种区分可能是更为原初的,也可能不那么原初。
286.如果你观察一些语言并且把它们相互比较,那么你就进入了一种新的处境。
287.对很多语词用法的解释对我们来说会是简单、简洁、原始的;对另一些词的解释则是做作、任意、无目的的。
288.“我们使用一个语词,以标示那个对象、那个工具;但如下事情又有什么用呢:我们使用这样一个语词,它在每周一指涉这个,在每周二指涉那个,等等?”这个语词究竟有一种还是七种意义呢?
289.你想说,并不是每一种用法都是一种意义。
290.这个词在我们的生活中有一种还是七种功能呢?
一种功能是:人们有关于这个问题的某种样板。任何与此有亲缘关系的东西,都会被这样来称呼。(一个模糊的概念。)
291.意义、功能、目的、用途,——相互关联的概念。
292.请你设想如下假设:人类从不正确地记住自己的一场梦,他们一醒来就忘记了梦中的想法,并且仅仅保留住记忆中的、伴随着梦境的图像。故事被遗忘,只有图解保留了下来。
293.请你设想:在一部短篇小说中我们用“桌子”这个词在每处替代第十个语词。——而现在在一种语言中,一个语词具有该故事中“桌子”一词的用法。
我们如何可能描述这样一个变化无常的语词的用法呢?
或者,如下说法意味着什么呢:“把这个词的用法教给一个人”?
294.由此我想得到些什么呢?肯定是得到如下事情:关于一个语词用法的描述,是关于一个系统或一些系统的描述。——但我并没有关于什么是一个系统的定义。
295.我来到一些人那里,他们在自己的语言中使用一个变化无常的语词。
296.如果他们仅仅有变化无常的语词——那么这就不会是任何语言。
297.在这里,我设想一个人,他十分幼稚地(不是在哲学上别有用心地)瞧着语词用法的变体,并且自己描述它们。
例如,他可能把在一周的每一天指谓不同东西的词分类为正常的名词,而且对他而言,并不存在“这个词有一种还是更多的意义?”这种问题。
298.他从未想到过“‘non’和‘ne’是不是具有同样的意义?”这个问题。注35
299.但现在,他也把自己的语言同如下东西相比较:一个人在作为陌生人而遇到一群不理解他的人时所学习的原初的语言。所以,一个人通过各种演示而学会了单个的重要的语词。一种显示、一种示范(一种场景)是每个词的一部分。——否定的意义自然也会被示范。(在“请不要这样做!”或者在一个报告中得到示范。)
300.在这种语言中,例如,语词的准确的词尾并不重要。(或者:这种语言并没有任何屈折变化。)
尽管这些演示区分了一个词与另一个词的用法,但它们并没有把例如“geht”和“gehst”区分开。注36
301.而现在我们可以把“意义”的概念引入到我们的语言之中,以使得:如果两个语词在原初语言中被同样的演示加以解释,那么它们便具有同样的意义。
302.因此人们可以问:如果一个陌生人遇到说“non”和“ne”的人,那么他将在哪个阶段学会它们之间的区别呢?
肯定不是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将学习一种否定,该否定并不辨识出那种区分。
303.请设想,我说,“意义”是一个词的原初功能——这会是恰当的吗?
304.而且这个概念自然是十分含糊的。
例如,否定在报道中的原初功能与拒绝在命令中(“不要这样做!”)的原初功能是否相同?——人们会把什么称作同样的功能、不会把什么称作同样的功能,这一点取决于人类的本性。如下事情自然也是这样:什么是必然性注37而什么不是。
305.如果“是”这个词具有“同于”的意义,那么“玫瑰是红色的”这句话是没有意义的。——这种说法的意思是这样的吗:如果你说出那个命题,并且将其中的“是”意指为同一性符号,那么意义对你来说便瓦解了?(PU II 12)
306.我们拿来一个句子,向一个人解释其每一个词的意义;他由此学习应用它们,进而也学习应用那个句子。如果我们没有选择这个句子,而是选择了一个没有意义的词列,那么他将不会学习应用它。如果人们将“是”这个词解释成同一性符号,那么他便没有学习运用“玫瑰是红色的”这个句子。(PU II 12)
307.尽管如此,“意义的瓦解”还是有其正确之处的。这种正确之处包含在如下例子之中:人们可以向一个人说,如果你要富有表情地说出“Ei,ei!”(唉,唉!)这声惊呼,那么你与此同时就不应当想着Eier(鸡蛋)!注38(PU II 13)
308.什么使得我关于他的心象成为他的一个心象?
如果我说“我现在想象他的样子是……”,那么在这里就没有任何东西被标示为他的肖像。
但我难道不可能想到如下事情吗:我现在完全想象错了?
我的问题难道不是像这样的吗:“是什么使得这个句子成为一个与他有关的句子”?
“是我们在谈论他这一点。”——“又是什么使得我们的谈话是一场关于他的谈话的呢?”——某些我们已经做出或会做出的过渡。(PU II 21)
309.是什么东西使得这幅图像成为他的肖像呢?——它在目录册中被标示为这个。
310.假定,我并不想象某事,而是在一张纸上进行速记。因此,在我谈论N.的同时我的铅笔在那张纸上迅速画下一个图形。人们可能问我:“这个表现了N.吗?”它或许表现了他,无论它是否与他相似。
如下说法是正确的吗:它与这种想象如此的相似?就人们有时可以画出自己所想象的东西而言,这当然是正确的。
311.如果我在想象某人的话,那么“是什么使得这个成为一个关于他的想象?”这个问题通常就不会出场。如果我画出自己刚才所想象的东西,并且人们问道“是什么使得这幅图像成为他的图像?”,那么我可以回答说:“我的想象。”
312.“是什么使得我现在做出的这个评论成为关于他的评论?”
313.对此人们可以说些什么呢?
并不能说位于该评论之中的或与它同时发生的东西。如果你要知道他意指的是谁,那么就请问他吧!
314.“是什么使得我关于他的想象……?”在这里,是不是存在着某种东西,我可以借助它而对如下问题进行研究:这是不是我关于他的想象?
315.因为,如果我说“我现在看到他活生生地在我眼前,他好像……”,那么同样的问题既适用于那个句子,也适用于想象图像注39。
316.另一方面,我心中浮现出一副面孔,甚至于我能够将其描画出来,但是却不知道它属于哪一个人,我在哪里看到过它。(PU II 21)
317.是什么使得我关于他的想象成为了关于他的想象?
并非是图像的相似性。
这个适用于想象的同一问题当然也适用于这样的表露:“我现在清楚地看到他站在我面前。”什么使得这个表露成为关于他的表露?不是位于它之内的任何东西,或者与它同时发生的(“站在它后面的”)任何东西。如果你要知道他意指的是谁,那么就请问他吧!(PU II 21)
318.但是,假定某个人在想象时进行着描画,或者不去想象,而是进行描画;甚至于只是用手在空中画来画去。(人们可以称此为“运动想象”。)在此人们可以问他“你在想象谁?”而且他的回答是决定性的。这会向我们报告他的意图。(PU II 22)
319.我所画下的那些线条,像是一种描述。
320.为了相信纯粹的颜色和形状就是这样对我们产生影响的,人们必须提醒自己:一张富于表情的面孔是可以被画出的。
321.“我相信他忍受着疼痛。”——我也相信他绝不是一部自动机?
我只是勉强能够在这两种语境中说出这个词。
(或者情况是这样:“我相信他忍受着疼痛;我确信他绝不是一部自动机?”胡说!)(PU II 23)
322.设想我谈论一个朋友说:“他绝不是一部自动机。”——这句话报道了什么,而且对于谁来说它构成了一个报道?对于这样一个人来说吗:他在通常情形下遇到了另一个人?它能够向他报道什么?!(当然至多报道下面这点:这个人始终像一个人而并非有时像一个机器那样行动。)(PU II 24)
323.因此,“我相信他绝不是一部自动机”在没有进一步说明的情况下根本还不具有任何意义。(PU II 25)
324.我对于他的态度是对灵魂的态度。我不具有这样的意见:他具有一个灵魂。(PU II 26)
325.这样一幅图像自然会把自身强加给我们:它是关于使得这张面孔有生气的无形之物的(就像一团颤抖的空气)图像。为了相信纯粹的颜色和形状可以这样对我们产生影响的,人们必须提醒自己:一张富于表情的面孔是可以被画出的。注40
326.“意义”这个概念会被用于区分如下的东西:人们可以称之为语言的变化莫测的构造的东西,以及本质性的、位于语言目的之本性中的东西。
327.“意义”这个概念会在对语词用法的描述中引入一种新的观点。
328.例子:一个动词,其第一人称意谓写,第二人称意谓爱,第三人称则意谓吃。
329.变化莫测的东西被人类的本性所决定。
330.但这种本性是一个已经了解一种语言的人的本性,还是一个尚未了解它的人的本性(例如,一岁大的孩子的本性)?
331.如下的事情是变化莫测的吗:一个语词在一周的每一天指谓不同的东西?或者一个语词的第一和第二人称指谓不同的东西?注41
332.“意义”是一个原初的概念。如下形式是它的一部分:“这个词意谓这个”;注42也即通过一种显示而对一种意义所做的解释是它的一部分。这在某些情况下、对于某些语词而言是运转良好的。但是,只要人们将这个概念引申到其它的语词,困难便出现了。
333.一个语词的定义注43,并不是对于在我说出它时出现在我心中(或应当出现在我心中)的东西的分析。
334.“每隔两米就站着两个士兵。”
“他坐在银行里的一张长凳上。”
335.“我想用两个语词来代替我们语言中的这个词;其中我这样来解释第一个词:……,而这样来解释第二个词:……”我也可能会说:“我们语言中的这个词拥有如下两种意义:……”人们在这里不能这样提问:“但这真的是两种意义吗?”——或者可能会这样来提问——如果这应当意味着如下事情的话:“这种区分难道不是完全任意的、完全漫无目的的吗?”
“你为什么区分它们,这种区分的关键之处何在呢?”
336.“我看不出这种区分的目的。”但对于一种目的的解释看上去是什么样子的呢?对此我无法给出任何一般性的回答。
337.你为自己设置一项作业并且解答它;就像一位数学家那样。
这道作业是:non和ne。
338.质朴地描述语词用法的人,也会描述“non”和“ne”的用法,而且他可能会做出如下评论,即它们差不多是同样的。——但是,这并不是全部的事情:他难道不能持如下说法吗,即这两个语词仅仅在十分特殊的语言游戏中才是不同的,而在其它情况下则具有同样的用法?
339.他难道一定不能这样说吗:在一种特定的语言游戏中一个语词可以被另一个语词代替?
340.如果这种游戏或活动——例如建造一座房子(就像在第二条评论中那样)注44——固定了一个语词的用法,那么用法这个概念就与活动这个概念一样是有弹性的。但这一点位于游戏的本质之中。
341.因此让我们设想“non”和“ne”的如下这种使用:这两个词像我们的“不”那样被使用;在同样的场合下人们有时会用这个、有时会用那个,它们的状况完全就像是同义词;它们只有在双重否定的罕见情形下才会被加以区分。
因此我会试图把“作为整体”的语词用法与部分的用法区别开。是啊,在这里,部分的用法似乎比“整体的”用法更为重要。
342.因此我说:“这种用法在这里、那里还有那里是同样的。在所有情形下人们都可以用一个词去代替另一个词。”但这实际上意味着什么呢?
343.质朴的描述者,——他是不是了解“一个语词能够被另一个语词代替”这个概念呢?——他肯定了解两个词的混合用法这个概念。
344.或者也可能是这样的:一位旅人造访了一个使用“non”和“ne”的国家,而且他试图把这种语言翻译成自己的语言,他不会有任何理由去用自己语言中的一个特定的语词去翻译其中的任何一个词,——直到他有一次遇到了双重否定的情形(那时他或许会在自己的语言中找到一个等价物)。
345.这位旅人的确可以说:“就我可以看到的范围内而言,这是同样的用法。”
346.“‘ne’和‘non’在所有情形中都具有完全同样的意义。”例如,如果在这些情形中人们自己把这两个词当作同义词的话,那么他们可以这样说。(而我们知道这看上去是怎样的。)——但情况也可能是:尽管那个部落没有把它们当作同义词,但也并没有“混合”它们,而且它们对我们而言仍然会是同义词。
347.这些研究中的最大困难之处在于,找到对于这种模糊性的描绘方式。
348.人们可以谈论一个词在名字、语言游戏、语言中的功能。但“功能”在每种情形下都意味着技巧。它因此与一种一般性的解释和训练有关。
349.如果有人要把一个否定符号教给一个人,那么他就会这样或那样地来训练那个人。(双重否定甚至完全不需要在这种训练中出现。)但那个人可能曾经使用或听到过它,并且这样或那样地来理解它。这种理解并不一定与他之前获得的训练有关联,尽管它容许一个人去这么想。但我是不是应当说:这种训练已经把双重否定的意思教给了他?我并不一定会这样说。而且即使它已经教给我以同样的方式把这两个词当作否定词来使用,它也肯定没有教给我如下事情:在双重否定的情形下对它们进行区别对待。
我肯定不是通过这种训练来学会那种区分的。但我是通过它而学会一种意义的,而且因此这是同一种意义。
350.人们可以在一种训练中(再)区别出别的一些训练。因此也可以在一种语词用法中区别出别的一些用法。
351.因此,心理学处理行为,而非灵魂?
心理学家在报道什么?——他在观察什么?难道不是人的行为,特别是其表露吗?但是,后者并不处理行为。(PU II 32)
352.医生问:“他感觉如何?”护士说:“他在呻吟。”一个关于行为的报道。但是,对于二者来说,一定存在着这样的问题吗:这种呻吟实际上是否是真诚的,实际上是否是某种东西的表达?难道他们不能得出比如这样的结论吗:“如果他在呻吟,那么我们必须再给他一点儿镇痛药粉”?在这种思想世界中,关于行为的这种报告难道不能被用作关于心灵的东西的报告吗?它难道不能被用于这种工作吗?而且这种工作难道不恰恰就是重要的东西吗?注45(PU II 34)
353.“但是,这些人这时恰恰做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假定。”于是,我们的语言游戏的过程总是建立在某种心照不宣的假定基础之上的。(PU II 35)
354.“我们此时总是做出一条假设;如果它并不合适,那么所有事情自然都会有所不同。”例如,如果我们打发一个人去采购,那么我们会这样说吗?如下事情是我们的预设吗:他是一个人,并且那家商店并不是海市蜃楼?这些预设有一个终点。
355.但在这里并不是“预设”的东西,在另一种不同的情形下难道不可能是预设吗?在预设之中难道没有一种怀疑吗?这种怀疑可能完全缺失;也可能是存在的,从最轻微的等级直到最高的等级。注46(PU II 37)
356.请你设想,一个人说“它令我害怕,它在整段时间内都令我害怕”,——但他以此来意指自己可以下棋。他把这样一种能力表达为一种体验。
即使只有在一个人感受到某种特定的东西的情况下,而且只有在他具有这样的感受的时间内,他才能够做某事,这种感受也不就是这种能力。(PU II 40)
357.愤怒、快乐、希望、期待、相信、喜爱、理解的行为可以如何被加以比较?——请表现一个愤怒的人!这是很容易的事情。表现一个快乐的人,——重要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快乐?重逢的快乐,还是听到音乐时的快乐……?——希望呢?这会是很困难的。为什么?并不存在关于希望的手势。如下事情如何表达出来呢:希望他会回来?
358.人们可以设想一个动物是愤怒的、害怕的、悲伤的、友好的、惊恐的。但是,人们能设想它希望什么吗?为什么不能?(PU II 1)
359.希望可是一种安静的、愉快的期待。(尽管这样一种分析有某种令人厌恶的东西。)
360.一条狗相信他的主人在门旁。但是,它也能够相信它的主人将在后天过来吗?——那么,它现在不能做什么?——我究竟是如何做到这点的?我应当如何回答这些问题?(PU II 1)
361.一个词的意义并非是听到或说出其时的体验,一个命题的“意义”并非是这些体验的复合体。
“我还是没有看到他”这个命题的意义如何经由其诸语词的意义复合而来?这个命题是由这些语词复合而成的,这点就够了。(PU II 41)
362.请设想,我们发现这样一个人,他就他的语词感受向我们说:对于他来说,“如果”和“但是”具有相同的感受。——我们应当不相信他所说的这点吗?——或者我们只是应当说,他并不玩我们的游戏。这会类似于:某个人并不把一种单独的颜色与每个元音联系在一起,而是把一种颜色与a、e、i联系在一起,把一种颜色与o和u联系在一起。这样的人或许是存在的。(PU II 44)
363.人们或许想说,他们与我们的区别,比那些根本不把颜色与元音联系在一起的人与我们的区别要大得多。人们几乎想要把他们称作色盲。
364.这个人会不会因此而在使用中混淆“wenn”和“daß”呢?
365.只有能够讲话的人才能够希望什么吗?只有掌握了语言运用的人才能够希望什么。希望的迹象是一种复杂的生活形式的修订。注47(如果一个概念针对的是人类的笔迹的某种特征,那么它便无法应用于不写字的存在物身上。)(PU II 1)
366.一个语词在一种特定环境中才投向我们的目光。
它在我们看来所是的种类和方式,自然取决于它存在于其中的那种环境。
367.这种如果-感受难道不是在这种语调中、这种环境中的这个语词吗?
368.这种如果-感受不可能是某种伴随着“如果”这个词的感受。(PU II 47)
369.在其它情况下,它也可能与其它语词相伴随。
370.请你设想,我在谈论一种如果-手势。
一个不同的词能否做出同样的手势?——或者,“那么它难道不会是同样的吗”?
