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 05 失心疯（3）
是楚湘珏打电话通知蔡薇薇面试的。
在他的爸爸，也就是W.E杂志总编楚才那一关，蔡薇薇其实已经被PASS了。
五分钟后，办公室的灯被关掉，门哗啦啦地被锁上。楚湘珏走在蔡薇薇的身边，将手插进口袋，一边走一边哼着歌。
“你怎么吊儿郎当的，唱什么歌啊？”蔡薇薇不屑地瞅了一眼楚湘珏。楚湘珏欣然一笑，自嘲道：“我喜欢，怎样？你别忘了，是我打电话叫你来上班的，你得知恩图报吧？”蔡薇薇将包往肩膀上扶了扶，说：“那也只能说明你知人善用，爱惜人才，慧眼识珠。不就一顿饭吗？走，姐这就带你去开心开心。”其实她很清楚自己目前的经济情况。况且，下属请上司吃饭，这不是让别人说她故意讨好吗？
可从另一个角度讲，千里马请自己的伯乐吃顿饭，算不得什么。
他带她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生变成一个办事利索的精干女子。在他的悉心栽培下，她俨然已是行业翘楚。与她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她雷厉风行，做事果断。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说夏小夏属于那种不管工作还是生活都像徒步旅行的女孩，蔡薇薇便是那种工作时一本正经、下班后放飞自我的双面，周末休息的时候就窝在床上刷微博。
夏小夏对于蔡薇薇，就像是冬天里的一根火柴，虽然渺小却很温暖；蔡薇薇对于夏小夏，就像是夏天里的一根雪糕，虽然奢侈但清凉解渴。
清明节的时候，蔡薇薇带着沉重的心情回老家扫墓。爸妈的结婚照她一直随身带着，却总也不敢打开。她时常一个人盯着照片发呆。平常周末休息的时候，她也最多只能给夏小夏打个电话，问她有没有时间见面说说话。自从进了TPY，夏小夏不是在公司上班就是窝在床上刷微博，但只要蔡薇薇电话打来，她便立马飞奔出去。两人或一起聊八卦，或一起用电脑看场老电影，哭得稀里哗啦一把鼻涕一把泪，却仍然有说有笑。
清明假期结束回到公司上班的第一天，楚湘珏便扔给蔡薇薇一堆稿子。蔡薇薇抡起来大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便又扔回去。“我上坟的心情还没彻底恢复过来，别惹我，要不然我也给你烧两刀纸点两柱香。你喜欢红香还是白香？粗的还是细的？”楚湘珏被这话堵得像刚生吞了一只活王八，本想借着喝水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没想到把自己呛得满脸通红。
第二天，蔡薇薇被调到了晚班，专门修改稿件，持续了半个多月，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差点崩裂。她没办法让自己保持冷静，却也无可奈何。接二连三的变故让她心力交瘁，说好的及时到账一拖再拖。她尽力做到最好，却换不回别人的尊重。
两人一起等电梯的时候，她的左手紧紧攥着口袋里早已写好的辞职信。手心里渗出汗水，却没有勇气拿给他。实在是舍不得。
可是，她不得不为自己争取哪怕一丁点的权利。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将辞职信从口袋掏出来递到楚湘珏的面前。楚湘珏显然没有想到，还以为她跟他开玩笑。
“虽然我进来才半年，虽然这本杂志它爸不是我爹，但我凭我自己的能力和努力做事，就算现在让我一个人做这本杂志，我也绝不含糊，保证像以前一样如期并且出色完成。凭什么我现在还得看这种烂稿子？凭什么你就能翘着二郎腿喝着咖啡看着电影，我就得趴在地上听你使唤，不就是因为你和这本杂志是同一个爹吗？要我上晚班，可以，加薪。”
蔡薇薇说话的时候，楚湘珏十分诧异地看着她。
“你发什么神经？我是你上司，你怎么能这样跟我说话呢？让你上晚班修改稿件是我爸的意思，跟我没半毛钱关系。你要找人说理或出气也要找对地方吧？加薪？亏你想得出来。你怎么不去抢银行？”
“姐要是能去抢银行并且能抢到钱而且还不会坐牢，我会心甘情愿在这里听你使唤？我上辈子又不欠你什么。你看看你自己写的那些破文章，就知道埋怨我没改好，你要是能写好点我能那么费劲吗？我告诉你，我是文字编辑……编辑……不是帮你改错字病句的。我看你这位置应该让给我。”
