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理心理学
一方,是人类的物质身体;另一方,是情绪现实以及认知现实。生理心理学就在两者的交叉路口上,寻觅真理。我们可能会问,早期的生理心理学家是不是有点超前了。你可能也会认同。今天,打开电视,铺天盖地的广告都在信誓旦旦地告诉消费者,只要吃下一颗药丸,人体内就会发生化学变化,而生活亦将变得愈加美好。暂且抛开这些浮夸的医疗广告效果不论,我们可以肯定的是:生理的确会显著影响到个体行为,而且,或许世间从来都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大脑。不同个体之间的大脑,存在的差异不计其数,从脑叶的尺寸大小,到不同神经递质活动的强度高低,不一而足。不过,大脑的生理特质对于个体差异的影响程度究竟有多大呢?
“遗传性”这一概念也是生理心理学所着重强调的。在某些方面,你之所以成为今日的你,或许在你出生之前,就已注定,或者至少部分已经注定。不仅你的基因来自父母,你父母对于你的个性、习惯也有影响,其影响方式不计其数——毫无疑问,你的态度和行为,是在自己成长过程中通过观察父母而习得的,这种影响经由你的大脑发生作用。
大脑仅仅是一个器官,但是若论其复杂程度,其对于塑造人类身份所具有的至关重要的作用,远非其他器官可媲美。
一般而言,生理心理学领域的泰斗级人物的核心要务,乃是去探究人类大脑的解剖结构、生理机能是否与个体的思想、情绪以及行动直接相关,其内在机制又包括哪些。
勒内·笛卡尔
René Descartes
生于1596年,出生地:法兰西王国,图赖讷拉海。
卒于1650年,逝世地:瑞典,斯德哥尔摩市。
毕业于普瓦提埃大学。
核心思想
勒内·笛卡尔在哲学和数学领域都做出了卓越贡献,其显赫声名与心理学的联系并不紧密。但是,他皓首穷年,对于心智、科学过程、人体结构及其机制的本质进行了大量哲学思考。他的成果对于今人如何去思考“思考”本身,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笛卡尔首次提出了一个看起来非常现代的概念——“身心问题”,即究竟什么是心智和身体,两者又是如何产生交互作用的。
Cogito ergo sum——“我思故我在”,这一句名言耳熟能详,印制在今时今日的短袖衫上也不落伍。这句话涵盖了笛卡尔这位伟大人物最为著名的思想。具体而言:任何事物,只要能够被怀疑,那么我们就应该抛弃自己对于它的想法,原因在于,这个事物,不论它是什么,从本质上而言都是不确定的。笛卡尔认为,如果我们对于任何值得怀疑的事物都不做任何假设,那么我们就仅仅拥有一件东西——那就是怀疑的能力。而且,对于笛卡尔来说,正是怀疑和思考的能力,才让我们成为有意识、真实的存在。
不难看出,这种思考问题的方式对科学方法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事实上,今天的学者认为,在真正着手开始实验之前,抛开自己头脑中所有的臆测,这是研究中非常基本的一点。
笛卡尔还是“反射”这一概念的提出者,尽管他的理论的一些方面长期以来被驳倒或者被遗弃。他指出,外界的刺激会导致神经细胞内部发生一系列变化,后者又会激发出他所谓“生气”的活动。所谓的“生气”当然并不存在,但是,人体确实会对特定的刺激自动进行回应,在这一点上,笛卡尔的先见之明完全准确无误。他进一步指出,“认知”与“身体反应”之间的相互作用(这一相互作用被认为是“意识”的本质)发生在大脑当中,具体位置就在松果体内。笛卡尔认为,这一相互作用乃是一个双向过程:身体对心智所施加的影响,具体体现为令心智了解到身体的反射;而心智反过来又会影响身体,具体体现为激发出实际活动。此种互相影响的观点,恰恰是“二元论”这一哲学概念的核心之所在,后者将心智和身体视为两个不同的实体。
