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复旦附中2011届课堂写作详解》：高二第一学期
一、总目标
1.内容：描叙生命“存在”与“发现”的基础上表达“见解”。
2.技能：以议论为主，以叙述、描写为辅。
二、分目标
第一题：思考“人生与自由”的话题，陈述关于“人生的自由状态”的见解，矫正自我前进的步伐；尝试“议论文”的写作，了解“议论的向心力”概念。
第二题：思考“毅力”在人生前行中的意义，陈述关于“毅力”的见解，矫正“失恒”行为习惯；理解“议论的向心力”，理解“比喻论证”的意义。
第三题：思考“自我否定”与成长的关系，陈述“自我否定”在生命成长中的意义；建立“议论的层次感”意识。
第四题：思考“时代与我”的关系，陈述关于“时代中的我”的见解；懂得如何建立“议论的层次感”。
第五题：思考“远方”的意义，陈述“远方”对人生的意义；了解“辐射状思考”方法。
第六题：思考“哭泣与性灵”的关系，陈述关于“哭泣”的见解；建立“议论的视野”意识。
第一题 论人生的自由状态
命题意图
按一般规律，经历高一的学习生活，特别是经历了高一到高二的过渡——高中后的第一个暑假生活，许多同学的思想会产生非常大的变化。他们普遍感觉自己“长大了”，不再需要父母、老师的“管束”了！于是，他们的第二个“叛逆期”（第一个是初二时期）出现了。与第一个“叛逆期”不同的是，此时他们不只是“不服管”，更将自己的思想视为（绝对）正确，将大人的思想视为“可笑”，甚至“腐朽”，具有更明显的“觉醒”特征。
而2011届同学更有着鲜明的时代性。他们自上小学起到高二的11年生活学习，处在中国社会的剧变期，处在市场经济的猛烈冲击期，特别是西方解构主义思潮与市场冲击结合，对中国社会原有的心灵秩序产生了巨大乃至破坏性的冲击。
2011届同学深陷时代之中，但他们自己对“这样的时代”又根本不可能有“清楚”的认知。因此，他们的第二个叛逆期与以往的同学相比也有着鲜明的特征，就是有着对“自由”更强烈的渴望。
但很显然，这个年龄的孩子对“自由”的理解是非常片面的，他们对“自由”的要求很多时候是“绝对”的。而2011届同学这种对“自由”的“绝对性”理解，又与社会上“个人本位”的自我理解、“平等主义”的社会理解、“多元价值”的生活理解紧密相连。
所谓“个人本位”的自我理解就是将人理解为自我，个人就是自我的，它忽略了人有社会性（义务与责任）的一面。中国几千年的文化一直都是“社会本位”的自我理解：人是社会人，人不是自我的人，或者说人不是个体的人。“个人本位”的自我理解是对这种传统文化的颠覆。那么“个人本位”的自我理解，是从哪里来的呢？是从以个人主义为“第一语言”的现代西方（美国）文化发展而来的。要特别说明的是，“个人本位”的自我理解比以个人主义为“第一语言”的自我理解还要自私。以个人主义为“第一语言”的自我理解，还有“第二语言”，那就是《圣经》传统和共和主义传统。《圣经》传统和共和主义传统指什么？这里不能展开来说，简要地说，就是对他人的理解、尊重、接纳，在要求自己的权益的时候，也理解、尊重、接纳他人的权益。现在西方（美国）人也在反思，许多人主张用作为第二语言的《圣经》及共和主义传统来弥补个人主义的缺失。
“平等主义”的社会理解，简略地说，就是要求全社会人人平等，人人享有平等的社会权利。这很好。但很遗憾的是，当以“个人本位”作为自我理解时，“平等主义”往往只要求自己的权利，而忽略他人的权利，更不去思考自己的义务。或者说，在追求自我的权利时，不去尽自己的义务，不能为他人着想，而影响他人的权利。
“多元价值”的生活理解，就是对因生活方式的千差万别而形成的生活本身的多姿多彩的认同，这当然是人类的理想。但也非常遗憾，在“个人本位”的自我理解中，“多元价值”的生活理解，变成我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根本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因此，可以说，“今天”主要是在“个人本位”的自我理解下主导的时代，是一个非常自我的时代，是一个非常私我的时代，是一个非常自私的时代。即“自我‘一元价值’时代”。
在高二刚开始的这个节点上，让同学思考“人生与自由”的问题，有其重要意义。因此，让他们以“论人生的自由状态”为题作文，正是时候。一是他们需要思考这个问题，二是他们想思考这个问题，三是他们有能力思考这个问题。当然，冠以“论”字，确实有点大，但也符合他们的心理，喜欢往大处说，往高处说。让他们“论”一“论”，也是一种心力激发。
前期指导
1.“论”在这里理解为议论即可。既然是议论，就要有观点。因此，这次是要写一篇议论文了，不得使用其他文体。
2.“论人生的自由状态”这一题目，主要指向“什么是人生的自由状态”。这是同学们需要多用力的地方。
3.“状态”是可以描述的，可用具象呈现的。
习作评析
论人生的自由状态（一）
人们总是会只选择属于自己的方式与道路去生活，但也往往会被各种规矩所约束。自由与规矩，看上去水火不容的两个词，也总是会在我们人生中形成最为矛盾而又平衡的共存。
从自由与限制（约束）共存现象入题，别致。
怎样才是人生的自由状态？
以设问切入题目的核心，简明。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傲岸不屈是自由；“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的大爱大憎是自由；“衣带渐宽终不改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坚定执着是自由；“酒盏旋将荷叶当”的怡情烂漫也是自由。不难明白，人生处在最最随意的状态就是自由状态，并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执意使一路热热闹闹熙熙攘攘，争先恐后地不断绽开一朵朵光艳流转的绚烂迷离的花朵，让所有人为这抹鲜艳所折服。
第三段之后回答什么是“人生的自由状态”。先概述，再以庄子、孔子为例详论。
庄子无疑是活得最恣情的人之一。放开了去活，去享受生命。国君派人请他出去做官，他却置若罔闻。不由想象他在垂钓的场景，与自然共有一体，无限地贴近与接触，望着偶有波澜的湖面，惹了知了，惊了游鱼，心里构筑的是强大的精神世界。但他同时也在遵从着规矩——他拥有其不可打破也不可违背的原则：抛却俗名与势利。他的生命，也正是建立在这些原则上才得以延展。
围绕庄子的“恣情”写，但“恣情”中有心中的规矩在。
还有孔子，或许他给我们的印象总是正襟端坐的，讲述着各种条条框框。但他也就是在这些规矩所形成的空间内以最为适意的方式生活。听到动人的音乐时，会“三月不吃肉味”，为之欣喜，为之陶醉；为着自己的政治抱负与理想，“一意孤行”地周游列国，越陌度阡，以最为潇洒的姿态驰骋。这样随意，使他一直驰骋在属于自己的自由天地中。
围绕孔子的“适意”写，但“适意”中有不变的方向在。
从孔子和庄子身上，我们看到了自由与规矩的平衡。如果说绚烂的生命是对人类个性的释放以及伸展，那么原则也就是我们选择好的伸展方向，也是人们自由发展方向的源头或基底。
此段将庄子与孔子合论，增强了议论的力量。
诚然，太多的规矩是不好的，只有在一个自由的氛围下人类的精神才得以发展，人才之所以为人。在百家争鸣的时代，多少被释放的思想产生了碰撞，才得以奠定了我们整个民族的文化基础。相反，十年动乱的时期，人人自危，各方面被紧紧束缚住，便有了精神的停滞甚至倒退。但试想，若不存在任何需要规范的内容将会变成怎样？社会将会变成无序的、散乱的粒子，无法凝聚与运作了。
规矩总是在变化，这是遵从着人类整体的自由状态而不断被修改的。这本身也就是一种自由。子曰：“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一切也就是随着趋势而不断发展进步的。
第八段没有写好，较乱。若能顺着上段讲“原则”（或“规矩”）怎样保证自由的意义，就与前文统一了。
或许，这样看来，自由与规矩也并非隔着深不见底的沟壑，它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形成转换，合并成一个整体。而这个整体，也才是人生真正的自由状态。
第九段的思考很有深度，可惜引用没有分析，如能对应自由与原则分析，就很精彩了。
结尾总合，明确观点，推进文意。
（王莹作于2009年9月）
论人生的自由状态（二）
自由之于人类正如天空之于飞鸟，海水之于游鱼。从我们了解到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对父母叫嚣着“还我自由”的青春期开始，我们人生的余下时间或多或少就在贯穿着“不自由毋宁死”的思想中与现实枷锁抗争着。
从自由的意义切入，直接。以类比说自由的意义，贴切。然后以设问切入核心，简明。
什么才是自由状态？
绝不是疯子一般到处任性妄为，也不是别人不能做的我却有特权去做。因为这些都是在追求物质上的自由，从我们的灵魂穿上肉体的一刹那便已经套上了生命的锁链，所以想从肉体上获得自由，无异于想脱去生命的外衣。
第三段谈什么不是“自由状态”，角度好，可惜没有谈清楚。
真正的自由是灵魂的自由状态。
一条鱼从小被困在小鱼缸里，整天闷闷不乐，它的主人于心不忍，将它放回大海，但鱼仍是闷闷不乐，它在想：“为什么这个鱼缸大得游不到尽头啊？”
在上文否定的基础上肯定什么是自由状态——“灵魂的自由状态”才是真正的“自由状态”，明确。
《大话西游》中唐僧被关在地牢，悟空去救他，他却不肯出来，说：“若人间未能脱离苦海，这里是个小地牢，外面不过是个大地牢，在哪里又有什么差别？”
在列举之后议论，必要且较恰当。
心灵不自由的人画地为牢，心灵自由的人哪怕终年被关在巴士底狱中，他的思想也能像飞鸟一样逃离囚笼，飞向广阔的天空。《肖申克的救赎》中，当Andy无意在广播中播放了《晚风轻轻吹过树林》的歌剧时，主人公所在的监狱在那一刻获得了自由，他说：“我至今不知道她们在唱什么，我也不想知道，有些东西还是不要说为妙，那声音就像美丽的鸟儿扑扇翅膀，来到褐色牢笼，高墙消失得无影无踪。”
自由便是乘着艺术的金鸟，飞向人性的最高处，飞向希望。所以当我每每听到《祈祷》的曲调，我都会热泪盈眶，心里有一块地方变得很轻很轻，越飘越高。“让世界找不到泪水，幸福快乐永远留，让世界看不到黑暗，让太阳永远照耀。”那一刻我忘却了一切的烦恼，甚至我自己是谁，叫什么。我只知道，我的灵魂升到了宇宙，对着蔚蓝的星球，用我最真诚的泪水为他们祈祷、祝福；所以当我看到摄影作品《饥饿的苏丹》时，我看着画面上腿已经细到支持不了自己身体的小女孩，便再也说不出话来，我忘记了自己在什么地方，只觉得已经匍匐在苏丹龟裂饥饿的大地上，浑身痛苦地同他们的人民一起战栗，向世界乞援。
渐入佳境。以“乘着艺术的金鸟”飞翔讲自由状态，高妙。
体验性的表达很有感染力。
只有在这样的瞬间，我的灵魂才离开了肉体的锁链，不受时间、空间的任何影响自由飞翔，是人性的最高处，是爱让我的心灵自由。
点出真正的“自由状态”。
当你的灵魂里装满了别人时，你才能离开自己肉体及周边的阻绊，若是一味只有自己的存在，只会抓着自己的一切，当然永远不可能自由，反而会窒息，成为那条游不出鱼缸的鱼。
此段以下是文意的深化：探究何以能进入“自由状态”，有理有据有真情。
老子在乱世中脱俗，骑着驴走向世纪的夕阳里，无拘无束，因为他是大爱的化身；庄子挥笔《逍遥游》，因为他爱得深刻，苦得切肤；孔子从心所欲，不逾矩，因为他仁爱了一辈子，甚至仁爱了中华五千年。
也许古来至贤的一生都牵绊于这种爱，牵绊得很苦、很累，有很多人说“人死到头终作灰，千古留名看不到”，而嘲弄他们一生过累，太不自由。
不！我要说他们才是最自由的，而且这种自由是不会随着肉体的毁灭而消散，因为这是灵魂的自由，而人生中的最自由状态，便是处在大爱中，站在人性最高处的那一刻！
寻到了自由的真谛。自己也被感动了。
（金晨婕作于2009年9月）
总评：
两篇习作对什么是“人生的自由状态”都作出了自己较好的回答，且通篇文字都有较强的向心力。
第一篇认为自由与规矩的统一体是人生的自由状态。这一观点也正是此次作文希望同学们能认真思考、体认的生活真理。第一篇作品不仅较好地表达（概述与详论结合，层层推进）了自己的观点，而且对“规矩”的理解很到位——“我们选择好的伸展方向，也是人们自由发展方向的源头或基底”。