371.“如果”这个词的声响恰恰也属于这种如果-手势。
372.两张面孔能否具有同样的表情?(既能又不能。)
373.如果-感受必定可以与一个乐句给予我们的独特的“感受”相比较。(一个人可能想谈论一种“半终止-感受”注48)(PU II 48)
374.但是,人们能够将这种感受与这个乐句分离开来吗?它当然不是这个乐句本身;因为一个人可以听到它而没有这种感受。(PU II 49)
375.在这个方面这种感受类似于人们演奏这个乐句时所带有的那种“表情”吗?(PU II 50)
376.因为,人们并不意指一种伴随着那个乐句的感受,而最多是意指带有那种感受的乐句。
377.“他带着一种特有的笑容瞧着我。”——带着怎样的一种笑容?——作为回答,我或许必须画出他的面孔。
378.如果-感受不是一种伴随着“如果”这个词的感受。(PU II 47)
379.我们说,这一段给予我们一种十分特殊的感受。我们给自己唱出它,与此同时做出某一种动作,或许也还具有某种独特的感觉。但是,在另一种语境中我们根本不会再次认出这些伴随物——这种动作、这种感觉。除非恰恰在我们唱出这段时,否则它们全然是无内容的。(PU II 51)
380.如果我们说“我带着一种十分特定的表情来唱它”,那么这种“表情”并不指涉某种我可以将之与它分离开的东西。
人们可能已经想到了如下的事情:在一种不同的意义上,我可以带着同样的表情演奏一个不同的乐句。(PU II 52)
381.这段音乐给予我们的特定的感受属于这段音乐,的确在那种语境中属于它。
382.我的确可以谈论一个人在演奏一段音乐时所带有的表情,而与此同时并没有想到,另一段音乐可能具有同样的表情。在这里,这个概念仅仅服务于对该段音乐的演奏所进行的比较。
383.我们理解一个命题,这向我们表明:我们可以在一些环境中使用它(甚至是在童话中),但是这并不向我们表明,我们可以用它做什么事情和做多少事情。
384.[non和ne]除了具有同一种规定之外,还具有同样的目的、同样的用法。
385.因此,在这两种用法之间是不是存在着本质性的和非本质性的差异?只有在人们谈论这个语词的目的的时候,这种区别才浮现出来。
386.我的运动感觉告诉我关于我的肢体的运动和位置的信息。
我让我的食指做出一个摆幅非常小的轻微的摆动动作。我几乎感觉不到它,或者根本就感觉不到它。或许在指尖感到一点儿什么——轻微的绷紧感。(在关节上根本感觉不到任何东西。)这种感觉告诉我关于这个动作的信息吗?因为我能够准确地描述它。(PU II 61)
387.“你可是恰恰必定感受到了它,否则(在没有察看的情况下)你不会知道你的手指是如何运动的。”但是,“知道”它,只是意味着:能够描述它。——我或许能够给出一个声音所来自的方向,因为它对一只耳朵的影响大于对另一只耳朵的影响。但是,我并没有听到这点。不过,它却有这样的作用:我“知道”这个声音是从哪一个方向传过来的,我向比如这个方向看去。(PU II 62)
388.如下观念的情况也是一样的:疼的感觉的某种特征必定告诉了我们关于其身体上的位置的信息,记忆图像的某种特征必定告诉了我们关于其所属的时间的信息。(PU II 63)
389.一种感觉能够告诉我们与一个肢体的运动或其位置有关的信息。(比如,对于不像正常人一样知道其胳膊是否伸开了的人来说,胳膊肘上的一次刺痛能够让他确信这点。)——以同样的方式一种疼的特征也能够告诉我们与受伤的位置有关的信息。(PU II 64)
390.我如何知道如下事情呢:触觉把物体的形状和位置告诉盲人,而视觉则把这些事情告诉看得见的人。
391.我是不是仅仅从自己的经验中知道这一点呢?而且我是不是仅仅在其他人那里猜测它呢?
392.高等动物和人的进化以及意识在某一阶段的觉醒。这幅图像大概是这样的:尽管到处充满着各种各样的以太振动,但是世界是昏暗的。不过,有一天,人睁开其看东西的眼睛,天变得明亮起来。
我们的语言首先描述了一幅图像。至于应该如何处理这幅图像,应该如何运用它,这点还不明朗。不过,下面这点可是清楚的:如果人们要理解我们的断言的意义,那么它必须得到研究。但是,这幅图像似乎省却了这种工作;它已经指向了一种特定的运用。借此它愚弄了我们。(PU II 60)
393.什么是如下事情的标准:一个感觉印象告诉了我关于形状和颜色的信息?(PU II 65)
394.哪一个感觉印象?好了,是这个;我通过语词或者一幅图像来描述它。
现在:当你的手指处于这样的位置时,你感受到了什么?——“人们应当如何解释一种感受?它是某种不可解释的、独特的东西。”但是,人们必定能够教人学习诸语词的用法!(PU II 66)
395.现在,我在寻找语法的区别。(PU II 67)
396.颜色、声音、味道、温度,它们都具有主观的一面和客观的一面。这肯定意味着:它们有时陈述我所感到的东西,有时描述世界。——好吧,在我对于身体位置的认知中,主观的中间环节似乎并不存在。
397.人们难道不能描述一种感受吗?人们当然可以描述它。人们整天都在这样做。但这是怎样进行的呢?嗯,我们必须思索特定的情形。
398.如果一个人对我说,他那时曾经有如下这种感受:在人们把自己的手指放在这个位置上或者这样来活动时,就会感到这种感受;那么我会模仿那个姿势或活动,而且或许会问他“你意指的是不是在指尖或肌肉里的感受,或者在这个部位上的感受?”换言之,我并不一定清楚,他在谈论的是何种感受;我甚至可能会对他说“我现在在这种活动中没有感受到任何东西”。请考虑:我也可能会问他“它是一种强烈的还是很微弱的感受?”(但这个评论涉及的仍然是事情的边缘,尚未触及其核心。)
399.这种运动感觉的位置在哪里?你能否指出它?(因为感受器的位置与我们无关。)
400.我们在此先不谈论运动感受!——我要向一个人描述一种感受,并且向他说“请这样做,于是你便具有它了”,与此同时我让我的胳膊或者我的脑袋保持特定的姿势。现在,这是对于一种感受的描述吗?在什么时候我将说,他理解了我所意指的是哪一种感受?——接着,他必须还给出关于这种感受的进一步的描述。这种描述必须是什么样的?——假定他对我们说“是啊,我了解了。它是一种十分特殊的感受”。针对“怎样一种感受?它在哪里?”这样的问题,他说自己无法回答,——这是十分特别的。我们如何知道这是一种感受呢?(PU II 68)
401.这种“进一步的描述”会把这种感受与其它感受关联在一起:它会拥有一个位置,会是保持不变的,或者变得更强、更弱。
402.“如果这样做的话,那么你就会感到它。”此时我将自己的手臂或头部摆在一个特定的位置上。在此难道不是可能存在着一种怀疑吗?当意指的是一种感受时,难道不是必定有一种怀疑吗?(PU II 69)
403.如果一个人向我们报告说,他在一个特定的物体上看到一种颜色,但他无法进一步描述该颜色,那么我们会说什么呢?他一定做出了正确的表达吗?他一定意指一种颜色吗?
404.这个看起来是这样的;这个尝起来是这样的;这个摸起来是这样的。“这个”和“这样的”必须以不同的方式加以解释。(PU II 70)
405.一个“感受”对于我们来说具有一种完全特定的兴趣。比如“这种感受的程度”,其“位置”,一个感受之盖过另一种感受的可能性,便属于这里。(PU II 71)
406.“忧伤”描述了生活地毯上一种反复出现的图案。嗯,一种过程也属于这种图案。如果悲伤和快乐在一个人那里的身体表达或许伴着节拍器的嘀嗒声而交替出现,那么这就不会产生出悲伤或快乐的图案。(这并不意味着,快乐或忧伤是一种行为。)(PU II 2)
407.观察自己的忧伤的人在用哪个感官观察它?用一种独特的感官;用一种感受到这种忧伤的感官吗?因此,当他观察它时,他是以不同的方式感受它的吗?现在他在观察哪个忧伤?他在观察这样的忧伤吗:它只是在被观察时才出现在那里?——“观察”并没有创造被观察的东西。(这是一种概念上的确定。)(PU II 73)
408.但我的确可以观察自己的忧伤。例如,我问自己“我今天像昨天那样忧伤吗?”,并对此做出回答。
409.例如,我(对自己)说:“在一个月之前,我还是不能在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不感到害怕。”
410.人们训练一个人在看到某种红色的东西时发出一个特定的声音,在看到某种黄色的东西时发出另一个声音,在看到其它颜色时也一样。然而,这个人还是没有因此就会按照对象的颜色描述对象。尽管他能够帮助我们给出一个描述。为了进行描述,他必须能够给出一种关于空间中颜色分配的、符合投影规则的图像。(语言游戏?)注49(PU II 76)
411.我让我的目光在一个房间中来回扫视,突然它落在了一个引人注目的红色的对象之上,我说“红色!”——借此我并没有给出任何描述;尽管我可以给出一种描述。(PU II 77)
412.“我害怕”这句话是对于一种心灵状态的一种描述吗?(PU II 78)
这依赖于它处于何种游戏中。
413.我们自然会在有人表达出害怕时假定某些生理上的伴随现象,因为他肯定应当是一个人。快速跳动的脉搏、急促的呼吸,或许还有升高的血压以及神经系统中一系列难以观察的现象;所有这些又都有很多独特的感受相伴随。如果一个人突然出了一身冷汗,那么他就会有独特的汗流浃背的感觉。
414.此外,如下事情大概也是可能的:一个人模仿某些典型的害怕的面部表情、手势、声音,并且恰恰通过这而获得了这些手势所产生的一种或另一种典型感受,——如下事情也是可能的:他由此归纳出在自己身体中的其它生理上的害怕现象,并且获得与此相伴的更进一步的害怕感觉。
415.是啊,如下事情也是可能的:扮演害怕会产生出害怕。(情况并不一定是这样的,而且这一点对于害怕来说也不是本质性的。)
416.报道的语言游戏可以被转变成这样:一个报道不应当是让接收者了解其对象的情况;而是让他了解报道者的情况。
比如,当教师考查学生时,情况便是这样的。(人们可以为了检验尺子而进行测量。)(PU II 100)
417.“如果我的感官并没有欺骗我,那么他从那里走了过来。”
“如果我没有弄错,那么他从那里走了过来。”
这种假定的形式是什么意思呢?
418.人们很可能会说“在我看来他似乎来了,但他并没有来”。
419.人们可以不信任自己的感官,但是不能不信任自己的信念。(PU II 97)
420.人们甚至可以说:“我有关于他来了的印象,但他并没有来。”
421.假定我这样来引进一个表达式——比如“我相信”这个表达式:它在这样的地方应当置于一个报道的前面,在那里它的作用是给出关于报道者自身的信息。(因此,在这个表达式上也不必附加有任何不确信的成分。请考虑,这个断言的不确信性也可以以非个人的方式加以表达:“他今天应当会来。”)
那么这意味着什么呢:“我相信情况是这样的,然而情况并不是这样的”?(PU II 101)
422.“我相信……”昭示了我的状态。从这个表露我们可以得出有关我的行为的结论。因此,在此存在着一种与情感活动、心情等等的表露的相似性。(PU II 102)
423.如果存在一个“看上去相信”这样的动词,那么在其直陈式现在时中就缺乏一种有意义的第一人称。(我们的“做梦”一词也可能缺少这种形式。)
424.一种十分特定意义上的表情的最好的例子,就是一出戏剧中的片段。
425.转瞬即逝的活动。如果某个人看到一种活动,那么总的来说,他并没有在不同的时间点上看到各种位置。他无法描摹或模仿这种活动。
426.“我那时相信,地球是一个圆盘。”一个信念具有一个理由;它建基于经验、报道、关系。它站立在一处基底之上。
427.“x是错误的”这条线并没有一个令x=我的实点。
这条线在此浸没在黑暗中。
428.例如,人们的确可以问:我在他的表露中所认出的状态,真的与他以同样的方式而未能认出的状态是同样的吗?而回答是一种决定。
429.我在谈论的这种现象就是面相的闪现。
430.例如,人们会对自己说“它也可能是这个”(给出一种新的释义),而且面相可能会闪现。
431.“看”这个词的两种用法。一种是:“我看到这个”——此时我暗示一种描述,或指向一幅图像、一件复制品。我或许会以此向另一个人报告说:在那里,在你的目光不可及的地方,有这个或那个东西。另一种用法的一个例子是:“我在这两张面孔上看到一种相似性。”那个我向他做出这种报告的人,或许也像我一样如此清楚地看到这两张面孔。(PU II 117)
432.一个人可以十分精确地画出一些面孔的肖像,而另一人在这些肖像中觉察到第一个人没有看到的、它们的相似性。(PU II 118)
433.我或许在观察两张没有发生变化的面孔:突然间,一种相似性在它们之中闪现出来。我把这种经验称为一种面相的闪现。(PU II 119)
434.其原因令心理学家们感兴趣,但并不令我感兴趣。(PU II 120)
435.令我们感兴趣的东西是这个概念及其在诸经验概念注50中的位置。(PU II 121)
436.例如,人们可以通过(用目光)追踪一张面孔的某些线条来唤起面相的闪现。
437.什么是这种闪现的独特的表达呢?我如何知道某人有这种经验呢?——这种表达类似于对惊讶的表达。
438.一种面相闪现出来,随后又消失。如果我们仍然应当意识到它,那么我们就一定会不断地触碰到它。
439.我突然看到了一幅多形画的答案。以前是树枝的地方,现在是一个人形。我的视觉印象改变了,我现在认识到,它不仅具有颜色和形状,而且还具有一种完全特定的组织。——我的视觉印象改变了;——它以前是什么样的;它现在如何?——假定我经由一个精确的复制品表现它——这就绝不是好的表现吗?——没有任何改变以这样的方式显示自身。(PU II 138)
440.请千万不要说“我的视觉印象可不是那幅素描!它是这个——我不能指给任何人看的东西。”——它自然不是那个素描,但是它也不是任何我在我之内所怀有的东西——它们属于同一个范畴。(PU II 139)
441.因此这种复制无法重现那种面相吗?——人们把各种十分不同的东西称为“复制”。——这种复制品可以显示出被看到的那个面相。例如,它可以把“属于一起”的东西集中在一起。一个人在进行复制时所犯的特定的错误,也可以指示出他所看到的那个面相。
442.“内在的图像”这个概念是误导人的,因为这个概念的范型是“外在的图像”;这些概念词的运用彼此当然不比“数字”和“数”的运用更为相似。例如,想将数称为“理想的数字”的人可能由此会造成一种类似的混乱。(PU II 140)
443.将视觉印象的“组织”与颜色和形状编排在一起的人的出发点是:将视觉印象当作一种内在的对象。这个对象由此自然就成为一种怪物了;一个特别摇摆不定的构造物。因为与图像的相似性现在受到了干扰。(PU II 141)
444.如果某个人把一条线上等距的点看作这样一条由成对的点组成的线条,即它的内部的距离比外部的距离短,那么他可以说,自己看到这一系列东西以一种独特的方式被组织起来;因为他所描绘的关于这一系列东西的图像,恰恰具有一种独特的组织。在此的确可能存在如下这样一种错误:他认为这一系列东西是被这样组织起来的。
445. 组织:这是空间中的关系。对视觉印象中的空间关系的描绘,是对视觉印象的描绘中的空间关系。
面相的转换可以通过对所看到的东西的描绘中的空间关系的改变来得到描绘。例如:立方体图示的面相。被画出的复制品总是相同的,但立体的复制品则各有不同。
446.表现所看到的东西的概念,正如复制品概念一样,是具有很大的伸缩性的,相应地,所看到的东西的概念也是如此。但二者密切地关联在一起。(这并非就意味着它们是相似的。)(PU II 154)
447.如果有人在观察立方体图示时这样表达自己:“我现在在这个位置上看到一个立方体——现在又在那个位置上看到一个”——那么他可能想说一些十分不同的东西。某种主观的东西;或者某种客观的东西。他的话自身并不能让人们识别出这一点。——关于面相转换的报告,从本质上说,具有关于被感知到的对象的报告的形式。但是,它的进一步的用法则是不同的。注51
448.如果面相是一种组织,而且这种组织可以与形状和颜色的特征相类比,那么面相的转换就类似于外表的颜色的转换。
449.颜色和形状的概念必须被客观地加以学习。
450. 面相的表达跟随在感知的表达之后,正如想象的表达跟随在感知的表达之后那样。但人们在这里必须记住,视觉想象并非总是通过对视觉印象的描述而得到描绘的。例如,我想象一个关闭着的盒子,但是这个关闭着的盒子的图像还可以表现其它很多东西。(这让人想起在讲述梦境时的表达:“我知道……”)
451. 对面相的看是一种意志行为。人们可以要求某人:现在这样来看它。努力地再来看一下这种相似性。这样来听这段旋律,等等。但是,看是否由此而是一种意志行为呢?难道不是这种注视的方式唤起了看吗?
例如,我可以这样来看这个立方体图示:把目光朝向这些棱边。如果我这样做,那么接着就会出现面相的突变。在这里我知道自己是如何引起这一点的。另一方面,如果我这样或那样来观察,那么我就不会知道这一点。
452.面相是依赖于意志的。在这点上它与想象一样。(PU II 268)
453.但视觉感知的确也是依赖于意志的啊!如果我更仔细地看,那么就会看到某种不同的东西,而且我可以依据意志而唤起不同的视觉印象。这自然并没有使得印象成为一种面相,——但它难道不也是依赖于意志的吗?
454.如果一个人总是把一个形状理解为一个印刷体的F,那么他绝不需要具有这样一种经验,该经验的表达式为“现在我把它看作一个F”这句话。
这种面相并不一定会“闪现”。
455.如果有人观察着兔鸭头图像并且考虑兔子的面部表情,试图找到关于它的正确的语词,那么他便是在兔子面相中观察这幅图像,但兔子面相并不会闪现。
但如下说法是正确的吗:他在整段时间内都在这个面相中看到那幅图像?
好吧,他之所以把自己所看到的东西描述为一个兔子头,是因为,例如,他就是这样来谈论自己所看到的东西的。
456.现在,请不要问自己“我的情况如何?”——而要问:“关于另一个人我知道什么?”(PU II 212)
457.请你不要问自己“在这样一种情形下我难道没有看到它吗?”——而要问:“是什么使得我说,他在这种情形下看到了它?”
458.如果我听到一个人在谈论兔子-鸭子-图像,并且现在以某种方式谈论这张兔子面孔的独特的表情,那么我便会说:“他现在将这幅图像看作兔子”,或者“他现在在兔子-面相中看到这幅图像”。(PU II 216)
459.在这里最大的危险是,想要观察自己。
460.如果我说“这两个形状在我看来彼此毫无相似之处”,那么我能否使用一种关于如下事情的更强的表达式:我每次都不同地看到某物?
461.他看到两幅图像;在其中的一幅中,兔-鸭-头被兔子包围着,在另一幅中,它被鸭子包围着。我没有注意到相同之处。由此便有如下结论吗:两次我看到了某种不同的东西?——这为我们提供了在此使用这种说法的一个根据。(PU II 131)
462.而“我曾经完全不同地看到它!”这种表露又如何呢?它或许表明了如下事情:这样一个概念对一个人而言是容易想到的,而且这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463. 这种慢性的注52“这样-看”如何与颜色和形状相比较呢?因此,我的视觉形象是否总是具有颜色、形状和组织呢?就此而言,它确实只是一种表达形式;但这些概念之间是如何相似的呢?