这一思想进一步推论出:心智是无法在物理上进行量化的——也就是说,它并不存在具象的物质,而且,思想不存在任何物质的属性。这种对于“心智”的定义,涵盖了当代社会对于“灵魂”的定义,因为笛卡尔认为,心智是可以在肉身死亡之后继续存在的。而身体,就其部分而言,是有限的且轮廓清晰的,在笛卡尔看来,它是彻头彻尾的物质实体。上述理念与“第一性”“第二性”的概念在某些方面有共通之处。第一性亦即客观的、可观察的、可测量的特征,可以脱离所有的主观性对其进行感知;而第二性的特征则并不能具体识别,正因如此,人们可能对其产生偏见或误读。与之类似,笛卡尔也提出了两种观念,一是固有观念,它是自然而然产生的,并不需要借由与外部世界进行交互而获得;二是衍生观念,它既产生于直接的外部经验,也产生于通过经验所形成的记忆。
笛卡尔不仅对“生气”进行了深入的探讨,他还坚信:松果体仅仅存在于人类大脑之中,而且只有人类才拥有真正的意识、推理的能力以及感受痛苦的能力。只不过,松果体第一次被发现,却是在公牛体内。另外,多项研究表明,动物同样能够展示出解决问题的能力,而诸多非人类的哺乳动物也能展现出痛苦的感觉。
重要影响
笛卡尔的哲学思想,简称“笛卡尔哲学”,对于后续开展人类的感官感觉、思维和体验的研究产生了直接而深远的影响。但是,后世部分理论家却反对笛卡尔哲学的二元论概念,他们认为所有的体验和事物只能是两类中的一类,物质的,或者非物质的。托马斯·霍布斯(Thomas Hobbes)认为,心理活动之所以产生,原因在于大脑内部的生理活动,而且他相信,所有的知识都来自感官感觉;霍布斯主义认为,不存在所谓的固有观念,一切事物都是物质的。约翰·洛克(John Locke)虽然受到笛卡尔机械论观点的极大影响,但他反对笛卡尔哲学的二元论,而是支持实证主义。乔治·贝克莱(George Berkeley)和巴鲁赫·斯宾诺莎(Baruch Spinoza)也同霍布斯和洛克一道,反对笛卡尔哲学的部分观点。尽管如此,对于身心问题的探讨却一直持续到今日。
于我而言
心智在什么时候停止运转,并且身体开始运转,反过来,身体什么时候停止运转,心智开始运转,这个问题是笛卡尔哲学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当然了,最终答案直到今日仍然未曾出现。我们知道,心智会影响身体,身体也会影响心智,但是,究竟在哪一时刻它们变成了截然不同的实体呢?如果我们的心智不再感知物质世界,那么,世界还是真实的吗?
大家在某些聚会上一起玩的游戏,就有关于心智和身体的区别,在游戏中你会发现,身体反射压倒了有意识的思维。读者不妨试一试:坐下,右腿稍稍抬离地面。右脚有规则地画圈,沿顺时针方向(非常重要)。现在,在右脚画圈的同时,抬起你的右手食指,凌空在你眼前写阿拉伯数字“6”。注意到你的右脚发生了什么有趣的变化吗?估计它基本上不会再沿顺时针方向画圈了,甚至还有可能朝相反方向画圈!你可能很想知道,自己的脚究竟在“想”些什么,其实真正的原因在于,此时心智已经退居次位,身体则不顾一切地、反射性地希望右脚和右手朝着相同的方向运动。这种反射性冲动之所以占据上风,原因在于,右脚和右手手指皆受大脑左半球控制,而大脑又希望尽量简化行为。你还能够指责自己的身体吗?现在,再重复一下这个实验,右腿仍然顺时针旋转,但是这一次用左手凌空画“6”。这次,你应该不会再出现上一次的反射了。因为双侧大脑半球能够同时执行不同的任务。
反射当然是十分重要的。有的时候,身体已然开始产生反应了,但心智却完全无法驾驭身体,不论任何意图都实现不了。譬如:打喷嚏,退缩,眨眼,碰到滚烫的炉盖而弹开,又或者因为恐惧而呆若木鸡等。我们要感谢勒内·笛卡尔如此之早地提出了“反射”这一概念,他的论述激发了之后数个世纪的科学研究工作。