确实，“人生的自由状态”是建立在“人类的福祉”这一方向上的。如果失去了这一方向，人类就没有自由状态可言。因此，人类的行为只有与这一方向保持一致，才有自由可言。
第二篇认为人生的自由状态是作精神逍遥游。这一观点也是此次作文的命意之一。当人类处在万物之中时，人类作为万物之一必然与万物相待而存。因此，从物质对人类的控制而言，人类是没有自由可言的。但人类的伟大是有精神，可以在物质的控制中作精神逍遥游，万有而不待。并且，从人类精神的驰骋方式看，艺术确实有着它最为“逍遥”的特质。本文作者认识到了这个特质，且作了较好的阐述（自我体验与典型例证结合，设喻与直陈结合）。
这次作文总体上看，同学们大都能积极思考什么是“人生的自由状态”，且能围绕自己的观点谈。但如我们所预料，同学对“自由”及“自由状态”的理解多数是片面的。这里录一段文字，以窥斑知豹：
首先来谈谈学龄前儿童的人生自由。在思想未成熟、未受到教育的阶段，他们的身体自由是被家长所控制的。理所当然，约束他们的行为给出正确指引，这才是对孩子安全与健康意识培养的明灯。而此时孩子的思想状况都是天马行空，任其自由放松。因为此时的孩子，还正在尝试接受与思考，孩子的好奇心与他们的自由意识或许成为哲学家的黄金基础年龄段。而后的适学阶段，对人身自由的控制愈为放松，而对思想自由的管束渐紧。引导正确的思想当然无错，但在中国，家长与老师选择性地给我们一些知识的局限性，在中考、高考面前，所谓的“杂”念被抹杀，在思想的宽阔海域中，独留一片狭窄的海岛，甚至为了学习也要禁锢我们的身体自由。在这个时段，无疑是身与思最困扰的过程。而后漫长的人生，从青年到中年的工作阶段，从一般的角度来讲，身与思都处在半自由状态。人生在世，无免于为工作、为家庭多几分操劳，除非完全豁然开朗之人，大多数的人群还是为红尘所困扰，身心多少会为尘事所束缚，这便是貌似自由却从未自由过。最后便是迟暮阶段，虽未深刻了解，但将要过完一生，也许身体状况不适合东奔西跑，但心态应当会更超凡脱俗，心底想得更明，看得更白了。那时就算看似不自由，可心却早已自由了吧！
这段文字写得非常真实，是许多同学对“人生自由状态”认知的代表性表达。
这里最突出的问题是，将自由理解为没有“人生”的羁绊，将“人生”的约束视为自由的反面。这是对自由的最大误解。人生的自由并不是摆脱人生的约束与羁绊，而是能在约束与羁绊中轻盈起舞，化约束为自由。换言之，人生的自由就是在承受人生的社会责任中活出精彩，而不是放弃责任而自我逍遥。那么庄子呢？庄子不愿做楚相而愿做曳尾涂中的龟，是他对俗名的鄙弃，因鄙弃俗名而获自由身，这与放弃社会责任是两码事。庄子写作《庄子》，为人类的终极幸福寻找道路，本身就是对社会责任的承担，而不是放弃。
疑难指津
1.何为议论文的“向心力”？
为了论证自己的观点，常常要从不同的角度，多方面地给出论据。如果不同角度、多个方面的论据都是向着全文的中心论点，那议论就有向心力，文章就有说服力。不难理解，议论的“向心力”，就是展开议论时每一句话都与自己要表达的观点保持高度一致，都向着自己的观点发力，使自己的观点通过自己不同角度、多个方面的阐述而为人所接受，令人信服。像上面两篇例文，这一点都做得比较好。但像下面这篇文章就有较大的欠缺：
时常会听到，埋头于书海中的我们，奔波于校园各个角落投身活动的我们，抱怨不迭：“我们太忙啦，我们的时间被快节奏的生活压榨着，我们不能做想做的事，我们缺少自由！”（描述一种现象：同学埋怨“不能做想做的事”，“缺少自由”。）
我们似乎永远不会满足于自己的生活状态，忙碌、紧张和压力充斥着我们的生活。我们似乎永远在向往自由、追求自由。那我们可曾想过，何谓人生的自由状态？什么才是我们想要的自由？（在描述现象的基础上提出问题：何谓人生的自由状态？）
有人说，我想做什么都不用受拘束，这就是自由！（这种对自由的认识已同前面提到的“忙碌、紧张和压力”有出入了。）
我说，这不是自由。这是放纵，是散漫。都说美国是一个平等、自由的国度，但别忘了，同时，这也是一个世界上法制较健全的国家。它的言论自由、制度民主的确已深入人心，但在自由之后，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自由”过头，等待你的会是法律的制裁。我所认同的自由状态，并非行为上的毫无拘束，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才是通往自由的必要条件。（完全偏向于谈约束——社会责任的重要性了，与“忙碌、紧张和压力”相距更远了。）
有人说，生活就是这么回事（此语指向不明），这种“自由”要不得，消沉的态度最终会把你围困在生活的无底洞。两个人被关在同一间牢房，面对的是同一扇铁栅栏和同一片景色。但是当他们望向窗外，一个人看到的是泥土，一个人看到的是星星。最终，一个人在牢中抑郁致死，另一个人刑满释放后重获自由。生活态度决定了心态，心态的积极与否决定了你最终是否能找到心中的自由。（此段谈积极的心态决定人生的自由度，与“忙碌、紧张和压力”关联不上了。）
有人说，社会太黑暗了，人心太复杂了，我总是做一些迫不得已的事。我会受环境的影响，我的心难获自由！
我说，心灵的自由才是自由的最高境界。柳宗元游小石潭，溪水潺潺，清净幽怨的景色在他的眼中，成了“寂寥无人，凄神寒骨，悄伧幽邃”。终是因为他心中的郁郁不得志，即使身处自由的大自然，他的心依旧被不得志的抑郁禁锢着。而张梦得“不以谪为患”、“自放于山水之间”，他心灵的自由最终让他不受外界束缚，让他的思想与心尽情释放山水之间、世俗之外。（这两段谈“心灵的自由才是自由的最高境界”。）
古人亦如此，那我们呢？怎样的心灵自由才是我们所追求的呢？拥有心灵的自由，不是因为我们不懂这个世界，不是因为我们不了解那些躲藏在黑暗中的丑陋，而是我们依然能够拥有一颗赤诚的心，依然相信阳光下的善良和美好。我们的外形也许被外界束缚着，但我们却因为拥有一颗自由的心，成为一个真正的自由人。（此段谈怎样拥有心灵的自由——相信阳光下的善良和美好。主要针对第六段发言。）
多少人碌碌无为度过一生，多少人追求他们所谓的“自由”而陷入迷茫。怀揣对生活的真诚和自由之心，才是最值得追逐的自由的人生！（总结全文，归结中心——最自由的人生就是“怀揣对生活的真诚和自由之心”）
这篇文章总体上是散漫的，几乎可以说作者没有想清楚自己想表达怎样的观点，最后归结的观点貌似是作者想表达的，但按前文一步一步归结下来，却很难得出最后的结论。大致说，第一、第二段是一层意思，第三、第四段是一层意思，第五段是一层意思，这几层意思没有内在关联；第六、第七、第八段是一层意思，第九段基本上由六、七、八段归结出来。这样的文章就是没有向心力的文章。
2.个体人的自由状态与全体人的自由状态的关系
此次作文同学们多数又回到“个体”语境说事了，很少关注全体人。其实，只有在全体人的语境中谈人生的自由状态，关于“人生的自由状态”的论述才是有大前提的。如果忘记了全体人的人生自由状态，个体生命的自由状态也是不太有普遍意义的，尤其是现代社会。
关于这个问题，怀特（美国作家）和罗斯福（美国总统）的论述具有启示意义，摘录如下：
从记事时起，我就已经萌生出在大自然中自由自在生活的意识。我所指的，不只是行动的自由，更是生活中那种看上去无拘无束的特质。我在旅行时携带着关涉神圣密约的秘密文件。凭借着直觉，我一直都能察觉到这份极端重要的密约，它由人们和自己所订立，它让人们完全属于自己，将自己与万事万物视为等同，凡事皆依靠自己，但也能够善用任何机会（比如他与一颗行星之间的偶然联系），他会像一只猎狗般执着于自己的爱好。我最初和最热烈的恋情，就发生在我和那被称为自由的事物身上，她是媚惑无比的美女，危险、美丽而又庄重，她能为我们所有人提供生机与活力。
自由诞生于萦绕于心头的神秘暗示（我相信每个孩童都领受到这种暗示）；那暗示关乎精神生活；也关乎人类心中的上帝；那暗示告诉我，大自然通过“我”来彰显自身。这种难以捉摸的感觉是如此动人，如此令人难忘。它诞生于人生的早期阶段：比如说，在夏夜里，一个男孩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心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念头，突然，他仿佛全身沐浴在新的知觉中，第一次听见了蟋蟀有节奏的鸣叫，心中充溢了一种新奇的感觉，他把自己同自然界的伙伴昆虫、青草和黑夜视为同类，在混沌中感觉到一个声音在回答着那困扰众生的问题——“‘我’是什么？”又比方说，有个小女孩从她宠爱的小鸟的墓旁回到房间，她倚着窗台，胳膊肘撑在窗台上，呼吸着陌生的死亡气息，突然，她意识到，她自己也是这整个故事中的一部分。再比如说，孩子稍稍年长一些之后，第一次邂逅到一位了不起的老师，这位老师偶然的一句话或一种情绪，就唤醒了学生的内心，年轻人从此开始意识到自身的力量，并以独立的人格活在世上。我认为，这种知觉一定是作为一种“与上帝同在”的感觉，在许多人身上不断发展的，它是一种内心的爆发，其动因，是人的敏感性，以及神圣的存在感——认为人的存在不同于纯粹动物性存在。这便是人与自由的初恋。
然而，一个人的自由状态分为两个方面：一种是本能的自由，人类作为动物在一颗行星上所体验的自由；一种是实践的自由，人类社会的特权成员所享有的自由。相对于前者来说，后者能够更普遍地为人们所理解，受到的赞美更广泛，面临的挑战更严峻，受到的讨论也更热烈。它代表的，是自由实用和外在的一面。如今，似乎只有美国才能提供自由权、特权和自由的手段。这片国土仍欢迎公民们写剧本、写书、画画，他们还可以通过集会讨论问题，既可以表达赞同也可以表达异议，可以在公共场所搭起临时演讲台，可以在学校选择任何科目而无须经过审查，可以开庭审理任何案件，可以谱写音乐，可以与邻居谈论政治而不用担心秘密警察的窃听，可以交换商品也交流思想，可以在需要嘲笑政府的时候嘲笑它一番，可以在报纸上读到关于真实事件的真实新闻，而不是国家雇佣的传声筒所编造的假新闻。这是事实，每个人都应该予以深思。
从行星的意义上来说，自由就是，感觉自己属于地球。从社会学的意义上来说，自由就是，在一种民主的结构中感到轻松自在。虽然阿道夫·希特勒是个不受束缚、发育成熟的个体，但我们无法在他身上发现这两种感觉。在读了他的书之后，可以推测出，他对地球的感情，不是对共享的渴望，而是极端的占有欲。他对人类的感情，不是希望与之和平共处，而是希望他们被一个具有超凡才智的人摆布，并被其标准化——在他这里，人们的生存，并不意味着个性的充分发展，而是意味着让他们的个性服从于共同的种族命运。当你在希特勒的文字中看到他对全人类的那种蔑视时，你就不会再认为他对日耳曼民族命运有多么专注了。“我已学会，”他写道，“……看透人们那极为原始的观点和论点。”对希特勒来说，普通人就是被人随意利用和领导的原始人。他频繁地把人民称为绵羊、笨蛋、鲁莽的白痴——而他恰恰要让这些人绝对忠诚，他许诺说，要给这些人最终的奖赏。
在美国，我们的社会建立在对个人的信任上，而不是对个人的轻蔑上，因此，生活的自由原则能够得以幸存。我相信，该原则必须，也必将存在下去。理解自由，是所有决心追求自由的人都应该学会的；而热爱自由，则是众多美国人与生俱来的秉性。对我来说，与自由共处一室，共处一个半球，仍是一件激动人心的事情。
《我的奋斗》一书的作者，一生中最早发现的真理之一（对他而言也是最有价值的）就是：在群情高涨的时刻，激发大众投入高尚或可耻行动的，不是书面语，而是口语。与口语不同，书面语是人们私下研究的对象，研究者不是根据周围其他人的想法，而是根据每个人自己的理性标准，对其进行冷静的评判。“我知道，”希特勒写道，“与书面文字相比，通过演说争取到的人，要多得多……”随后，他又轻蔑地补充道：“让我们告诉所有的文人和政客，特别是今日的文人和政客：世界上最大的变革，从来都不是由鹅毛笔引起的！不，笔杆子一向用来从理论上激发这些变革。”
幸运的是，我没有试图改变世界——有人正为我改变世界，而且速度惊人。但是我知道，人类的自由精神一直存在于本性中；它不断再生，从未被火或血抹杀过。我写下以上这番话，仅仅是为了（借用希特勒的说法）从理论上激发这种精神。我本人是个手握鹅毛笔的文人，我没有误解“争取民众”的意思；但这些天，我为这支笔而感到无比自豪，因为通过历史，这支笔已经证明，它是给人们接种的注射器，它使自由的胚芽永远在人的体内循环，这样一来，任何国度、任何时候，都会有伤寒玛丽（Typhoid Mary）式的种子携带者存在了，他们只需通过接触或榜样作用，便能感染别人。所有的专制暴君都害怕这类人——暴君们焚书坑儒，暴露出内心的恐惧。今天，一个作家在怀着极大的满足感进行写作，因为他知道他将是第一个掉脑袋的人——甚至比政客们的脑袋掉得还早。对我来说，这样更好，因为如果尘世的命运拒绝给我自由，我就会变成行尸走肉，如果被法西斯主义统治，我情愿做一个没有脑袋的人。因为在那种环境中，脑袋将没有任何用处，我一点也不想承受如此沉重的累赘！
