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突如其来的噩耗 4
佟尘辉又转了一圈,可仍旧没有有用的发现。在他看来这绝对不是自杀,可现场又没有可用的证据,他有些着急。为什么要对这么一个孤寡老人下手呢,老人要钱没钱,家里除了那套木制条案像样些,便再没有其它值得人惦记的东西。老人朴素、善良,应该也不会得罪什么人,就算得罪人也不至招来杀生之祸,况且这方圆几十里就他一个人。
这么想着,佟尘辉突然想起老大爷对他说的话,老大爷在岔路口碰到的那辆车和那些可疑的人,问题肯定出在这上面,除了那些人谁又会来这里呢,除了旁边那个废弃工厂的命案,什么又会把老大爷牵扯其中呢?
佟尘辉脑海中突然一亮,肯定与那个命案有关系,可开始那些人好像并不知道老大爷在这上面住,他们是怎么发现的,这个地方还算隐蔽。佟尘辉心中多了几个问题,不过他非常肯定老大爷见到的那些人并不简单,而且他们并不是海州人。废弃工厂那个命案,也并不简单,里面好像潜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佟尘辉隐隐感觉还跟多年前的那个案子多少有点关系。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海州范围内可没有这样的人和这样的组织。杀人偿命,既然你们敢来海州犯案,那我就一定会把你们揪出来。任你犯罪技术再高明、再完美,也绝对会留下蛛丝马迹,只是等待有心人发现,将真相公布于天下。
佟尘辉拔通电话,电话是打回公安局的,他想仔细勘查一下现场情况,比如:提取有用的指纹……
说明情况后佟尘辉还交代了一句,小卢能找到这个地方,如果不识路,让小卢也来。
挂掉电话,佟尘辉就走回屋中,小女孩的哭声虽然已经停止,但是她依然伤心,大哭过后的她看上去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她蹲着身子,守在老大爷的尸体旁边,不断驱赶着飞来的蚊子,她不想让那些讨厌的食腐动物污染了老大爷的身体,她保护着他。
女孩并不害怕尸体,她也非常听话,自从佟尘辉跟她说过后,她再也没有触碰老大爷的躯体,就算驱赶蚊子的时候她也隔着一段距离。
看着小女孩那个样子,佟尘辉有些心痛,也有些担心,他现在才知道这孩子如此重情。
佟尘辉知道自己劝说无效,可他还是忍不住说道,“蹲累了,就去那边坐一会。”他看了看那道孤寂的身影,内心越发难受,“我替你。”佟尘辉以为小女孩没有听清楚,于是又说道,“咱俩换一下。”
小女孩的身体动了一下,她慢慢转过头,感激的看着佟尘辉,“不用,我没问题。”她的声音不大,语气却异常坚决。
佟尘辉不再言语,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向一个角落走去,再回来时,他的手里多了一张小条凳,他把凳子放在小女孩旁边,然后轻轻说道,“如果一定要坚持,那就坐在凳子上,这样你能坚持更久。”
小女孩并没有坐上去,她本想说一声“谢谢”,可她又觉得这两个字显得太见外,迟疑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说。
佟尘辉知道她伤心,所以也并没有多说,如果她真的撑不住,她一定会坐上去的,佟尘辉只能这样想。
他看了看腕表,时间还早,他们开的是四个轮子的车,虽然走高速,比自己来时的速度快了很多,但从海州赶过来还是需要一些时间。
佟尘辉要把这些时间充分利用起来,他又去附近查看了一遍,虽然渴望找到有用的线索,可现实是依然无所获,如果真的是谋杀,那作案的人实在是太厉害,线索被他们抹得这么干净,好像事前经过了一番精心谋划,绝不是惯犯这么简单。
佟尘辉一拍脑袋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向屋里跑去,很快就来到尸体旁边。他再次把塑料膜套在右手上,这才用套着塑料膜的右手,小心翼翼的摸到他下巴,然后轻轻抬起,这一眼看去立刻把佟尘辉吓了一跳,脖子的中下部有一条非常明显的红色血痕,这条血痕是平行的,而且比较长,在这条勒痕上的局部地方有一些翻起的皮肉,看上去像是被一个力气很大的强壮男子用一根粗壮的大号绳子勒住,死者在临死前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挣扎才成了这个样子。