人们自然可以说:“存在着某些这样的东西,它们既隶属于‘图像兔子’概念,又隶属于‘图像鸭子’概念。一幅图像、一幅素描,便是这样一种东西。”——但是,一个印象并不同时是一个图像鸭子和一个图像兔子的印象。(PU II 164)
464.你已经学会了:这个是“红色的”;这个是“圆的”;这个是一只“兔子”。
465. 现在我学会了“红色的”、“圆的”、“兔子图像”和“鸭子图像”这些概念,——就此而言,它们大致位于同一层次上。我可以通过模型来学习它们。
466.一只图像兔子是某个这样的东西:而且现在我指示出一些例子。一只图像鸭子因此是某个不同的东西,即使它在例子中是相同的。
467.如果我将兔-鸭-头看作兔子,那么我看到了:这些形状和颜色(我精确地再次给出它们)——此外,还看到了这样的某种东西:与此同时我指向大量不同的兔子图像。这显示了这些概念的不同之处。(PU II 144)
468.“我是以完全不同的方式看它的,我从来没有认出它!”好的,这是一声惊呼。它也是有一个辩护的。(PU II 132)
469.在整段时间内你都会把这张面孔复制下来(作为一只兔子的仿造物),因此你的确在一种意义上那样看到它。
470.而且如果我一会儿把它看作兔子、一会儿看作鸭子,那么我就是这样或那样地来看它(与此同时,我每次都模仿一只不同的动物并且瞧着不同的方向)。
471.人们在针对哪个人说,他在欣赏这幅图像的生动的表达?嗯,说的是这样一个人:他那样来瞧着它,这样或那样地来谈论它,这样来对它做出反应!
472.我总是把它看作兔子,这甚至可能意味着:它对我来说总是一只兔子,我总是像对一只兔子那样来对它说话。一个孩子会这样做。
这意味着:我总是把它当作兔子。
473.现在,如果这个孩子把兔子图像当作一只真正的兔子,那么这是不是显示出某种关于视觉图像的组织的东西?这是关于如下事情的一种证据吗:这个孩子并不仅仅看到颜色和形状?
474. 而现在是面相的转换。
一种新的面相的体验。或者:一种面相显现的体验。它的表达是一声惊呼:一只兔子!等等。
475.“你可是会说,这幅图像现在完全改变了!”(PU II 135)
476.但是,什么变得不一样了:我的印象?我的态度?——我可以说出它吗?我像描述一个感知那样描述这种改变;完全像是这个对象在我眼前发生了改变。(PU II 135)
477.请你设想,那个兔鸭头被剪了下来,而且一个孩子有时把它当作这样的玩具,有时当作那样的玩具。
478.人们给我看一个图像兔子,问我这是什么;我说“这是一只兔子”。我不说“现在这是一只兔子”。我报告了这个感知。人们指给我看兔-鸭-头,问我这是什么;在此我可以说“这是一个兔-鸭-头”。但是,我也可以以完全不同的方式对这个问题做出反应。——如果我说,它是一个兔-鸭-头,那么这种回答又是感知报告;但如果我说“现在它是一只兔子”,那么它就不是这样的报告。如果我说“它是一只兔子”,那么我便忽略了这种双义性,我便报道了这种感知。(PU II 134)
479.但那样的话,在第一个“现在这是一只兔子”和新出现的面相之间难道没有一种区别吗?
480.一面有斑点的墙,而且我专注于去看它上面的面孔;但我并不是为了学习面相的本性,而是因为那些形状令我感兴趣,而且那种把我从一个面相引向另一个面相的厄运也令我感兴趣。
一些面相总是一再地在我面前闪现,另一些则消失了,而且有时“我像盲人一样凝视着”那面墙。
481.在这些斑点中也可能有双十字和兔鸭头,而且它们可以像其它东西一样、与其它东西一道在不同的面相中被看到。
482. 这种面相似乎属于内部的物化的结构。
483.我们学习语言游戏。我们学习依据对象的颜色来对其排序;学习报告对象的颜色,学习以不同的方式制造染料,学习比较、测量形状,等等。——我们也学习想象它们吗?
484.存在一种“请报告,这个图形是否出现在那个图形中”的语言游戏。(也存在关于它“多么频繁”地出现或它“在哪里”出现的语言游戏。)你所报告的东西是一种感知。
485.因此人们也可以说:“请报告这里是否有一个镜像-F”,而人们可能突然想到一个镜像-F。这可能会是十分重要的。
486.但“我现在把它看作……”这个报告并没有报告任何感知。
487.“在此你可以一会儿想到这个,一会儿想到那个,一会儿将它看作这个,一会儿将它看作那个,于是你一会儿将以这种方式看它,一会儿将以那种方式看它。”究竟以什么样的方式?的确并不存在任何进一步的规定。(PU II 170)
488.我可以改变F的面相,而且此时我并没有意识到任何其它的意志行为。
489.在这些观察中引入“图像兔子”、“图像人”的概念是有用处的。一个“图像面孔”比如是这样的图形:
490.我可能会说:“我现在的确看到了这个。”它具有关于一个新的感知的通报的形式。(PU II 136)
491.但是,如果我首先精确地画下所感知到的东西;接着我说:“现在我看到它是一只兔子”或“啊,它是一只兔子!”,那么情况会如何呢?现在我表露了一种在那声呼喊时发生的体验。
492.对内在关系的感知,内在关系的面相的闪现。
如果有人一开始总是把兔鸭头看作兔子,而现在第一次把它看作鸭子,那么他或许会由此而学习到如下事情:一只兔子头和一只鸭子头可以具有同样的轮廓。这一点在某些特定的环境中可能是一种重要的发现。(我想到这样一种密码,在其中,一只兔子头是一种符号。)——但是,兔子面相的闪现并不是对那种关系的感知。
难道不可能是这样吗:一个人感知到那种关系,但未能体验到面相的突变或闪现?
493.有时这意味着:“我在自己面前所拥有的东西是这个[复制品]。我也可以把它描述为一只兔子。”——有时则意味着:我之前看到的是某个不同的东西,现在则是一只兔子。
494.面相转换的表达是一个新的感知的表达,同时也还是未改变的感知的表达。(PU II 136)
495.那件复制品完整地描述了那种感知注53。我所指向的模型,描述了我的一种观点。因此人们也可以说:描述了视觉体验。——此时,那件复制品是对感知的更为精确的报告。但如果那个面相闪现了,那么关于这一点的表达(例如,指向模型)从本质上说就是对于一种新的感知的表达。
496.因此,情况似乎是:现在一定有一件新的复制品对应于那种表达。但情况并非如此。
497.我问道:“你看到了什么?”另一个人开始画素描;接着他放弃了,并且说道“我无法很好地画出它;它是一只坐着的兔子”。接着我或许可以改进他的素描。
498.“我看到一只图像兔子。而且这完全就是我所看到的东西[而且现在我在画下它的素描]。”
499.因此,这个图形的复制品是我的视觉体验的一种不完全的描述吗?不是。至于进一步的规定是否是必需的,或者哪些进一步的规定是必需的,这要取决于诸情形。它可以是一个不完全的描述;如果留有一个问题的话。(例子:立方体图示。)(PU II 163)
500.因此除了指向复制品之外,指向模型这一点也可能属于对视觉体验的描述。此时它并不属于对视觉感知的描述。
501.如果我知道存在着这个立方体图式的不同的面相而且想找出别人看到了什么,那么我不仅可以让他复制这个立方体图示,还可以让他指向一个立方体;即使他根本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对我而言,它描述了他所看到的东西。注54(PU II 142)
502.但是,在面相转换的情况下事情发生了变化。以前根据复制品看起来或许是——甚至于就是——没有用处的规定变成了唯一可能的体验的表达。(PU II 142)
503.而且这点单独来看便取消了视觉印象的这种“组织”与颜色和形式的比较。(PU II 143)
504.的确,我承认,没有什么比如下事情看上去更不可能了:人们某天会形成如下确定的看法,即在生理的东西中,或神经系统中,没有任何映像对应于单个的思想、单个的想象或记忆。
505.如果任意性被从面相中完全抽取走了,那么情况看上去会怎样呢?
506.“看到那个面相”是不是意味着:感知到内在关系?在我心中与此相反的说法是什么呢?
507.一个人在一个图形(1)中寻找另一个图形(2),当他找到它时,他因此便以全新的方式看(1)。事实不仅如此:他能够给出一个关于它的新的描述方式,而且那种注意构成了一种全新的视觉体验。(PU II 160)
508.不过,并非必定发生如下事情:他想说“图形(1)注55现在看起来完全不同了;它与以前的图形甚至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了,尽管它与它是全等的!”(PU II 161)
509. “内部图像具有颜色和形状,此外还具有一个特定的组织。”由此会得出:它看上去是这样而非那样。
510. 你注意到对象(感知的对象)的一个组织。或者更准确地说:你注意到了某种关于它的组织的东西;它的组织的一种特征。
511. 这种注意是一种视觉体验。
512. 人们复制颜色和形状。人们指出一种颜色和形状的模型。但人们不能指出一种视觉印象的组织注56的模型。
513. 但是人们可以说:“为了得到我所具有的印象,你必须这样看这个图形,特别是这个部分,而且这样一来,你就会把握到关于它的这个。”但人们并不这样做。人们不把这些称作“描述视觉印象”,就像人们不会为了这个目的而去规定另一个人的眼光应当如何在这个对象上移动。这表明:“视觉印象”应当指涉某种像“视觉图像”这样的东西,而视觉图像或许与一幅图像有亲缘关系。
514.如果你问我我看到了什么,那么我或许能够给你制作一个显示了它的简图;但是至于我的目光游移的方式,在多数情况下我是根本不能回忆起来的。(PU II 166)
515.视觉印象中的颜色相应于对象的颜色,视觉印象中的形状相应于对象的形状。但视觉印象的面相则并不相应于对象的组织,因为在同一个组织被观察的时候,面相自身可以发生变化。我在面相中注意到该组织的一种特征。
516.视觉印象中的颜色对应于对象的颜色(这张吸墨纸看起来是玫瑰色的,而且它事实上就是玫瑰色的)——视觉印象中的形状对应于对象的形状(它看起来是长方形的,而且它事实就是长方形的)——但是,我在面相的闪现中所感知到的东西并不是这个对象的一种性质,而是它与其它对象之间的一种内在关系。(PU II 258)
517.请设想兔-鸭-头隐藏在一堆线条之中。现在,我在这幅图像中一下子注意到了它,并且将其直接看作兔子头。后来我有一次察看同一幅图像并且注意到了相同的线条,但是却将其看作鸭子,与此同时我也不需要知道它两次都是相同的线条。那么,当我后来看到面相发生转换时,——我可以这样说吗:此时面相兔子和鸭子是以这样的方式被看到的,即它完全不同于我分别地在这堆线条中看到它们的方式?不能。
但是,这种转换唤起了一种惊异,而那种认出则没有唤起它。(PU II 159)
518.面相只能闪现,它并不停留下来。这一定是一个概念评论,而非心理学评论。
对面相的看的表达是对新的感知的表达。
519.(我似乎在进行“思想实验”。嗯,它恰恰并不是实验。说它是计算要确切得多。)
520.对面相闪现的表达是:“现在它是这个——现在是这个。”在一团线条中注意到兔子头的表达是:“在这里它是一只兔子头。”我们之前没有注意到某物而现在注意到它了;在这一点上并没有悖谬之处。我们不想说:旧的东西消失了,——有某个新的东西在这里;而它完全是旧的。
521.人们并不会在面相的第一次转换之前说“现在它是这个”。
522.迟疑的断言并不是关于迟疑的断言。(PU II 116)
523.请考虑一下一个迟疑的命令。
524.在此人们必须提防,不要说:“天可能在下雨”真正说来意味着:我相信天将下雨。这时,为什么情况不是相反,后者意味着前者?(PU II 115)
525.亚里士多德逻辑给矛盾式盖上非命题的标签,将它们排除在语言之外。但这种逻辑仅仅处理我们语言逻辑的一个十分狭小的领域。(仿佛第一个几何学的系统是三角函数;而且仿佛我们现在相信三角函数是几何学的真正的基础,即使它并不是整个几何学的基础。)
526.请不要将迟疑的断言看成是关于迟疑的断言。(PU II 116)
527.“我注意到这二者间的相似性大概有五分钟之久。”如果它们发生改变的话,那么人们或许会这样说。——这意味着:它引起我的注意有五分钟之久,它让我专注于它有五分钟之久,我在这段时间中一定一再想到它。
“它仅仅在五分钟内引起我的注意,之后便没有了。”“这种相似性在五分钟内令我感到震惊。我必须一再惊呼……”这并不意味着:我观察它有五分钟之久,然后它消失了。
“这种相似性在五分钟内让我感到吃惊。”注57
“这种相似性在五分钟内令我感到震惊。此后我不再注意到它了注58。”(PU II 255)
528.“我观察这种相似性有五分钟之久”会意味着:我正在这些发生变化的面孔上观察其相似性。
529.视觉图像的组织:这个组合在一起,那个则不然。因此人们可以通过一种合并和拆分来进行组织。嗯,例如,在进行素描时人们就可以这样做。
530.存在着十分不同的“面相”的种类。人们可以将其中一种称为“组织面相”。(PU II 228)
531.这些线条不同地组合在一起。之前组合在一起的东西,现在不再组合在一起了。
532.因此,可以从一开始就直接将兔-鸭-头看作图像兔子。这也就是说:如果人们问“这是什么?”或者“你在那里看到了什么?”我便会回答说:“一个图像兔子。”如果人们继续问我这是什么,那么为了给出解释,我会指向各种兔子图像,或许指向实际的兔子,谈论这些动物的生活,或者模仿它们。(PU II 126)
533.我不会说“我把这个看作图像兔子”或“我现在把这个看作图像兔子”。我只是在描述感知;与我说“我在那里看到一个红色的圆圈”并无二致。尽管如此,别人也可以针对我说“他把这个图形看作兔子”。(PU II 127)
534.对我而言,说“我现在把这个看作……”,与我在瞥见一瓶酒时说“我现在把这个看作瓶子”一样没有意义。人们不会理解这种表露。就像健康的皮肤所说的注59“现在它对我而言是一个瓶子”或“这个也可能是一个瓶子”之类的表露是不可理解的一样。(PU II 128)
535.人们通常也不能说“我把这个当作刀和叉”。
536.人们并不把自己在餐桌上认知为刀和叉的东西当作是刀和叉;正如人们在吃饭时通常不试图活动或者努力活动嘴一样。(PU II 129)
537.如果一只狗突然觉察到一只兔子的话,那么它会想到那只兔子吗?
538.现在,如果一个人去散步,而一只动物突然在路上跑过他的身旁:我看到他吃惊地瞧着——那么关于他的体验我知道些什么呢?
如果被问到的话,他可能会说“某个东西突然让我感到吃惊;我并不知道是什么。”或者:“我突然看到某个东西倏忽而过——这就是全部的事情。”或者:“它或许是一只兔子!”
539.请你设想,他从未看到过一只动物:那么与一个熟悉那个倏忽而过的动物的形状的人相比,他的视觉体验是不是有所不同?(我乐于对这个问题做出肯定的回答,但并不知道为什么。)
540.人们也用另一种方式提出这个问题:某个人突然看到了他面前的一个他认不出来的现象(它或许是一个他所熟悉的对象,但是处在不寻常的情形或者照明状态之中);这种认不出来的状态或许只持续了数秒钟。如下说法是正确的吗:他具有的视觉体验不同于立即认出了这个对象的人的视觉体验?(PU II 148)
541.假定一个为某个人所不熟悉的形状出现在他面前,而我则熟悉这个形状,这时他就不能像我那样精确地描述它吗?难道这不就是答案吗?自然,一般说来情况并非如此。即使他的描述也将具有完全不同的形式。(我将比如说“这个动物具有长长的耳朵”——他则说:“那里有两座高高的隆起物”并且接着画出它们。)(PU II 149)
542.人们必须谨慎,在这里不要在陈旧的心理学范畴下进行思考。比如把体验简单地拆分为一种看和一种思维;或类似的做法……
543. 人们想问“认出是看的一部分吗?”,而这个问题是错误的。
什么是认出的迹象——什么又是看的迹象?
一个人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他的朋友并呼唤他的名字,那么这个人给出了一个关于什么东西的迹象?
544.或者我遇到一个人,我已经有许多年没有看到他了;我清楚地看到了他,但是并没有认出他。突然,我认出了他,在他的已经改变了的面孔中看到了他以前的面孔。我相信,如果我能够画画的话,我现在会以不同的方式画出他的肖像。(PU II 150)
545.显然,在这里有一种概念间的亲缘关系。
546.如下事情难道不可能吗:与我描述一张自己熟知多年的面孔相比,一个人可以更为精确地描述一张对他而言完全陌生的面孔?
547.(人们在这里必须区分如下二者:重新认出的体验,以及认出仅仅是一个我-所-熟悉的东西的体验。)
548.请不要尝试在你自己之内分析这种体验!(PU II 196)
549.我瞧着笼子里的一个动物;人们问我:“你看到了什么?”我回答说:“一只兔子。”——我看着风景;突然一只兔子跑过来。我喊道“一只兔子!”
这个报道和这声惊呼均为感知和视觉体验的表达。但是,这声惊呼之为这样的表达的意义不同于这个报道之为这样的表达的意义。它从我们这里挣脱出来了。它与体验的关系类似于哭喊与疼的关系。(PU II 145)
550.但情况并不仅仅是如下这样的:那声惊呼——即那种独特的语词的声调——仅仅是惊讶的一种表达。这些语词本身就是对视觉感知等东西的表达,完全就像报告中的语词是对视觉感知等东西的表达一样。
这种惊讶也或许可以在一种发音含混的声音中得以表达;如果被问到“你为什么受惊了?”那么我会回答说:“一只兔子在路上跑过。”
551.另一种惊呼或许会是:“这是什么?!”
552.但对发音含混的声音的表达的体验,与对“一只兔子!”这声惊呼的表达的体验是不是也相同呢?我应当怎样来判断这一点?(我意指的并不是同样的东西。)
553.但是,由于它是一个感知的描述,所以人们也可以将其称为思想表达。因此人们可以说,注视着这个对象并看到它的人不必想到它;但是,具有那声惊呼为其表达的视觉体验的人也想到了他所看到的东西。(PU II 146)
554.正因如此,面相转换的体验注60看起来一半像视觉体验,一半像思维。(PU II 147)
555.在看到面相转换的时候我一定专注于这个对象。
556.我专注于自己现在注意到的、所想到的东西。就这个范围内而言,关于面相转换的体验也类似于一种举动。
557.“这是什么?”这声惊呼是不是表达了一种特定的视觉体验?
558.人们难道不能这样回答吗:既是又不是?
559.“我只是看到一团阴影倏忽而过。”这难道不是对于视觉体验的表达吗?
560.我看到一个“可疑的”形状。
561.但你真的可以这样说吗:那种可疑性和那个形状被看到了?
562.请问:有什么支持这一点呢?
好吧,支持它的东西是:我所给出的关于这种现象的描述,也被这种可疑性所铸就。
563.这种视觉体验的标准是什么?——什么应当是这种标准?
对“所看到的东西”的表现注61。(PU II 153)
564. 在面相闪现时,我是否可以把一种视觉体验同一种思维体验分开?——如果你这样做,那么面相的闪现似乎就消失了。
565.我相信,人们也可能会这样说:对于面相的转换来说,一声惊呼是本质性的。而惊呼是思维。
566. 但这难道不只是我对面相转换的理解吗?
