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和声思维

还不到下午两点，乐仁诗就已经从书房里出来等在客厅了。他很想知道，这年头，是什么样的人毕业以后，居然还有兴趣回来重修。

墙上的咕咕鸟第二声刚停，小欣和她的同事就一起到了，原来都是女孩子。戴黑框眼镜的高个儿，披着长发，穿了一件灰色的薄绒开衫，“我叫杨芳芳，叫我小杨吧”，她说。小欣介绍她在乐团里担任竖琴演奏。另一位，中等个儿，眼睛大大的，睫毛很长，额前留了一些刘海，笑起来还有个酒窝。她自报姓名，“梅澄宇，叫我小梅”，她是乐团的长笛手。

“我们三个都是同一所音乐学院毕业的。”小欣说。

乐仁诗笑笑，“又同是一个植物系的啊”。这话把刚进门的三位楞着了，还是小欣聪明，“又是杨，又是梅，又是柳的”——小欣姓柳，乐仁诗叫惯小欣了——“巧也真巧”，小梅说。小杨是女低音的嗓子，轻轻地说了一句，“缘分吧”。三人都浅浅地笑笑，没那么紧张了。

简短的寒暄之后，乐仁诗就招呼她们随便坐。昨晚他想想还是让她们在客厅里上课吧，因为书房里经常是乱七八糟的，看的参考书又不想立刻放好，写到一半的乐谱摊开在琴上他又不让别人来收拾。小杨和小梅打量了一下这个客厅，可事实上并没有多少地方可以随便坐：一架小三角琴占去了客厅的大部分，三个人只好都挤在紧靠阳台落地窗门放着的棕色长沙发上。小杨坐在最边上，寻找墙角边上有没有电源插座。沙发前有一张长方形的茶几，虽然低了一些，但还能写字，放两台笔记本电脑。

“那张摇椅确是悠闲教育的教具了。”小欣心里想，课在哪儿上，它就在哪儿出现。老乐又把它拿了出来，靠钢琴放了。

“上次说好今天讲讲和声，我们把书都带来了。”小欣说着把一本已经卷了边的《斯波索宾和声学》和一本崭新的五线谱从包里拿出来，端端正正地放在茶几上。小杨和小梅也同样，满脸还有一种临苦赴难的神色，乐仁诗看着不禁笑了。

“荷马说过，还有什么比一个故事重讲一次更令人乏味的呢？”他真的在摇椅上开始晃晃了，“所以我是不会正儿八经地再教一遍和声的啦。那是多么无趣的事。”

小杨嗫嗫地说，“小欣告诉我们，再学习的工程，从和声开始啊……”

“对呀，没错。今天我们要聊的正是和声学，”乐仁诗直起腰板，拿过她新买的五线谱练习本随手翻了一下，还挺精美的，“但是，我想我不和你们说什么规则，也不会让你们做什么习题了，因为这样的学习方法对你们现在说来并不实际。”

她们三个再次表示决心，准备挤出时间来好好学它，云云。

“很好，该点个赞！”老乐举起大拇指，“如果你们愿意，又有时间，那当然是最好的啰。要真正学好一门课程，肯定是应该做点习题，分析一些谱例，这也确实是绕不过去的事。”

他又靠到椅背上，“但我们现在的任务是探讨‘和声之理’，而不是具体的操作技术。这就不会再像过去那样的学法了”。他问小欣，“可有注意到我前言里说到的‘审视’两个字吗？”

“记得！你那时把这两个字还说得格外的字正腔圆哪！但不知道你要咋样的‘审视’啊？”小欣和他熟了，也潜移默化，受到他的风趣感染。

“那就听着吧，”他喝了一口茶，“开讲！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