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喜剧与悲剧
在柏格森的一篇关于笑的文章中,他认为踩香蕉皮滑倒的笑话很有趣,因为受害者突然之间被迫像机器人一样行动。他写道:
由于缺乏灵活性、心不在焉,以及一种生理上的顽固性:事实上,由于僵硬或动量的原因,当状况发生改变时,肌肉还是会继续进行同之前一样的运动。这是人滑倒的原因,也是人们笑的原因。
他在文章的后面还写道:“可笑的事基本上是那些自动完成的事。”
在我看来,被香蕉皮绊倒的人好笑是因为他输了姿态,且我们不同情他,所以才会觉得好笑。要是我那又老又瞎的可怜的爷爷摔倒了,我会冲上去扶他起来。如果他真的受伤了,我可能会吓坏的。而要是尼克松在白宫的台阶上滑倒,许多人会笑得满地打滚。如果柏格森是对的,那我们就会嘲笑一个溺水的人,盛大的阅兵式也会使人群哄堂大笑。据说有个日本军队集体在足球场上手淫,这是对南京人民的侮辱,我认为这并不好笑。而卓别林被卷入机器中就很有趣,因为他的风格让我们免于同情。
悲剧也遵循着跷跷板原理:它的主题是把高姿态的动物从群体中驱逐出去。超级聪明的狼可能已经发明了这种戏剧形式,而狼一般的俄狄浦斯在任何时候都处于高姿态。即使当他被带入荒野时,他也不会哀号,甚至还会翘起尾巴。如果他以低姿态行动、说话,观众就得不到必要的宣泄。结局就不是悲惨的,而是可怜的。即使是将被处死的犯人也期待有个“好结局”,也就是说,他们会表现出很高的姿态。当刽子手问雷利(Raleigh)是否愿意面对着朝阳时,我仍记得他说的:“如果心是对的,头躺向哪边又有什么关系?”
当一个姿态非常高的人被消灭时,每个人都会感到快乐,因为他们体验到了前进的感觉。这就是为什么悲剧总是与国王和王子有关,为什么我们在表演悲剧时常常使用一种高姿态风格。我曾见过一个误入歧途的浮士德,他在戏的收尾时躺在地板上打滚,这是糟蹋了原诗歌,效果很差。高姿态的动物身上可能会发生可怕的事,他可能会用妻子的胸针戳瞎自己的双眼,但绝不可能接受一个在排序中更低的位置。他必须被驱逐。
悲剧显然与献祭有关。关于献祭有两件事令我印象深刻:一是人群越来越紧张,然后在死亡的瞬间变得放松和快乐;另一点是牺牲者的姿态在献祭之前是被抬高的。选的是最好的山羊,还要给它精心打扮,装饰得非常华丽。一个活人在献祭前可能会得到数月的悉心照料,然后他会穿上美丽的衣服,在盛大仪式的中心排练他的角色。在基督的故事中可以看到这些元素(长袍、荆棘王冠,甚至是“身体”的进食)。献祭者必须被赋予高姿态,否则魔法就不起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