如果你在深思“灵魂的本质”或者“上帝的属性”,那么你很可能在使用笛卡尔哲学的术语。某些与笛卡尔同时代的神职人员认为,他的著述太具颠覆性,甚至属于异端思想,但其实笛卡尔却是一个对宗教信仰十分笃信之人。他认为,灵魂与心智属于一个实体,它们能够超越物质世界中时间与空间的限制,这一思想至今仍然为数以百万计的人所坚信。大脑中是否存在某些东西超越了其物理特性,赋予我们生而为人的意义呢?笛卡尔显然认为,其答案是肯定的。但也许没有人能确切地知道问题的答案。
查尔斯·达尔文
Charles Darwin
生于1809年,出生地:英格兰,肯特郡。
卒于1882年,逝世地:英格兰,什罗普郡。
毕业于爱丁堡大学和剑桥大学。
核心思想
查尔斯·达尔文的理念从根本上永久地改变了心理学的发展路径。达尔文是进化论之父,但是有些人之所以知道他的名字,则很可能是因为“达尔文奖”这一奖项。该奖项是为表彰那些“通过愚蠢的方式毁灭了自我或意外地丧失了繁殖能力,从而为改进人类基因库做出贡献”的人所颁发的奖项。达尔文的名字之所以与这个奖项相关,是因为他提出了“适者生存”这一观点。
达尔文的开创性著作《物种起源》出版于1859年。他在书中阐述了自己具有革命性的理念,分别是“自然选择”和“性选择”。(很有趣的一点是,早在该书出版多年之前,达尔文即已经就上述概念形成了相当成熟的思路。不过由于这中间的间隔过长,使得很多人误认为达尔文害怕自己的思想会对社会产生难以预见的负面冲击。)“自然选择”这一术语指的是:随着时间推移,大自然会逐渐消除某个物种不具有适应性的特征,这些特征对该物种没有用处,拥有这些特征的物种比没有这些特征的物种灭亡得更快。“性选择”这一术语指的是:有机体在寻找配偶时,会更加积极地、更加有意识地去寻找那些携带有适应存活的特征的异性,由此提升自身所在种群存活下去的概率。1至于为什么性选择能够发挥作用,那是因为,携带有适应性特征的潜在配偶,一定是更加令人满意的:他们的存活时间会更长,他们的适应性特征会遗传给后代,从而生育出更加强壮的种群成员。显然,此一过程是发生在有机体个体层面的,但是它同时也会对整个种群具有宏观层面的意义。
照此逻辑,查尔斯·达尔文同时推测:不同的物种,包括人类和类人猿,可能拥有共同的祖先。换言之,按照进化论的观点,正如你和你的堂兄弟拥有共同的祖母一样,人类和类人猿——或者更早期,和所有其他物种——最初都出自相同的生物体。这个理念在当时充满了争议,很多讽刺漫画会将达尔文画成一头类人猿。尽管受到了强烈的反对,但是达尔文却义无反顾、不走回头路,他的进化论也终于开始逐渐为世人所接受。最终,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人类并不是从一开始到今时今日外貌都是一样的,而且,正如其他动物一样,我们同样是远古时代的生物的后裔。
很多人对于进化论的理解还仅仅停留在“解剖”层面上——人类和穴居人都是由同样的祖先进化而来的,那些让穴居人有效抵御捕食者、健康生活、更好地适应所处环境的特征代代相传,如今就存在于人类的血液当中。但是普罗大众想不到的是,达尔文的理论同样能够完美地适用于心理学之中。事实上,在大众眼中,那些将人类与其他动物区分开来的特征——我们思考、感受、行动以及反应的方式——起初恰恰就是具有进化意义的适应,而且,随着数千年的流逝,逐渐根植到了人类身上。达尔文认为,正如我们不再长出尾巴一样,那些成千上万年之前即已对我们无益的思考方式也已被人类抛弃。
随着对动物的观察日益深入,达尔文愈加发现,人类与动物在情绪和行为方面的联系十分紧密。由此,他在审视人类与动物的差异时提出,与其说两者分属于不同种类,不如说只是存在程度高低之区分。这一理念在达尔文后续出版的著作《人类和动物的表情》(The Expression of the Emotions in Man and Animals)之中体现得淋漓尽致,不仅见诸字里行间,更反映在不同艺术家绘制的画作和早期拍摄的照片里。举例而言,猩猩在愠怒和撅嘴时的样子和人类非常相似;当一只猫遭遇捕食者时,猫脸会充满恐惧,这与人类在感到惊恐时的反应也没有差异;猕猴受到爱抚时,脸上会因为快乐而露出幸福的表情。
