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疫增长模式”下的目标和短期政策
由于疫情冲击难以在短期内结束,且有较大不确定性,我们将不得不面对并适应这样一个现实,即从常规增长模式转入相当长时期的“战疫增长模式”。这种增长模式的显著特点是,需要支付一个“战疫折扣成本”,也就是说,总是要拿出部分资源内防反弹、外防输入,经济难以开足马力运转,实现潜在增长率。
在这种情况下,对增长目标的评估应有相应调整。建议采取“相对增长率”的评估方法,就是用中国增长速度与世界平均增长速度的比值或差值,评估中国经济的增长状况。采取这种方法的基本背景是,中国经济已在较大程度上融入全球经济,而且这次疫情冲击也是全球性的。与以往相比,如果这种比值是稳定或上升的,表明中国经济表现是好的,反之则是差的。以差值为例,2019年世界经济平均增速是2.9%,中国是6.1%,相对增长率为3.2%;如果2020年世界增速为-2.5%,中国为3%,相对增长率就是5.5%,是高于去年的。
需要说明,这里说的相对增长率是一种评估增长状况的方法,而不是可以直接采用的增长目标指标。这种评估方法的一个好处是,不必过于拘泥于以往的增长目标,特别是避免用过度刺激办法去实现常规增长模式下制定的目标,而是在“战疫增长模式”背景下,科学务实地制定并实施增长目标。
关于2020年的增长目标,建议采取“中央提要求,地方提指标”的办法。国家层面可以提出增长目标要求:稳增长、稳就业、稳民生,坚持高质量、可持续发展不动摇,力争可实现的增长速度和发展成果。但不提出量化增长指标。
省级政府可提出量化增长指标。好处是:从各自实际出发,不搞一刀切;调动各省的自主积极性;引入地方竞争。国家建立各省发展状况全面评估和激励机制,有关支持性政策与各省发展状况挂钩。
短期政策要聚焦于“恢复”“救助”“避险”。恢复就是把中断了的供求重新连接,有人强调扩大需求,其实当务之急是恢复需求。救助帮助那些处境艰难、甚至连日子都过不下去的企业和个人,重点是中小微企业和低收入人群。避险是要防控经济中已有结构性矛盾可能引起的风险,防止老矛盾引出新问题,重点是防止金融体系由于流动性紧张引发的停摆和混乱。
从这个角度说,财政政策的重点是救助,国家已决定发行特别国债,所筹资金应主要用于救助。货币政策的重点是避险。应该说,这次美联储反应相当快,通过提供充足流动性稳定预期,防止金融体系的混乱乃至崩溃。当然代价也很高。中国央行采取了积极有效的政策,2020年3月社融指标大幅上升。当实体经济突然减速、几乎停摆的情况出现,只有加大注入流动性,才能保障经济的连续运转。但中国经济与发达经济体的区别是,二者处在不同的发展阶段,中国还有相当大的结构性增长潜能,刺激经济主要靠结构性潜能而非宏观政策,所以,中国应该也有能力使货币政策保持正常状态,而不必跟随去搞负利率。
对如何救助受困中小微企业和低收入人群,有几个问题需要讨论。
第一,对低收入人群到底是直接发放货币补贴还是发放消费券。发达国家的普遍做法是直接货币补贴,直接发到居民账户上。我们的短板是低收入人群识别和补贴的基础设施还没有普遍建立起来。数字技术发展到目前的水平,搞这个“新基建”应该不难,当下的需求也提供了一个补短板的机会。短期内,可以利用已有的渠道信息,如贫困地区贫困人口、城市社保体系中的低收入人群、个税申报系统等。这种补贴至少要注意三点:确实补助到低收入人群;尽可能多地去消费;不能走形式,下毛毛雨,要有适当大的量,比如达到低收入人群一个月的收入或消费水平。近期地方政府发消费券,主要是刺激当地消费,普遍或抽签式发放,并非直接针对困难的中小微企业和低收入人群,与救助初衷有一定距离。
第二,要给第二波冲击下的外贸受困企业留下足够弹药。救助企业的资源要均衡使用,子弹不能一次打完。第二波冲击刚刚开始,峰值和尾部在什么地方还看不清楚。出口企业是中国经济中最有活力和竞争力的一个部分,如果这部分企业倒下,对中国经济的伤害难以估量。要把救助资源的大头放在这个领域。
第三,用对受困企业员工发放工资补贴或消费券的办法兼顾救助企业和救助低收入人群。对受困企业中一定收入水平之下的员工,由政府发放一定数量的工资货币补贴或无过多限制的消费券,以帮助企业稳定员工队伍。这种办法能较好地解决低收入人群识别问题,特别是救助城市无法纳入统计体系但很需要救助的农民工。这样就可以把稳企业、稳就业、扩消费、降成本几件事情结合起来,使政策更好地发挥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