以上文字节选自怀特的《自由》（戴安娜·拉维奇编《美国读本（下）》，三联书店1995年版）。《自由》发表于1940年7月的《哈泼斯》杂志。当时美国还没有加入世界反法西斯战斗，无论是左派还是右派，都忽略了法西斯极权主义对世界的威胁。怀特的文字一针见血，有极强的战斗力。他论述的人生的两种自由状态非常精彩，不仅内容上给我们很大的教益，而且表达上也值得称道。描写、引用、议论相结合，真正地将“状态”呈现出来了。
在我们力求安宁的未来岁月中，我们盼望有一个建立在四项人类基本自由之上的世界。
第一是言论和发表意见的自由——在世界每一个地方。
第二是每个人以自己的方式崇拜上帝的自由——在世界每一个地方。
第三是不虞匮乏的自由——从全球的角度说，意味着保证使每个国家的居民过上健康的和平时期生活的经济共识——在世界每一个地方。
第四是免受恐惧的自由——从全球的角度说，意味着世界范围的裁军，它是如此全面彻底，以致任何国家都无法对他国发动武装侵略——在世界每一个地方。
——罗斯福《四大自由》（戴安娜·拉维奇编《美国读本（下）》，三联书店1995年版）
第二题 论毅力
命题意图
《论人生的自由状态》的写作，期待同学深化或者说矫正对“人生的自由状态”的认知，并理解“议论的向心力”。在批阅、讲评过程中，我们产生了“论毅力”这个题目，出于下面两点思考：
1.多数具有“自由状态”的人生都表现出了超常的毅力，但很少同学能认识到。我们期待同学在写《论毅力》这个题目时，能将两者联系起来思考，既能加深对“人生的自由状态”的理解，又能超越一般关于“毅力”的理解，而内化为自我人生前行的力量。
2.同学们以议论文的方式表达“人生的自由状态”时，没有能很好地呈现“议论文”模样。除了高中阶段第一次要求写作议论文这一原因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对“人生的自由状态”认知不够，也就是对写作对象的认知比较欠缺。而“毅力”是同学认知领域里的“熟词”，我们期待同学在面对“熟词”时，既能用已有的认知来印证观点，还能在写作过程中超越已有的认知。
前期指导
1.要比上一篇文章写得更集中，体现议论的向心力。
2.“毅力”虽然是一个老话题，但同学们也许并没有完全认识到它在抵达人生高度中的重要意义。期待同学们通过此次作文能对“毅力”有新的认识。
3.我们期待同学们能与“论人生的自由状态”联系起来思考。应当说，要达到人生的自由状态，很多时候“毅力”也是重要的凭借。
习作评析
论毅力（一）
“其实我就是只差那么一点点毅力。”多少失败的人总是喜欢苦笑着这样安慰自己。
毅力是人尽皆知的美德，却从来不是每一个都可轻易分享的字眼。它与成功或是幸福之间的距离，是一座座艰辛与磨难垒起的高峰，需要用坚实的脚步去丈量。而这，对于那些贪求享受的人们而言似乎远得遥不可及。
从人生的普遍现象切入，令读者感同身受。
于是，大家开始拼命寻找一些可以让“毅力”这一美丽而又沉重的行为变得看起来不是那么必要的其他因素——比如性格，比如天赋，比如机遇，比如命运……在极度讲究速度与效率的今天，“毅力”二字在现代人心中早已不是所向披靡的利刃。
现代人已丢弃了“毅力”二字。
连小学生都不再为愚公移山的精神所感动，而是疑惑他为什么傻到连搬家都不会。
遇到问题的时候，我们早已经习惯根据自私的本能去选择最轻松的解决方案，而毅力却退化为谁都懒得去动的“鸡肋”。但即使一切外部条件都已经安排妥当，即使我们掌握了所有所谓的诀窍与捷径，目标的达成却总是好像还差那么一点点。
点出现代人丢弃“毅力”的原因。
子曰：“譬如为山，未成一篑，止，吾止也。譬如平地，虽覆一篑，进，吾往也。”荀子曰：“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毅力恰恰就是人们所缺少的这“一点点”事在人为的关键，是那决定成败的一筐土，是那刻透金石的一刀。
扣住“一点点”，强调毅力的意义。
也许有人会对此不屑：“只有能力不够的人才用毅力去弥补。”他们趾高气扬地叫嚣着。但这一类人恰恰总是在不知不觉中与梦想擦肩而过——因为他们从来没有真正明白毅力的意义是由怎样在创造者行为中转化奇迹。
针对特殊群体，再次点明“毅力”被现代人丢弃的原因。
毅力是一种不露声色的坚持，任眼前风景变迁，任道路百转千回，就像柔弱的水终有一天能够磨圆岩石尖利的棱角，一个真正有毅力的人终究能够向世界证明他的价值。想要成功的人无数，真正明白这一点的却少之又少。
扣住“终有一天”的证明，再次强调毅力的意义。
记不起在哪里看到过这样一句话，“缺乏毅力的人没有资格去相信奇迹。”诚然，毅力就是架在梦想与现实之间的仙境之桥。曾有多少人被西斯廷教堂的天顶画惊得目瞪口呆，不仅是因为它摄人心魄的艺术之美，更是因为米开朗琪罗历时四年与外界隔绝的惊人的坚韧。而这还并不是他最伟大的创作，伟大的美第奇家族陵墓群雕整整耗去了他十五年。米开朗琪罗是人类艺术史上的奇迹。倘若没有他坚韧不拔的意志，没有他持之以恒的信念，这一人类的奇迹怎会出现？
扣住“奇迹”的产生，三次强调毅力的意义。以米开朗琪罗为例，具有较强的说服力。
毅力不是美轮美奂的绚烂烟火，远在天边空留短暂的惊艳与抽象的幻想；毅力是散落在荆棘之中的矿石，勇敢地伸手去抓才能换来掌心沉甸甸的一把，一路留心才能打磨出永恒的璀璨光彩，镶嵌在灵魂深处熠熠生辉。
合得好！变化中呼应前文，对比中突出毅力的意义。
（宛晓倩作于2009年10月）
论毅力（二）
毅力，通俗地说，便是热情消散后仍能将计划付诸行动的勇气与意志。
诠释“毅力”，直接入题。
然而，常常发生的情况是：一觉醒来，火一般炙热的情怀消失殆尽，面对眼前的障碍不想也不敢去跨越。于是，“毅力”一词便灰飞烟灭，而想成为一名有毅力的人便会变成高不可攀的目标。此时，也许我们很快会想到那身居陋室、依然潜心研究的居里夫人，或是面对严刑拷打宁死不屈的革命烈士，又或是司马迁、毛泽东、诺贝尔？……是啊，古今中外，哪位杰出人士不拥有毅力？
反切现实，常人缺少“毅力”，英杰因“毅力”而成英杰。
毅力，是柔。它柔如流水，生活的起起落落常会在心中堆起高山、凿出低谷。而毅力便是那股填平低谷、磨平高山的力量，不因失利而失去信心，不因成功而得意迷失，永葆一份坚韧与谦逊，包容失败，吸取经验，继续向前迈进。如果要举例子，我想说，那位与轮椅为伴，却没有让思想腐化在轮椅上的科学家便是最好的例证。用毅力，霍金支撑起了自己的脊梁，让自己登上了世界科学史的高峰。
承上再从“柔”与“刚”两个角度具体论说“毅力”的意义。构思很好。
第三段讲“柔”。可惜没有讲出“毅力”如“流水”之“柔”的特征。霍金的例子也没有贴近“柔”来讲。
毅力，是刚。它如狮吼般响亮，砥砺人的心志。但这般怒吼，也只有自己才能听见，那是心灵的呐喊，是面对大灾大难时唤醒坚强的力量。这般毅力，是战场上铁血军人的奋勇，也是十月怀胎的母亲在最后几分钟之内的顽强。而这，往往是架在心上的刀子，是在伤口上撒的盐。于是，许多人面对毅力望而却步，却不知成功近在咫尺之间。“进，吾往也。”真正的毅力，是煅烧心灵的火焰，经得起考验才能铸就辉煌。
第四段讲“刚”，比上段的“柔”讲得好一些，表现了“毅力”的刚性特征。
毅力是心中的一个勇士，刚柔兼并，而它的敌人也正是自己，那个懒惰的自己，自负的自己，害怕失败的自己。
第五段合。好！但还可以写得丰富一些。
其实，写了这么多，连我自己都糊涂了。毅力真的是可以用笔，用文字描绘出来的吗？也许它就是一种神秘的力量，如同信念一般是上帝赐予人类精神的魔法，推动一代又一代的人来打造自己，打造社会，打造世界。然而我知道，这股神秘的力量是可以被人掌控并服务于人的。只要我们心中存在着目标，只要我们将计划付诸行动，无论何时何地，那位名叫“毅力”的勇士便会醒来为我们披荆斩棘，铺平通往目标的道路。
最后一段用“神秘的力量”极言“毅力”的意义。
（薛雅婧作于2009年10月）
总评：
这个题目写过之后，我更加坚定了作文教学设计一定要“关注学生的精神困惑，尽可能找到能触及他们灵魂深处的作文点，激发他们的表达欲望，引导他们作深层次的思考”的这种作文教学理解。
在批阅与讲评《论人生的自由状态》时，我们感受到学生参与的热情。同学们不仅写作《论人生的自由状态》时很投入，而且写完后还同老师进行很长一段时间的讨论，在讲评时不少班级还就“人生的自由状态”展开了辩论；但同学们对“毅力”这个论题却没有兴趣，多数作文都写得较马虎，他们对“毅力”没有表达的愿望，自然优秀篇章较少。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根本原因是，“人生的自由状态”是此时的同学正在思考且很纠结的问题，而“毅力”则与他们当下的思考距离较远。我们考虑，如果在高三下学期写“论毅力”，同学们的参与度会更高一些，因为他们那时对“毅力”在自己身上的表现有了更多的体验了。
上面两篇习作是此次作文中的优秀之作。它们的突出处，一是都有较强的现实针对性，第一篇的针对性更强些；二是有较好的层次感，第二篇的层次感更强些；三是都运用了举例、引用与比喻相结合的论证方法，第一篇举例、引用论证使用得更好，第二篇比喻论证使用得更好；四是两文的结尾都很讲究，第二篇结尾尤其有想法，值得玩味。
两文都有一些缺失。第一篇正面论述偏少，第二篇则主要是比喻论证时没有用足比喻的意义。
疑难指津
1.“毅力”与“人生的自由状态”构成怎样的关系？
就个体“人生的自由状态”而言，那些具有毅力的人，能坚持自己确立的奋斗方向，能保持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这也就保持了“人生的自由状态”。因此，“毅力”与“人生的自由状态”构成正比关系：越有毅力，就越能保持人生的自由状态。
2.怎样理解“比喻论证时没有用足比喻的意义”？
在“总评”中，我提到第二篇习作“比喻论证时没有用足比喻的意义”，就是指文章的第三段将“毅力”比作“水之柔”，没有突出“毅力”的这个特点。再看一下原文——
毅力，是柔。它柔如流水，生活的起起落落常会在心中堆起高山、凿出低谷。而毅力便是那股填平低谷、磨平高山的力量，不因失利而失去信心，不因成功而得意迷失，永葆一份坚韧与谦逊，包容失败，吸取经验，继续向前迈进。如果要举例子，我想说，那位与轮椅为伴，却没有让思想腐化在轮椅上的科学家便是最好的例证。用毅力，霍金支撑起了自己的脊梁，让自己登上了世界科学史的高峰。
这一段用“水之柔”来比喻“毅力之柔”是很好的，但它既没有揭示“水之柔”的特点，更没有对应揭示“毅力之柔”的特点，在举例时也没有将“霍金之柔”的特征揭示出来。这样，文段也就在该出彩的地方没有出彩，非常可惜。如果这样修改一下，文段的表现力就不一样了——
毅力，是柔，是水之柔。水是天下至柔之物，但正如老子所说：“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毅力正有如水之柔力。生活的起起落落常会在心中堆起高山、凿出低谷，而毅力馈赠于你的坚韧便是那股填平低谷、磨平高山的力量；朝着事业前行的路上，也常会有险阻，困难重重，而毅力以其馈赠的柔情使你不因失利而失去信心，不因成功而得意迷失，永葆一份谦逊，包容失败，吸取经验，继续向着前方迈进。如果要举例子，我想说，那位与轮椅为伴，却没有让思想腐化在轮椅上的科学家便是最好的例证。用毅力，霍金支撑起了自己的脊梁，让自己登上了世界科学史的高峰。霍金想要讲一句，需要常人好几十倍的时间。即使一个并不复杂的句子，他通过计算机输出也常常要好几分钟的时间。但霍金就是以这种超常之慢的柔性力量铸就了《时间简史》等伟大科学著作对人类的强大冲击力。
第三题 论自我否定
命题意图
在批阅、讲评《论人生的自由状态》与《论毅力》的过程中，我们发现这一届同学比以往的同学更加“坚信自我”。他们关于“人生的自由状态”与“毅力”的认知，有的是明显片面的，如“人生的自由状态是一个伪命题”、“只要愿意，人就可以进入自由状态”、“人不可能有自由状态”等，如“毅力在今天已失去了意义”、“毅力常与傻子相伴”、“毅力有时是前进的绊脚石”等，但他们就是不接受老师的意见，有的同学坚决抵制，有的同学口是心非。
