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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岭南湿热病治疗的脾胃观
沈英森结合历代岭南医家之经验,总结自成体系的脾胃观与治疗方法,尤能体现其岭南特色。
太阴脾与阳明胃共处中焦,互为表里,功能相系,“虚则太阴,实则阳明”。脾的功能为运化水谷,而胃则主受纳腐熟水谷,脾主升清,胃主降浊,一纳一化,一升一降,共同完成营养物质的消化吸收与输布。脾病多虚,如脾气虚,脾阳虚,易被湿困而失健运;胃病多实,常为寒热、饮食所伤,易伤阴化燥。沈教授认为脾胃病治疗应区别而又联系,动静结合,升降相宜。
(一)治脾法
脾虚与水湿之间是互为因果的一种关系,湿邪困阻脾胃,损伤脾阳,沈教授认为结合脾脏的生理特点和南方地域特点,治脾应益脾气温脾阳,又岭南之人多为“蕴湿”体质,因此多佐以化湿之品。脾气易虚,饮食失调,劳累过度,久病耗伤皆可损伤脾气。
益气法:
主要针对脾气虚弱证,临床用四君子汤加减,若兼气滞,则加陈皮一味补气行滞若兼见痰浊,则加法夏以补气化痰。对于脾气虚夹湿的证候选用参苓白术散,功能益气健脾,渗湿止泻缓解脘闷,纳呆。
运脾法:
既有芳香醒脾、透湿除陈之法,又有合消导之品,如神曲、麦芽之类,理脾化滞,以助湿化,适用于暑湿夹滞之证,更有运用健脾渗湿者。“湿与温合,酝酿而成秽浊,内阻脾气输运”,“若一经兼湿,即连带发生脾证”,尤其是“湿热重证,必伤脾胃。”治疗上“须运脾胃,而佐以利湿,佐于清热药中”,“治疗之法,于清热方中,不可不加健脾渗湿之药”。对暑湿郁结的治疗有一定的指导意义,多以茯苓、薏苡仁,甘淡健脾渗湿以助湿化,同时又可以“甘淡化苦和胃气”以避免方中苦寒药清湿中之热时伤及中气。
祛湿法:
岭南多湿,因此祛湿法为沈教授常用的治疗脾病方法,脾湿宜选用苦温燥湿之法,属寒湿者宜温化,湿热者宜清利,兼风者宜祛风化湿,夹暑者宜清暑利湿。在用药方面,沈教授主张用药勿杂,用量宜轻,温脾阳防其燥,补脾气防其壅滞,宜结合通法并用,使补而不滞,中病即止。祛湿多采用岭南药物,如鸡蛋花、木棉花等。
疏肝法:
肝木易乘脾土,表现为肝郁脾虚,临床多出现“痛”与“泻”并见。若七情失畅,肝疏泄太过或不及,都会影响脾胃运化,出现肝郁脾虚或肝胃不和的证候,临床常见脘腹胀痛,腹痛即泻,运化不良等。叶天士云:“治脾胃必先制肝”,“土得木则达”,故治疗必须结合调肝。临床对于肠易激综合征,常以疏肝理气、健脾和胃法治疗。沈教授自拟激愈方,方共九味,白术、陈皮、白芍、防风取用痛泻要方,木香、川黄连取香连丸之意,香薷汤之香薷、厚朴、扁豆,为三条古方合而为一。其中大便黏滞甚则脓血便者,以扁豆花易扁豆,加木棉花、鸡蛋花、槐花、枳壳诸药。
温阳法:
尽管致病因素多为湿热,但有热重于湿与湿重于热之分,如果湿重于热,则可见湿困脾阳,导致健运失司,可见脘腹冷痛,下利清谷等征象,脾阳不足,水湿不化,则生痰成饮,易生肿胀。沈教授善用温中法治疗脾阳不足,中焦虚寒内生之证,常用方剂如理中丸或附子理中汤治疗脾肾阳虚,阴寒内盛之证。
(二)治胃法
胃属腑,六腑以通为用,通降为其生理特点。沈教授认为胃为多气多血之腑,其病多为实证,热证,故治疗降则和,不降则为逆为滞。胃肠伤食,食滞中焦致气机阻滞;外邪尤以湿邪最易损伤脾胃,阻滞中焦气机,此二者即为土壅木滞;情志内伤,肝失疏泄,也致气机不畅。各种内外因作用于胃腑,皆可导致气机阻滞,故发病常见脘腹胀痛、嗳气吞酸、纳呆食少、大便不爽等气机不畅的症状。治疗采用消、疏、通、降相合之法,消除(或清除)食积、湿阻、气郁,调畅气机使其条达,升降出入有序,脾胃才能各司其职,恢复正常运化功能,胃疾方得以治疗。
消食积:
若食多食腻,谷反为滞,气机不畅,脾胃升降失司,临床特点表现脘腹胀满,嗳腐吞酸。故沈教授每以保和丸为主,药取山楂、神曲、莱菔子消食导滞,连翘清热散其食积之热。久则脾胃虚弱,食不慎则病发,故方中茯苓、半夏、陈皮健脾,以助运开胃。本方的特点是既重消食导滞,更健脾和胃。此外沈教授还常根据实际情况用经验方“加味异功散”“小儿厌食方”等治疗各种食积之证。