达尔文还认识到,不同文化之间,人类情绪的表达同样十分相近。他发现了很多在不同种群间具有相同表达形式的情绪——喜爱、欢乐、虔诚、焦虑、失望、悲哀,而且他提出假设认为,这些情绪表达能够帮助人类与同种群内的其他同伴交流内心感受。
重要影响
达尔文的理念在很多层面上改变了心理学思想的发展方向。后世的理论家开始更加关注个体之间的差异,以及这些差异是否既来自基因,同时又来自漫长历史进程中的不同进化方向。(这一思想也存在其阴暗面,譬如那些鼓吹种族优越或者种族低劣的理论。)达尔文的工作也为后世的智力研究和人格研究奠定了基础。动物习性心理学——这一心理学分支也对达尔文的理论多有借鉴——最有名气的研究者是康拉德·洛伦茨(Konrad Lorenz),他观察动物在自然环境中的表现,发现了诸多根植于基因中的行为,譬如说印记。(现存一些非常有趣的影片,内容是鹅群执着地跟着洛伦茨走。由于鹅群在年龄较小时已经将洛伦茨的形象印刻在脑海里,所以它们坚定地认为洛伦茨就是它们的妈妈。小鹅在长久的进化中,为了提高生存率,形成了一种先天行为倾向,那就是,在它们出生之后的一段关键时期内,会对第一眼看到的动物产生依恋。)
于我而言
请读者先想一想最让你毛骨悚然的是什么东西。进入你脑海里的答案有哪些呢?有蜘蛛吗?悬崖峭壁?毒蛇?电闪雷鸣?老鼠?其实,如果你思考的是那些当今世界上致死率更高的事物,你应该想到的是汽车、药物、枪支器械或者电源插座。但你和绝大多数人一样,还是很可能会被那些在目前的日常生活中完全不构成致命威胁的事物吓得闻之色变。现代人在插座旁边走动不会感到恐惧,但仍保留着对悬崖峭壁、毒蛇、风暴、蜘蛛和深水的恐惧,这究竟原因何在?正确答案是:对于我们的穴居人祖先来说,这种恐惧是十分合理的。正是因为有所畏惧,他们才能存活下去。并且我们祖先的恐惧让人类这一物种存活下来,祖先们让自己的基因繁衍不绝的动力,深深根植于他们的血脉中。
话说至此,读者在寻找伴侣的时候,最在乎的是哪些特质呢?当然,不同的文化对于“美丽”的定义千差万别,因此上述问题的答案五花八门。此外,不论一个人是同性恋、异性恋抑或双性恋,个体在寻找伴侣的时候,基本不会仅仅以繁衍生息作为唯一目的。尽管如此,那些让大多数人感到具有性吸引力的特质,却着实反映出人类在内心深处,仍然迫切地希望将子女的生存率最大化。
一个女人如果希望寻找一位长期的伴侣,那么她会非常倾心于“养家者”类型的男人,即一名性情稳定、值得信赖同时经济条件不错、足够供养子女的男人。一个男人如果想要给自己的孩子寻找一位母亲,那么他会喜欢擅长养育儿童、性格温和而且心地善良的女子。只不过,如果我们单纯地探讨躯体特质,那么任何在线约会网站上的用户头像都可以表明,就男性来说,修长的身材和强壮的身躯更加性感;就女性来说,曲线动人、娇柔温婉的身材则更加性感。这些特质都代表着青春四射和生育活力,而且它们都已影响到人类的性欲,不论某一个体的目的是生育子女,抑或仅仅一夜风流。纵览全球,不论男女,总体上都十分偏好那些能够表明个体具备基本“遗传适应度”的特征,譬如,对称的脸庞,以及没有明显疾病或者受到感染的皮肤。一项有趣的研究表明,异性恋女性在衡量男性是否具有吸引力时,会受到自身所处生理期阶段的影响,如果她处于排卵期,那么她就会偏好那些更加具有男子气概并且身材更匀称的异性。