根据认知心理学，十六七岁的年龄，开始进入他律与自律相结合的年龄。所谓他律，在这里指以接受心理接受知识；所谓自律，在这里指以审视、批判、逆反的心理对待知识。他律与自律的结合，人就在认知世界不断向前，逐步建立起自己的较为完善的知识世界，形成健全的关于世界的理解与见解。而这也正是教育期待的理想境界。但十六七岁的年龄，也是一个他律与自律分野的年龄。有的孩子完全走向他律，逐步失去形成自己对世界的见解的机会，也就逐步变成一个接受型的社会人，最终失去人的创造性；有的孩子完全走向自律，逐步走向拒绝既有世界的道路，也就逐步变成一个与既有世界为对手的人，最终就可能完全走向既有世界的反面。
结合2011届学生具体情况分析，我们认为他们一部分正在走向他律型社会人，一部分正在走在他律与自律结合的认知大道上，一部分正向完全自律型人转化。
据此，我确立了“论自我否定”这样一个题目，期待同学们能在思考“自我否定”中对“自我”有一次比较全面而深刻的审视，从而帮助他们认识自我，认识自己前行方向，校正自己前行的方向。
从表达技巧的角度看，期待同学们的议论有更强的向心力，同时论述的层次感更强些。
前期指导
1.“自我否定”是人在前进中的一种方式。你对这种方式怎样理解？有什么见解？
2.可以将“自我否定”与“他者否定”作一些比较，也可以将“自我否定”与“自我肯定”作一些比较。两种比较将会帮助你更好地表达自己见解。
习作评析
论自我否定（一）
人生好比堆积木，有时待堆到成型之时才发现根基不稳，有些人不以为意或心中不舍，继续在岌岌可危的基础上累加，结果自然是轰然崩塌；而有些人勇于自我否定，重新来过，将固有的推倒重建，这固然要耗费时间，但换来的是坚实稳固的成果——这便是自我否定的意义：在不断的自我否定中完善自我。
比喻入题，形象，贴切，且释题准确。
自我否定是走向完善必经的过程。据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论，人可划分为三个部分：即“本我”、“自我”和“超我”。其中“超我”定义为“超越自我”，在这三者互相制约的过程中，自我覆盖本我，超我完善自我。在不断的成长过程中，我们的“超我”日愈丰满，源源不断地注射入“自我”的血液，使得“自我”愈加丰富成熟。借用弗氏精神分析理论说，“自我否定”就是“超我”，它体现为智慧、视野、道德观、价值观、美的欣赏，在我们汲取各方营养的同时，便会发现以前的一些想法存在着漏洞，通过否定以前的错误，补充新的认知，我们的自我愈加完善，羽翼愈加丰满，才得以翱翔于蓝天。
巧用弗氏“超我”理论，类说“自我否定”的意义。
人要在前行中走向完善，最重要的是有一种不断扬弃的辩证思维品格，而自我否定正是辩证思维的现实意义的一种体现。在赫拉克利特的朴素辩证法中，将辩证定义为在对立面中寻求统一，在不断的否定中走向一种更高的和谐境界。自我否定便充满了这种辩证思维的现实意义。在思想不断相互制约、相互博弈的过程中，我们才得以不断抽离陈腐的血液，保持时刻有新鲜血液注入，保持思想的鲜活和生气。“取其精华，舍其糟粕”，在这个过程的不断循环中，我们才得以走向思想的巅峰。
借辩证思维进一层阐释“自我否定”的意义，突出“自我否定”的辩证法意义。
让我们翻开历史的书页，追寻先人智者的脚步。是什么成就了柏拉图学派历史上第一个完整哲学体系的地位？是柏拉图即使到了功成名就的晚年依旧不断自我批判，追求思想的新的高度的勇气和对理想社会的不懈追求。是什么让“超人意志学说”得到无数人的顶礼膜拜？是尼采对其视为信仰的精神导师——叔本华意志论的不断否定，不断完善。是什么促使鲁迅一步步走向中国现代文化旗手的高度？是鲁迅近乎残酷的一次次的自我解剖与救赎。是什么使戈达尔成为法国电影新浪潮史上无法忽视的现象？是他直到职业生涯行将结束时仍敢于否定年轻时的理念和拍摄手法，试图立足于新的角度记录光影的精神……是的，追寻前人足迹，让我们看到“自我否定”这四字铸就一座座人生的里程碑。
用充分而典型的历史事例印证观点，有力量。可惜没有扣住前两段的“超我”与“辩证”分析，建立文段之间更紧密的内在联系。
当然，自我否定不是对自我的彻底抹煞，那意味着对自身的绝望。自我否定的价值不在于一味地打击自我使自己一蹶不振，而在于不断矫正自己前行的方向来拓展自己的道路。
此段看起来是辩证思考，其实没有必要。
曾子说：“吾日三省吾身。”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伟人的话鞭策着我们不断否定，不断思考，从而不断进步。每一次自我否定都是登上一层新的台阶，这台阶无限伸向的远方，有着金色的天空和云雀甜美的歌声。
引用中外名人的话，在深层次印证观点中收束全文。
（周诗雯作于2009年11月）
论自我否定（二）
人在成长的道路中，需要两种至关重要的声音：“喝彩声”与“警报声”。“喝彩声”意味着肯定与褒奖，而“警报声”则代表了一种谨慎的自我告诫与自我否定的态度。
从两种声音入手，调动读者的人生经验。
在当今社会这样一种一味彰显个性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我们，也许听到更多的是他人的喝彩声。这种喝彩声源源不断地朝我们涌来，也许喝彩只且常常是源于一件很小很小的事。就是在这样一种氛围下，我们的自信心就会过分地膨胀，养成一种盲目自大，自以为是的不良心态。所以，“警报声”对于我们尤为重要。
贴近体验，增强文章针对性。
一般“警报声”来自他人。然而他人的警醒有时并不能强有力地帮助到我们自己，我们需要的是一种源于本身的力量——自我的否定。“自我否定”简单地说，就是对自己说“不”。然而，一个“不”字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轻易地对自己说出口的。自我否定需要很大的勇气。当一个人的心正在无限膨胀的时候，他是否有勇气及时悬崖勒马，对自己说“不”，这考验了一个人的意志品质。
由他人“警报”而“自我否定”，逐步深入阐述“自我否定”的意义。
很多人都说：“人最大的敌人其实是自己。”这话是很有道理的，因为我们很难跳出主观的限制去全面而直观地看待自己。了解自我已是一件难事，能找出自己的弱点，否定自己的看法更是一件难事。
四、五两段具体阐释“自我否定”之难。
爱默生曾说：“弱者，其心先弱。”人们往往沉浸在自我的满足中，这不免蒙蔽了我们认识自我的双眼。在复杂的认识自我的过程中，“自我否定”犹如一道光芒，冲破了内心世界的迷茫与彷徨，迎来的是对自我的冷峻判断。无疑，这是需要勇气的，这股勇气来自强大的内心。
这颗强大的心要有不“拘于虚”、不“笃于时”、不“束于教”力量，能够将自己从小世界引领到一个更加宽广的大世界中去。在那里，我们得以从外我的世界审查自己，发现自我的缺陷，做勇敢的自我否定，让自己的心灵不断升华。
六、七两段具体阐述“自我否定”之法。
其实先智者已经给我们做出了表率。曾子说：“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即使是在这个心浮气躁的当今世界，我们仿佛还能看到这位智者静坐着，闭眼冥思着这一日里的各项事务，心中自有一把尺子，衡量着自己的言行举止。若是忽然发现有不当之处，立即自我否定。如此这般，在日复一日的自我否定中修身养性……
自我否定是一种习得的大智慧。时常自我否定，我们就会在修行不止的人生道路上，辨明自己的方向，终成正果。
感谢自己为自己的“警报声”吧！
最后将“自我否定”上升为“习得”层面，揭示它在人生修炼中的恒在意义，在深化题意中收束。
（沈剑柔作于2009年11月）
总评：
两篇习作均能集中地表达作者关于“自我否定”的见解，议论都具有较强的向心力。尤其值得称道的是，两文均能从生活现象入手（第一篇比喻，第二篇直陈），逐层深入地阐释自己的见解，最后都是在深化文意时收束。这种渐入佳境的写法，显示了作者驾驭材料与语言的功力。
相比较而言，第一篇更充实一些，第二篇“战线”较长，每个点都只“点”到为止，都不能较充分地展开，所以有的地方略显单薄，如四、五、六、七段。
此次作文暴露的问题也相当明显：
一是不少同学对“自我否定”的理解还较为牵强、片面，有的同学甚至认为人不能也不应该“自我否定”，这说明在这个问题上对人生的认识还是较肤浅的。
二是作文中很少看到同学切入国家、民族、人类命运这样宏大的角度来思考“自我否定”，思路还依旧比较窄。
三是议论的“向心力”不够强。这也需要在后文的训练中继续加强。
疑难指津
1.“自我否定”是人类前行的一种重要方式
人的生命自诞生起，就开始了新陈代谢，吐故纳新。“陈”、“故”就是人的生命成长中需要否定的东西。这个“陈”、“故”既指自然生命，也指精神生命。
此次作文要论述的“自我否定”，是指人的精神成长过程中应当否定的东西，如一些错误的认识，一些偏执的思想，一些片面的理解等。
2.参照阅读
如何对待错误
我的著作是想强调科学的人性方面。科学是可以犯错误的，因为我们都是人，而人是会犯错误的。因而错误是可以得到原谅的。只有不去尽最大努力避免错误，才是不可原谅的。但即使犯可以避免的错误，也是可以原谅的。
这是我对科学的一个方面的看法：夸大科学的权威性是不对的。人们尽可以把科学的历史看作是发现理论、摒弃错了的理论并以更好的理论取而代之的历史。
我最接近中国的是我在香港大学当了几年特邀主考并在1963年到那里访问过几个星期。当我在伦敦教书的时候，在美国教书的时候，我都有过几个很好的中国学生。这个经历使我还不足以判断下面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中国流行的生活态度都认为犯错误是丢面子的。如果这确实是真的，根据我对科学的看法就要求改变这种态度。甚至应当代之以另一种相反的态度。如果有人发现了你的一种错误看法，你应当对此表示感谢；对于批评你的错误想法的人，你也应当表示感谢，因为这会导致改正错误，从而使我们更接近于真理。我说过，我无法判断那种认为犯错误就丢面子的态度是否真是中国人民的性格。但我确实碰到过很多很多欧洲人和美国人都采取这种态度，而这种态度，如我所说，是同科学态度不相容的。
我发现，欧洲和美国许多人，其中也有一些著名的科学家，在生活中都采取这种态度，并对改正错误感到十分不快：他们实在不能忍受去改正错误。可以把这种态度叫做权威主义或者教条主义的态度。持有这种态度的人总是认为，他们是权威或者专家，因而有责任认识得完全正确。但如果我的科学观是对的，那么你的认识就不可能完全正确，因为根据我的科学观，任何科学理论都是试探性的，暂时的，猜测的：他们都是试探性的假说，而且永远都是这样的试探性假说。
当然，无论在欧洲或者在美国，我的观点都受到非难，现在也仍然有很多的非难。有时不仅受到非难，甚至还受到批判，就是说，人们也有时，尽管很罕见，也提出一些理由来证明我的观点不可能是正确的。理由之一就是我们的技术和工艺的成就，例如医学技术。但是，没有别的例子比医术或医学更能说明我们是怎样通过消除错误而前进的事实了。实际上只有当医学技术学会了自我批评以后，它才成了医学科学，并且通过批判地修正医学教条而取得了伟大的进步。
不应当把我的观点误解为我们不可能得到真理。我不怀疑我们有许多科学理论是真实的；我所要说的是，我们无法确定任何一个理论是不是真理，因而我们必须做好准备，有些最为我们喜爱的理论最后却证明并不是真的。既然我们需要真理，既然我们的主要目标是获得真实的理论，那么我们就必须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即我们的理论不管目前多么成功，都并不完全真实，它只不过是真理的一种近似，而且，为了我找到更好的近似，我们除了对理论进行理性批判以外，别无他途。
理性批判并不是针对个人的。它不去批判相信某一理论的个人，它只批判理论本身。我们必须尊重个人以及由个人所创造的观念，即使这个观念错了。如果不去创造观念——新的观念甚至革命性的观念，我们就永远一事无成。但是，既然创造了并阐明了这种观念，我们就有责任批判地对待它们。
人是生物机体，一切生物机体都要犯错误。自然本身就犯错误。但人又是一种十分特别的机体。人们拥有由我们自由支配的语言，甚至有书写语言。这种特殊的成就，即语言和书写，是我们同其他动物的最大的区别所在。
但是，这一点恰恰使我们能够进行批判。把我们的理论化为语言，写下来，就把它们置于我们之外了，既然置于我们之外了，我们就可以把它们作为客观实在即再也不属于我们自己的一部分的实在而加以批判了。如果这样做了，我们就成了科学家。