567.是什么闪现出来呢?例如,兔子的面相。而思想之为思想,就在于人们只能这样来表达它。
568.某种一闪而过的东西可能会使我感到吃惊,或者可以说,在身体上使我感到吃惊,而且我并不需要对它进行思考。换言之,例如,即使我被吓了一跳,我也可以继续一段思维过程。
569. 但是,请设想一个摆动着的拨浪鼓的面相。当它们转换的时候,好像运动也在转换。这里人们并不必然知道,是运动方式还是面相自身发生了转换。因此,我们在这里不是在同一种意义上具有面相转换的体验的。
570.请你设想,有蓝色和红色两种灯光在我的眼前交替出现。我的任务是,在蓝色的灯闪现时按下一个按钮,在红色的灯闪现时按下另一个。一个人当然可以完全机械地来做这件事。——现在请你设想用黑白双十字的两种面相来玩这个游戏。难道这里不可能存在着一种同样机械的、不假思索的反应吗?
571.如果我现在在人群中认出这个人,或许是在长时间注视他的方向之后认出他,——那么这是一种看吗?还是一种思维呢?这种体验的表达是“瞧,那里是……!”——但这自然也可以是一幅草图。我认出这个人这一点,或许也会表达在这幅草图里或绘制草图的过程中。(但这种突然的认出并没有在其中得到表达。)注62
这种表达——它在其它情况下是关于所看到的东西的报告——现在是关于认出的惊呼。(PU II 151,152)
572.假定一个孩子突然认出一个人。他是第一次突然认出某个人。——仿佛是他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例如,人们可以问:如果他突然认出了N.N.,——那么他在并没有认出那个人的情况下能否具有同样的视觉体验?例如,他可能错认了他。
573.请设想,一个人问道:“我用眼睛来做这个吗?”
574.一只兔子在路上跑过。他没有认出它并且说:“某个奇怪的东西跑过去了”,而且他描述了它的外观。另一个人说“一只兔子!”,而且他并不能准确地描述它。
为什么我还是想说,与没有认出它的人相比,认出它的人以不同的方式看到了它?
575.如果一个人看到了一种他没有认作、没有理解为微笑的微笑,那么他便以一种与把它理解为微笑的人不同的方式来看它吗?——比如他以不同的方式来模仿它。(对教会音乐调子的理解。)(PU II 156)
576.有什么理由这样说呢:他以不同的方式看到了它?
577.“如果人们知道它是什么,那么它看上去就会有所不同。”——为什么是这样呢?
578.如果一个人并不了解那个倏忽而过的东西,但却立刻便熟知它了,那么情况会如何呢?他像一个了解它的人那样来看它吗?
579.这是一个关于概念确定的问题。
580.我提及这些种类的面相是为了表明,人们在此所要处理的是怎样一种多样性。
581.在此存在着无数彼此具有亲缘关系的现象和可能的概念。(PU II 162)
582.在面相中,概念性的东西有时会占据主要地位。换言之:有时只有通过一种概念上的解释,一种面相体验的表达才是可能的。而这可以有各种不同的种类。
583.不同种类的面相。
584.对一段旋律的倾听,以及人们在一种特定的方式中理解或倾听它注63时所做的动作。
585.在这里,做和体验为什么如此难以分离?
586.情况似乎是:做和印象并不是并列发生的,而是这种做形成了那个印象。
587.我以不同的方式倾听它,我现在可以用不同的方式演奏它。因此我可以用不同的方式再现它。
588.存在着很多种类的面相体验。其共同的表达是:“我现在把它看作这个”;或者“我现在这样来看它”;或者“现在它是这个——现在是这个”;或者“我现在把它听作……;现在听作……”。但对于“这个”和“这样”的解释,在各种不同的情形下是极其不同的。
589.如果我突然在户外觉察到一只狮子,那么情况会如何呢?我假定,自己只是看到了它头的一部分,就立即认出了它并且呼喊道“一只狮子!”在我之内的最强烈的感觉是害怕。——而现在我再次问道:那种视觉印象是怎样的呢?它是不是与我在动物园里获得的视觉印象不同?(我们抛开如下问题不谈:后一种视觉印象完整得多。)
590.(我无法让自己克服这一大堆现象。)
591.在此难于看到下面这点:所处理的是概念决定。
一个概念强行让人接受。(你不要忘记这点。)(PU II 199)
592.视觉印象似乎把自己组织成这种形式。
593.这实际上意味着:它改变了自己,而且又没有改变自己。
594.在我突然认出他的时候,我的视觉印象似乎突然变成了这个。
595.它是一种理解吗?它是一种看吗?
596.有什么东西——如果毕竟有这样的东西的话——会为我在这里谈论一种看提供辩护?
597.请设想,一个人对我说:“情况似乎是,我的视觉印象突然把自己组织成这张面孔及其环境。”我会理解他。我会懂得他为何这样来进行表达。换言之,我也会倾向于使用这幅图像。
598.图形是图形的反转,正如图形图形的反转一样。人们倾向于说:人们以不同的方式来看倒立和正立的语词。后者容易复制,前者则难于复制。(PU II 158)
599.图形(a)是图形(b)的反转,正如图形(c)是图形的反转一样。但是,我想说,在我对于图形c和d的印象与对于a和b的印象之间有更进一步的区别。比如,d看起来要比c更为有秩序。(请比较路易斯·卡罗尔的一个评论。注64)d容易复制,而c则难于复制。(PU II 158)
600.之前在视觉印象中彼此分离的东西,现在则组合在一起了。
601.这种解释怎么样:“我可以将某种东西看作这样的东西,它可以是它的一幅图像”?——但这是一种解释还是一种冗言?——(PU II 173)
602.这可是意味着:面相转换中的诸面相就是这样的面相,这个图形在一些情况下可以在一幅图像中恒常地具有它们。(PU II 173)
603.是的,一个三角形的确可以在一幅油画中是立着的,在另一幅中是挂着的,在第三幅中则表现了某个倒下的东西。——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以至于我这个观察者不说“这也可以表现某个倒下的东西”,而说“这个玻璃杯倒了并且打碎了”。我们以这样的方式对这幅图像做出反应。(PU II 174)
604.我能够说出一幅图像必须具有什么样的性质,以便产生这样的效果吗?不能。比如,存在着这样的画法,它们没有以这样直接的方式告诉我任何东西,但是却以这样的方式告诉其他人一些事情。我相信,习惯和教育在此有发言权。(PU II 175)
605.现在,作为例子,请察看一个三角形的诸面相。下面这个三角形
606.那么,如下说法意味着什么:我在一幅图像上看到这个球浮起来了?
它就在于这点吗:对于我来说这种描述是最容易想到的、理所当然的描述?不是;它可以是出于各种理由而是如此的。它可以比如直接就是流传下来的描述。(PU II 176)
607.但是,什么是下面这点的表达:我不仅(比如)如此地理解这幅图像(知道它应当表现什么),而且如此地看它?
这样一种表达是:“这个球似乎浮起来了”,“人们看到它浮起来了”,或者以独特的语调说“它浮起来了!”
因此,这是当作如此的表达。但是并不是作为这样的表达得到运用的。(PU II 176)
608.在此我们不是在向自己提出这样的问题:诸原因是什么?在一个独特的情形中是什么引起了这种印象?(PU II 177)
609.它是一种独特的印象吗?——“当我看到那个球浮起来时,我可是看到了某种不同的东西——与当我看到它仅仅放在那里时相比。”——真正说来这就意味着:这种表达是得到了辩护的!(因为从字面上看,它的确仅仅是一种重复。)(PU II 178)
610.(而且,我的印象的确也不是一个真正浮起来的球的印象。请比较各种“立体地看”。一张熟悉的照片的立体性和我们通过立体镜所看到的东西的立体性。)(PU II 178)
611.“它真的是一种不同的印象吗?”——为了对此给以回答,我想问自己,在此在我之内是否真的存在着某种不同的东西。但是,我如何能够让我自己深信这点?——我以不同的方式描述我所看到的东西。(PU II 179)
612.我们可以唤起面相的转换,而且它也可以违背我们的意志而出现。
它可以像我们的目光那样遵从我们的意志。
613.如果有人在晚上乘坐公共汽车,车辆转了一个弯,而且他此时瞧着车的前挡板(它相对于乘客来说是不动的),那么他会相信自己看到它转了个弯。他自然会觉察到是这辆车转了个弯,而且他或许也在车外的黑暗中看到某个关于转弯的标志,他仍然从眼角看到这种黑暗,尽管自己并未意识到这一点。但是他认为,自己看到前挡板做出了这个转弯,而且此时这块挡板自然没有相对我们发生改变。
614.(里斯)注65例如,如果某个人描述自己现在的情绪并说道,它像是一朵灰色的云,——那么难道他并没有观察它吗,即使它或许会由于这种观察而被修订了?而我对于“描述”所说的一般性的东西,也适用于这种描述吗?
615.我并不瞧着我之内并且说:“什么是只适用于这种感受、这种情绪的正确的语词呢?”——显然,例如,它们并没有通过我的这种瞧而得到加强。
我难道不能沉浸在一种情绪中吗?自我观察难道不可能属于这种沉浸吗?
616.这是不是类似于如下事情:我在自己这里唤起一种疼痛感觉(无论以何种方式),而随后力图准确地描述它的特征?
617.请设想,我在那样一种情形下说:“是啊,这种疼痛就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618.我以何种方式、在何种意义上观察疼痛呢?(因为在我看来,一个人观察自己的悲伤和观察自己的疼痛之间并没有任何区别。)我使得自己能够感受到它。但我感受到的是哪种疼痛呢?是像这样的疼痛,——还是以那种方式被唤起的疼痛?
我会不会说“为了看到那种疼痛是怎样的注66,我想再引起那种同样的熊熊燃烧般的疼痛”?如果我可以这样来识别它,那么我为何应当观察它?好吧,人们可能会说:“如果我只是一再地感到同样的疼痛,那么我最终会发现适合它的那个正确的语词,甚至是正确的彩色图像(或许是一团火焰的图像)。”
而我现在可以简化这种情形。他并不需要故意唤起这种疼痛;而是使得它是一种(在头部或胃部)连续不断的疼痛,而且他会考虑对于自己感受的正确的描述。
619.我想说的其实是:我并不是通过瞧来观察视觉印象,而是在观察那个被瞧着的东西。
620.如果我因此在某一种意义上瞧着我的忧伤,那么我并不是在观察自己由此而获得的印象。
621.但请你设想,我凝视着一个对象并且问自己“我在此看到的是怎样一种红色?”此时令我感兴趣的根本不是对象的颜色,更确切地说,我(或许)只是在寻找一个适合自己现在对于它的印象的名称。
我能不能说:考虑一个印象并不是在“观察它”?
622.一个说“现在我把它看作……”的人以此告诉我们什么呢?这意味着:这种报告具有何种后果呢,它可能具有何种用法呢?它可能具有各种不同的后果。
例如,如果一个人现在把兔鸭头看作一只兔子,那么他便无法描述鸭子-面孔的表情。
画法几何中的立体感。如果一个人现在把立方体图示看作是平面的,那么他就无法用它来从事各种不同的绘图操作。[并不完全正确。]
623. 与“这可能是一个……”这种游戏相联系。
624.你用……这句话告诉我些什么呢?我可以用这种表露做些什么呢?它具有哪些后果呢?
625.人们总是将某些素描看作平面上的图形,而且有时,甚至于总是,以立体的方式看其它的素描。(PU II 180)
626.现在在此人们想说:被以立体的方式看的素描的视觉印象是立体的;比如对于立方体图式的视觉印象就是一个立方体。(因为对于这种印象的描述就是对于一个立方体的描述。)(PU II 180)
627.“我现在总是把它看作……”。我之前曾经错误地把这幅图像上的这个看作……;但现在则不然了。我现在总是像它被意指的那样来看它。——这一点如何表露出来呢?
628.这时下面这点便是令人惊奇的了:我们对于一些素描的印象是某种平面的东西,对于一些素描的印象是某种立方体的东西。人们问自己:“这应当在哪里结束?”(PU II 181)
629.“这种颜色使我回想起什么呢?”——如果一个人瞧着一个对象并且这样问自己,——那么他在观察视觉印象吗?
630.一个向我说“我现在将它看作……”的人告诉了我什么?这个报告具有哪些后果?我能够用它做什么?(PU II 183)
631.人们常常将颜色与元音联想在一起。事情可能是这样的:对于一些人来说,一个元音,当它多次地一个接着一个地被说出时,其颜色便发生了变化。比如,对于他来说a“现在是蓝色的——现在是红色的”。
“我现在将它看作……”这个表露对于我们来说不能意味着比如下表露更多的东西:“a对于我来说现在是红色的”。
(当与生理学的考察配合在一起时,这种转换对于我们来说也可以变成重要的事情。)(PU II 184)
632.在此我想到了下面这点:在关于美学对象的谈话注67中人们使用了下面这样的话:“你必须这样看它,它就是这样被意指的”;“如果你这样看它,那么你便看到错误在哪里”;“你必须将这个节拍听成引子”;“你必须按照这种调来仔细听”;“你必须这样来给它划分乐句”(而且这可以指涉听,正如可以指涉演奏一样)。(PU II 185)
633.下面这个图形应当呈现了一段凸起的楼梯,并用来演示某些立体的过程。
为此我们划一条好比说穿过那两个面的中点的直线a。——现在,如果一个人只是短暂地以立体的形式看这个图形,并且即使这时也是一会儿将其看作凹陷的,一会儿将其看作凸起的,那么由此他便可能难于跟上我们的演示。(就像对于一个不能立体地去看投影的人来说画法几何是很难的一样。)(观点在数学中扮演的角色。)如果对于他来说平面的面相和立体的面相交替出现,那么此处的情况就与如下情况无别了:好像我在演示过程中给他看了完全不同的对象。(一会儿是某个平面的东西,一会儿是一个模型,一会儿是另一个模型。)(PU II 186)
634.但美学和画法几何中的用法从根本上说肯定是不同的。如下事情在美学中难道不是本质上的吗:对我而言,那幅图像、那段音乐等可以改变自己的面相?——因为这对于立体事件的描绘来说自然不是本质的。
635.“如果我这样看它,那么它是合适的,但如果我那样看它,它就不合适了。”
636. 游戏:“它也可以是……”
637.“这可绝不是什么看!”——“这可是一种看!”——两者必定均可以从概念上得到辩护。(PU II 189)
638.问题是:在什么样范围内它是一种看?(PU II 190)
639.“只要你瞧着一片叶子,并且真诚地通过‘是绿色的’来回答‘它是什么颜色的’这个问题,你就总是把这片叶子看作是绿色的吗?”这个问题具有一种清楚的意思吗?一种回答或许是:“嗯,我并没有在瞧着这片叶子的整段时间内都对自己说‘噢,多么绿啊!’。”
640.什么是如下事情的表达呢:我把这幅图像看作一幅被雪覆盖的树木的图像?以及:我不仅仅知道它展现的是什么,而且知道我并不把它像一张蓝图那样来加以阅读?——我不同地来对待它。(孩子与玩具娃娃。)
641.如果我在一幅图像中看到一只动物被一支箭射穿,那么我是仅仅知道箭头与箭羽是组合在一起的,还是我看到了这一点——我把自己与这些部分像与一支箭一样关联起来,换言之:我不仅仅说——就像在辨认一部机器的图样时那样——“这两个部分是组合在一起的,箭杆在这里穿过”;更确切地说,如果被问到“你在这幅图像上看到了什么?”,那么我会立即回答说:“一只动物被一支箭射穿了。”(PU II 188)
642.“这种现象首先让人感到奇怪,但是我们肯定会为其找到一种生理学的解释。”——
我们的问题绝不是因果上的问题,而是概念上的问题。
问题是:在什么样范围内它是一种看?(PU II 190-1)
643.我常常看到一个在图样中断开的轮廓是连续的。
644.我看到在一幅图像上箭穿透了那个动物。它击中了其喉咙,从颈部穿出来。请你设想这幅图像是一幅侧面像。——你看到这支箭了吗——你仅仅是知道下面这点吗:这两头应当表现了注68一支箭的部分?(PU II 188)
645.请比较科勒的穿过彼此的六边形图形。注69(PU II 188)
646.这可是一种看!在什么样范围内它是一种看?(PU II 190)
647.如果人们只是让我看一小会儿那幅图像,并且我应当描述它,那么这就是这个描述;如果我需要画出它,那么我肯定会画出两个彼此穿过的六边形,而且在这种关系中我不会在复制品中出错,尽管在其它方面我可能会出错。(PU II 192)
648.这是一种知道还是一种看?——如果它仅仅是一种知道,那么会怎样呢?在哪些情形下我会说,它仅仅是一种知道?或许在我阅读一张蓝图的时候。
649.如果我在画法几何中察看着一个图样时给出如下说法,那么这意味着什么:“我知道这条线在此又出现了,但是我不能这样来看它”?这只是意味着下面这点吗:我不怎么熟悉这个图样中的操作,我在它之中不太能“找到出路”?好的,这种熟悉性肯定是我们的标准之一。使我们深信对这个图样的立体的看的东西是某种“找到出路”。(比如某些暗示了这些立体关系的手势:这种行为的精细的差别。)(PU II 187)
650.你必须想到具有油画特征的图像(与工程图相对)在我们的生活中所扮演的角色。而且这种角色绝不是某种千篇一律的东西。(PU II 203)
651.我从将那个图样看作这样的动物的人那里所期待的许多东西,不同于我从仅仅知道它应当表现什么的人那里所期待的东西。(PU II 204)
652.[关于第三人称的评论。]
653.人们有时将格言挂在墙上。但是并不将力学注70定理挂在其上。我们与这两者的关系。(PU II 203)
654. “如果我这样看它,那么它就与这个相符合,而不与那个相符合。”这是一种使用“这样看某物”这种表达式的完全特定的语言游戏。“这样看”的标准在这里与画法几何的情形不同。
655. 如果一个人说“如果我这样看它,那么它就与这个相符合”,那么什么是他这样看它的标准呢?——例如,他可以在图画或建筑中制造或提出注71某些变化,这些变化将对观察者造成某些影响。
656.如果一个人这样说的话,那么情况会怎样呢:梦境讲述注72是一种奇怪的记忆紊乱;它把前一天、之前很多天,甚至孩童时的大量记忆合并在一起,并由此制造出一个关于在睡眠期间的事件的记忆?
我们的确都了解那样的情形,在其中,我们把很多天的记忆混合成一个记忆。
657.究竟什么时候我会将其称为一种仅仅知道而绝非看到?——或许是当一个人像处理一个工程图样那样处理这幅图像时,像阅读一个蓝图那样阅读它时。(行为的精细的差别。)(PU II 200)
658.我立即认出这两个六边形是六边形。现在我瞧着它们并且问自己说:“我真的把它们看作六边形吗?”——而且是在它们出现在我眼前的整个时间内?——我想回答说:我并没有在整段时间内都把它们想作六边形。(PU II 193)
659.这幅图像中跳入我的眼帘的第一样东西是:有两个六边形。(PU II 193)
660.一个人向我说:“我立即就将它看作两个六边形。甚至于这就是我看到的全部内容。”但是,我如何理解这点?我想,他对于“你看到了什么?”这个问题立即会用这个描述来予以回答。他不会将它处理成许多可能的回答中的一种。在这个方面,这个描述类似于“一只动物”这样的回答——如果我给他看一只动物的图像的话;或者类似于“一张面孔”这样的回答——如果我给他看如下图形的话:
661.我立即认出它是面孔,准备好去把它当作面孔来对待。
662.事情的确也可能是这样的:我首先将这幅图像看作某种不同的东西,接着我对自己说“啊,有两个六边形!”因此,面相发生了改变。那么,这就证明了下面这点吗:我那时事实上在一种特定的面相中看到它?
