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最后一战
方青池凝视着魏泽，心里盘算着天已大亮，如果爱兰珠在知道沐晟一定不会前来救援的情况下，依然一意孤行随燕军入城，自己与魏泽必然要随军劝阻……毕竟，女真将士也是无辜的，不应为这场纷争平添白骨，大理段氏的悲剧，不该一再发生。
魏泽见方青池虽然初时深情望向自己，然而不久之后便显然神游物外，不觉又好气又好笑点了点她的额头：“阿池已经在琢磨今日的计划了吧，快些起身吧。”
方青池回过神，冲着气色大好的魏泽展颜一笑：“现如今，你体内的毒应该全部解了！”
魏泽想起徐仪华曾经对自己说过，三年期满，不仅送出除根的解药，还送上一份大礼，目光流转到方青池娇艳欲滴的面容上，不敢置信道：“难道……我的解药是你？”
方青池面色微红，点点头道：“那是用我心头血制成的情蛊……”
魏泽心中汹涌澎拜，原以为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哪知峰回路转，竟然劫后余生，不由得抱起方青池，原地转了两圈：“阿池，你不知道，我内心多欢喜……”
方青池环抱住他的脖子，低声道：“不，是你不知道，我心中的欢喜……”克夫一劫安然度过，她心中的喜悦不输于魏泽。
金川门下，燕王气势如虹，谷王和李景隆见了朱棣麾盖，开门迎降。城中二十万守军与燕军展开了激烈的搏斗。然而毕竟人心浮动，抵抗并不激烈，不到中午，叛军便杀入了宫门。
宫中的景象颇为不好，齐泰、黄子澄已在几天前各自奔散广德和苏州募兵，宫中有燕王的内应或是胆小怕事的四散逃亡，留下的文官聚在朝堂中簌簌发抖。
朱允炆平静地坐在奉天殿的龙椅上，这是他早已预见到的结局，然而他并不害怕，作为一个等死之人，他已经等得太久，甚至有些迫不及待，那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新鲜与畅快。待到朝上已经空无一人，大家按捺不住内心的恐惧四散逃命去了。
他方才缓缓走到龙椅背后，脱下龙袍换上改扮的衣服，慎重地放回龙椅上，再牵起已经乔装打扮的方青瑶的柔夷，好整以暇地走向谨身殿。
一路上宫人与大臣四处奔走，到处是凄然惶惑的哭喊，甚至没有人注意到朱允炆。
在燕军和内讧的喧嚣吵闹中，朱允炆一往无前，一直走到谨身殿的深处，转动谨身殿龙椅上的扶手，露出龙椅背后的暗门，又从里面拖出两具浇了火油的与自己与方青瑶身量差不多的尸体，这才拉着方青瑶进了密道。
方青瑶从身上摸出一个火折子，连同方青池给她的另一个锦囊，一同扔到暗门外浇了火油的尸体上，顿时火光冲天，谨身殿顿时犹如人间炼狱。方青池又摸出一颗冰珠，伸指一弹，击碎了龙椅上的扶手，身后的暗门便缓缓关上了，留下门外滔天火光和滚滚浓烟。方青瑶心中默念，阿姐，太孙哥哥已经同意与我一同离开，我已经不需要第二条路，与哥哥们一同去扬州了。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然而念及幼时其乐融融的一家人终于天各一方，此生恐怕再无法相见，方青瑶的两行清泪忍不住潸然而下。
饶是在黑暗的地道中，朱允炆也听到了方青瑶低低的啜泣，回眸黯然道：“青瑶，终是我不好，累你随我背井离乡，一同受苦。”
方青瑶连忙抬起手，拭去腮边的泪痕：“太孙哥哥，我只是一时感伤。可以随太孙哥哥一同逃离这里，青瑶心中不知道多开心呢！”
朱允炆低低“嗯”了一声，揽过方青瑶的肩膀，压低声音在她耳畔轻轻道：“等出了这条密道，你便不必再唤我太孙哥哥或者陛下，就唤我……秀文。”此去荒蛮的东洋，再没有才高八斗、满腹经纶的魏泽高他一头，再没有武功盖世、神勇异常的朱棣虎视眈眈。剩下的岁月中，他将寄情山水，一门心思画丹青，无二金銮帝王乡。若是能教化当地的人心，他也算不枉为朱家子孙了。
黑暗密道中轻微的声音，流动的气息，让方青瑶心跳加速，紧张地脸红起来，结结巴巴掩饰道：“那秀文，便唤我为……青青吧。”
二人携手并进，地道中只有均匀的呼吸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突然豁然开朗，山间小溪上飘着一叶不起眼的孤舟，舟上赫然站着文厉、文蔚二人，见到他们，立即挥手示意他们上船。只有水路辗转，方能又快又隐秘地离开中原，驶向那片唐代鉴真曾经九死一生去过的地方。
待到犹在禁足的马皇后得知朱允炆和方青瑶的消息，追到谨身殿时，谨身殿已经烧的只剩一片焦土和两具焦尸了。
马安怡抚着那具身量颇高的尸体上，恸然大哭道：“陛下，你怎可弃了臣妾！”哀哀哭了许久，直至眼泪流尽，终于从袖中拔出一把匕首，直直刺向自己的胸口，倒在那具身量颇高的尸体上，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爱兰珠一言不发，纵马上前，与穿了燕军服装的女真人一同混入了应天府皇城，魏泽、方青池紧随其后，魏泽一反往日的言简意赅，苦口婆心劝说道：“爱兰珠，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今云南的三十万大军已经确定不会与我们汇合，燕军虽然少，然而皇城内的损伤毕竟很少，你这样继续一意孤行，无异以卵击石。”
爱兰珠偏转头，冷冷道：“究竟是谁起色起意、临时变卦？怪只怪我有眼无珠，把你错当明主。魏公子答应我的可以不算，我答应族人的不可不算，建州军大好男儿，岂可一无所获无功而返？”
魏泽马身抢前一步道：“怎能算是无功而返，与明建交，再也不用担心部落争斗死伤族人……”
爱兰珠不发一言，手中乌鞭一甩，重重落在魏泽身下白马的屁股上，白马吃痛，跃出丈余。
不远处的李景隆瞧见了这边的情形，大呼一声：“魏家哥哥！”随即率军策马而来。
一旁的方青池纵身一跃，跳到了爱兰珠的马上，调转马头，大喝一声：“出城！”
爱兰珠被她禁锢，手中长鞭施展不得，只得出声大呼：“我们的计划还没有实施，不能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