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时间的沙漏，你越是觉得紧迫的时候，越是漏得快。一个月的时间终于在我们的手里眼睁睁地溜走了。

毕业不再遥遥无期，眨眼间同学们各奔东西。有人留校，有人去外企，有人去国企，有人去政府机关做公务员，有人去事业单位。当时正值公务员考试火热，整个系里有99%以上的同学都加入这场国考队伍之中，我也不例外。未谙世事的我，单纯加幼稚，总以为笔试高分就可以有更大的把握，没料却被深深地抛进了黑暗的阴沟里，没能上岸。

在此之后，孤注一掷的我才如梦初醒，真正开始了我的求职之旅。在求职的过程中，不少单位一边羡慕我那份漂亮的简历：各种闪光的荣誉奖项和证书，每门课程后面都是千篇一律的“优”字；一边怀着对大龄女性的歧视，紧盯着简历表格上未婚未育的位置，仿佛这个位置非常刺眼，足够可以掩盖其他所有耀眼的光芒。

当时我一直心里恨恨不平。但是现在想来，这是现实的存在。未婚未育的大龄女性确实会在未来一段时间内怀孕生子给单位造成一定的影响，尤其被安排在一个重要的工作岗位上，一旦工作中断会对单位发生很大影响。

而这影响和损失，国家和政府目前没有更好的政策处理方式，企业自然趋利避害。所谓的偏见往往都是迫于某种现实的利害关系罢了，我常常这样安慰自己。大姐高瞻远瞩，干脆读研期间把婚结了，把孩子生了。成一年前也劝我这样做。可是我绝对做不到两不误。我当初选择读研的主要目的就是还不想长大，满足我读书的兴趣爱好，延长我在校园的自由时间。

说真的，如果一直让我在校园读书我还是情愿的，如果不考虑经济来源的话。虽然拿着全额奖学金的我，仍然只能过着清贫的自给自足生活。谈不上啃老，但是也谈不上对父母的回报。

从研一开始，导师就认为我比较具有读博的资质，特别希望我将来要么跟他读博，要么推荐我去其他高校读博。虽然女博士是被鄙视的对象，校园里流传着“世界上有三类人：男人、女人和女博士”的说法，但是这和我读博，有啥关系呢！

然而大多数女人到了我们这个年龄都面临着择偶嫁人生子的问题。这是作为普通女人无法逃避的现实。掂量再三，我残忍拒绝导师的好心好意。

高不成，低不就，在求职中我算体验得最深刻了。一霎时，迷茫把我满满的自信压垮了。后来，在父母的强烈要求下，我还是选择一家不起眼的国企入职。在他们的眼里，政府机关、事业单位和央企、国企才是国内最稳当的单位。总而言之，有编制的单位才是最好的单位，这是很多人公认的吧。

甚至在我导师的眼里，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当我犹豫了好久才和导师汇报我去一家小国企面试被录取时，他说你终于找到真正的工作了。可是我真的认为自己是名校的优秀毕业生竟然落脚于一家小国企，自己有点不甘心，甚至我还害怕同事们异样的眼光。

事后单位负责招聘的人告诉我，单位已经十几年没有招过人了，老龄化严重到必须招人的程度，今年第一次计划招聘10个名额应届本科大学生。一开始领导们还怕招不到，没想到最后入选了3个研究生，5个本科生和3个海归。有了这样的先例，单位明年计划再招10个名额。他还告诉我，今年新闻报道还有名校研究生去当环卫工人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成为编制内的人。这个年头，有编制是多么幸运的事。人事的这番话我听得有点安慰，也有点难过。面对眼前的这位人事，我只能露出浅浅的微笑。

毕业前我实习的单位是家中外合资性质的医疗企业，工作中每个人的敬业精神都令人佩服。待遇和工作环境都不错。老总思维敏捷，反应速度超出常人的好几倍，而且自我要求很高。他说我是他遇见的毕业生中少有的踏实的一种，并亲自邀我留下。跟在他后面学习，每天都是收获满满的一天。我本想留在那里工作，至少可以跟老总学习到很多有用的东西。

可是在大多数人眼里，这种企业对女孩子来说并不是什么好单位，工作繁忙，时不时地加班。大概就是世俗的禁锢，就像社会对女人有偏见一样，甚至女人对自己也有偏见。最后我还是决定去了个不起眼的有编制的小国企，按照父母的意思说女孩子不需要那么拼，求个稳当就行，毕竟工作是一辈子的事。我的姐妹们也都是去了这种单位，好点的是去了政府机关或者央企，差点的也是去了国企或事业单位。

我所在的这种单位不用加班，不用出差，不用喝酒应酬，就是工作偶尔有点忙。工资不高，倒是没有什么压力，在一般人的眼里，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了。可是都说这种一眼看到老的单位，父母怎么就喜欢自己的孩子在这种单位？也许现在有种无形的就业压力，进国企不仅是本科生、研究生，还有一些博士生、海归们的选择。他们甚至做着高中生就能胜任的工作，是不是觉得纯粹是资源浪费？有时我也感慨人生的很多选择是无奈。

工作单位定了之后，男友郑成特地在其附近给我找了租房。那是一套合租的三室一厅。二房东一家住大卧室，客厅被隔成了两小间，一小间二房东自己吃饭打牌用，一小间给租客用。我住的那间是靠北的房子，常年没有阳光，比较清静，面积20个平方左右，只是窗户很小。从小窗户望去，四周都是待拆迁的破旧的低矮的房屋，偶尔天气好的时候断墙残垣里还一两个老人在夹缝里忧郁地晒太阳。不，不叫晒太阳，叫真诚的守候或守望。这情景让人莫名的孤独难遣，寂寞难耐。

即便租上这样的房子，房租也占了我当时工资的一半。在一线城市生存，刚毕业的一段时间就是月光族，毋庸置疑。不过我没有任何交通压力，早上睡到自然醒后，去长达两三千米的河边散步，步行上班。下班没事的时候可以去附近的图书馆看看书，翻翻杂志，然后去河边跑跑步回家洗澡，睡前再给忙碌的成电话一刻钟，享受甜蜜的温馨。

这样的日子悠哉悠哉，仿佛时光缓缓流淌，一切如歌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