“会写文章了不起啊？你要是有本事把杂志做成中英文，我立马把主编位置让给你。还敢嫌我写的不好，你怎么不去找鲁迅要稿子？我能每个月给你写免费稿子就不错了。真是岂有此理。”
明明是下属与上司之间的对话，却越来越像是死党之间为某条八卦而争论。
蔡薇薇摸了摸口袋，讪讪地笑了笑。她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人其实并没那么讨厌。相反，他骨子里的东西其实跟他父亲不一样。他父亲纯粹是个商人，而他有文化、有内涵，还长得帅。
真心不舍得辞职，不想白白浪费半年多的努力。她热爱这份工作，如同热爱生活。她不想放弃。楚才承诺过她，只要她能在三年之内让杂志销量突破三万册，就升她做主编。
如果现在辞职，她又得过回到那种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生活。她不想那样。
穷人的一生被称为穷途末路，富人的一生被称为荣华富贵。也许，她就该在那条末路上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在她的世界里，有一个真真切切的梦想就足够了，不是吗？
走出大厦的时候，她突然想起远在上海的夏小夏。此时此刻，她应该正和苏半阳在上海虹口体育馆门口等着验票进场了吧。
夕阳的余晖还未完全散去，树林间、街头小巷也才刚刚暗淡下来，夏小夏挽着苏半阳的胳膊一路走到体育馆附近。两人都晒了一下午，此时此刻感觉有些疲惫。
体育馆周围种植着大片植物。浓密墨绿的树叶被强光拥抱了一整天，此刻显得疲惫不堪，叶子也从卷起状态渐渐舒展开来。一整个炽热的白昼，也只有采取这种方式才能阻挡太阳对其水分惨无人道的剥削。街灯已经亮起，依旧有许多年轻女子撑着阳伞，穿着黑色丝袜，抹着呼之欲出的低胸衣衫在人群簇拥的林间小道上缓慢向前爬行。
帆布鞋。七分裤。白衬衫。橘黄色背包。走在人群当中，苏半阳总感觉自己是在和一名中学生约会，不免有些不好意思迎接路人投来的异样的目光。
体育馆门口早已人山人海，寸步难行。苏半阳看了一眼夏小夏，兴奋的心情全都挂在她的脸上。
“开心吗？”苏半阳冷不丁问身边人。
“开心，好开心。要是永远这样，该有多好。”
“傻瓜，时光不会因为你此刻感觉幸福而停滞不前，也不会因为你此刻感觉悲伤而让你一直忧伤。”
“干嘛突然文艺起来？傻不拉几叽里呱啦拉布拉多犬。”
夜幕渐渐拉开。微风轻拂脸庞。此时的体育馆灯火通明，跟白天没两样，倒更显妩媚风情。这时传出喇叭声，开始检票进场。夏小夏兴奋地从包里取出门票紧紧攥在手里。苏半阳看在眼里，笑着说：“没人会抢你票的，干嘛那么紧张？”
“你懂什么。我不是怕别人抢我票，我是……激动，特别激动。”
两人排队来到检票口。苏半阳刚验完票通过检票口，夏小夏把票递向检票员的时候，她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妙妙”。检票员从她手里接过门票。她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
“夏，妈快不行了，你在哪？”母亲虚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夏小夏吓了一跳，连忙问：“妈，我在上海呢！你怎么了？”说完之后，有点后悔，于是将重点放在前半句话上，又重复了一遍：“妈，你怎么了？
身后的人在催促。夏小夏抬头看了一眼，苏半阳在里面朝自己招手。她朝他走去。
“夏，妈现在蹲厕所里不敢起身。全是血，止不住啊。妈觉得头晕。你爸又不在家……”
“妈，你别着急。打120了吗？”
“打了快半个小时，到现在还没来。”
“妈，我这就打电话叫薇薇过去，她在南昌，离家近。你千万别着急，千万别着急哈！我先挂了。”
苏半阳在远端看见夏小夏焦急的模样，大声问道：“夏，怎么了？”
“是我妈……”夏小夏说话的时候带着哭腔，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把远端的苏半阳吓得干着急。眼泪在她说话的时候掉落下来滑到嘴角，咸咸的味道。她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迅速在手机上按下十一个早已烂熟于心的数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