颈部局部地方还有杂乱的抓痕,佟尘辉断定这些细小的抓痕,是死者生前留下的,这是他生前本能求生时留下的痕迹,这代表着受害者的痛苦、挣扎、绝望、不甘……
佟尘辉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一幕,老大爷被人勒住脖子,绳子越缩越紧,脖子上的肉也不断被压缩,而他的双手还被一个戴着手套的人控制着,绳子已经压缩到气管,气管的空隙越来越小,老大爷的呼吸越发困难;他的瞳孔不断放大,慢慢的里面开始出现一条条带血的丝线;他的面部开始痉挛,嘴巴越张越大,最后整个身体都激烈抖动起来;他很痛苦,痛苦让他陷入疯狂,疯狂促使他抗争,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力气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最终他的双手挣脱了束缚,拼命中他企图扯开脖子上的绳子,可绳子几乎已经镶嵌入他的肉里,他的双手又岂能如愿;此时老大爷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他没有抓住绳子,在接下来的一片混乱中,他只能对着自己的脖子乱抓一气,他早已经失去了痛觉,此刻手能触摸到的东西,对他来说都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因为现在手能摸到实在的东西才能让他稍微踏实,这样脖子上就留下了几道他自己不痒不痛的抓痕;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老大爷的生命也在一点点流失,他的挣扎越来越微弱,最后他彻底停止了挣扎,而后传来几声阴冷、得意、渗人的笑。那是充满罪恶的笑声,还好老大爷没听到,因为此时那条该死的绳子已经透支完他所有的生命,在他生命戛然而止的时候,他的耳朵已经阻止掉所有外界声音的传入,最终只留下眼睛与脸部惊恐不安叠加在一起形成的深度绝望,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在那一刻开始都跟他不再有任何关系。
佟尘辉眼眶一热,一股眼泪从里面钻了出来,“吧嗒”一声打在地上便被地上的尘土包裹住。
其实佟尘辉在第一眼看到这条勒痕的时候,就已经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断定老大爷不是自杀,而是他杀。被害人被残忍的勒死后,经过一番处理再吊上去的,可见这伙贼人用心的险恶。
上吊身亡是利用自身体重,让环绕颈项部的绳索压迫颈项部位,从而使呼吸道闭塞,无法呼吸而引起的窒息身亡。勒死是以绳索缠绕颈项部,在绳索交叉的两端,用自身体重以外的其它力量,如凶手的双手向两侧拉紧,或者利用某种机械的作用,使绳索绞勒颈项部,最终导致窒息身亡。
上吊身亡和勒死最大的区别在于:上吊死亡用的是绳套,绳索多压迫在舌骨和甲状软骨之间,勒痕位置较高,勒痕在下巴内侧;勒死依靠的是对一条绳索类工具的收紧,绳索位置一般较低,勒痕位置较低,勒痕较长,而且基本上呈一条平行的直线;另外,被勒死时,现场常有搏斗和动乱迹象,如抓伤、擦伤和皮下出血等。
佟尘辉迫不及待的往脖子上方看去,果然,在中间那条勒痕的上方还有一条勒痕,只是这条勒痕更浅、更短,也没有皮肉外翻现象,这才是尸体吊上去后形成的勒痕,跟第一条比起来,就像是刻意画上去的。不出佟尘辉所料,这是凶杀案,凶手把被害者勒死,经过一番处理再把死者吊起来,伪造成上吊自杀的模样,果然,再完美的犯罪也有破绽。
此处地处偏远,极少有外人前来,凶手以为只要等尸体腐烂后,一切证据就不毁自消了,就算还留有蛛丝马迹,但要想查清此案也绝对不可能了。
此刻佟尘辉忧心忡忡,他知道这些发现根本不够,找到这些对破案根本无济于事,可就这么大一点地方,该找的他都找了,能想到的他都做了,除了能证明这不是自杀外,关于凶手的信息没有一点头绪。现在佟尘辉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指纹和DNA提取上,但愿能从这个突破口锁定凶手。
人死不能复生,入土才能为安,既然找不到线索,那就只有等待支援,离他们到来也还有些时候,还有其它事需要佟尘辉去做。