简而言之,很多行为看似自然而然,但其实它们并非从一开始就根植于人类的血脉当中。恰恰相反,它们只不过反映出人类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对于外部环境所做的适应。这些适应驱动着我们的祖先,也驱动着今时今日的我们,继续让自己的基因绵延不绝。那些让我们感觉自然而然而做出的行为,全部是进化而来的,它们让我们安全,让我们更加聪明、更加强壮而且更加健康。
1 换言之,达尔文认为生物体能够像当代人玩Tinder交友软件一样,“向右滑”。 Tinder是欧美较为流行的交友软件,用户在软件界面上如果看到自己喜欢的用户照片,则可向右滑,代表“喜欢”。——译者注
保尔·布罗卡
Paul Broca
生于1824年,出生地:法国,吉伦特河,圣·富瓦·拉·格朗。
卒于1880年,逝世地:法国,巴黎。
毕业于巴黎大学。
核心思想
保尔·布罗卡对心理学的影响力十分巨大,以至于大脑的一个分区就是以他姓氏命名的,即布罗卡区,该区位于额叶,属于优势大脑半球,主要负责言语生成。(绝大多数人都惯用右手,因此绝大多数人的优势脑都在左半球,这也就意味着,绝大多数人的布罗卡区都位于左半球。)
论及布罗卡与这个脑区的渊源,要从他做外科医生的时期开始介绍。彼时,他遇到了一名来院治疗长达二十多年的病患。这名患者的听觉理解能力完好无缺——别人跟他说话,他完全能够听懂。但是他却只能够说出一个简单的音节。布罗卡检查了病患的舌头、音带和喉,很快就推断出对方在生理层面上并无缺陷。不久之后,病患去世,布罗卡对其进行尸检,发现其左脑额叶存在一大块损伤区域。布罗卡之前的大胆设想在这一时刻终于得到了验证:大脑该区域的损伤将对言语生成的能力产生特定性影响,但是此损伤对于言语理解的能力则丝毫没有影响。
早期的理论家曾经尝试提出过所谓“大脑功能定位”的理念,也就是说大脑的特定区域与特定的心智功能直接相关联。可惜,或许由于这些人是理论家而不是科学家,所以,上述观点在当时的科学领域并未获得太多的认同。但是,布罗卡的发现却促使他在科研之路上再进一步——他又分析了十多名病患的脑部,发现了相似的损伤。最终,他为大脑功能定位理论提供了具体的、系统的、实证的证据,并且为后续研究奠定了坚实基础。
布罗卡最初的那位病人所患的疾病,目前被称作“失语症”,泛指在言语方面的缺陷。具体而言,最初这名病患的疾病叫作“表达性失语症”,亦被称作“布罗卡氏失语症”。对于这名病人而言,整体的语言能力并未丧失,所以他仍然能够理解别人对他说的话,但是他说话的能力却大幅度受损,原因就在于额叶部分所受到的损伤。在布罗卡做出这一结论的十年之后,科学家又发现,另一块相近的大脑区域主要负责言语理解,并且以其发现者——德国神经学家卡尔·韦尼克(Carl Wernicke)命名。如果这一区域受损,那么,罹患失语症的病人虽然能够流利地说话,但是他们说出的话却无法构成完整的意义,而且他们也无法理解别人所说的话语。这种情况被称作“感觉性失语症”,它现在更常用的一个名字叫作“韦尼克氏失语症”。
在大脑的结构与特定的能力、行为之间发现了确切存在的相关关系,这在科学史上可以说是具有重要影响的大事。科学家终于发现:大脑并非一个完全同质的结构,而是存在不同的区域,分别存在不同的特征。时至今日,绝大多数的脑科学研究,本质上仍然是以此发现为基础。
重要影响
布罗卡的发现作为一个重要的基础,促使后续无数的科学研究去探查大脑与不同的情绪、心理特征之间的关系,从更广义而言,即为探查行为特征背后的生理决定因素。该领域的研究时至今日仍然在科学界占有一席之地,其中还包括很多非常成熟的项目,譬如人类基因图谱等。布罗卡的发现还催生出了体质人类学的一个关键领域,即对大脑进行测量,并研究其发现。
于我而言
布罗卡的研究成果与大脑功能定位理论,有的时候,更多的是与“坏消息”联系在一起的,与“好消息”相去甚远。不妨举一个具有代表性的例子,大脑肿瘤。几乎可以说,大脑肿瘤有无数的症状——记忆减退、味幻觉、丧失平衡、视觉改变、呕吐、肌肉无力等——它们能够影响感觉、行为和情绪,进而改变整体的人格。对于大脑肿瘤,不存在标准的症状表现,这对于早期的诊断十分不利,因为医生很可能对于病患因大脑肿瘤而产生的症状置之不理。(同时,某些人或许大脑完好无损,却被误诊为罹患大脑肿瘤,这种情况也可能存在。)
