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杏真和纯来
冬川走了,杏真就在房间里东摸摸西看看。她看到了她以前用的那个“钱箱”。打开一看,里面有些钱,显然是后来冬川放进去的。白连江的那张小名片不见了,小雪说过,钱已经还他了。杏真关上钱箱,重新坐回床上。她还是觉得累和乏力,就势躺了下来。冬川的枕头就在边上,她闭上眼,把手伸进了那枕头底下。
突然,她的手碰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拿出来一看,却是一个女人的发卡!她眯起眼看了看那发卡,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她确信发卡不是自己的。她从床上爬了起来。她把发卡拿在手心,走出了房间。
纯来正在厨房清扫。杏真没有马上进去,只隔着一段距离,站在那里看纯来干活儿。纯来做得很专心,很卖力,似乎从中得到很大的喜乐。碗洗好了,她甩甩手,拿着扫帚来,到每个角落里去细细打扫。杏真一直等到她把扫帚放好了,才走近前去。“纯来,这个是你的么?”
杏真一声问,把纯来吓了一大跳。她定睛看了看杏真手里的发卡,认出了那是自己的。可本能告诉她她不能承认。“这个呀,不知道呀,我也记不清了……”
杏真抬起眼睛来看了看纯来头上的发卡,跟她手里的是一对。“你看,这是一对,这个是你的。”她把那发卡放在了洗碗池的边上。
她再没说什么,默默地走出了厨房。
厅的旮旯里放着十八年前她为他辛苦攒钱买下的那辆练习用的单轮车。她站在那单车前,上面落了一层灰,她伸手抹了抹。
她回想起第一次冬川去探监的时候她跟他说的话和他对她的回答:
“三十五年,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去,就算能也是老太婆了。冬川,你这就去给小雪另找一个妈吧。”
“你对我恩重如山,我死也不会做的。”
“男人没有个女人怎么行。”
“你不在,我不做男人。”
可冬川,毕竟是男人,年青的男人哪!这一切,都不怪他;要怪,只能怪自己……她环顾一下房屋。这个空间,虽然比她在监房里的空间要大出许多,可在她现在的感觉上,却几乎是同样的小,小得几乎就快要容不下她。
杏真的心仿佛裂成三半。她的脑海像是空荡荡,可分明在急速地转着。她是两手空空去的监狱,又两手空空跨出监狱的门。冬川的房间里还有她的几套旧衣服。她找出了一个旧包,把那几套衣服塞了进去。
她拿起包来,想要走出房门,一看纯来还在厨房里呆着,好像在做腌菜。她轻轻走了过去。
“冬川碰到你是他的福份,我也要谢谢你。”她说。
纯来的眼睛从砧板上挪开,看着杏真。“杏真姐,人好像是有缘份。那一天我帮人家去木材厂做点事,那里的人就硬把我带到了林先生的家。”
杏真:“是有缘份。”停了一下,她又说:“论年龄,该我称你姐才是。”
中午,两个女人坐一起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餐:番薯粥配咸肉泡菜。饭后,杏真无论如何不让纯来洗碗。她一个人把厨房内外收拾了个遍。她擦了擦父亲的陶罐,擦了擦那辆单轮车,还有两张旧藤椅……
纯来:“杏真姐,看样子您也是过细的人。刚回来,千万别累着了。”
杏真:“我没事,我本来就是干活儿的人。你忙了那么久,歇会儿吧。”
纯来点点头,说先回房打会儿盹儿。
杏真收拾停当了,便走回冬川的房间。她拿起了那个布包。
放下那个布包,她俯下身来,在冬川的枕头上闻了闻。泪珠不停地往下坠,她抽泣着。
她擦擦泪眼和两颊,走出了房间。纯来还歇息着,她轻轻地带上了大门。
走了一小段路,便是一个丁字路口,右边上山,左边下山。她看了看山上,那是她不熟悉的一切。她朝左边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