(好吧,像你想做的那样!)(PU II 197)
663.“它是一种真正的视觉体验吗?”
问题是:在什么样范围内它是一种体验。(PU II 198)
664.[很难看出……]
[眼睛“看啊,它看上去是怎样的!”]
665.“对我来说它是一个被箭刺中的动物。”我将它处理成这样;这就是我对待这个图形的态度。这就是称其为一种“看”的一种意义。(PU II 201)
666.但是,我也能够在相同的意义上这样说吗:“对于我来说这是两个六边形”?并非是在相同的意义,而是在一种类似的意义上。——(PU II 202)
667.所以我在这种意义上看到了它,仅当我拥有针对它的这种态度时?人们可以这样说。
668.“这幅图像的这个特征映入我的眼帘。”
669.关于人们让我看一小会儿的东西我所能给出的最好的描述是这样的:……
“这个印象是关于一个用后腿站起的动物的印象。”因此,一个完全特定的描述出现了。——这就是看吗,或者它是一个思想?
我应当如何做出决定?(PU II 195)
670.但因此,我只有在具有对于它的这种态度时才在这个面相中看到这幅图像吗?——人们可以这么说。
671.但人们难道不也能这么说吗:“如果我从未把它看作别的什么东西,那么我就总是把它看作这个”?
672.[参阅“画法几何”等。]“他立体地看它,而且因此十分熟悉这幅图样,就像他对立体的模型所做的运作一样。”但是他对这幅图样的特定的操作,难道不恰恰是如下事情的标准吗:他立体地看它?(因为否则的话,对于他的印象我还知道些什么呢?)
673.在我这样说的时候,我的确并不仅仅把它看作一只动物。
一个物体并不仅仅在被称重时才具有自己的重量。(概念确定。)
674.对我而言它是一只狮子。在多长时间内它对我而言是一只狮子呢?
675.但请等一下!我真的谈论那幅普通的(关于一只狮子的)图像说,我把它看作狮子吗?我从未听说过这种事。
676.我在这里的确在谈论那样一种看!
677.我可以谈论毕加索的一幅画说,我并不把它看作人类。或者谈论一些画说:我在很长时间内都不能把它看作它所描绘的东西,但现在则可以这样做了。这大概类似于:我在很长时间内都不能把这个听作一个整体,但现在则可以这样来听它了。此前它对我而言就像总是不停中断的纯粹的短乐句,——现在我则把它听作有机体。(布鲁克纳。)注73
678.如果我说“我们把我们墙上的那些照片、图像视为它们所描绘的人和事物”,那么你会理解这一点吗?(PU II 205)
679.事实不必如此。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想象这样的人,他们与这样的图像不具有这种关系。(这样的人,比如,会厌恶照片,因为他们觉得一张没有颜色的脸是令人毛骨悚然和丑陋的。)(PU II 206)
680.我们不会谈论一幅关于人的传统图像说:“我把这看作一个人”。“我把它看作一个……”与……相伴而行。(在语言游戏技巧中的“相伴而行”。)
681.现在,如果我说“我们将一幅肖像视作人”,——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并且在多长时间内这样做?在我们通常看到它时我们始终这样做吗(而且不将它比如看作某种不同的东西)?
我可以肯定这点,由此我便决定了视作概念。——问题是,是否还有一种不同的、具有亲缘关系的概念对于我们来说变成重要的,(也即)一种这样的看的概念:它只是在我将这幅图像作为(所表现的)这个对象来关注的时候才发生。(PU II 207)
682.“注意”这个概念。我可以说,我有时注意到这幅图像与……的相似性,或类似的话;但我不会说,我有时注意到,这张照片是一张面孔。
我可以这样说:对于我来说,一幅图像在我看到它时并非总是活生生的。(PU II 208)
683.但现在的问题是:这种“活生生”是一种“看”吗,或者:我有何种权利可以把它称为一种“看”?这个概念与其它看的概念之间有何种亲缘关系?
684.但例如,我们不会说,我们把一只狮子的传统图像看作狮子。
685.“她的图像从墙上对着我微笑。”在我看着它的时候它并非总是如此。但这种表达也是对另一种表达的辩护,即我那时以不同的方式看它。(PU II 208)
686.我并没有借助于所有这些例子来追求一种完全性。没有追求对诸心理学概念的一种分类。它们只是应当让读者能够在概念不清之处找到办法。(PU II 210)
687.一个孩子说“现在它是一座房子”——在箱子是一座房子的游戏中,这一点可以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在各种各样的情况下被说出。某个人在这种游戏进行期间走进了房间;他被告知说“现在它是一座房子”。这并不意味着:“现在它对我而言变成了一座房子”,并不意味着面相的闪现。为此一定有一种特定的语调和情况,而且这又涉及行为的精细的差别。
688.“行为的精细的差别”——当我对于一个主题的理解表露在如下事情之中时,即我带着适当的表情用口哨吹出它时,这便是这种精细的差别的一个例子。
但如果“现在它是一座房子”并没有表达面相的闪现,那么它难道不能报告那个稳固的面相吗?(PU II 218)
689.“他完全忘记了它是一个箱子;对于他来说它真的就是一座房子。”(存在着关于这点的确定的迹象。)在这种情况下,难道如下说法不也是正确的吗:他将它看作房子?(PU II 214)
690.现在谁如此地玩游戏,并且在一个特定的情形中带着独特的表情注74惊呼道“它现在是一座房子!”谁便会表达出那种面相的闪现。(PU II 215)
691.但是,声音和手势的表情是相同的,好像这个对象已经发生了改变,现在终于变成了这个或那个对象。(PU II 217)
692.我想说,在此闪现的东西只是在对所察看的对象的一种特定的关注持续着的范围内才存留着。(“请看他是如何望着的。”)(对这张面孔和一张现在不在这里的面孔之间的家族相似的察觉)——“我想说”——事情是这样的吗?——请问你自己:“我注意某种东西多长时间了?”——多长时间内它对于我来说是新的?(PU II 248)
693.如下说法是否正确:在摆动的拨浪鼓的面相转换中,对对象的固定不变的感知是缺失的?因为,人们在这里确实可以怀疑,运动方式自身是否发生了变化。
694.你必须考虑到,对彼此交替出现的诸面相的描述在每一种情况下都属于不同的种类。(PU II 221)
695.为了简略起见,我会把“黑十字”、“白十字”称为双十字的主要面相。同样我会来谈论阶梯的两种主要面相。
例如,在如下二者间存在着一种根本性的区别:上述这些面相,以及把三角形看作倒下的三角形的那种面相。注75
696.这种区分存在于对面相的报告的描述中。
697.面相体验具有如下共同的表达形式:“我现在把它看作这个”,或者“我现在这样来看它”,或者“现在它是这个——现在是这个”,或者“现在我把它听作……之前则听作……”。但关于“这个”和“这样”的解释在各种情形下是十分不同的。
698. 把一个三角形看作半个平行四边形需要想象能力,而看到双十字的主要面相则不需要这一点。
699. 后者似乎是比前者更加基本的一种。
700.只有十分熟悉那些动物的形状的人才能“看到兔子和鸭子的面相”;双十字的主要面相则可以表达注76在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孩子的原初反应之中。
701.双十字的两种面相(我将称它们为面相A)可以径直通过比如如下方式来报告于人:察看者交替地指向一个独自放在那里的白色十字和一个独自放在那里的黑色十字。
确实,人们可以设想,这是一个小孩在能说话之前的一种原始的反应。
因此,在报告面相A时人们指向了双十字图形的一个部分。
人们不能用类似的方式来描述兔子和鸭子面相。(PU II 223)
702.只有具有了兔子和鸭子这两种动物的形状的人才“看到兔子和鸭子面相”。对于面相A不存在类似的条件。(PU II 224)
703.某个人可以将兔子-鸭子-头直接当作一只兔子的图像,将双十字当作一个黑色的十字的图像,但是不能将单纯的三角形图形当作一个倒下的对象的图像。为了看到这个三角形的这个面相,一个人需要具有想象力。(PU II 225)
704.如果一个人把立方体图示当作一个立方体,那么他首先把它看作立方体,尽管他随后也试图以不同的方式看它,而且他可以做到这一点。(请比较双十字。)
705.面相A并不在本质上是立体的面相。一个位于白色背景上的黑十字并不必然是一个位于白色平面之上的黑十字。人们可以教给一个人这个概念,只需通过展示纸上所画的黑十字;假定:这个十字的环境转换了,而且这个十字正是这种被感知到的东西中的重要之物:例如,如果人们要复制它,那么这个十字总是或首先被复制出来,等等。
面相A并不是以与立方体图样注77的立体面相相同的方式与一种可能的错觉联系在一起的。(PU II 226)
706.针对一个任意的书写符号——比如这个——我可以想象:它是某种陌生的字母表中的一个以严格正确的方式写出来的字母。或者也可以是一个错误地写出来的字母;而且是以一种或另一种方式出错的:比如是草率地写出的,或者以典型的孩子般笨拙的方式写出的,或者以官样文章中加花饰的方式写出的。它可能以不同的方式偏离于正确地写出的字母。——而且根据我在它周围加上的不同的虚构,我能够在不同的面相中看它。——在此存在着与“对于一个词的意义的体验”的紧密的亲缘关系。(PU II 244)
707.“我在五分钟时间内注意到他与其父亲之间有一种相似,接着便不再注意到这点了。”——如果他的脸发生了变化并且只是在五分钟内看起来像他的父亲,那么人们可以这样说。但是,这也可以意味着:几分钟之后他们之间的相似不再引起我的注意了。(PU II 250)
708.“它不再引起我的注意了”——但在它引起我注意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嗯,我瞧着这张面孔,在我的面部表情甚或话语中带着惊讶的表达。——但这就是对相似性的注意吗?不;这些是关于注意的现象,而我们问的则是“发生的事情”。“注意”是一个不同的概念。——
709.“思维”和“在想象中说话”(我不说“与自己说话”)是不同的概念。(PU II 257)
710.注意是察看和思维吗?不是。在此我们的许多概念交叉在一起。(PU II 256)
711.“如果人们并没有体验到这些语词的意义,那么他们如何可能因这句双关语而发笑呢?”[理发师和雕塑家。]注78——人们因这句双关语而发笑:而且(例如)在这个范围内可以说,人们体验到了意义。
712.请考虑相爱的人彼此倾诉的那些话!它们是被“装载”了感受的。而且他们当然不会同意被代之以随意的可替换的其它某一串声音。这难道不是因为它们是姿态吗?而一种姿态并不一定是天生的东西;它是被灌输的,而随后被吸收了。——但这难道不是神话吗?!——并非如此。因为,吸收的标志恰恰在于:我想使用这个词,除了强加在我身上的那个词之外我不想运用其它任何词;以及别的类似的反应。
713.例如,这个词对我们而言变成了一种语调的承担者;而我们无法奉命在同样感受的语调中说出另一个词。
714.(例如)那种相似性引起我的注意,而且这种注意又消失了。
它只是让我注意了少许几分钟,然后便不再让我注意了。(PU II 255)
715.在这里发生了什么呢?首先我带着我的一种特有的表情看着这张面孔,而且如果某人问我说:“你为什么如此感兴趣地瞧着他?”那么我就会回答道“因为他看上去如此像他的父亲”。他或许会对我说话,而我丝毫没有留心他说的是什么,因为我仅仅想到这种相似性。——这或许就是被问到“在这里发生了什么”时,我所想到的东西。
716.但在这种回答中存在着一种异质的要素:“而如果人们问我……的话”。这肯定不是在我注意到这种相似性时所“发生”的事情。——是啊,我的心不在焉与我的面部表情也并不是同一种类的东西。——因此剩下的仅仅是我的表情、手势,或许还有我对自己或别人所说的话。
717.这种注意与思维有亲缘关系。
718.在那里发生了什么?——我能够回想起它吗?我想起了我自己的面部表情,我能够模仿它。如果一个熟悉我的人看到了我的脸,那么他会说:“现在他的脸上的某种东西引起了你的注意。”——我在这样一种场合中以他人或许能听到的方式说出的东西或者仅仅在我之内说出的东西也引起了我的注意。这就是全部事情。这就是那种注意吗?不是。(PU II 255)
719.注意,注意到某个东西,把注意力集中在某个东西上。
720.“只要你看到这片树叶,你就总是看到它是绿色的吗,而且对你而言这种颜色不会改变?”这个问题具有一种清楚的意思吗?一种对它的回答或许是这样的:“嗯,我并不在整段时间中都对自己说‘啊,多么绿啊!’。”
721.“你在整段时间中都意识到它的颜色吗?”对此我首先想说:“当然不了!”但我在什么时候、(在)多长时间内意识到它呢?对此我似乎无法说出什么正确的东西;我并不知道在此要使用何种标准。我是不是应当说:“只有当我想到它的时候”?
722.一个人向我讲述说:“我虽然在看着这朵花,但是却想着某种其它的东西,并没有意识到其颜色。”我理解这种说法吗?——我可以为此设想一种有意义的语境;它或许会这样继续下去:“然后我突然看到了它,认出它是这样的颜色……”(PU II 253)
723.但如下这种回答又如何呢:“如果我那时转过脸去,那么我便不能说出它具有哪种颜色了”?
“他瞧着它,而没有看到它。”有这样的事情。但是,什么是这种事情的标准?在此恰恰存在着不同种类的情形。(PU II 253)
724.“我现在察看得更多的是形状而非颜色。”请你不要让这种表达方式给搞混乱了。最重要的是,不要思考这样的问题:“在此在眼睛里或者在大脑中可能在发生着什么事情?”(PU II 254)
725.“一个在看的过程中回响着的思想”——人们想说。(PU II 245)
726.“这个词具有一种气氛。”——一种栩栩如生的表达;在某些语境中这完全是可以理解的。例如:“Sabel”这个词具有一种与“Säbel”不同的气氛。注79就它们是同一种对象的名称这个范围内而言,它们具有同样的意义。
但人们在此应当说些什么呢?它们是否具有同样的意义?
727.我现在是不是应当区分如此多种的意义呢?我并不想这样做。这样的分类对于一种特定的目的而言可能是有用的。因为对它来说,一种分类——在无数可能的划分中——可能会比另一种更为适当。
728.植物学家对植物进行分类。但如果是为了展示植物的无限的多样性或展示细致的差别的多样性,那么人们并不需要任何分类。
729.我像之前一样(在自己面前)如此清楚地看到他的面孔,——但我不再注意到它与另一张面孔之间的相似性。
730.对我而言可能有一种相似性退回去了,而另一种相似性则被我意识到了。
731.人们有时——作为一种辅助结构——假定:在我瞧着他面孔的时候,某些记忆改变了,变得更生动或更不生动;而且假定:这一点对面相转换负责任。此时我是不是应当说,我现在把它看作这一个,现在看作那一个?
732.因此对于相似性的注意是一种看吗?我应当如何做出决定呢?在此有一些不同但具有亲缘关系的概念。
733. 人们通过对面相的注意而感知到一种内在关系,而对面相的注意与想象有亲缘关系。
734.只有针对这样一个人,他能够做某某事,已经学会了、掌握了某某事,说他体验到了这个才有意义。(PU II 232)
735.——而人们现在是否看到胆怯呢?
人们可以用“胆怯的”这个概念来描述在视觉上被感知到的东西,就像可以用“大调”和“小调”来描述我听到的旋律。(PU II 234)
736.如果我并不知道这是一种表情而非生物的解剖模型,那么我如何可能看到如下事情呢:这种面部表情是卑鄙的、害怕的、勇敢的?
但是,难道这不就是意味着我不能将这个恰恰不仅仅指涉视觉事项的概念应用到对于所看到的东西的描述之上吗?尽管如此,我难道不能具有一个可以说是关于害怕的面孔的纯粹的视觉概念吗?(此时我可以使用一个不同的词。)(PU II 233)
737.为了能够把一种文字描述为是“孩子气的”,我必须已经知道很多事情注80。但我是不是也能说:“为了能够把这种文字看作是‘孩子气的’”?
“孩子气的”可以描述一种文字,因此也可以描述我所看到的东西,但它并不是一个纯粹视觉上的概念。
738.如下这种说法正确吗:“我们可以具有一个纯粹的视觉概念,它与(例如)‘卑鄙的’这个概念的视觉部分完全重叠”?
739.于是,这样一个概念可以与“大调”和“小调”概念加以比较。后者尽管有某种感情色彩,但是也能够仅仅被用来描述所感知到的结构。(PU II 234)
740.因此,例如,“大调”和“小调”在这里可以与“锐角的”和“直角的”相比较。
741.但如下说法难道也是不正确的吗:如果有人没有我的“胆怯的”、“孩子气的”、“卑鄙的”概念,那么他就无法像我们那样去感觉文字和面部表情,即使他具有一个概念,它总是可以适用于比如“胆怯的”位置?我难道不能这样说吗注81:二者看到同样的东西,但以不同的方式感觉它?就像二者听同样的大调,但可能不同地感觉它。
742.务请想一下这个说法:“我听到一首哀怨的乐曲”!现在问题是:“他听到哀怨了吗?”(PU II 237)
743.如果我回答说:“不,他没有听到它;他(只)是感到了它”——以此人们做了什么事情?人们甚至于不能给出这种“感觉”的一种感官。
一些人现在想回答说:“我当然听到了它!”——另一些人则想说:“真正说来我没有听到它。”——不过,我们可以确立一些概念区别。(PU II 238)
744.(我们可以划出一条概念界线。但庸俗、令人害怕等的“感觉”的观念究竟来自何处呢?)我们对于一种视觉印象做出反应的方式不同于这样的人的反应方式,他没有将它认作是胆怯的(在这个词的完全的意义上)。——但是,现在我不想说,我们在肌肉和关节上感到这种反应,而且这就是那种“感觉”。——不,在此我们具有一种改动了的感觉概念。(PU II 239)
745.但在这里,什么是像感觉一样的东西呢?
