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噤若寒蝉

李乾家堂屋里倒是放着一张凉扁，但没有经过大人允许，孩子们自不敢贸然取出来。于是，大家授意李乾出面征求他父亲的意见。李乾众愿难辞，只好向父亲说了，哪知他父亲竟爽快地答应了。也许，大人有时也不愿扫孩子们的兴吧。

小伙伴们喜出望外，两三个便七手八脚地搬出阔长的凉扁，另外两个则将条凳摆好，将凉扁稳稳地承在上面。

刚一放妥，李二牛便迫不及待地爬伏上去。

“快下来！太脏！先用水冲一下。”李乾父亲李乾娘大声喝止，吓得李二牛慌不迭地一骨碌从凉扁上翻身下来，险些跌坐在地上。众伙伴见状大笑，心道：“活该！谁让你想抢占好位置的。”

李二牛用手搓了搓肚皮上的灰，叹了口气：“我以为是干净的呢，唉！澡白洗了！”

“没什么的，到我家水缸里舀点水出来重洗一下不就得了！”李乾说道。

“说得也是！”李二牛说着便将裤头脱下朝场边篱笆上一扔，光着屁股向着李乾家厨房的水缸冲去，那情势倒像要跳进水缸中洗澡一般。李乾连连惊呼：“别弄脏了水缸里的水！”众伙伴又是一阵哄笑。此时，恰逢李乾娘从厨房里提了一桶水出来准备洗凉扁，二人一下撞了个正着，李乾娘手里的铜水舀子撞掉到地上，被李二牛慌乱中踩了一脚，水舀的铜柄断为两截。

“你这伢儿！唉——”李乾娘将水舀子和断柄捡了起来，拿在手上不住地叹气。这个水舀子已用了几十年了，眼看是坏得修不成了。

“唉——你这个伢儿！你这个伢儿！”李乾娘口中念叨着，怔立了半晌，内心一阵喉急（按：“喉急”一词是大峰家乡的方言，指因损失了财或物而焦燥，实在找到到别的什么词汇能够替代这个词语的）。

李二牛知道惹祸了，双手捂着愣愣地站着，慌得已是不知所措。众伙伴一时噤若寒蝉。

李乾娘知道吓着了孩子们，只好安慰李二牛：“没得事！没得事！不就是舀子柄断了吧。”伸手作势欲摸李二牛：“让我看看你下面这个舀子柄还在吧？”李二牛“嗤——”地笑出声来，众伙伴这才如释重负舒了口气。

接下来，李二牛又是帮提水，又是拿抹布，光着个屁股忙前忙后，勤劳得像是换了个人。大伙儿都清楚，他那是在“赎罪”呢。

李乾站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他猜测父亲会不会将火发到自己身上，在他看来，父亲绝不会就此作罢，上次家里来亲戚，他不小心打坏一个碗，父亲当着亲戚的面也是满口的无所谓，直到晚上亲戚散了，父亲还是找机会拿鞋底抽了自己几下。

李乾娘一向很少打李乾，当然，如果李乾犯的是“毁坏财物”这种错误自是另当别论。李乾娘惜财如命，用李乾的话讲：“我爸爸向来是‘个钱个肉丁儿’。”没得办法，贫困家庭只有紧巴过日子，惜财如命只因钱来得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