（选自《科学知识进化论》，三联书店1987年版，作者：波普尔）
第四题 论时代中的我
命题意图
从《论人生的自由状态》到《论毅力》，再到《论自我否定》，许多同学在表达见解时表现出了两种倾向：或者把自己从时代中独立出来，居高临下地批判这个时代；或者完全消融于时代，失去了个体需要保持的必要的独立性。应当说，这两种表现都不是人生的理想状态。因此，当我们看到这样的状态后，我们感觉有必要在这方面作一些引导，引导他们思考“时代”与“我”的关系，期待他们能与自己的时代保持较好的关系。
于是，我们设计了“论时代中的我”这个题目，期待同学们在思考与表达“时代中的我”这个命题时，能有所悟，有所知，使自己朝着更正确的人生方向前行。
同时，因为这个题目比前几个题目指向更明确，所以我们还期待同学们能写出更集中、更有向心力的文章。
前期指导
1.“时代”与“我”具有怎样的关系？是否有独立于时代的“我”？思考了这些问题后，再将“我”放入“时代中”。
2.“我”即可以是作者自己，也可以是特指的“我”，包括一切具有“我”的主体特征的人、事、物。
习作评析
论时代中的我（一）
“我”，作为一个个体，从出生起就被投入了一个既定的时代，这是一个无法自我控制的命运的安排。当我们第一眼看到这个世界，就注定与它结缘，它是“我”一生的伴侣和最终的归宿。
“我”永远在时代中。
因此，“我”相对于这个时代，如同一尾小鱼相对于大海一般渺小。这不得不令我们悲哀。然而，“我”该如何生活、“我”将归栖于时代的何处，“我”将对时代产生怎样的影响，决定权在我手中。“我”需要时代将“我”的价值衬托而出，时代也需要“我”添砖加瓦。
时代托出“我”的价值，“我”为时代添砖加瓦。
对业已存在的时代，如此庞大的体系出现不足与纰漏在所难免。而“我”的选择很自由，投身于此是人心基本所向；叹息一声，转身离去，遁隐山林也是一种态度。不过后者也并不完全意味着与世隔绝，它可能是无声的对抗。竹林七贤不正是因对世俗不满到极点才特立独行，以有意的叛逆作沉默的申诉吗？
少数“我”有意远离时代是对时代的“沉默的申诉”。
更多的人选择一颗入世之心，参与时代的进程。“我”本是时代的人，应学会适应它的种种。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在时代洪流中顽强拼搏，有些为己，有些为人。时代的力量的强大不可否认，纵使百般挣扎，也难免陷入漩涡，卷入恶浪。因而，有些人不可避免地走向大众，走向众人汲汲追求的终点。我们不能说他们一定是错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平庸将是他们的终结方式。
多数“我”融进时代的洪流中，成为“平庸”者。
周国平说，每个人都是一个宇宙。每一个我，都是宇宙的中心。“我”不能因为其他行星的吸引，就偏离了自己的轨道，成为别人的卫星。“我”的头脑，怎能甘当别人思想的跑马场？所以保持心灵的原色就格外重要。王守仁竭尽一生，为明朝的长久统治立下汗马功劳，但他也有独属于他的“心学”。萨特有生之年获无数追随者的崇拜，但他的心，仍明智地与世界保持距离，不接受“一切来自官方的荣誉”。他们都智慧地融入了时代，又随时随地可抽身而去。这才是智者。
“保持心灵的原色”的智者既在时代中，又独立于时代。
每一个我都可分为两个自我。一个在外拼搏、奋斗，而另一个则在心中收藏一切功绩，创造另一种辉煌。最终，它迎着那个遍身汗和血、成功或失败的“我”回家，指给它看共同争得的成就，给它爱的慰劳。
期望每一个“我”既在时代中，又能独立于时代。
“我”生活在时代中，出世或入世是“我”的选择，全心入世或自我保留是“我”的权利。但，只要“我”活出了价值，“我”就不仅活在这个时代，更是活在永恒中。
只要活出价值，无论选择何种“我”与时代相处的方式都可使“我”永远在时代中。
（程淼作于2009年12月）
论时代中的我（二）
宝钗死死地抱着金锁，却被时代卷入深渊；黛玉不屈于时代，却被甩出时代的洪流。做宝钗还是仿黛玉，时代中的“我”该如何抉择？
做宝钗式的“我”，还是做黛玉式的“我”？
在每一个时代，都有太多太多的“我”走上了宝钗的路。全然接受时代中合理或不合理，合适或不合适的一切，不做任何抗争，“我”似乎成为这个时代的典范、楷模。殊不知，就在一次次遵循和屈服中，“我”早已沦为时代的奴隶，义无反顾地背上了时代给予的枷锁，时代中的“我”，全然屈服于时代，却被时代的漩涡卷入深渊。
宝钗式的“我”“被时代的漩涡卷入深渊”。
每一样事物都会有着与其全然相反的对立面。时代中，有如同宝钗一样决意屈服的“我”，也必定会有黛玉式的，宁死不屈的“我”。“我”孑然独立，一身傲骨，或许嘴里还叨念着“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却已全然忘记，无论多么孑然，无论多么清高，“我”始终生活在时代的大背景下，执意地反抗时代中一切不顺眼的事物的代价，不是“我”抛弃了时代，而是时代抛弃了“我”。时代中的“我”，丝毫不屈于时代，却被甩出时代的洪流。
黛玉式的“我”“被甩出时代的洪流”。
不甘做宝钗不愿仿黛玉，时代中的“我”还竟要问，“难道我没有别的选择？”不，当然不是！我可以选择不被时代同化，却也不成为那根不为时代所容的芒刺。对于时代中正确、理性的价值观，“我”遵从赞扬，对于时代中丑恶、错误的行为，“我”登高疾呼，试图改变时代。
“我”当何为？
“我”可以有另一种选择。
对此，“我”心中一定有这样一个完美典范，他一身傲骨，两袖清风；他栉风沐雨，含辛茹苦，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高举中华文明的传薪火炬，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他是世代相传的光辉师表，万古千秋，丰碑永驻。他，就是孔子。
另一种选择的榜样是孔子——参与时代建设，引领时代潮流。
其实，不被时代埋葬也不被甩出时代的方法很简单。这位智者早已以他的生平告诉了“我”的核心价值观，在这种价值观的引导下，诚意、正心、修身，既不全然接受与屈服，也不执拗地反抗一切；既不被时代的漩涡卷入深渊，也不被甩出时代的洪流，时代中的“我”适应时代，拥有自我，在时代的潮头中，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诚意、正心、修身，是实现这种选择的重要方法。
（张心怡作于2009年12月）
论时代中的我（三）
“我”，一个时代的基元，历史中的一粟。千千万万个“我”汇成了一抹时代的颜色，一段历史的沉积。在浩瀚的长河之中，是做引领潮流的前浪？在厚重的历史中，是做一页不起眼的注脚？在时代的沙盘上，是做一粒无名的沙粒？“我”字怎么写？“我”怎么当？时代给了我机遇和环境，我将还其以怎样的答案？
“我”作为时代的基元，将如何选择自己的角色？
秦亡诸侯并起，漫天狼烟四散，九州土地习惯了血腥，“我”身处乱世，背井离乡，颠沛流离，无所依伴。着几件烂衫，携一根破拐，倚破屋残垣，饮西风。“我”成为那个乱世芸芸众生中一个平凡难民的缩影。汉初文景大治，海内歌舞升平，和乐繁华的金黄是这个时代的色调，“我”恰逢盛世，衣食富足，无所牵挂。举几酌美酒，品美食珍馔，靠红泥火炉，笑全家。“我”成为那段治世中无数布衣中的一个。
“我”或是乱世中的难民，或是治世中的布衣。但在最安稳心理引导下的选择，使自己随波逐流。这是“时代塑造”。
这，或许就是很多人留下的“我”。身处的境遇在他们的视角中或许无法改变，随遇而安，一如那个时代打磨了他们，刻下了它专属的烙印，带上了对那个时代同义的复刻。看似是在从众的心理下作出的最稳妥选择，实则注定丧失自我，随波逐流，不为历史所铭记。
这就是绝大多数的“我”，一群染上鲜明的历史色彩，伴随着“猪栏般”理想的匆匆过客，时代的鲜活“标本”。
时代塑造了“我”。
九州军阀割据，生灵涂炭。无数英雄豪杰为那江山所倾心所痴狂。一人在乱世之中杀出一条血路，令诸侯所胆寒，让皇帝所敬畏，他，就是曹孟德。举杯惯看秋月春风，问天下谁为英雄？曹操用自己的过人勇谋书写了一个乱世中的“我”，领万千风潮，称快于世俗。
“我”是时代英雄。“因时而变”，“携着改变历史的理想，筑出一番伟业”，而引领时代。
这，也是一种时代中的“我”。生于何时我无从抉择，但我能影响历史，决定历史。顺应时代而找到自我的定位，抓住时代中那一丝一缕的机遇，终有一时能一鸣惊人，能名垂青史。“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臣”，因时而变，而那对目标不变的执着和为之不可量数的努力始终如一。
这样的“我”，携着改变历史的理想，筑出一番伟业，谱写一段佳话，倜傥非凡而为后世所景仰。
“我”引领时代。
南山下，东篱旁，无车马之喧嚣，无战火之纷飞，无世俗之功利。啜一杯清茶，闻几缕芬芳，赏秋菊……这就是陶渊明。丢开那顶沉重的乌纱帽，回归那份自然的本真；拿起那久违的锄头，享受那份山间的野趣。他用一句“不为五斗米折腰”劈开世俗的羁绊；用那个令人神往的桃花源描绘出超越那个时代的美丽；用辞官归隐书写了那个大写的“我”。
“我”是一个“大写的我”。不属于任何时代，又属于任何时代。“我”是“一个与天地真理同在的‘我’”。
这又是一种“我”，不同于前两种。不为一个人一时的安逸而成为一个满足的“我”，也不为一个人一世的功名而成为一个奔波的“我”，而是去努力成就一个与天地真理同在的“我”。摒弃浮名，不与世俗合污，大概就是这类“我”的共性；“宁静以致远”是他们的座右铭；“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隐”，不论属于哪个时代，不论贫贱或富贵，都不放弃对真理的坚持，对自我道德修养的恪守，贤士仁人莫过于如此。时代变，外物变，“我”与“我”的追求恒不变。
“我”属于一个时代，却不拘于这个时代，超脱于这个时代而不朽。
不论是风云际会的时代，还是风雨飘摇的世界，抑或是太平盛世，做怎样的“我”由我选择。三种“我”，三种迥异的人生，三种天差地别的历史重量……
三种“我”，任由自己选择。
大江东去，浪淘尽，“我”立时代中！
最好的“我”永立时代中。
（张宇作于2009年12月）
总评：
本次作文让老师惊喜。尽管多数作文还是未能写得很集中，但基本上都能将“我”融入“时代”中去思考，且能读出来，同学们大体上都能将自己带入“我”与“时代”关系的思考中，让自己在选择中成为推进“时代”前行的力量。
这是一种很让我们激动的学习反馈。
科举时代的读书人，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毛病。今天的学生“喜闻窗外事”，但此“窗外事”非彼“窗外事”。他们喜欢的“窗外事”只是他们自己用来娱乐的各种信息，与时代大潮、人生大业、天地大理没有多少关涉。但这次作文他们的思考已开始走进“时代大潮、人生大业、天地大理”这一空间。虽然他们的思考还有很浓的“学生腔”，但毕竟这种思考开始了，且有他们的真情实感。若将这次写作与他们进入高中后第一次写作“9月4日这天”联系起来看，他们的精神确实成长了许多，他们的文化生命确实跨进了一个新的阶段。
上面三篇习作是本次作文中较优秀的作品，都能从“我”与“时代”关系的思考中产生观点，且写得集中，层次感很强。第一篇论述“我”永在时代中，活出“价值”是关键；第二篇论述“我”应当有“引领时代”的选择，“诚意、正心、修身”是关键；第三篇论述争做“一个与天地真理同在”的“大写的我”，选择何种人生是关键。
三篇习作几乎使用了相同的结构方法：层层推进法，值得学习。
但这次作文依然暴露了同学们视野还不够宽广、思路比较逼仄的问题。这主要表现在写作内容的单一上。像上面三篇作文的内容就非常接近，其他文章也大体在这些地方运笔。其实，“我”是可以放开来构思的，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物，还可以是事（理）。只是，将物与事（理）化成“我”，还是需要构思的，需拟人法、象征法来完成。
疑难指津
1.怎样建立起“文章的层次感”？
“层次”在这里是指行文的先后次序。一篇文章，无论长短，都有一个层次问题。先说什么，后说什么，一层一层，文章表达的意思才会清晰明白。一篇好的文章，一定会有很强的层次感。也可以说，层次感越强，文章就越好。
怎样建立起“文章的层次感”呢？