746.“你一定感到了这张面孔的悲伤。”(在观察一幅图像的时候。)——
如果一个人感到这一点,那么他常常会用自己的面孔来模仿这种面孔。他获得了深刻的印象。这幅图像在他那里起到了这种作用。我立即可以把这种“感觉”与疼痛的感觉相比较,后者也具有一种在面部表情和手势中的独特的表达。
而它的确与看有亲缘关系,因为它(?)……
747.什么是这种感觉的表达和标准呢?当然是指,例如,一个人会带着何种表情来学唱那段旋律。或许还有,他摆出怎样的面孔。或者:他会如何谈论它。这或许就是他给予它的特定的描述。
748.而且实际情况是:“诉苦”并不是一个纯然声学上的概念。但我可以用它来描述纯粹的声学上的东西。(“汽笛发出一种诉苦的声音。”)“诉苦”这个词也可能会丧失掉自己所有非声学上的关联并且变成一个纯然声学上的记号。(就像“to travel”和“travailler”注82这些词最初与令人痛苦的东西有一种关系,但随后丧失了这种关系。)
749.现在人们可以对“纯粹声学上的”这个名称提出抗议。
如果有人问,什么是“纯粹”声学上的东西呢?——好吧,“纯粹声学上的”是一种描述,如果人们可以依据它而再现所听到东西并且忽略所有其它关系的话。
750.我的确可以通过“路易十四风格”这个概念来描述一把椅子,而且我可以用如下的描述来与此相对:它通过素描等记录下形状、颜色等,而不指涉一段历史时期、一位国王,等等。
751.请设想,有人问:“如果你瞧着这把椅子的话,那么你有没有看到路易十四的风格?”
752.概念的坡地是很难理解和描绘的。
753.人们的确可以回答如下问题,“一把路易十四风格的椅子看上去是怎样的呢?”——或者:“一段悲恸的旋律听上去是怎样的呢?”——向我展示那样的椅子,对我唱那样的旋律!
754.“悲伤的”这个形容词(比如)被用到线条面部画上时,刻画了一个蛋形上的诸线条的组合。(大调,小调。)被用在人之上时,则具有一种不同的——尽管是相近的——意义。(但是,这并不是意味着,那种悲伤的面部表情类似于悲伤的感受!)(PU II 235)
755.也请思考这点:我只能看到红色和绿色,而不能听到它们,——但是对于悲伤来说,只要我能够在他的脸上看到它,我便也能够在他的声音中听到它。(PU II 236)
756.解开诸多的结,这才是哲学家的任务。
757.这张面孔是粗鲁的,这张面孔令我生厌,这种气味是令人厌恶的。这种令人厌恶之处属于那种气味的感觉吗?人们如何判定这一点呢?例如,人们可以这样提问:“两个人能否具有同样的气味感觉,但一个人发现它是令人厌恶的,另一个人则不然?”——这种同一性的标准是什么?——例如,他们可以把它与同样的气味相比较。——但是,在这里并不存在任何公认的标准。
我因此看到了那种粗鲁吗?既是又不是。双方都可以得到辩护。
758.发现一种气味是令人厌恶的,并不需要任何知识。
759. “你看,如果你画出这个线条,那么这张面孔就变得悲伤了。”这个命题属于哪个范畴?人们如何使用它?我曾经说过,它类似于一个几何学命题。但人们可能认为它是一个心理学命题,因此是一个经验命题。(请与如下命题相比较:如果你加入这种成分,那么这种物质就会变成黄色的。)
760.人们或许会对一个孩子说:“你看啊,如果你把这两块石头拼在一起,那么就会得到一个圆。”他学会了一个经验命题吗?(在这里,我故意谈论孩子而非成年人。)
761.(这个命题难道不可能又陷入“很多游戏之中”吗?)
762.那个命题并不一定是几何学命题。它的目的可能是要确证,这张面孔有了这些线条之后,现在给我造成一种悲伤的印象。但是它大致也可以扮演一种几何学的(非时间性的)角色。
763.人们可以针对一个人说,他看不见一张脸上的这种表情。但是,因此他的视觉中就缺少某种东西吗?
不过,这自然不单纯是一个生理学的问题。生理学的事项在此是逻辑事项的一种标志。生理学上的区分象征了逻辑上的区分。(PU II 240)
764.“他拥有画家的眼睛”,“音乐家的耳朵”。
765.把对一种表情的感觉当作一种看来谈论,这仅仅是一种概念的转变吗,就像人们谈论为了钱而结婚一样?因此,在这里有一种单纯的误解,或“看”这个概念的逐渐的倾斜吗?
766.如果一个人仅仅看到一种面部表情,那么他不可能具有“面部表情”这个概念。“面部表情”仅仅存在于面部表情变化中。如果一个人仅仅看到“悲伤的”面孔,那么他不可能把它们感觉成是悲伤的。
767.但他肯定能够像你和我一样看到它们。——但“感觉”这个词仍然不是无可争辩的。——我究竟用这种感觉感知到了什么呢?在面部特征的所谓的悲伤性之外,我是不是还感知到了这个人的悲伤的情绪呢?或者我从这张面孔中推论出它吗?我会不会说:“他的特征和行为是悲伤的,因此他或许也是悲伤的”?
768.我相信,如下问题也属于这里:“悲伤的音乐”让我们感到悲伤吗?似乎既是又不是。例如,我们摆出一张悲伤的面孔,或者摆出一张反映出悲伤的面孔。
769.例如,在人们看到一种悲伤的面部表情的范围内而言,人们看到了悲伤,但人们肯定没有看到他声音中的悲伤的音调。
770.人们肯定也看到了哭泣。现在,一个仅仅在观察生理现象的人,是不是与一个在其中看到伤心的表情的人以不同的方式在看它呢?——他以不同的方式在观察它。
771.是啊,我想问:对于在这里谈论一种不同的“看”,我是不是也仅仅具有一种辩解呢?
772.好吧,什么是如下事情的迹象呢:他以不同的方式看它?肯定仅仅是他对它的表态。
当然:如果有人以不同的方式观察它,那么他就会看到某个不同的东西。
773.请你设想,一个人十分直接和严肃地问你“你为什么说,他以不同的方式看它?”(你可以如何回答?)
首先我想说“他以不同的方式瞧着某物”,然后或许是“他会做出不同的比较”。情况或许也可能是:那个人并没有哭泣或悲叹这个事实,使得他的面孔看上去更加悲伤了。
774.我了解了那位大师的风格之后,便以完全不同的方式来听这段旋律。例如,我曾经把它描述为是轻快的,但现在则把它感觉成对一种巨大的痛苦的表达。我现在以不同的方式来描述它,把它与完全不同的东西放置在一起。
775.感到一首乐曲的严肃性的人感知到了什么?——并非是任何可以通过演奏出所听到的乐曲的方式而得到解释的东西。(PU II 243)
776.如果我不知道那是一种表情且并非生物的解剖模型的话,我如何可能认出那张面孔的表情呢?
如果不知道悲伤、严肃、残暴的话,我如何可能在那张面孔上看到这些东西呢?
777.请设想对于这种体验的一种生理学的解释。假定它是这样的:在察看一个图形时,目光沿着一条特定的轨迹一次又一次地扫过其对象。这条轨迹对应于眼球在察看时的震动的一种特定的形式。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这种运动类型转入另一种运动类型,二者彼此交替出现(双十字)。某些运动形式从生理学上说是不可能的;因此,我不能比如将立方体图式看作两个穿过彼此的棱柱体。等等。假定这就是解释。——“是的,现在我知道了,它是一种看。”现在,你已经引入了一个看的新的标准,一个生理学的标准。这可以掩盖那个老问题,但是不能解决它。——不过,这个评论的目的是将一个生理学的解释提供给我们时所发生的事情摆在我们眼前。心理学概念则悬浮在这种解释之上,根本没有被触及到。而我们的问题的本性由此便变得更为清楚了。(PU II 246)
778.现在出现了这样的问题:可能存在着这样的人吗:他们缺少将某物看作某物的能力?——或者:如果他缺少这种能力的话,那么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它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这种缺陷可以比之于色盲或者绝对听觉的缺失吗?我们(曾经)要将其命名为“面相盲”——现在请思考一下借此人们可能意指什么。(一种概念研究。)(PU II 269)
779.他应当不能将那个立方体图式看作立方体吗?由此得不出如下结论:他不能将它认作一个立方体的表现(比如认作工程图)。不过,对于他来说,它将不会从一个面相转入另一个面相。请问:他应能够像我们一样在一些情况下将它当作一个立方体吗?如果他不应当能够这样做,那么人们大概就不能将这称为一种盲。
“面相盲”人与图像的关系根本不同于我们与图像的关系。(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想象这种不正常情况。)(PU II 272,273)
780.他应当看不见这两张脸之间的相似性吗?因此,他也应当看不见同一性,或者看不见接近的同一性?我不想这样说。——我们会把不能认出形状的同一性的人称作“低能的”,而不是称作“盲人”。(PU II 271)
781.面相盲人应看不到诸面相A在转换。但是,他也应不能认出下面这点吗:双十字包含着一个黑色的和一个白色的十字?因此,他不应能够胜任这样的任务吗:“请在这些图形中给我指出包含着一个黑色的十字的图形”?不是;他只是应不会说:“现在有一个黑色的十字出现在白色的底子上!”(PU II 270)
782.人们说,一个人拥有“画家的眼睛”、“音乐家的耳朵”,但任何缺乏这一点的人,其缺陷都并不是一种盲或聋。
783.人们说,一个人并没有“音乐家式的耳朵”,而“面相盲”(或许)可以与这种听觉的缺乏相比较。(PU II 274)
784.“面相盲”这个概念的重要性在于概念“看到面相”和“体验一个语词的意义”之间的关联。因为我们要问:“没有体验到一个词的意义的人因之而缺少了什么?”——比如如下这样一个人会缺少些什么呢:他不能有时在一种意义上、有时在另一种意义上独立地说出Bank这个词;或者他没有发现,在人们依次把这个词说出十次时,它似乎便失去了自己的意义并且变成了一个单纯的声响。
//——比如不理解如下事情意味什么的人缺少什么:“说出‘Bank’这个词并用它意指长凳”;或者:“说出‘sondern’这个词并且将其意指为动词?”——或者这样一个人缺少什么:他感受不到下面这点,即当这个词被依次说出十次时,对于他来说它的意义便丧失了,而变成为一个单纯的声响?//(PU II 275)
785.与“……这个词具有……这种意义”相比,“……这个词充满了自己的意义”这个报告肯定具有一种完全不同的用法、一些完全不同的后果。
786.“化学家如何知道一个钠原子位于该结构的这个位置上?”
请比较:“N.先生如何知道一个钠原子在这个位置上呢,等等?”——对此的回答可能是:“一位化学家告诉了他这一点。”
“化学家如何知道……”这个问题是关于追问标准的问题典型表达。
787.在此请考虑一种独特的错觉,它有助于人们了解这些事情。——我和一个熟人在一个城市的周边散步。在谈话中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想象这个城市在我们的右边。对于这个假设,我不仅没有任何意识到的根据,而且一种完全简单的思考便能让我深信:这个城市位于我们前面左边一点儿。对于我究竟为什么想象这个城市位于这个方向这点,我首先不能给出任何回答。我没有相信这点的任何根据。不过,尽管没有任何根据,可是我似乎看到了某些心理学上的原因。而且它们是某些联想和回忆。比如这样的联想和回忆:因为我们那时在沿着一条运河走,而我以前在类似的情况下曾经沿着一条运河走过,而这个城市当时位于我们右边。我可以努力以好比说心理分析的方式寻找注83我的没有根据的深信的原因。(PU II 282)
788.“但是,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奇特体验?”——它自然不比任何一种不同的体验更为奇特;它仅仅与这样的体验——我们认为它们是最为根本的体验(比如感觉印象)——属于不同的类型而已。(PU II 283)
789.但一个感到城市位于这个方向的人,应当如何正确地表达自己的体验呢?例如,说他感受到它,这是正确的吗?他实际上是不是应当为此创造一个新词呢?但一个人究竟如何可能学会这个词呢?那种体验注84的原初表达肯定不可能包括它。他或许倾向于说“对我而言,我仿佛知道这座城市位于那里”。好吧,他在这些环境中这样说或者说类似的话,这一点恰恰是对那种特有体验的表达。
790.名称,承担者的图像。
791.“那时我好像知道这座城市位于那边。”——“好像‘舒伯特’这个名称适合于舒伯特的作品及其面孔。”(PU II 284)
792.关于数学,这样一种研究是可能的,它完全类似于我们关于心理学的研究。它不是一种数学的研究,正如另一种研究不是一种心理学的研究一样。在其中,人们不做演算,因此,它也不是比如逻辑斯蒂。它可以恰当地获得“数学的基础”之研究这个名称。(PU II 242)
793.你可以向你自己说出“weiche”这个词,与此同时一会儿将其意指为命令,一会儿将其意指为形容词。现在,请说“Weiche!”(走开!),然后请说“Weiche nicht vom Platz!”(请不要离开那个位置!)。在这两种情况下,相同的体验伴随着这个词吗——你肯定吗?(PU II 285)
794.一个人设想某种可以这样来对自身进行原初表达的东西:“对我而言,仿佛我看到……在自己面前。”——人们现在能不能说,他把实际上并不是看的东西称为“看”?更准确地说是某种仅仅类似于看的东西?
795.假定人们给你“肥胖的”和“瘦削的”这两个概念,——你更乐于说周三是肥胖的而周二是瘦削的,还是相反?(我坚决倾向于前者。)现在,在这里“肥胖的”和“瘦削的”具有了一种不同于其通常意义的意义吗?它们具有一种不同的运用。因此,真正说来,我本应该使用不同的语词吗?肯定不是这样的。我在此想要(以我所熟悉的意义)使用这些词。现在我没有就这种现象的原因说什么。例如,它们可以是源自于如下事情:我小时候在每个周三由一位肥胖的老师来教课,而在周二则由一位瘦削的老师教课。注85但是,这是假设。无论解释是什么,——那种倾向总是存在的。(PU II 288)
796.如果人们问他,“真正说来,你在此用‘肥胖的’和‘瘦削的’意指什么?”,那么他只能以完全通常的方式来说明这些意义。他不能以周二和周三的例子来解释它们。(PU II 289)
797.在此人们能否谈论一个语词的“原初”和“派生”意义?——在这二者中,语词解释都是对其原初意义的解释。只有对于在前一种意义上了解这个词的人来说,它才具有后一种意义。换言之,这种派生的用法在于如下事情:在新环境中以那种原初的意义来使用一个语词。(PU II 290)
798.在此范围内人们可能想把这种派生意义称作一种“转喻”的意义。
799.但这里的这种关系,并不像“切断一根线”和“打断一段话”注86之间的关系,因为人们在这里并不一定使用那种形象化的表达。如果有人说“元音e是黄色的”,那么黄色的这个词并不是被形象化地使用的。
800.人们只会说那些知道真实的铁路的孩子在玩铁路游戏。而“铁路游戏”这个表达式中的铁路一词,并没有被形象化地使用或在转喻的意义上被使用。
801.如果有人说他在头脑中进行计算,而这个人实际上并没有在计算,那么他用计算意指某种不同的东西吗?如果一个人事先从未被教授过计算这个概念,人们就绝不能让他领会大家用“头脑中的计算”意指什么。
802.人们只能借助于计算(书面的或出声的计算)这个概念来让一个人领会“头脑中的计算”意谓什么。(PU II 291)
803.如果我没有首先教给一个人出声的阅读的概念,那么我就既不能让他领会无声地读出某物的命令,也不能让他领会他已经无声地读出的报道注87。而且这种不可能性是一种逻辑上的不可能性。
804.只有对于已经学会了——书面上的或者口头上的——计算的人,人们才能借助于计算概念来让其领会什么是在头脑中进行计算。(PU II 291)
805.但请考虑这幅图像,它同时从正面和侧面描绘一张面孔。人们可能会说:“一张面孔看上去肯定不是这样的!”但也可以说:这是一幅令人迷惑的图像,——除非你让自己的目光这样游移,以使得自己不再在通常的意义上把它看作一幅图像,而是看作多幅图像,其中每幅图像都有自己的用法。
806.大脑看上去像是一个文字,邀请我们去阅读它,而它并不是任何文字。
请设想,人类变得越聪明,他们就会拥有越多的书籍——就算这是一个事实,这些书中有什么这一点也是不重要的。
807.科学的进步对哲学有益吗?当然了。那些被发现的实在减轻了哲学家的任务,即虚构可能性。注88
808. “我在听到这些词的时候看到他在我的面前。”这难道不是一种体验吗?我看到他这一点,不可能存在于我脑海中所浮现出的那幅图像里。因此这里是否存在一幅图像和一个思想;那幅图像是一种体验,那个思想则不是?
809. 人们“体验”思想的表达。
810.我不能把思想称作体验,因为否则的话我就必须得说,例如,这种体验伴随着言说。
811. “但你如何知道,他就是那个其图像浮现在你脑海中的那个人呢?”——我不知道这点。我说出它。
812. 如果我说,我体验思想的表达,那么我在这里就必须把想象出来的表达也理解为是隶属于“表达”的。
813.一个符号的目的。——“如果你想让他来,那么就请这样向他挥手。”“如果你想让我停下来,那么就请给出这个符号。”——因此,例如,人们可以谈论否定的(“nicht”这个词的)“目的”吗?
只有当人们在每个命题中有目的地使用它时,人们才能这样做。——然而人们还是可以谈论“nicht”这个词的(那些)目的。
814.例如,人们可以说:“non”和“ne”总的来说服务于同样的目的;以及:“这个词几乎没有任何目的。在没有它的情况下你完全可以应对自如。”
815.例如,如果有人构造了一种人造语言(世界语,基本英语),那么他会依据某些观点来选择语词,而人们又可以从这些观点来观察我们的语言。
例如,他可以说:“我不会容许两个语词存在,一个对应于‘gehen’,一个对应于‘schreiten’,注89因为对于所有重要的目的而言,在这里有一个词就足够了。”也可以说:“‘gehen’和‘schreiten’在本质上具有同样的意义。”
816.人们可以从各种不同的观点来观察语言。而它们反映在“意义”的各个概念中。
817.“我在此时想到他。”我想到他这一点在于哪里?如果我不是想到这个人而是想到另一个人,那么此时所发生的事情会如何改变呢?
总的来说,我一定能够陈述这样一颗“胚芽”吗:它随后会长成语词表达式?并非如此。
818.“在你谈论‘一个朋友’的时候,你意指谁?”——“我刚才意指……”。在你说这句话的期间发生的什么事情使得这句话成为了对那个人的暗示?并没有这种事情发生。因为,即使此时他的图像(或者任何你想放置在这幅图像的位置上的东西)事无巨细地浮现在我眼前,也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比如下做法完成更多的东西:我在自己说这句话时瞧着他,而瞧着他并不意味着意指他。——存在着我意指他这一点的迹象,而一种目光可以是这样的迹象。一种想象也不过就是这样一种迹象。
819.请把“在你突然知道如何继续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同“当你在说出这个词的期间想到他时,发生了什么?”这两个问题相比较——
820.意指绝不是伴随着词语的过程。因为任何“过程”均不可能具有意指的后果。(PU II 305)
821.如果我用“我的朋友”这些词意指他,那么我是不是一定会在说出这些词的时候想到他?这种区别何在呢?但是,在“我刚才用这个词意指他”和“在说出这个词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他”之间有一种区别。
822.存在着伴随着言说的重要的过程,它们常常是无思想的言说所缺乏的。但是,它们不是思维。(PU II 306)
823.因此我思考过这个人,——但肯定不是思考过他的所有方面。
824.姑姑的花园浮现在我面前。我在想象中看到它的一部分,但肯定没有看到如下事情,例如,它属于这位夫人。
有某种像一个符号一样的东西,我那样来进一步阐释它。或者我阅读它?