佟尘辉用眼睛一扫四周,房子并不大,也就几间屋子,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老大爷的卧室,看了几秒钟他就向那扇卧室门走去。卧室除了一张床及一些普通摆设外,在左边的一个角落还堆放着一堆杂物,高度足有一米多,只是上面盖着黑布,看不清里面堆了什么。从佟尘辉站着的方向看去,倒像有一个箱子之类的东西。
佟尘辉走过去一把掀开黑布,霎时沉积在黑布上的灰尘立刻飘散开来,佟尘辉来不及躲闪,被空气中扩散的灰尘呛了一下,他捂着嘴一边咳嗽一边跳出了灰尘的包围圈。
积攒如此多灰尘,这块布得多久没揭过,才能造就成如此模样,佟尘辉心中感叹。
尘埃渐渐落定,回到刚才位置上的尘埃是少数,表面上它们如搬家一般离开原地,其实却是像漂泊、流浪的浮萍一般被外力带去了其它地方。
佟尘辉整理了一下右手上的塑料膜,慢慢走回他揭开黑布地方,揭开黑布的地方出现了一口黑色的棺材,棺材表面覆盖的黑漆,让棺材看上去乌黑发亮,这给棺材增加了一种既神秘又古朴的厚重感。
棺材的下方前后各垫着两张长条凳,佟尘辉看到的一米多的高度,正是这两张条凳加上棺材的高度,黑布下掩盖的东西除了这几件便没有其它。看见棺材佟尘辉松了口气,好像这口棺材正是他要寻找的东西。
佟尘辉重新把黑布盖上,虽然已经没了开始时那么多的灰尘,但他还是很小心。
出了房门,佟尘辉心中有一股悲凉,棺材一般都是后人为死去的长辈准备的,可这村里最后只剩老大爷一人,他的孩子失踪多年,是生是死无从知晓。
这棺材老大爷已经准备好些年了吧!老大爷肯定没有预料到这么一天:他的生命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他是这个院落里最后的一个人,莫说他死后有谁给他料理后事,就是他死后腐烂了也无人知晓,但是在他自己的能力范围内,他还是早早为自己做足了后事的准备。
中国人讲究入土为安,特别是像老大爷这样年纪的人尤其在意。还好碰到了我,你的后事就交给我吧。佟尘辉在心里暗暗说道,我来帮你完成这个最后的心愿。
佟尘辉看了看腕表,没有过多停留,他直接出了门,出门前他询问小女孩是否要跟他一起,小女孩拒绝了他的邀请,她并没有问佟尘辉出去干嘛,可能是因为太难过,好多事她都失了兴致,没了心情。
佟尘辉又告诉她,如果有什么事就去院子后面找他,他很快就会回来,最后佟尘辉还不忘嘱咐小女孩一定注意安全,说完还用手指了指他要去的方向。
他记得以往在与老大爷交流的时候,老大爷偶然提起过阴地之事,他的墓地好像在院子后面,那是一个双人棺,里面已经住上了他的老伴,只有他的那个位置还空着,佟尘辉要去看一看。
佟尘辉很快来到后院,他并没有进入院落中,而是沿着房子的屋檐慢慢向前走去,一边走他一边探索着,走到拐角处时,一条显眼的路出现在他眼前。
原来是这样,那天他们以为这只是一个屋檐,没想到却连通着入山的路。佟尘辉沿着眼前的路放心的走起来。
进入那条路往前走了大概五米,路面就开始被绿树环绕。进入小路就像走进了森林,人入其中不仅光线立刻暗下来,连温度都下降了几分,可佟尘辉此时感受到的却不是凉爽,他只觉得全身一凉,阴冷的气息笼罩在这条林间小道上。
林中枝条密密麻麻,头顶上很多地方的光线竟然一丝不漏,只有极少地方能透入光,光从一些角落洒下,多数呈现出的是一个白色的小点,偶尔稀疏的地方却成了一个缺口,看上去不仅不像星光闪烁的梦幻世界,反而倒有些像癞子秃了顶的头。
佟尘辉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并不是因为阴森的小路渗人,而是他在心里告诫自己应该早去早回。刚进入这条林荫小道的时候,对于身边的环境他还会仔细观望,后来就只是匆匆扫上几眼,到现在他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往前又走了十分钟,眼前突然明亮起来,阴霾一扫而散,仿佛光又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他终于走出了古木参天蔽日的那条林荫小道。
眼前的视线突然变得开阔,路的尽头一片平坦,前方少了遮天蔽日的树木,当然也有新绿,但却仅仅是零星稀疏的几抹,更多的是突出于地面的小土包。原生的泥土、石头以及一个个土包正泛着白,与旁边的青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是一座天然坟场,坟场并不大,坟间距很小,一个紧挨着一个,里面的坟墓像密密麻麻的房子,一直向前方延伸过去,虽然只是一个苍白色,但丝毫影响不了这个群落的壮观。这是村子的公墓,村上那个院落中所有离去的人的灵魂全都安息在此。