同学们印象最深的恐怕就是“总—分—总”的方式了，因为这一点从小学开始写作文老师就讲了。还有什么“并列法”（含“正反对比法”）、“层进法”、“因果法”等。这些方法确实都是很好的方法。但为什么同学们明白这些方法，却依然有不少同学写出来的文章还是没有层次感呢？
我认为这里最关键的问题不是明不明白这些方法，而是对自己所要表达的内容没有想清楚，弄明白。如果对自己所要表达的内容不是很清晰，甚至模糊，那文章是不可能有层次感的。因此，要建立起“文章的层次感”，首先就要非常清楚自己要表达的核心是什么，要表达的观点是什么，然后才可能围绕这个核心去设计结构，或总分法，或并列法，或递进法，或因果法……
怎样才算是想清楚了自己要表达的核心是什么呢？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但我们可以从下面几方面作一些思考：
A.是否产生了一个观点？也就是要追问自己是否从题目中提炼出来了观点（有的题目本身就是一个观点，可以省略这一步，如“水到渠成”、“近墨者黑”等）。如写“论时代中的我”这个题目，那就要从“时代”与“我”的关系中产生一个观点。上面的三篇文章在这一点上都做得很好，第一篇论述“我”永在时代中，第二篇论述“我”应当“引领时代”，第三篇论述做“一个与天地真理同在”的“大写的我”。
B.这个观点可分几层来阐释它？这是一个必须考虑的问题。只有想清楚了可以从哪几层来阐释这个观点，才算真正想清楚了自己的观点。这样的话，行文就会很集中，也会有很强的层次感。
C.要阐释这个观点，从哪里切入（开头）更合适？怎样收束（结尾）更合理？当这两个问题也考虑清楚了，那说明这个观点就真正想清楚了。
2.参照阅读
四年一度的美国总统选举不但是美国的大事，而且举世瞩目，成为全世界媒体追踪报道、分析、猜测的热点题目。谁当美国总统真的关系那么重大？总统的作用究竟有多大？一些历史上发生重大影响的总统是“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造时势”？
回顾美国43位总统的历史，总的说来，应该是“时势造英雄”。美国的制度决定了个人的权力和作用有限。所以不止一位总统遭暗杀或猝死在任上，或被迫辞职，由缺乏经验和准备的副总统仓促接任，并没有对政策发生重大影响。威尔逊总统学识、思想不凡，并有世界眼光，但因时机未成熟，“国联”得不到美国多数人的支持；他的继任哈定，就个人而言，被认为是美国历史上最糟的总统之一，却成功举办了对美国、对国际关系都有重大意义的华盛顿九国会议。就以当前的小布什而言，更是时势造英雄，如果没有“9·11”，他第一次当选的合法性都会有争议，更不可能有足以连任的支持率。
美国历史上有几位起里程碑作用的总统。根据富兰克林·罗斯福（小罗斯福）的说法：“华盛顿的任务是创立和熔铸一个国家；林肯是维护这个国家，使它避免从内部发生分裂”；而他自己的任务则是“挽救这个国家及其制度，使它避免因外部因素而瓦解”。就客观的历史事实而言，确如他所说。但是进一步分析个人的作用，真正可以称得上“英雄造时势”的是乔治·华盛顿。他不但是美国历史上，而且是世界历史上不平凡的伟大人物。华盛顿的个人思想和品德对奠定美国建国和发展的模式的确起决定性作用，而且对后世有深远影响。作为一位政治领袖人物，其不寻常之处在于：
一、对权位的淡泊。这是发自内心的，既不像后世美国和西方政治人物那样公开争位，也不像东方传统政治家那样以退为进，或暗中较劲。他要求归隐田园是真心喜爱这种生活，而不是失意的选择。这不是说他“大公无私”，毫无私欲，只是他的个人欲望是从田园生活得到满足，而不是从权位中得到满足。
二、真诚。这是从波谲云诡的政治斗争中，或是血腥的暴力厮杀中产生的领袖人物极罕见的品格。少年华盛顿砍樱桃树的故事流传甚广，不论是事实还是附会，至少华盛顿本人的诚实为人所公认。例如这种故事决不会被附会到尼克松或其他后世的美国总统身上。他的就职演说因此朴实、真诚、可信。政治领导人在公开演说中进行道德说教，把政治主张涂上道德的色彩，这是司空见惯之事。不过华盛顿的就职演说中所说“美德与幸福，责任与利益，诚实宽厚的政策与社会繁荣人民幸福都是密不可分的统一体”却让人信服，感到他的诚恳。包括他虔诚的宗教信仰都是真诚的，不是用来取悦老百姓的。
三、除去个人品格外，最核心的是他的政治信仰。许多美国历史学家说，以他当时的威望，产生个人崇拜是顺理成章的。但是他真诚地信仰民主政治，把宪法视为至高无上，从而避免了集权（哪怕是相对的）的诱惑。他当然有充分的自信，但并没有“舍我其谁”的想法，而是真诚地相信别人一样能把美国治理好。这是民主精神的精髓——国家的命运并不取决于最高领袖。
由于以上特点，华盛顿两次当总统都没有对手，整个过程没有需要击败任何政敌。他的连任是迫于大家一致的挽留。而他坚决功成身退，毫不恋权，彻底不再干政，也为美国政治打下极好的基础。如果说，美国独立和美利坚合众国的成立是历史的必然，应该说，有华盛顿这样的开国元勋是美国人的幸运。
一般说来，开国之初，尚未完全定型，总统个人的取向可以产生较大的影响。继华盛顿之后以个人的坚定信念发挥了深远影响的是另一位开国元勋杰斐逊，那就是坚持新闻自由。尽管有宪法保障言论自由，但是具体实施到什么程度，当时并无定规，在执政者中对新闻自由也有不同态度。杰斐逊在许多著述中倡导新闻自由不遗余力，并把它视为民主的基石。对他的信仰的严峻的考验是他上台伊始，面临政敌利用报纸对他大肆攻击和诽谤，包括人身攻击的时候。他的工作备受干扰，精神很痛苦。但是他决心坚持通过不倚仗权势的自由讨论来传播和捍卫真理，让新闻界只受制于真理和理性而不需要其他法律约束。杰斐逊作为总统，在被新闻界的诽谤攻击困扰中坚持住了新闻自由的原则，没有落入“叶公好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处于杰斐逊的地位，对法律作有利于自己的解释，利用权力对新闻进行某种程度的压制或限制，是可以做到的。如果他和许多政治人物一样，在台下和台上立场不一，抵挡不住这一用权的诱惑，那么美国新闻自由的根基可能没有这样坚实，至少实现的道路将会更加曲折。作为美国立国初期的奠基者之一，他坚持新闻自由的意义怎样强调也不为过。它对美国以后的发展有深远影响，而且，正如他所说，对这个世界来说也有意义。
林肯总统当然也是美国历史上的关键人物，如马克思所说，“在美国历史和人类历史上，林肯必将与华盛顿齐名！”但是他更多是“时势造英雄”。关于这一点，马克思有精彩的评论：
“林肯不是人民革命的产儿。是那种没有意识到本身应当解决何等伟大任务的普选制的寻常把戏把他——一个从石匠上升到伊利诺伊州参议员的平民，一个缺乏智慧的光辉、缺乏特殊的性格力量、地位并不十分重要的人，一个善良的常人——送上最高位置的。新大陆还从来没有取得过比这一次更大的胜利，这证明，由于新大陆的政治和社会组织，善良的常人也能担负旧大陆需要英雄豪杰才能担负的任务！”（《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人民出版社1965年版，第15卷，第586—587页）
林肯以解放黑奴载入史册，但是他和几届前任一样，主要关心的是国家不分裂，而对奴隶制诸多妥协。是形势把他推向了南北战争，而后发表那著名的《解放奴隶宣言》。所以他说，战争的结果把战争的根源——奴隶制消灭了，这是天意。战后他威望极高，但是在连任不到一年，局势未稳，百废待兴时突遭暗杀，这一震惊全国的事故却没有妨碍国家沿着既定道路重建，反过来也说明时势胜于个人，同时说明美国的制度是法治，不是人治。
小罗斯福自己认为堪与华盛顿与林肯并列，他的举措也的确起到了里程碑的作用。在他身上，可以说是“时势”与“英雄”的辩证关系。在内政方面，罗斯福本人的思想、政策以及手腕起的作用更大。不过大部分改革的理念不是他首创的，至少从20世纪初老罗斯福已经启动，历经几届政府的推进，到他手里集大成。而且，只有在那样的危机的形势下，他才能有这么大的权力和机会，足以克服阻力，完成重大的转折；不过他本人对平等、公正的政治理念，善于集思广益兼收并蓄的作风，以及高超的政治运作策略还是有不同寻常之处，并非任何人在他的位子上都能成就这样重大的改革。在对外关系上，形势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世界性的使命已“历史地”落到美国身上。从罗斯福、斯大林、丘吉尔三巨头的频繁的外交谈判记录看，后两位的才具、眼光、外交手腕绝不亚于罗斯福，甚至还要鲜明、果敢。但是由于美国此时的超强实力，战后安排起主导作用的只能是美国，英、苏对此也无异议，美国总统不论外交才能如何，天生处于优越地位。以后历届总统更是如此，与个人才具关系较少。
个人的道德品质与政绩不一定成正比。例如杰米·卡特，在美国总统中理想主义色彩较浓，对平等、人权、和平、道德都真诚地信奉。他强调精神价值，“不是靠武器，而是凭借反映最珍贵的价值观的国际政策，建立永久的和平”。作为美国总统，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在就职演说中提出“谦卑”“怜悯”的原则的，并且明确表示“决不能恃强欺弱”。在实践中，他的“人权外交”相对说来，较少双重标准。正因为如此，他在伊朗问题上坚持自由主义原则，不肯支持亲美的巴列维国王镇压学生民主运动，结果更仇美的霍梅尼上台，使美国在中东失去一个至关重要的据点，当然是他始料未及的。他最后败于伊朗人质问题。也有美国人批评他不适当地把解救人质作为高于一切的中心任务，而忽视了其他重要问题。这在政治上也许不一定明智，却是出于真诚的人道主义。他卸任以后几次公开反对美国对外用兵，热心进行和平斡旋，更加证明这一点。但是“时势”不在他那一边。
当政的总统及其政治幕僚代表哪一派思潮，至少在其任内对政局是有一定的影响。所以美国经常“自由派”与“保守派”轮流执政，政策也随之左右摆动。但是，把代表某一派的候选人选上台，一般情况下反映了当时美国的政治气氛某一种思潮占上风，或是客观形势需要，如当前的小布什。这，还是时势造英雄。
（选自《坐观天下》，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10月版，作者：资中筠）
第五题 论远方的意义
命题意图
通过前几个题目的写作，特别是《论时代中的我》的写作，绝大多数同学对个体人生都有了一些思考，有的同学还有了深层思考。这对促进他们的主体觉醒与精神成长是大有裨益的。
在评改这些作文的过程中，我们也真切地感受到，许多同学已从先前“不自觉”的叛逆中走了出来，开始积极思考自己的人生道路，精神上有了飞跃，多数同学对自己先前的思想都有所修正，基本上沿着接受与批判结合的方向前行，这也是我们期待的。
为巩固取得的成效，也是理想教育的必要，我们设计了“论远方的意义”这个题目，期待同学们在思考与表达这个题目时，能够朝着确立自己的理想迈出坚实的一步。
同时，上次作文讲评时我们强调了“作文的层次感”。希望同学们在这次作文中，能在由近及远、由此及彼、由具体而抽象等方面关注作文的层次感。
前期指导
1.“远方”即可指地理空间，也可指心理空间、精神空间。
2.关注“远方”的象喻性。
3.上次作文讲评我们强调了“作文的层次感”，希望这次作文同学们在构思、行文时更加关注这个问题。
习作评析
论远方的意义（一）
远方，在广袤的大地与无垠的苍穹相接相融之际。我们凭高眺望，望见傍晚在彤彤的太阳驾着车儿，疾疾驶去的地方，就是远方；望见天上的星向某个方向眨着好奇的眼睛，这也是远方；或者，你站在铁轨上向前寻，铁轨的那头，消失在一片朦胧的云雾中，那儿，还是远方……
从自然空间的“远方”入题，且列举的几种现象包括了自然空间“远方”的几个主要方面。
远方，它是一个方向，永远令人心驰神往；远方，它是一段距离，却留给人无限遐想；远方，它更是一种召唤，一种唯有灵魂才听得懂的“声音”。
再从上文具体现象中概括出“远方”的精神意义，具有总提全文的意味。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几千年前的《诗经》和《论语》就揭示了“远方”的意义。窈窕美人，伫立于远处河岸，竟引来无穷追慕的目光；友人远远到来，才带来最值得期待的快乐；唯有深谋远虑，才是生命至高无上的智慧。“远方”的意义，早已不仅仅停留在距离产生美的层次，而是直指人的内心，成为一份追求，一种引领，一种对理想与生命未知的探索。泰戈尔就曾发出感叹：“我思念远方，我心神不宁。”这也同样印证了我们每个人面对“远方”时内心无以名状的不安与激奋。我们明知远方可望不可及，明知未知的远方也许荆棘丛生，但我们永远无法抗拒“远方”的牵引，总是情不自禁地去渴望，去追求，去无限地期待。