不,这并不是一种阅读,但也不是一种释义。
825.“现在我知道它了!”在此发生了什么?——因此,在我保证说现在我知道了它时,我难道不知道这点吗?
你错误地察看了它。
(这个信号是服务于什么目的的?)(PU II 307)
826.人们可以将“知道”称为这声惊呼的一个伴随物吗?(PU II 307)
827.(胚芽可以是一个语词、一个想象图像或各种其它的东西。)
828.“这个词就在嘴边,但我一时想不起来。”此时在我的意识内发生着什么?事情根本不取决于此。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是我用这个表露所意指的东西。更令人感兴趣的是此时在我的行为中发生的事情。我所说的话、所使用的图像、我在怎样凝视着。——“这个词就在我嘴边”是关于如下东西的语词表达式:这种东西也以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通过一种独特的行为而得以表达。请再一次询问作为这种表露之基础的原初的反应。(PU II 312)
829.在面部表情、手势或声音中,意图并没有得到表达,但是得到了决定。
830.哲学家为一些语词编造出一种理想的用法,但这种用法是无用的。
831.“我知道……”在大多数情况下意指“我自己已经深信……”。没有人说他已经深信自己有两只手。
832.我知道,人们如何深信口袋里有两枚硬币。但我不能使自己深信我有两只手,因为我不能怀疑这一点。
833.但“使自己深信某事”意味着什么呢?为了理解它,人们必须展示一些用这个词进行的语言游戏。——在语言游戏8中,注90一个人如何深信有一定数量的板石呢?人们如何深信,6+6=12呢?如此等等。
834.人们在可以进行怀疑的地方说“我知道……”,然而哲学家却在这里说:在没有怀疑存在的地方,且因此在作为陈述之序曲的“我知道”这些词是多余的地方,人们也知道某事。
835.这就像是“所有人都是有死的;苏格拉底是一个人;等等”这个推论,我们并不清楚,它在何种环境下会被使用,以及会怎样被使用。
836.例如,阅读一张印刷页的人的面部表情,会如何被描述。
837.“是啊,现在我知道什么是‘刺痛’了。”(他也许第一次觉察到一次电击。)——如果他在其它时候感到同样的东西,那么他或许会期待同样的伴随现象。这种刺痛教他认识了外部世界。——记忆以同样的方式告诉我们过去的事件是如此这般的吗?——那么人们必须把它与过去的事件联系在一起。(照相和时尚。)然而这的确是关于过去的标准。(PU II 321)
838.他在将来又如何知道记忆感觉起来像什么?(PU II 321)
839.他如何知道这种感受就是“记忆”?请比较:“是的,现在我知道了什么是‘刺痛’!”(他或许第一次受到一次电击)。——他之所以知道它是记忆,是因为它是由过去的事情引起的吗?他如何知道什么是过去的事情?这个人可是通过记忆过程而学得过去概念的。(PU II 321)
840.与此相反,人们或许可以谈论一种“很久很久以前”的感受,因为存在着一种语调,一种手势,它们属于某些关于过去时光的故事。(PU II 321)
841.詹姆斯实际上想说:“一种多么奇特的体验啊!那个词还没有在那里然而却已经在那里了,或者某种这样的东西在那里——它不可能长成除了这个词之外的东西。”——但是,这根本就不是任何体验。“这个词就在我嘴边”这句话并没有表达任何体验注91,而且詹姆斯只是给予它一种奇怪的释义。注92(PU II 313)
842.“它就在嘴边,但我一时想不起来”这句话不是一种体验的表达,正如“现在我知道了!”不是这样的表达一样。——我们在某些情形中使用它们,而且它们被一种独特的行为包围着,也被许多刻画性的体验包围着。特别地,在它们之后发生的事情常常是人们找到了那个词。(请问一下你自己:“如果人们从来没有找到那个在他们嘴边的词,情况如何?”)(PU II 314)
843.在这里,就像在很多相关的情形中一样,存在着人们可以称之为胚芽体验的东西:一种想象,一种逐渐成长为完整的解释的感觉。人们或许想说,它是一颗逻辑上的胚芽,某种一定会以逻辑上的必然性来成长的东西。
在某个场合我突然想到这个或那个人。这是如何发生的?——我首先在自己面前看到一幅图像,或许仅仅是灰白的头发——然后我说,我在自己面前看到N.(但还是可能有很多人都用这个名字)——而我解释说,我意指的是那个N.,他……等等。——此外,我并没有在想象图像中读出这个名字,也没有如此这般地在事后释义它;因为,针对我是否在随后才知道或决定这些灰白头发和这个名字属于谁这个问题,我会给出否定的回答并且说“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但知道并不是体验。——“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实际上仅仅意味着:我并不从图像中读出这个名字,因为,例如,我并没有思考“这些头发属于谁,谁看上去是这样的?”——也没有自言自语道“‘N’这个名字有时应当代表这个人”。人们可以说,我说得越来越明确了。
但这种逻辑胚芽的观念来自哪里呢?换言之,这实际上是在问:“所有东西在开始之处就已经在那里了,并且被包含在最初的体验之中”这种观念来自于哪里?这难道不是与詹姆斯的如下断言具有类似的理由吗:思想在命题开始之处就已经是完成了的?这把意图处理为一种体验。
844.我从解释(进一步)前进到解释。但这似乎仅仅是说,是什么从一开始便已经在那里了。当然了。因为“它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在那里”是错误的。
“思想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已经是完成了的”意味着:我后来才发现或决定自己想说的是什么。而我并不想这样说。
845.体验是一颗胚芽这种印象注93,确实是通过一种逻辑上的过程而产生的。它在一种逻辑的意义上会成为一颗胚芽。通过一种逻辑上的释义注94。
846.但我难道不能这样说吗:这些灰白头发首先浮现在我眼前,然后是那个名字,而这一点完全是无足轻重的注95。我可以同样在一开始就想到那个名字。
847.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谁。“我并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肯定会意味着:我随后才弄清楚这一点。而情况当然并不是这样的。
848.如果我在(通常情况下)书写、行走、吃东西、说话、瞧着这里或那里,那么我并没有力图去完成这些行为,就像一位老朋友的面孔并没有力图让我“觉得熟悉”。
但决定去尝试、力图,则是意志行动,意志在其中向我们显露出自身,它们是我们在谈论意志时所思考的东西。
849.(我相信,人们同样可以说:一个计算绝不是实验,因为任何实验均不可能具有一个乘法的独特的后果。)(PU II 305)
850.但是,你突然想到的那个词难道不是以某种独特的方式来到的吗?可要注意啊!——仔细的注意对我来说没有用处。它可是只能发现现在在我之内发生的东西。
我究竟如何能够正好现在倾听它?我可是必须等待,直到我(有时)突然又想到一个词为止。但是,奇特之处的确是这样的:好像我不必等待这样的机会,相反,我能够向我展示它,即使它还没有实际发生。如何展示?——我表演它。——但是,按照这样的方式我能够获知什么?我究竟在模仿什么?——手势,表情,语调。(这个评论具有十分一般化的应用。)(PU II 310)
851.——如果被释作体验,那么它看起来自然就显得奇特了。(这恰恰就像“意指”被释作言说的伴随物,或者-1被释作基数那样。)注96(PU II 313)
852.默默的、“内在的”言说并不是一种难以看到的半隐藏的现象,而我们现在必须努力把它看得更清楚,而且在我们所知的范围内来谈论它。——它根本没有被隐藏起来,但它的概念是误导性的。注97
我们可以把这称作一个表达清晰的过程:因为它在一段时间之内发生,可以伴随着一个“外部的”过程。
(在内在地言说时喉部活动是否总是发生或大部分时候发生的问题以及类似的事情,或许具有重大的兴趣,但这并非是对于我们的研究来说的。)(PU II 322)
853.我不应当说“默默地对我说话”,因为人们可以内在地说话而并不自言自语。
854.请你设想这样一种游戏——我把它称为“没有球的网球”:运动员们完全像在网球中那样在网球场上活动,也有球拍,但并没有球。每个人对对方挥击的反应都像是或差不多像是一颗球引起的反应。(演习。)一个一定拥有专门为了这种游戏的一种“目光”的裁判会判断如下有争议的事情:球是否撞到了球网,等等。这种游戏显然与网球有着极大的相似性,但另一方面又在根本上有所不同。
855.但这里有一种区别:只有能够说话的人才能够在想象中说话。因为如下事情属于想象中的说话:我默默地说出的东西随后可以得到报告。——与此相反,没有球的网球(在理论上)也可以被并不了解另一种网球的人学会。
856.“但是,内在的说话可是某种我必须学习的活动!”可能吧;但是,此处的“做”是什么,此处的“学习”是什么?
请让语词的运用来教给你其意义!(PU II 324)
857.“因此,当我在头脑中进行计算时,真正说来我并没有进行计算吗?”——你可是也区分开了在头脑中进行的计算和可以感知到的计算!但是,你只能通过学习什么是“计算”来学习什么是“在头脑中进行的计算”;你只能通过学习计算来学习在头脑中进行计算。(它们的概念如此紧密地相关而又相距甚远,就像基数和有理数的概念一样。)(PU II 325)
858.你可以学会在头脑中依据节拍器来计算。(PU II 325)
859.并不是每种生物都可以表露或假装害怕、快乐、疼痛,或者可以假装。
860.情况或许是这样的:一只眼睛只有在面孔上才能微笑,但只有在整个形状中它才能……
861.只有在十分特定的环境中,某种东西才能是疼痛的表露;而且只有在更为特定得多的环境中才存在着假装的疼痛。
862.因为假装是一种(特定的)生活地毯中的图案。它在无数的变体中一再重现。
一只狗不可能假装疼痛,因为它的生活对此而言太简单了。它缺乏为了这些活动而必需的关节。
863.你的确可以在舞台上表现一个假装的人。因此存在着假装的一种表象,它比例如受苦的表象要复杂得多。否则的话人们就不可能揭穿假装。
864.如下事情是可设想的:人们有意识地在喉部进行计算,就像例如可以用手指进行计算一样。你是不是想说,如果他们想象在内部听到言说,那么这会是一种错觉;或者仅仅是一种语言的把戏?(PU II 326)
865.在默默地说话时有某些生理事件发生,这种假设仅仅在如下范围内是令我们感兴趣的:它向我们展示“我默默地自言自语道……”这个报告的一种可能的运用;即这样的运用:从这个表露推导出生理的过程。(PU II 327)
866.一个孩子在能够假装之前必须学会什么?
例如,像如下这些话的用法:“他相信我具有疼痛,但我并不具有疼痛。”
867.一个孩子获得了如下经验:例如,如果在疼痛中呼喊的话,那么他会被亲切地对待;现在他在呼喊,为了被那样地对待。这并不是假装。仅仅是假装的一种根源。
868.一个孩子在能够假装之前必须学会各种各样的东西。
869.在能够假装或者能够是正直的之前,他必须学习一种复杂的行为样式。
870.一条狗不能装假,但是它也不可能是正直的。(PU II 384)
871.这个孩子也学会了扮演疼痛。他学会了如下游戏:装出人们在具有疼痛时的样子。
872.“如果这个孩子只有一次知道疼痛是什么,那么他就自然也知道人们可以假装疼痛。”
873.“……而某一天这个孩子相信了某事。”这为什么是错误的?“某一天他说‘我相信……’”则是正确的。“今天他第一次相信某事。”好吧,此外还有什么呢?——今天这才第一次在他的内部发生。——但这是如何显示出来的?嗯,他今天第一次说“我相信她具有疼痛”。但这是不够的。因此我必须假定,他在随后表明,他不是仅仅在重复那句话。简言之,这种表露开启了一种游戏,而且他能够继续它。今天情况看上去是,他对这种游戏恍然大悟了。
但这个孩子如何可能突然对一种语言游戏恍然大悟呢?上帝才知道。——有一天他开始做某事。请你设想某种在棋类游戏——这个孩子在平日里看到人们玩这种游戏——的学习中的类比。
874.他不仅在所有的人称、时态和单复数中学习“具有疼痛”这个表达式的用法,而且也在与否定和表示看法的动词的联系中学习这一点。因为:对别人具有疼痛这一点感到相信、怀疑等等,是我们对待他人的自然的方式。(他学习“我相信他感到……”,“他相信我感到……”等等,——但并不学习“我相信我感到……”。)
(空间在此是否有一处空隙?不,它只是看上去如此。)
875.此时“疼痛”这个词改变了自己的意义吗?
876.“假装”并没有在疼痛这个概念中制造任何困难。它使这个概念变得更复杂。(钱的使用。)
877.“别人是否……”这种不确信性,是所有这些语言游戏的一种(本质上的)特征。但这并不意谓如下事情:关于别人感到了什么这一点,每个人都处于令人绝望的怀疑中。
878.一台机器的部分是有弹性的,甚至是可弯曲的。但这是否意味着如下事情呢:实际上并不存在任何机械装置,因为那些机器组成部分的举动就仿佛它们是用黄油做的?
(现在请你考虑机械装置,比如钟表装置,它是用比我们的材料柔软得多的材料制造的,以至于其运动会有奇特的不规则性,——那么这样一种机械装置是无用的吗,它实际上不能被使用吗?)
(我们之所以具有我们的概念,并不是因为它们是实践上的。或者,仅仅有一些概念是出于这种理由。)
879.请你设想,不确信性被引入一场游戏中!这可能以各种形式出现。请你这样设想:[没有球的网球]。如果你发现人们在玩这种游戏,那么你会不会说这并不是任何游戏?好吧,与我们的游戏相比,它具有十分不同的特性。(这有很多种类……)注98
880.另一个人内在地言说的东西向我隐藏起来了,除非他把这告诉我,这点包含在“内在地说话”这个概念之中。只不过,“隐藏起来”在此是错误的语词;因为如果它向我隐藏起来了,那么它应当是向他自己敞开着的,他必定知道它。但是,他不“知道”它,只不过,对我来说存在着的那种怀疑对他来说不存在而已。(PU II 328)
881.“我知道我想要的、希望的、相信的、听到的、看到的……东西”(等等,历数所有心理学动词)或者是哲学家的胡说,或者无论如何,不是一个先天判断。(PU II 330)
882.“我知道……”或许意味着“我不怀疑……”——但是它并不意味着,“我怀疑……”是没有意义的,这种怀疑从逻辑上就被排除了。(PU II 331)
883.人们在这样的地方说“我知道”,在其中人们也能够深信。(PU II 332)
884.这样的情形是可以设想的:在其中我能够让我深信我有两只手。但是,通常我不能这样做。“但是,现在你的确只需要将它们放在你的眼前。”——如果我现在怀疑我是否有两只手,那么我也不需要信任我的眼睛。(此时我可以同样好地询问我的朋友。)(PU II 333)
885.“他的疼痛对我是隐藏的”或许会像我的如下说法:“这些声音对我的耳朵是隐藏的。”
886.在这种不确信性中,所有他的行为使得他心灵之内的东西对我而言是不确定的。但这些东西对我而言总是不确定的吗?
887.“这自然并不总是主观上的不确信性,而是客观上的。”(但这意味着什么呢?)
888.“客观上的不确信性”是这种游戏本质中的一种不确定性,是在可容许的证据注99中的不确定性。
889.“一个人内在地对他自己说的话向我隐藏起来了”这句话自然也可以意味着:我在多数情况下都不能猜到它们,也不能从比如他的喉部的运动读出它们(尽管这点的确是可能的)。(PU II 329)
890.但是,我并没有考虑像“只有你可以知道在你之内发生了什么”这样的表达形式。而且,如果有人想用如下事情来责备我,即人们有时说“我肯定知道自己现在是否具有疼痛”、“只有你可以知道你在思考什么”,等等,那么他应当考虑这些说法的使用场合与目的。(“战争就是战争”甚至于也不是同一律的一个例子。)
891.与2×2=4相比,我较少确信这点吗:这个人具有疼?——但是,因此第二种确信性就是数学的确信性吗?——“数学的确信性”绝不是一个心理学概念。(PU II 353)
892.确信的种类就是语言游戏的种类。(PU II 353)
893.这里存在着两个不同的事实:一个是,一般而言,我比别人更可靠地预见自己的行为;另一个是,我的预言与别人对我的预言并不建基于同样的证据,而且可以从这些预言中引出的结论是完全不同的。(PU II 350)
894.我知道自己灵魂中的某些事件,这是不重要的,而且人们并不因此而向我询问我的动机。人们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这种陈述的证据和后果在此属于不同的种类。
895.“心理学家之所以进行计算,是因为纸张和墨水比他的仪器更可靠。”
896.我们假定,存在着这样一个人,他总是正确地猜到我在思想中与我所说的话。(他是如何成功地做到这点的,这并不重要。)但是,他正确地猜到了它,这点的标准是什么?好的,我是诚实的人,承认他猜对了它。——但是,难道我不是可能出错吗?我的记忆难道不是可能让我产生错觉吗?当我——没有说谎地——说出我自己想到的事情时,事情(总体来说)难道不是可能总是这样的吗?——但是,的确,事情看起来像是这样的:“发生在我内部的东西”根本就不重要。(我在此构造了一个辅助结构。)(PU II 339)
897.对于我思考了如此这般的事情这样的供认的“真实性”来说,其标准并非是对于一个过去过程的如实的描述的标准。而且,真实的供认的重要性并不在于它确实而正确地再现了任何一个过程。相反,它在于主观的真实性的特定的迹象,还在于这种真实供认的特定的结论。注100(PU II 340)
898.(假定梦可以为我们提供关于做梦者的情况的重要信息,那么,提供这种信息的东西就是诚实的梦的叙述。如下问题是不可能被提起的:做梦者的记忆是否常常或总是迷惑他;除非我们引入了一个关于梦境叙述“正确性”的全新的标准)(PU II 341)
899.一个学习了关于自己疼痛的第一个原初表达式的孩子,——随后(也)开始讲述一种过去的疼痛,——他可以在阳光明媚的某一天讲述说:“如果我具有疼痛,医生就会来。”现在,在这种学习的过程中,“疼痛”这个词改变了自己的意义吗?——是的,它改变了自己的用法。
但原初表达式中的语词与命题中的语词是不是指涉同样的东西,即同样的感受?的确如此;但并不指涉同样的技巧。
900.我可以说出或写下一个句子,它(以第一人称的形式)表达一种意图。假定这个句子是:“我会在两分钟内举起我的左臂。”但在如下事情之间的确有一种区分:这是否真的是我的意图,或者我像现在这样仅仅把它作为一个例句写下来。
901.从行为中人们的确不仅仅推论出疼痛,而且也推论出假装。
902.猜出思想的一种形式:一个人把一幅拼图放在了一起,另一个人无法看到他,但却时不时地说:“现在他无法找到某个东西”,“现在他在思考‘我在哪里看到过这样一个部分?’”,“现在他十分满意”,“现在他在思考‘此刻我知道这个东西属于哪里了!’”,“现在他在思考‘它并不合适’”——但此时这个人并不需要大声地说话或自言自语。(PU II 342)
903.所有这一切都可以是思想的猜测;而且,如果它们事实上并没有发生,那么这并非就使得思想变得比人们没有感知到的物理过程更为隐蔽了。(PU II 343)
904.人们可以设想一种与思想的猜测类似的意图的猜测,也可以设想一种对于现在一个人事实上将要做的事情的猜测。
说“只有他能够知道他在意图什么”是胡说;说“只有他能够知道他将要做什么”是错误的。因为包含在意图的表达式(比如“当钟敲5下时我就回家”)中的预言不一定实现,而我可以知道他实际上将要做什么。(PU II 349)
905.但是,有两点是重要的:一点是,在许多情况下另一个人不能预言我的行动,而此时我能够通过意图预见它们。另一点是,(存在于我的意图的表达式中的)我的预言与他对我的行动的预言并非是建立在相同的基础之上的,可以从这些预言中引出的结论是完全不同的。注101(PU II 350)
906.人们有时想针对确信,针对相信,说它们是思想的色调;这是真的:它们在说话的语调中被实际地表达出来。不过,不要将它们认作讲话或思维时的“感受”。
请不要问:“当我们确信……时,在我们之内发生着什么?”——而是问:“事情是这样的这种确信”是如何在人的行动中表露自身的?(PU II 360)
907.如下说法会是正确的吗:说出“他人”那一方之动机的语言游戏与说出其原因的语言游戏是一样的,但不同于说出坦露了动机的那一方之动机的语言游戏。
908.动机和原因之间的区别是什么?——人们如何找到动机,如何找到原因?