大脑损伤同样会迅速产生千差万别的后果——大脑受到损伤的区域如果存在差异,由此产生的后果就会大为不同。就这一点而言,最著名的个案,就是一名铁路建筑工人,名字是菲尼斯·盖奇(Phineas Gage)。他的事迹早于布罗卡的发现达13年之久。 1848年,盖奇在工作时惨遭令人毛骨悚然的重伤,一根铁棍穿过他的左侧面颊,贯通了整个颅骨,最后从头顶穿出。盖奇奇迹般地存活下来,甚至身体最终亦完全康复,但是他的人格却永远地发生了改变。当然,对于盖奇人格的改变,人们并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只不过,这些改变远远地超出了因身体受伤而导致情感创伤的范畴。在事故发生之前,盖奇是一名高产的工人,为人“井井有条”,但在受伤之后,他的行动变得难以预测,根本没有能力去制定计划或者按照计划行事。曾经温良恭谨的一个人,如今却暴躁不已,时常破口大骂。他变得不再有耐心,整个人非常固执,无法跟他人共事。头脑所受到的损伤,最终完全改变了他的人格。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外国口音综合征”,该病一般是由于大脑受伤引发的,甚至还有严重的偏头痛诱发“外国口音综合征”的案例。患者一般会开始使用极不寻常的方式说话,而且其声音高低和抑扬顿挫的方式也会显著改变。并不是说患者会使用和某外语一模一样的口音讲话,而是他的声音机理发生了大幅变化。研究表明,病因一方面来源于控制机械运动的小脑受损,另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下颌与舌头之间不相协调,导致患者讲话的方式与之前相比完全不同。
威廉·詹姆斯
William James
生于1842年,出生地:纽约州,纽约市。
卒于1910年,逝世地:新罕布什尔州,塔姆沃斯市。
毕业于哈佛大学。
核心思想
威廉·詹姆斯的鸿篇巨制《心理学原理》(Principles of Psychology),前后耗费数年写就,全书洋洋洒洒共1300页,全景式展示了心理学全部领域。 1890年,该书出版之后,风靡一时,可谓洛阳纸贵,以至于有时候读者直接称呼该书为《詹姆斯》[James,再之后,又出现了一个更加简短的昵称,《吉米》(Jimmy)]。
威廉·詹姆斯提出的真知灼见可谓如此之丰富,他对于心理学领域的影响力可谓如此之广泛而持久,以至于我们很难概括出他究竟为什么如此具有影响力。鉴于此,本书只能将他最重要的理论归纳成三个领域:他关于“习惯”的思考、他关于“意识”的理论,以及他关于“情绪之本质”的观点。
詹姆斯在写到“习惯是如何形成”时,非常接近一个行为主义心理学家的观点。他相信自由意志的存在,但同时也提出假设认为,习惯会在大脑当中留下解剖学意义上的痕迹,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痕迹将越来越深,并形成一条路径。这条路径可以使人保持惯性,更有可能保持这个习惯。詹姆斯还提出,习惯有助于防止社会混乱;对于那些面对困难、需要动力的人,习惯能推动他们前进。这些观点与机能主义学派的观点不谋而合,而詹姆斯也确实被认为是该学派的开山鼻祖之一。