这里全是一排排分布整齐的坟墓。有高度稍微超过地面的小土堆,除了一个土包,其它什么都没有,墓主人的姓氏无从查证,这种坟的主人就是那种无亲无故,无人祭奠的坟吧,实际算得上孤魂野鬼;有加了几块石头,在中间立上碑文的,碑石也跟其它的石头一样是最普通的砂石,而碑文上的内容也极其简单,最显眼的不过是那个比拳头还大一点的姓氏;当然最好的还是那种全用石头堆砌成的墓穴,虽然碑文上的内容较为丰富,不过墓碑依然是普通的砂岩打造,时间不长倒清晰可见,年生长久一些的已经风化严重,上面的很多字迹已经不能分辨。
了解了大致情况,佟尘辉直接向最后一排走去,他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根本不知道老大爷的墓穴在哪,他准备选定一个方向一路寻着走,这样就不会遗漏,他边走心中边念叨着“卫庆兵”三个字,这是老大爷的名字。
走完那排并未找到这三个字,佟尘辉却发现这里的人多数姓卫,当然偶尔也有其他姓氏,比如:姜姓、张姓、王姓……
佟尘辉来到倒数第二排,不过这次他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就去了另一排。佟尘辉猜测“庆”很有可能是他们这地的辈分排名,在这一排,他仅看了四个坟,并没有看到庆字辈,于是转向倒数第三排。这样省事一些,一直找下去总会发现庆字辈的,发现有庆字辈的地方,就是他重点搜索的对象。
这一排与上一排一样并没有庆字辈,但是佟尘辉却发现,在一个林姓坟墓后,字辈已经发生变化,他匆匆走向下一排。几步过去他一直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庆字辈果然出现,喜出望外的佟尘辉脚底像生了风一般,他的步伐轻盈,很快就浏览完这一排的一半,虽然他的动作极快,但依旧没落下任何一块有字的碑文。这一排眼见就快走完,当他走到倒数第四座坟墓的时候,他步履匆匆的脚步突然停下来。
这座坟墓看上去并不大,但却全是用规则的石头砌成,墓碑年生已久,中间那块独立的碑与筑墓的材质一样,都是细粒砂岩,碑面已经呈现出风化迹象,但上面的字还是清晰可见。
以坟墓的方位来看,墓碑中间偏左的位置写着:先考卫公讳庆兵府君之墓,偏右的位置写着:先妣周氏讳燕慈君之墓,除了先、讳、君之墓几个字是单行共用的外,其它字是两行并排而列的,很明显这是一座男女合葬墓。
墓碑的左边写着女墓主的生卒日期,男墓主位置的生卒日期空着。右边署着子孙后代的名字和立碑日期,不过右边较左边空白的地方明显多些。右边写着:孝男卫鸿,孝女卫秀,再往下一些的:媳、婿、孙下面除了“奉祀”二字外便是一片空白。墓碑外左右两边有一副对联,上面写着:高风传乡里,亮节昭后人。
“卫庆兵”名字倒是没错,是不是老大爷呢?佟尘辉有些犯难,这种事谨慎一点没有坏处,弄错了可不是一个笑话这么简单。佟尘辉看了一眼荒凉的墓地,别说人,此时就是一只鸟儿都看不到,自己又能上哪去找人询问呢?
佟尘辉并没有继续搜索这个可能同名的名字。因为他心想这么大一点地方,“庆”字又是按辈分来的,按理说不会有重名的人;第二个墓碑上根本就没写卫庆兵的生卒时间,而且佟尘辉还发现,右边有插过香、点过烛、烧过纸钱的痕迹,而左边却没有,为什么只祭拜一边呢?这是双棺,中国人讲究男左女右,只祭拜右边的女墓主,而忽略左边的男墓主,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男墓主还活着,并未入葬,左边男墓主的墓穴空着。根据以上两点就能证明这是老大爷的墓,虽然证据充分,但佟尘辉还是想用第三点来证明,如果弄错可是对墓主人的大不敬,佟尘辉一定要弄明白。
佟尘辉没有再去其它地方逛,他原路返回老大爷家,快到家的时候,他给在镇上派出所上班的一个同学打了一个电话,佟尘辉先告诉对方安涟村发生了命案,叫他们来一趟现场,说完这些他又请对方查一下安涟村卫庆兵的妻子叫什么名字,佟尘辉与那头交涉好,查到后第一时间回一条短信。
其实局里应该已经通知了镇上派出所,不出意料他们应该会一起到,但佟尘辉还是把这个事说了一下。挂掉电话佟尘辉才放心的走回去,他明白只要弄清这一点就绝对不会出错了,这样他也才能安心,毕竟现在天气热,尸体腐烂速度很快,老大爷入葬之事拖不得。
老大爷孤身一人,无依无靠,这些事便落到佟尘辉身上,无论如何他都应该把这些事准备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