通湿积:
沈教授注意三因制宜,具体到岭南之地,一年四季高温时间长,淫雨霏霏,天热地湿,因此岭南之人多感暑热之邪,则多见脾为湿困、胃为热扰的湿热中阻证。临床特点表现为胸脘满闷,腹泻纳呆,舌苔黄腻,脉象濡数等。所谓湿去滞自消,故方取新加香薷饮为主。用药首选芳香轻清、醒脾化浊之品,如香薷、扁豆花、藿香、佩兰等花叶轻清之品透解暑湿而不伤津气之妙。
养胃阴:
临床上胃病又表现出胃阴不足,可见饥不欲食,口干唇燥,干呕呃逆,大便干燥等症。若食滞胃肠则可见脘腹胀满,嗳腐吞酸,恶心呕吐,气味臭秽,大便不爽等症。若胃火炽盛,可有口苦,口渴引饮,大便秘结或恶心,呕吐酸苦黄水等症状。沈教授认为治清胃不忘通腑,通腑须顾护胃阴,滋阴佐以消食。养阴益胃选用益胃汤,此方出自《温病条辨》,药用沙参、麦冬、生地、玉竹4味,共奏养阴益胃之功。若胃中火热炽盛,则选用玉女煎,以清胃热,养胃肾阴,佐以枳壳、生谷芽等健胃消食之品,以防止养阴碍胃。若食滞胃脘,常用保和丸或枳术导滞丸以消食和胃。
加减法:
上述三法临床用药辨证论治时更有加减化裁之妙。如脘痛较重者,加延胡索、白芍;腹泻甚,便中带血者加地榆、槐花、白茅根;胸脘痞闷者,加瓜蒌、薤白;纳呆食少者,酌用生麦芽、谷芽、鸡内金以助脾运化;便秘者,则同时加用火麻仁、肉苁蓉;口中反酸,常用乌贼骨、生牡蛎以抑制胃酸分泌;恶心呕吐、呃逆者,常用和胃降逆之旋覆花、代赭石、柿蒂以降胃气。
(三)调胃法
沈教授善治脾胃病,其临证思想不仅仅局限于治疗,也体现在调理。
1.临床用药重视顾护胃气
《素问·玉机真藏论》曰:“五脏者,皆禀气于胃,胃者,五脏之本也”。说明胃气之盛衰事关五脏安危。沈教授勤承古训,遣方用药无不顾护胃气,并提出脾胃的强弱决定着人体正气的盛衰,外感内伤均可使脾胃虚弱,抗邪无力。在治疗方面,主要体现如下:
(1)认为胃为多气多血之腑,祛邪时要谨防伤胃:行气多用砂仁、陈皮、厚朴;活血常用川芎、丹参等药性平和之品。
(2)强调少用苦寒之品,以防邪去正亦伤。即使辨证后需要使用“香连丸”,黄连的用量也往往在3~5克。
(3)在扶正顾护胃气方面,沈教授喜用谷芽、鸡内金,认为二药能养胃气,助消化,资健运。特别在治疗胃炎、溃疡病属于脾胃气虚证或胃阴不足证时,选用补益脾胃或滋阴养胃之剂同时配谷芽、鸡内金使补中寓消,补而不滞,符合“通补”的原则。临床对胃炎、胃溃疡等出现食积不消、脘腹胀满、完谷不化等疗效颇佳。
2.重视调养护理
古人云:“三分治疗七分养”。脾胃病的致病因素,常见感受外邪,饮食不节,情志不畅,劳逸过度等。用药物治疗虽然可以缓解症状,但是如果病人本身不注意调畅情志,调摄饮食起居,脾胃病的致病因素仍在,这也是脾胃病反复难治的原因之一。在治疗的同时,沈教授非常注重脾胃病的护理:
(1)《难经·十四》说:“损其脾者,调其饮食,适其寒温”。故凡是来诊的患者,沈教授均嘱患者饮食有节,饮食适量,慎食辛辣、浓茶、煎炸等刺激或坚硬粗糙之物,并注意戒除烟酒,定时进餐。
(2)调畅情志,心情舒畅以散肝脾郁结之气。情志调摄在脾胃病的治疗与康复中不容忽视,在快节奏现代生活中,情志因素的影响因素越来越大。它影响神经内分泌系统导致消化吸收障碍而产生疾患,所以要保持乐观的情绪,避免过度精神紧张,树立战胜疾病的信心,均有利于疾病的康复。
(3)岭南之地,自古就有中药材煲汤煲粥的习惯,如果食用得当,可以健运健脾胃。沈教授常常在开完处方后指导患者煲汤、煲粥的方法与注意事项,尤其是治疗后期,嘱患者以此为进一步巩固疗效的措施。
(4)脾胃病经治疗之后,注重均衡营养饮食,嘱勿食刺激之物,避免再损脾胃之气。同时慎起居,调寒热,避免外邪侵袭,从预防入手,全面调理身体,防止脾胃病复发。
经过这样全面的治疗与调护,患者往往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因此,沈教授临床上慕名而来求诊的脾胃病患者甚多,脾胃病也就成为其日常处理人数最多的一类疾病。
(谭金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