第三段开始具体论述“远方”的意义。
先说“远方”具有“牵引”意义。
人的内心世界总是如此玄妙，以至于我们还未曾摸透生命的真谛，就无法抑制地跟随内心的追求驶向远方。事实上，所谓远方，不过是看似遥远却在逐渐缩短的距离，每一个远方都可以因为我们的努力而成为近处，然而人的意志却可将这一个个远方变成下一个远方的起点，于是远方成为一种念想，没有确定的方位，却永远正在我们所认为最美丽的地方召唤着我们。我们无法设想，倘若一切近在咫尺，唾手可得，所有关于幸福与快乐的体验是否会缩短它的期限，降低它的价值呢？因此，没有远方，就意味着失去念想，丧失生命的力量，遗失人生的方向。历史上，明朝末代皇帝朱由检的一生无疑是悲哀的。振兴明朝，服务百姓，这也曾是他内心无限渴求的“远方”，可是面对清兵入关的压力和势如破竹的农民起义军，他的心中便只留下眼前那棵愿意默默承载他死后生命重量的老槐树。他抛弃了远方，于是生命也遗弃了他。如果说没有远方是一种悲哀，那么不断地向一个个远方迈进，正是遵从了灵魂的渴求，随着生命的脚步，将幸福无期限地延长。
然后深层追问“远方”具有牵引意义原因，主要是人的心灵深处有高远的追求。
远方，它不是简单意义上的理想或目标，因为目标有达成的一天，远方却永远没有尽头。远方，它把一种强大的牵引力深埋在我们灵魂深处，仿佛追求远方就是生命的使命与荣耀。正如诗人所说：“不论激越/还是宁静/我祈求/只要不是平淡/如果远方呼喊我/我就走向远方。”“远方”，它迎合了灵魂真正的渴求，使得生命的美丽，让我们，欲罢不能。
再深一层发掘：“远方”所以具有牵引意义，更在于它融入了生命的使命与荣耀。
（李成疏作于2009年12月）
论远方的意义（二）
在南飞的群雁心中，“远方”是温暖；在独处陋室的画家心中，“远方”是艺术殿堂；在埋头苦读的学子心中，“远方”是理想的学府……
“远方”所指的不仅仅是地理位置的远处，也是我们内心所期望的目标与理想。虽然，对于不同的人，“远方”的具体意义多种多样，但是，它所代表的精神意义却是一致的。
第一段以列举方式直陈“远方”的意义。第二段在列举现象的基础上抽象出“远方”意义产生的深层原因。
再分三层具体陈述“远方”的意义。
理想在“远方”，但它决定于当下。在《西游记》的主题曲中有这样一句词：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它阐述的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的精神。当一个人的心中有一个“远方”，他必须注重当前的分秒时光，一味地向“远方”眺望、在原地徘徊，只会让目标变得模糊而遥远。距离的远方需要挑战生理的极限而长途跋涉；心灵的“远方”亦需要用心的追寻而不辞辛劳。“远方”的意义，使我们珍视当下。
“远方”使我们珍视当下。
当我们在失败中彷徨，当我们在挫折里近乎绝望，是什么鼓励着我们坚持下去？是目标是理想，我们心中的“远方”。因为我们心中有着关于胜利的信念，痛苦才变得没有那么不可战胜。愿把牢底坐穿的革命者之所以坚强，是因为“远方”有革命的胜利曙光；无数次实验的科学家们之所以百折不挠，是因为“远方”有真理的闪光……似沙漠中的绿洲，似夜晚海面上的灯塔，“远方”的意义，是给我们力量与勇气。
“远方”给我们力量与勇气。
“远方”并不是一个不变的定点。对每一个积极进取的人，“远方”永远存在。人们追寻远方的过程是一个上升与进步的过程。在那个饱受战争痛苦时的中国，我们尝试着洋务运动，尝试着百日维新，尝试着创办兴中会——虽然这些都没有将中国从苦难中解救出来，可是这些尝试都多少推进了中国的发展。所以“远方”是曲折上升的路线，在许多积淀中不断地抬升。“远方”的意义，促使我们不断的探索与进取。
“远方”促使我们不断地探索与进取。
或许，走向“远方”的路很长，但是，只要我们发奋于当下，只要我们用成功的信念作为支撑，我们就能够向“远方”不断靠近，复寻更高的“远方”。
最后两节呼应前文，从容不迫。
南飞的群雁，心存温暖，振翅飞翔。落寞的画家，心有辉煌，尽显才华。莘莘学子，心系梦想，勇攀书山不彷徨。
（孙悦作于2009年12月）
总评：
认识“远方”，理解“远方”，认同“远方”，述说“远方”的意义。多数同学在这一思想过程中，又向自己心中的“远方”迈进了一步。这是这次作文的主体意义所在。
与以前的作文相比，本次作文有两个特点，一是对题目的理解更准确，自己要表达的核心想得更清楚，因而写得都比较集中；二是更有“层次感”。这与同学们思想水平的提升有关。这里再谈谈这两篇习作的“层次”。
两文的总结构有鲜明的总述分说感，这不多提，但两文分述部分的层次有很大区别。第一篇是层层深入。远方有此种意义→产生此种意义的原因→产生此种意义的更深层的原因。其最突的地方就是在探析原因时，也就论证了“远方”的意义所在。第二篇尽管在内里也有层层深入的意味，但不像第一篇因果法述说得那么鲜明，而是以总提部分为核心呈辐射状展开。辐射状在行文时大体为并列式：“珍视当下”从对时间的把握说，“力量和勇气”从品质锤炼说，“探索与进取”从目标达成说。
关于象喻，本次作文做得不是非常好。第一篇做得不错，第二篇就差一些。其实，这篇作文如果用好了象喻，文章会很好看。先写自然远方的意义，再写精神远方的意义，最后两者合写。两者只要对接得好，文章一定非常精彩，可惜没有产生这样的文章。
疑难指津
1.如何围绕文章核心作“辐射状思考”？
同学们在展开文章时，遇到的一个大问题就是写不出层次。对“并列法”、“因果法”、“层进法”等，同学们也都熟知，但就是写不出层次。这除了本身可能没有材料积累的原因，也还有思维方法的问题。
我以为无论用哪种方法展开，围绕一个问题作“辐射状思考”都是必需的。你作“辐射状思考”了，就可能找到最合适的展开方法。如果你的思维围绕一个核心做了360度圆周运动，还能找不到阐述这个核心的几个点？找到了这几个点，再将它们联系起来审视一下，还能理不出它们的关系？如第二篇习作，它在阐述“远方的意义”时肯定围绕“远方的意义”想到了许多，最后它选择了三个点，并以线性思维，将三者纳入时间系列中，于是有了“珍视当下”→以“力量与勇气”战胜当下→走向未来“探索”这样的思维线索。
那么如何作“辐射状思考”？一点也不复杂！就是尽可能将能说明“核心”内容的所有的点都找到，然后对这些点作“条理”性整合，一般都能整合出三至四个有内在关联的点，这些点就是你的论据点。
当找到并确定这些点后，你不要急于下笔，还要对这些点排序，在明确了它们的内在关联后再定出先后顺序。这样的行文，就一定会有“层次感”。
2.参照阅读
那些远方的幸福（节选）
严英秀
又一次从远方回来。
又一次，“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
我素无写生活日记随笔的好习惯。平常日子里不写，旅行中更不会。所以，走过的许多地方，也同经过的许多人和事一样，在脑海中不留印痕，过去就过去了。当时或曾有过的不一样的发现，甚至确信自己将会铭记不忘的那种壮怀激烈，最终渐行渐远，像童年的蒲公英，风一吹，就散了。历史证明，我这种人的记忆是靠不住的。因此，我向来钦佩那些随身携带着纸笔记下所见所思的人，但自己，却终究绝缘于这样的勤勉。每每读《鲁迅日记》，就想，别的且不提，就单说从日复一日的365天透析出来的明晰、完整、有序，也是多么不容易。这个伟大的人，他并不因为心境的高远，因为思想的“生活在别处”，而放弃“直面惨淡的人生”。他对身处其中的日常生活具备了高度的整合能力，同时，让手中的笔冲出泥淖鼓噪的当下，指向更苍茫辽远的所在。
说到旅行，人大抵想到的都是游山玩水，而鲁迅先生似乎并不是对此有十分喜好的人。他说：“我对于自然美，自恨并无敏感，所以即使恭逢良辰美景，也不甚感动。”其实，他也是很去过一些地方的，只是，足迹所到之处既不能成为身心安妥之处，又无法使一个胸结块垒的人暂时地领略到纯然看风景的乐趣。在日本上野的樱花开得最烂漫的时节，他叹息“东京也无非是这样”。从北京到厦门，人家介绍“山光海气，是春秋早暮都不同”，而他只说“海滨很有些贝壳，捡了几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从广州几赴香港，见识却是“香港总是一个畏途”，“虽只是一岛，却活画着中国许多地方现在和将来的小照：中央几位洋主子，手下是若干颂德的‘高等华人’和一伙作伥的奴气同胞。此外，即全是默默吃苦的‘土人’”。如此这般，先生便慢慢懈怠了“走来走去”的兴致。虽有“北方固不是我的旧乡，但南来又只能算一个客子”的漂泊感，但终究在上海一隅安定下来，静默地生活，读书，写作。在人生的最后10年，他越来越少出门了，日记里鲜见有关旅途的记载。“整个中国都像一个墓场”，先生又能去哪里呢？但万卷书万里路已俱在胸怀，笔力所到之处，江山扑面，千帆尽是。
帕乌斯托夫斯基却是个甘愿受“漫游之神”支配的人。他常常旅行，他说：“几乎我的每一本书都意味着一次旅行。换句话，说得更确切些，每次旅行之后，我总写成一本书。”一个作家，能如此成功地在旅行中体验到他想要的“生活”，并且如愿以偿地把“生活”变成“书”，实在令人振奋。实际上，像帕乌斯托夫斯基这样的写作方式并非个案，自16世纪始，欧洲文学就形成了这种游历行走的传统。作家诗人们执着地在“茫茫黑夜漫游”，然后以手中之笔捧出广大而真切的社会人生的“湖海”。他们的足迹和视界，为世界留下了太多真正的文学经典。在中国，浪迹天涯、云游山水自然更是古已有之的事业。哪个文人书生没有写过关于“行行重行行”的羁旅诗篇呢？哪个诗人墨客不是走在“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路上？夸张点说，整个中国古代文学史其实就是一部“行走文学史”。单唐一代，旖旎万千的“山水诗派”，雄奇绝伦的“边塞诗派”，怎一个辉煌了得！
……
聂鲁达说：“我活到一定的岁数，诗就来找我了。”我不知道这样的年岁，离我还有多远。通常被认为是生命中最美好的那些事物，青春、梦想、热望、激情，早已渐次挥手作别，那么残余的光阴里，被“诗”登门造访的概率又有几多？“诗”之难以进入我正在经历的生活，正如任何其他的人和事在不绝如缕地进入一样。太多的人告诉我说写作的人应该一定程度地远离身边的人群，远离日常生活，他应该孤独。可是，“一定程度”是怎样一个恰如其分的姿态？日常生活的泥沼里滋生着无处不在的触须，它缭绕你，暗蚀你，那种拖曳下沉的力，细碎、圆滑，却又强大、坚硬，有着毋庸置疑的程式化面孔。置身其中，而又超脱于一定距离之外，断不是我这般心性的人能完成的事吧？而人群，又是怎么可以说远离就能远离得了的啊，与他们爱恨纠结、浑浑噩噩的每一天，既是损耗又是养分，这一切构成了我之所以能证明自己的全部依据。如果远离他们的给予和破坏，那我的“孤独”该是怎样失氧的苍白？父母越发地老了，孩子正在迅疾地成长，无论是惨淡的暮年风景，还是被书包压弯了腰的少年背影，都是我醒里梦里如履薄冰的心之疾患。还有，一份已走成习惯的婚姻，像满城玫瑰习惯了年复一年在初春的沙尘天气里绽放；还有，越来越不堪重压的职业生涯……常常，在冬天的黄昏，我茫然地立在街头，失去了家和此岸的概念。那样的时候，我不是没有想到过“远离”和逃脱。然而，硬硬的西北风总是转眼间就刮走那间歇性发作的迷梦，我唯有抱着一篮混沌暮色中已不复鲜艳的水果蔬菜，走向万家灯火中的某一个窗口。除了走向它，我还能怎样走向自己？我的脚步，总是急促而沉重，每一步都像是适时而至的回头是岸，又像是走向更大的迷途。
如果，心生不出翅膀，纵是身到天涯，怕也是画地为牢吧？
大舍才能大得，这肯定是许多伟大的人淬心砺骨的经验，一个旅人，怎么可能将沉溺于当下与极目于远方真正地兼而拥之？既然你确定自己的生命是为了表达那尚未倾诉的思想，发掘那正在沉睡的感情，是为了赞美大地上一切迷人的事物，抚慰黑暗中所有的心灵，那么，出发永远是必需的。安徒生是一个一生都在路上的人。他终生未娶，漂泊不定，常常构思着童话，从一座城市游历到另一座城市。他虽外貌黯淡，但并非没有资格获得爱情。在旅途中，他的善良和才思往往那么容易博得别人的好感。在一则广为传诵的故事里，一位叫埃列娜·葛维乔里的美丽高贵的女人，在夜行的驿车上与安徒生相逢，她深深爱上了他。而他，根本不可能不爱她。但最终，安徒生拒绝了爱情，选择继续做一个只以手中之笔编织爱情的“流浪诗人”。许多年后，在人生的尽头，他说：“爱情是多么美好的事啊，但我从来没有在爱情里生活过，因为我要童话。”