《心理学原理》中提出了“意识流”的概念,代表着与结构主义观点的背离。结构主义观点认为,思想能够被分割成为互相独立、各具意义的组成元素。詹姆斯提出:思想就像是一条绵延不绝的河流,中间没有任何空隙,而且无法再细分成为组成成分。在书中他还写道,意识是一件具有个体性的事物——你有你的思想,而我也有我的思想。詹姆斯还相信,意识是具有选择性的(也就是说,有时候我们会注意到事物的组成部分,有时候我们会注意到事物整体),而且是具有目的性的。上述所有思想,汇总到一起,描绘出一幅以往任何理论都不曾触及的画卷。这种将意识视作“实况转播”(我们常常说出一连串想法)、无法轻易加以分割或者归类的理念,至今仍然存在着坚定的追随者。
詹姆斯还通过“詹姆斯-兰格情绪理论”改变了普罗大众的认知,该理论以他和丹麦生理学家卡尔·格奥尔格·兰格(Carl Georg Lange)的姓氏命名。当时占主导地位的观点认为,情绪先于生理反应而存在。但詹姆斯-兰格情绪理论却反其道而行之,提出情绪乃是对于生理感觉体验的回应。举例而言,当你看到一只罹患狂犬病的狗向你怒吠时,你并不会首先感到害怕,然后再浑身发抖并且心跳加速;相反,你看到了这只狗,你浑身发抖,并且心跳加速,在此之后,你才感到害怕。该理论自提出之日起,就经受了许许多多的挑战。当代理论家指出,该理论能够部分解释生理感觉和情绪之间可能存在的关系,只不过,还有其他信息能够影响个体在所处情境的情绪,而且,主观的情绪反应有的时候确实能够引起生理层面的反应。
重要影响
威廉·詹姆斯的影响非常深远,以至于很多人认为他才称得上是第一名真正的心理学家。机能主义、认知心理学以及格式塔心理学,皆植根于威廉·詹姆斯的理论,哲学思想中的实用主义流派同样如此。詹姆斯-兰格情绪理论,虽然经过修正才被当今的学界所接受,但正是由于它奠定了坚实基础,后续多项研究才得以去探索生理反应的本质及其在认知过程与情绪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
于我而言
假设你没有养成设定闹钟提醒自己按时起床上班的习惯,而且其他人也没有这个习惯,那么也许现代社会就无法平稳顺利地运行。谈到习惯,很多人想到的是“恶习”,但其实很多日常行为,包括红灯停、穿衣服等,也可以被视作积极的习惯。提及威廉·詹姆斯与现实生活之间存在的联系,首先映入脑海的,就是他对于“如何创造全新的、积极的习惯”所提出的理念。
詹姆斯认为,为了消除一个消极的习惯(他将其视作一个神经路径,犹如大脑中的一条小径),同时绘制出一条新路径,那么,首先有必要尽可能强烈地、决绝地掌握主动权。举个例子,如果你希望戒掉碳水化合物,那么,首先,请清理你的食品储藏柜,然后,在脸书网(Facebook)上大声地、明确地宣告你的意图。同时,你还应该秉持詹姆斯对于“连贯性”的信念——如果过早就偏离自己全新的行为模式,绝对会让你事倍功半。假如说,你近期下定决心节制饮酒,或者定期锻炼,本来已经坚持了数日,但却因为一段假期而前功尽弃,那么你就会知道,仅仅是一天的旧瘾复发,也会对全新积极习惯的建立产生破坏性影响,即便是先前已耗费半年之功,亦无济于事。
此外,尽管我们已经看到对于詹姆斯-兰格情绪理论不乏非难者,但是其价值仍然长久不衰。举个例子,你是否曾经在喝过一杯特浓咖啡之后,开始感到紧张、焦虑并且不安呢?你花费了多长时间才意识到这仅仅是咖啡因的作用呢?你的生理症状诱导你认为自己很紧张,但是当你想起其实是因为刚才喝了浓咖啡,你很可能心里会更平静些。决定露出笑容,然后发现你确实感到高兴;采用一种更强有力的身体语言,然后你感到更有信心;在不会之前,假装自己会——这些全部是詹姆斯-兰格情绪理论实际应用中的积极示例。至于消极的例子,最恰当的莫过于被焦虑症所折磨的人们。当他们的心脏突然悸动,其原因可能完全不值一提,或许是由于刚才吃了辛辣食物,又或者是由于疾步走过楼梯,他们会将心脏猛烈跳动的感觉解读为自己受到了威胁并且十分害怕(我们称其为内感受性感觉)。当生理感觉开始出现时,消极的情绪亦随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