[关于长度度量之“方法”的评论。](PU II 357)
909.我们丝毫没有意识到我们所有日常语言游戏的难以言说的多样性,因为我们语言的外部的形式使得所有东西都成为一样的了。(PU II 356)
910.请设想,一些人会评价天气;一个人说“西边看上去发黄,这是一个很好的信号。天气还是会很好。”而且他相应地做出行动。另一个人说“不。北边是灰暗的。我深信会下雨”——并且据此来做出行动。第三个人同样有关于其预测的不同标准,等等。所有这些人的确都可以对自己的状况感到确信。而且这种确信会在他们的行为中得到表达。除了所有这些标准之外,他们难道不能仅仅凝视天空并且这样说吗:“我拥有如下确定的印象:老天会……”?
911.现在:一些人在观察一位病人(或者他在装作生病);他们中的一个人有如下印象,即那个人真的生病了,而另一个人则有相反的印象;这两个人都说:a)自己有确定的印象,即……,并且据此来做出行动;b)自己陈述了关于这种印象的理由,但这些理由仅仅对他自己而言才是理由。
“如果一个人有……这种印象的话,那么此时发生了什么?”——胡说!如果人们仅仅采取如下说法,那么情况又如何呢:“我打赌……,他生病了”,“我打赌……,他在假装”?
912.如果现在我相信一个人在假装疼痛,那么我不只相信他并没有具有疼痛。在这里有一种特定的猜疑。
我想说:即使人们对待那个表露疼痛的人的自然的态度是多种多样的,——一种是冷淡和漠不关心的,另一种是富于同情心的,等等——这也并不意味着,一个人相信那个人在假装。
913.如果一个人说“我相信他在佯装”——那么他以此意指什么呢?——嗯,他在使用一个语词,人们会在这个或那个地方使用该语词。他有时会这样来继续玩这个游戏,以使得自己做出关于别人未来行为的猜测。但也并不一定如此。
有一些行为和交谈发生。若干句子和行为反复出现。这可能就是所有的事情。
[语词只有在生活之流中才有自己的意义。]注102
914.在我看来事情是这样的:仿佛在某处放着一个空棋盘,而且在边上放着一些棋子。如果两个人走过来,其中一人或许摆下两三个棋子,另一人也是;一个人走出一步,对应的招数随之而来,与此同时他们在扮鬼脸或者说“这一步真蠢!”、“你看啊!”等等,并且随后停了下来。如果他们不能下棋,那么整个事情都会是不可能的;但发生的事情是一盘棋的一个片段或可能的片段。
915.现在请把“一位专家的判断”与那些关于天气的判断相比较。
对另一个人来说,前者比后面那些判断更有价值,——后面那些判断仅仅是一种对判断者之意见看法的表露注103;——它自然可以由此而对他人产生影响。这些语言游戏是不同的。
916.在此当然也存在着一些过渡。
917.人们可以问:“是不是存在着关于此种感受表达之真诚性的‘专家级的’判断?”而回答会是:在这里也存在着所谓具有“较好的”判断力和“较差的”判断力的人。(PU II 376)
918.但例如,并不存在着对人类认知的专业检验。
(如果有这样的东西,那么它会是怎样的呢?)(PU II 376)
919.如下事情如何显示出来呢:一个人做出了正确的判断?这很难说。我可以引用一些东西;但这只会是一种描述注104的零碎物。
920.人们也可以通过证据而使一个人深信他人的如此这般的心灵状态。注105
而在此肯定不存在任何专业的学习研究。(PU II 379)
921.如下事情如何呢:如果人们可以给出某些规则,但只是很少的规则,而且一个人在多数情况下总归是通过经验来学习这些规则,——但如果最重要的剩余的东西是不可衡量的呢?
922.“不可衡量的证据”是什么意思?(让我们开诚布公吧!)(PU II 380)
923.我对一个人说,我具有这个断言的理由或论据,但它们是“不可衡量的”。
嗯,例如,我曾经看到一个人投向另一个人的目光。我说“如果你看到这种目光的话,那么你会说同样的话”。[但在此仍然有一种不清晰之处。]我或许可以在别的时候让他看到这种目光,而他会对此深信不疑。这会是一种可能性。
我在某种程度上做出了对行为的预言(“他们会结婚,她会把他带来”),在某种程度上则不然。
924.问题是:这种不可衡量的证据可以完成什么任务?人们有何种理由将其称为“证据”?
(请比较关于天气判断的案例与一些人判断他人受苦的案例。)(PU II 380)
925.在此一个重要的事实是:我们只是通过长期的经验而非学校中的课程来学习某些东西。例如,人们如何发展出一种行家的眼光?例如,一个人说:“这幅画并非出自那位大师之手”——因此他做出了这样一个陈述,它不是美学上的判断,而是可以通过档案文献而被证实的判断。他也许不能为自己的判断提供清楚的根据。——他是怎样学会它的呢?某个人可能把这教给他吗?哦,是啊。这并不像人们学习计算那样。这需要长期的经验。换言之,这位学习者或许必须反复地观察或比较不同大师的大量的画作。此时人们可以给予他暗示。这就是学习的过程。但随后他观察一幅图像并陈述一个判断。在大多数时候他可以陈述自己判断的理由,但在大多数时候它们并不是令人信服的。
926.请察看这种学习——以及这种学习的结果。
927.例如,那位鉴赏家无法让陪审团理解自己。换言之,他们会理解他的陈述,但不会理解他的理由。他可以向另一位鉴赏家给出对方会理解的暗示。
928.但是,我要说,比如数学的确信性是以墨水和纸张的可靠性为基础的吗?不是。(这是一种恶性循环。)——我并没有说,为什么在数学家之间没有发生争论,而只是说了这点,即没有发生争论。(PU II 364)
929.诚然,人们不能使用某些种类的纸张和墨水进行计算,也即当它们经历某些奇怪的变化时,但是它们在变化着这点反过来当然又只能通过记忆和与其它的计算手段的比较来表明自身。而且人们反过来又不能用其它东西来验证后者。注106(PU II 365)
930.如下说法有意义吗:通常人们在他们的颜色判断上是一致的?——如果事实是其它样子的,那么情况会如何?这时,一个人会将那个人称为蓝色的花说成是红色的,等等。但是,这时人们有什么权利将这些人的“红色”和“蓝色”这些词称为我们的“颜色词”?我们为什么应当说,它们具有同样的意义?我们可以采取一种或另一种说法。
这个概念现在改变了,而且存在着仍然以同样的方式谈论它的理由,以及相反的理由。(PU II 367)
931.但这又怎样呢:“一般而言,关于颜色的判断不会陷入争论之中”?存在着“色盲”以及确定色盲的手段。
这个命题难道不是一个关于颜色判断这个概念的命题吗?(PU II 372)
932.如果在颜色判断中并不存在一致性,那么人们如何学会使用颜色语词呢?我们有何种权利能够把他们所学习的语词用法称为“颜色名称”呢?
但在这里当然存在着一些过渡。
933.但是,这种思考必定也适用于数学。如果我们的数学确定性并不存在,那么人们也就不再学习我们所学习的这种技术了。他们的技术在或大或小的程度上区别于我们的技术,直至我们完全无法辨认的程度。(PU II 368)
934.“但是,数学真理当然独立于下面这点:人们是否认出了它们!”——当然:命题“人们相信2×2=4”和“2×2=4”不具有相同的意义。后者是一个数学命题,前者——如果它说到底还是具有意义的话——大概可以意味着:人们达到了这个数学命题。这两者具有完全不同的运用。——但是,现在,如下说法意味着什么:“即使所有人都相信2×2等于5,它还是等于4”?——如果所有人都相信这点,那么情况看起来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现在,我可以设想比如它们具有另一种演算,或者另一种技术,我们将不把它称为“计算”。但是,这个东西是假的吗?(国王加冕仪式是假的吗?在不同于我们的存在物看来它可能是最为奇怪的事情。)(PU II 369)
935.在一种意义上,数学当然是一种理论,——但是它的确也是一种行动。只是作为例外才可能有“错误的步骤”。因为如果我们现在如此称呼的东西成为规则,那么由此这样的游戏便废止了,在其中它们构成了错误的步骤。(PU II 370)
936.目光、手势、语调的细微之处均属于“不可衡量的证据”。
在这里,情况难道实际上不是这样吗:人们似乎看到了神经系统的工作?因为,我或许想要让自己佯装出的手势与真实的手势完全一样,但它们终究不是一样的。(PU II 381)
937.我可以认出真诚的爱的目光,把它同装出来的爱的目光区别开。而且我的确不能以任何方式来向另一个人描述它。如果我们这里有一位大画家,那么如下事情就是可设想的了:在画作中一种真诚的和一种装出来的目光被表现出来,或者可设想:在电影中表现这一点,而且或许还有以此为基础的语词的描述。(PU II 381)
938.请问自己:人们如何获得对于某种东西的“眼力”?可以怎样运用这样一种眼力?(PU II 382)
939.人们有何种权利去说,一个孩子在能够假装之前必须学会一些东西?(在能够进行一种错误的计算之前……)
940.某个人谈论自己的孩子说“今天他第一次假装”。人们可以很容易想象这一点。但如果他说“今天他第一次诚实行事”,那么这就很难想象了——尽管人们不能谈论新生儿说,他是诚实的。而人们的确可以说“我的孩子现在肯定已经是诚实的了”。
941.如果人们现在问道“为了能够是诚实的,他必须学习些什么呢?”——人们或许会得到这样一种回答:“他必须已经认清,不诚实是很坏的”——或者这样一种回答,它描述了那个孩子的内部之物、内部的道具。
942.新生孩子也肯定不可能是阴险、友好或充满感激的。只有在一种复杂的行为样式中才存在感激。
如果一个图形仅仅由三条直线组成,那么它不可能是一个规则或不规则的六边形。
943.当然,我们通常只说那些能够说话的人是诚实的。尽管这并不意味着,“诚实的”概念无法被用于没有语言的地方,但的确,这个概念在那里不会毫无困难地被使用。
944.成年人当然可以这样进行假装或诚实行事:不说出一个词,而是通过面部表情、手势和发音含糊的声音。
945.请你设想这样一位新生儿童,他当然不能说话,却具有成年人的面部表情和手势举止!
946.只有在一种复杂的表情游戏中才存在假装及其对立面。(就像只有在游戏中才有正确或错误的步骤。)
947.如果这种表情游戏得到了发展,那么我肯定就可以说,一个心灵或一种内部之物得到了发展。但现在注107,这种内部之物不再是那种表情的原因了注108。(这就像是,数学思考并不产生计算,也不是这种计算的推动力。而这是一条关于概念的评论。)
948.一种三重对位声部仅仅存在于一种十分特定的音乐环境中。
949.请你设想:一个人通过隐藏一则被写下来的计划来隐藏自己的意图。
950.“疼痛是重要的东西——诉苦是不重要的东西。”——好吧,我想让他注意我的疼痛而不注意我诉苦的声音。而他会如何注意到我的疼痛呢?
951.情况似乎是:在这里有一种内部之物,它只能从一种外部之物中被不确定地推论出来。它是一幅图像,而且为这幅图像提供辩护的东西是显而易见的。第一人称在表面上的确信性,第三人称在表面上的不确信性。
952.充足的证据与不充足的证据之间并没有明确的区分界线。而在这里肯定是存在证据的。
953.我们关于那些情形的判断是摇摆不定的,就像我们对别人的自然而然的态度一样。
954.音乐中富于感情的表达。它并不是依据强度和节拍的等级来得以描述的。正如富于感情的面部表情并不通过空间分布来得以描述一样。它确实并不通过一种范式而得以解释,因为可以用数不清的方式带着真诚的表情来演奏同样的片段。
955.相反的情况看上去是怎样的呢?——例如,人们可以确信地断定悲伤,就像断定一种咽喉炎那样确信。——但这是一种怎样的悲伤的概念呢?是我们的那种概念吗?
956.为什么不是呢?如果一个人在特定的时机摆出这幅面孔,其举手投足是这样的,等等,那么,我们能够确定地预言我们(在现在的这个世界中)对一个真正悲伤的人所期待的所有事情。
957.我们对于另一个人心灵状态和过程的无知在于哪里呢?它由若干东西组成。注109我们不能从他的外部之物中看出他对自己说了些什么。我们常常不能理解他所说的话。我们不能猜测出他的意图。我们常常并不知道他处于何种心境之中。
无知有各种不同的种类<</sup>a name='zww110' href='foot.htm#zw110'>注110;而且如果人们设想它们被排除在外,那么它们是以各种不同的方式被排除的。
958.这意味着什么呢:例如,确信地认识别人的心境?
好吧,人们认为一个人只能从面孔来读出心境。——但意图也是如此吗?!为什么不能同样从手或衣服上看出来?——但人们可以设想一种获悉意图的手段。人们向他询问他的意图,并且能够确信地认出他在撒谎,甚至认出那时他头脑中发生了什么。但如果在那个时刻这种意图仅仅呈现为倾向呢,如果它并没有被想到呢?——因此,在这里,如下事情也许是必需的:我事先已经观察过他!
959.“内部之物对我而言是隐藏着的”——这难道不是与“内部之物”这个概念一样含糊吗?
(因为只需设想一下:内部之物是感觉+想法+想象+心境+意图,等等。)
960.你肯定不是以同样的方式猜测他的意图、他的感觉、他的想法、他的心境。
961.我事先并不知道他的行为,就像不知道我的行为一样,而我用其它的手段来形成自己的意图,与他猜测我意图所采用的手段不同。
即使我并没有肯定性的意图,我也可以有否定性的意图;我并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但已经决定了自己不想做如此这般的事情。
962.如果一个人在白天突然想起昨夜的一场梦,而他之前在醒着的时候从来没有想到它,那么这是一种很奇怪的记忆。——
963.他之内发生了什么,我对于这一点的不确信性的对立面并不是他的确信性。因为我也可能对另一人的感受感到确信,但他的感受并不为此而是我的感受。
964.“我只能猜测另一个人的感受”——例如,如果人们看到他伤得很重而处于可怕的疼痛之中,那么这句话真的有意义吗?
965.梦是一种幻觉吗?——关于梦的记忆就像是关于幻觉的记忆,或者更确切地说:像是关于一种真实体验的记忆。这意味着,例如,人们有时会想说:“我刚刚看到这个和那个”,就像他刚刚真的看到了它。
966.例如,请设想一种关于“诱因”的描述。如下事情是很清楚的吗:一个人必须理解关于“忧虑的诱因”的描述?因为这种忧虑的诱因的确与其它一千种图案交织在一起。如下事情是很清楚的吗:一个人一定能学会使用此类图案标志的技巧?以及:他能够像我们那样从其它图案中找出忧虑的诱因?
967.但在这里存在一些简单的和复杂些的情形;这对于这个概念而言是很重要的。某个人被烧伤并喊叫起来;仅仅在一些十分罕见的环境中,人们才会称他的行为是“假装”。是啊,在这里,一位大夫可能会告诉我们,只有在这种或那种环境中这才可能是假装。
968.关于语词用法的描述。这个词被说出——在何种环境中?因此我们必须找到这些单个突发事件中的特质,一种规则性。——但我们并不借助规则的帮助而学会语词用法。我如何可能给予一个人一条关于如下事情的规则啊:在哪些情形中他必须说自己具有疼痛!——但与此相反,在如下这种用法中存在着一种大致的规律性:一个人事实上这样来使用这个语词。
969.因此我想说:如下事情并不是从一开始就确定的,即存在某种像“关于一个语词用法的一般性的描述”一样的东西。
而即使存在某个这样的东西,——如下事情也并未被确定:这必须是怎样一种特定的描述。
970.人们在哪些环境(外部环境)中把某物称为一种疼痛表露呢?(这的确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即使有人会说,某种内部的东西对应于真正的疼痛表露。)
971.现在我能不能描述这些环境?——为什么不能呢?显然,我可以给出一些例子。我如何可能学会描述这些环境?有人把这一点教授给我吗?或者为此我必须观察什么?
972.同样的事情也适用于“假装”的外部征兆。
973.如果我现在设想关于这些环境的一份清单,那么谁会对它感兴趣呢?——是啊,单个的概述或许是令人感兴趣的。但一份力求完备的清单会是令人感兴趣的吗?人们实际上能够使用它吗?——这种游戏根本不是这样起作用的。
974.在这里没有什么是隐藏着的;即使我假定有某种东西是隐藏着的,对这种隐藏之物的认识也不会令人感兴趣。
但我可以通过藏起一本日记来在他面前隐藏我自己的想法。在这里我隐藏了某样东西,他可能有兴趣认识这个东西。
975.如下说法是一种冗言:我的想法对他而言是难以企及的,因为这些想法发生在我心灵的内部。
976.我的悄悄的自言自语对他而言并不是可知的:但这仍然与一种“心灵过程”无关,即使在此或许有一种物理过程发生,而如果别人熟知该过程,可以用之替代有声的谈话。因此,人们在这里也可以把一种物理过程称作是“隐藏的”。
977.“我在自己之内无声地思考着的东西对他而言是隐藏着的”可能仅仅意味着,出于这种或那种理由他无法猜测它;但并不意味着:他之所以无法感知它,是因为它在我的心灵之中。
978.人们看着一张面孔并且说道“在这张面孔背后发生了什么呢?”——但人们并不一定会这么说。人们并不一定把外部之物视为如下这样一种正面:在其后,精神性的力量在起作用。注111
979.关于看得到或看不到的人类精神的观念,十分类似于关于语词意义的观念,这种语词意义作为一种过程或对象而站在语词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