或许，这样的“远离”，也可以解释为怯懦：安徒生不敢让虚构让位于现实，他缺乏在生活中真正经历爱情的能力和勇气，但我仍然认为这种缺乏勇气，就是勇气本身。如果一切可以重新开始，他要构建的人生依然如此：“我真愿只有20岁，这样我就会在我的背囊里放上一个墨水瓶，两件衬衫，身边带一支羽毛笔，走向那广阔的世界。”
生活充满了太多形态，但属于每个个体的从来只能是他能抓住能拥有的那一部分。譬如我，在远方的大海边、沙滩上，让赤足奔跑的欢笑声和着水鸟的鸣叫飞向更远的天空；在异域的历史陈迹里，感觉到时空苍茫、人在天涯的岑寂辽远；或者，在一座擦肩而过的小城里，在一棵静默的花树下，绿色的小河突然荡漾出心有灵犀的涟漪——这样的事，虽时有发生，但梦一般短暂而飘忽，更像是一个象征的姿势。真实的情况是，我和大街上太多的人一样，被每一天的日常洪流裹挟着，来去都不由己。日子里布满了皱褶，皱褶里盛满了灰土，而我要做的唯有感恩、致敬，让自己也像一粒尘埃融于所有这一切包容着我成长着我的平凡卑微的事物们中间，然后，执着地“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杜拉斯说：“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说得多么好。文学之于我，亦如是吧？远方之于我，亦如是吧？它们空无一物，却始终给人安慰。
（2013年11月4日《中国作家网》）
（
第六题 论哭泣
有人类学家研究发现，现代人正逐渐丧失三大本能：出汗、打喷嚏和放屁。还有许多人也开始担心，我们正逐渐丧失哭泣的本能。
关于哭泣，古今论者不在少数。晚清小说家刘鹗更有奇论：“人品之高下，以其哭泣之多寡为衡。盖哭泣者，灵性之象也，有一份灵性，即有一份哭泣。”
请你加入论哭泣的队伍，以“论哭泣”为题作文，不少于800字。
命题意图
当一个人的心中有了真正的“远方”后，就不会为眼前的“鸡毛蒜皮”所困扰。那么，他就会为“远方”而歌，为“远方”而泣，为“远方”而奔驰。正是“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
当学生写完“论远方的意义”后，让他们思考“哭泣”现象，思考为何而哭泣，思考哭泣与人的性灵的关系，思考哭泣的品质，将对他们的成长起到促进作用。尤其是在他们本身正处在一个敏感易哭的阶段，作为“独生子女病”“标本”（受挫心理非常脆弱）的一代，让他们思考“哭泣”，更有着特别的生命体验。因此，我们设计了这道作文题。
这是高二第一学期期末考试题。作为高中三年的“中点”，这次考试有它很重要的一重意义，就是“中期验收”。由此可以大致判断一年半来同学们的作文学习效果。
我们预设了三个目标：集中，有层次，有视野。
前期指导
1.“哭泣的本能”在此题目中，是不是仅指普通意义上人的生理情绪的表达或表露？显然不是。
2.“哭泣”与“性灵”有何关系？需要细细思考。
3.题目提供的信息中，哪些信息给了你很大的心灵震动？要抓住它们。
习作评析
论哭泣（一）
若为圣母添上眼泪，那她便也是平常的妇女，会为耶稣灵与肉之痛哭泣，而她终究是神，不微笑也不哭泣，只是静默地注视受难的圣子。
陡起！以哭泣区别人与神，断定哭泣为人类所专有。一论。
于是乎，哭泣是属于人类的一种力量，我们以此揣度灵魂的重量，探索生命与痛苦隐秘的联系，以此继续漫长的跋涉，体验喜极而落的甘露。我们不会遗忘哭泣，因为它就蕴藏在我们身体之内。
那些眼泪，那些故事，那些生生不息的情感会随着哭泣释放，相伴，消失。那些眼泪便是我们一切情感的守护者，一切生命碎片的黏连者，一切生活的记录者。于是，我们有了足以染红霜叶，染绿春草，染醉人心的美好，有了充满泪水的绝美的诗歌。
哭泣是生命生生不息的情感释放。二论。
很多地方，当女儿出嫁都有“哭嫁”的传统。是女儿回报给母亲的一掬清泪，是母亲赠给女儿的一份思念，一份牵挂。是生命周而往复的喜悦，是成年人的痛苦的欢愉。
于是乎，哭泣是生命开始，行进与结束的永恒的音乐。我们通过哭泣感受这个世界的始与终。我们哭泣着来到世上，仿佛一个天大的暗喻，我们哭泣着成人长大，开启生活的悲喜之门，别人哭泣着为我们送行，走向永恒的终点。哭泣仿佛是无处不在的符号，我们为此微笑，叹息。我们以此感受生命的热量，灵魂的歌唱。有了它，我们仿佛可以不必老去，用最美的液体洗净自己，一切重新来过。
哭泣相守生命的始与终。三论。
哭泣不是伤痛的标志，而是我们向内了解自己，读懂每个灵魂战栗之间的时刻，我热爱那种宁静。当哭泣过后，如同无垠雪原般的宁静，如同疾风骤雨后海燕归来的宁静，如同千万年伫立的神女峰的宁静。一切都从泪水中来，又悄悄地逝去。
哭泣使生命走向宁静。四论。
哭泣是我们的平凡的诗歌。它让生命中美好的时光笼上薄烟，满含秋水流波。正是哭泣才让它们历久弥新，充满重生的可能与希冀。它们是回忆的着色，持久而深刻地通过泪水记忆，成长，开怀，失望，这都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一个难以忘却的部分。
哭泣使生命成长。五论。
我相信哭泣，相信生命的本真与美好，相信经由泪水洗礼的人生。哭泣着，我们坚定地向远方走去，哭泣着，我们以行者的姿态思念故土。哭泣着，也成长着……
哭泣与生命同行，生命与哭泣为伴。六论。
（张杰作于2010年1月）
论哭泣（二）
泪，可以浪漫如斯：神瑛侍者在三生石边灌溉着绛珠仙子，然后黛玉用一生的情爱与眼泪还给他；泪，可以悲壮如斯：辛弃疾征战沙场后，独自挑灯看剑的落寞，需“红巾翠袖，揾英雄泪”；泪，亦可以断肠如斯：珠帘后美人迟暮，曾经缠绵的回忆如今只能“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哭泣种种表现：浪漫、悲壮、缠绵……
有人说：“人品之高下，以其哭泣之多寡为衡。”我说，哭泣有三境。
在罗列现象后概括并总提：哭泣有三境。
犹记得小时候，为了和伙伴抢一个玩具而抽泣不止。那时，妈妈擦干我的泪告诉我，为了这些小事哭泣不值。我虽为女儿身，但泪是珍贵的，不该为这些小便宜而轻易哭泣。然而，可曾见到市井之徒为了蝇头小利而号啕大哭、耍赖撒泼；可曾见有人为了博取同情而惺惺作态，作践了本该由心而生的眼泪。这是哭的第一境，为利益，为钱权。这样的泪，未免太浑浊，未免缺少内涵。
第一境：为利。
在西出阳光时，“儿女共沾巾”，是友人作别时心心相印也惺惺相惜的泪；“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是思念远方恋人的垂泪神伤；“野哭几家闻战伐”，是烽烟四起时不愿骨肉分离、亲人远征的难以割舍的泪。之所以有泪，之所以会哭泣，是因为心中有刻骨铭心的相思和情谊。亲情、友情、爱情，这些无法割舍的感情使我们在分别时哭泣。此为哭泣的第二境：为亲人、为友人、为恋人。这样的泪，透明而澄澈。可到底因少了几分纵深而使得泪珠没有那样的饱满。
第二境：为情。
还有一种泪，可以灌溉世间万物，可以滋润天下苍生。君不见孔夫子眼角忧国忧民的泪，何时能天下施以仁政，镌刻成他额头的沟沟壑壑；君不见李鸿章签下一张张条约时，悔恨无奈的泪，为这个灾难深重的民族，为这个前途未卜的国家。让我印象最深的，当数抗洪救灾时。电视屏幕上，见温家宝总理亲赴第一线，面对满目疮痍，总理的两道剑眉下，老泪纵横：“对不起。我们一定会尽力帮助你们的。”这样的泪，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天下苍生。这样的泪，一落下便定格为不朽，便可留下千秋万岁名，温暖浸润一代又一代人。此为哭泣的第三境界。
第三境：为苍生。
为利哭泣，为情哭泣，为天下苍生哭泣。可以令人鄙夷，可以令人感怀，亦可以感天动地！
总结中表达态度，倡导哭泣大境界。
（刘畅作于2010年1月）
总评：
很高兴读到此次考试作文。题目虽为哭泣，所写虽尽为哭泣之事，但同学们精彩的表达让我们开怀。这里选取的两篇文章，是佼佼者。
第一篇就像一场大哭，撼人心魄。起始突然号啕，接着在高点啜泣，然后以撕裂之声长时间震颤，直至气绝。请同学们注意，一论为号啕，二论为啜泣，三论至六论为震颤。
相比第一篇，第二篇“作”的痕迹较明显。但“作文作文”，许多都是“作”出来的。如果说第一篇文章是自然流淌的江河，那么第二篇就是人工开凿的大运河。第二篇作文“作”得高妙处，是化用“三境”来结构文章。尽管材料一般，语言也一般，但“三境”的每一境用事与表达都很清晰，“作”出的层推很明显，这是它最成功的地方。
若用“集中，有层次，有视野”来衡量这两篇文章，都很符合。但同学们对第一篇的层次感可能会有疑惑。其实，第一篇是很讲究层次的：哭泣是人的专利→哭泣是人的情感的释放→哭泣相守生命的始与终、哭泣使生命走向宁静、哭泣使生命成长→哭泣与生命同行。这样就形成了不断解释的层次，一层引出一层，一层解释一层，层层相生，层层相累，内在的逻辑链很紧密。这样，就有了议论的力量。
疑难指津
1.本题写作关键在哪里？
本题写作，关键在对“哭泣”与“性灵”内在关联的把握。
在一般情况下，哭泣是不为人们所接受的，因为哭泣总是与悲伤、痛苦等联系在一起的。但因人类不可避免地要遭受各种苦难，所以人类那些高贵灵魂就会常常为人类的苦难而哭泣，因此，这样的哭泣就有了性灵的品质。“有一份灵性，即有一份哭泣”，性灵越重，品质越高。如下面诗句中的哭泣就是性灵的表现：“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屈原《离骚》）、“亲朋尽一哭，鞍马去孤城”（杜甫《送远》）、“少陵野老吞声哭，春日潜行曲江曲”（杜甫《哀江头》）、“莫令回首地，恸哭起悲风”（《收京》）、“一声似向天上来，月下美人望乡哭”（李贺《龙夜吟》）、“十年天地干戈老，四海苍生痛哭深”（顾炎武《海上》）。
2.参照阅读
哭
倒不是因为我们的贤人曾说：“大奸之人以泣自信，妇人懦夫以泣著爱”，我才不喜欢哭，才不喜欢人家哭。可是人们都爱哭都愿意哭，有时我也如此；这真无可奈何，无可奈何的几乎只好哭了。
妓女用姜末来搽眼睛，诗人们则把眼泪搽在玫瑰花上；如果哭不是好事，我想诗人与妓女决不会这样的吧。姑娘们的泪洒在地上便长出花来，皇后们的泪涂在竹上就生了花纹，聪明伶俐的诗人当然该把泪搽来搽去的搽了。
亡国之君以泪洗面，忧国之士则痛哭流涕，可是你别看他哭的那么厉害。厉害？我敢说这是不相干的。我们的诗人已经搽来搽去的搽了半世的泪了，但是到了后半世他还照常得搽。
我有时很佩服《西游记》里的齐天大圣，格外使我佩服的是他说唐僧是个“脓包”，其次使我佩服的是大圣那一身拳棒。
虽然，大圣有那一身好拳棒，而唐僧毕竟是一个圣僧，于是他的肉也成了奇货。如我们凡人想修炼到唐僧般地步，想我们的肉也成奇货，倒反比修成孙行者要难。在现在，在我看来咱们这里虽说有的是“脓包”，而除“脓包”之外，难道没有齐天大圣？也许由于咱们的来历和大圣相仿，或者咱们本来是表亲，所以即令没有大圣那样的法术，至少如大圣似的喜欢耍子的脾气咱们是有的。并且这种风气而今盛行得很。
本来大帅打大帅，大帅打老总，老总打咱们，咱们打老婆，老婆打孩子，孩子长大了再打别人，总是这样下来也没甚了不得。再如“打蒋干，打李逵”，阿三打阿四，大的打小的，有枪有钱的打无枪无钱的，也都是常事，只是弄来弄去被大力士手掌压住，不敢翻一翻就是了。
也有法子，就是在被压时，以眼泪洗面，痛哭流涕，或者说：“妈呀！你怎么不哭我？爱人呀！你的泪呢？”虽从来不看见拿了锄头，扛了桌椅板凳来较量，然已经不需较量，精神上够舒畅了。反正咱们总可出气，总可在别一个差我些儿的人身上出气；一定有人会来替我翻身——不，主张正义。
如果天下本来没有正义，也许不会有人如此，且也不会有这个名词，虽然，也很难说。即万一侥幸真若我们希望似的有正义的存在，那么大约也如咱们家里供奉的灶王爷。各人家里都有一个，必要时把“灶司菩萨扛在肩胛头”就是好。因为我打你是正义，被打时我也有正义，打人是正义，哭又何尝非也？既然都是正义，我的话又不免是歪义了，可是我的立论照章是正义，也许你的不可靠。你只要记住我家里也有灶王爷就不会把我误解。
依我，虽未免投机，以为打人总是应该的。即中庸之道，也该我不哭时打人，被打时我哭，反正都是正义。只是哭也成。
然则，吾何忧于……
唔，大概我也变成一个喜欢怀疑的人了吧？所以可算以上这些都是废话。
（选自《世界文学随笔精品大展》，上海文化出版社1992年版，作者：川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