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名将战名将

我们简单追溯一下江南东吴的历史。

东吴黄龙元年（229）四月十三日，孙权正式登基称帝，史称吴大帝。九月，孙权把都城从武昌（今湖北鄂州市）迁到建业（今江苏南京市）。孙权注重发展生产，推行屯田，兴修水利，富国强兵，他任内曾经多次北伐进攻曹魏，但均没有达到目标。东吴赤乌四年（241），东吴太子孙登去世（年三十三），孙权封三儿子孙和为太子，封四儿子孙霸为鲁王。孙权很喜欢孙霸，让他在待遇上和孙和一样，这就引起了两个儿子之间的暗斗。孙权特别宠爱潘夫人，潘夫人为他生下了孙亮，这是孙权的第七个儿子。孙权的大女儿孙大虎早年间曾与太子孙和结怨，而她丈夫侄子的女儿嫁给了孙亮，因此她心向孙亮。她不断在爸爸孙权面前攻击孙和，美化孙亮，孙权也早就厌烦了孙和、孙霸之间的争斗，于是顺势把孙和贬为平民百姓，还赐死了孙霸。之后孙权封孙亮为太子，封潘夫人为皇后。

东吴神凤元年（252），孙权把孙亮托付给大将诸葛恪（诸葛瑾的儿子，诸葛亮的侄子）后病逝，年七十一岁。但诸葛恪好大喜功，刚愎自用，不懂得体恤下属，得不到属下的拥护。第二年十月，诸葛恪竟被将军孙骏袭杀在了皇宫，时年五十一岁。此后孙骏控制了东吴的朝廷，三年后孙骏去世，他的堂弟孙接替他继续把持朝政。

东吴永安元年（258），孙废掉孙亮，迎立孙权的第六个儿子孙休为帝。就在本年，孙休不甘心做傀儡，设计除掉了孙，并灭了他的三族。

东吴元兴元年（264），孙休去世（年三十一），临终把年幼的太子孙湾托付给大臣濮阳兴。但东吴高官们一致认为，曹魏刚刚灭了蜀国，接下来的矛头已经对准了东吴，此时的东吴面临大敌，应该有个年长的君主主持大局，于是濮阳兴等人在禀告朱太后以后，迎立了前太子孙和的儿子、当时名声不错的孙皓（年二十三）为帝。万万没想到，继位后的孙皓和之前判若两人，饮酒好色，残暴不仁。濮阳兴等人开始后悔当初的选择了，私底下也有了怨言。这些话传到孙皓的耳朵里，他找了个机会，把濮阳兴杀了，还灭了三族。从这之后，孙皓变得更加残暴，喜欢用烧红的锯子锯下人头、活剥面皮、挖眼珠等酷刑处决大臣，有时候甚至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人，全国上下恐慌不已，百姓离心。

虽然东吴朝政混乱，但并没有太大的战事发生，反而是同一时间的北方先后经历了司马夺权、寿春战乱、灭蜀国、代魏建晋等事件，内耗不小。

转眼到了东吴凤凰元年，也就是晋朝泰始八年（272），这年八月，孙皓要召西陵（今湖北宜昌市）防卫督步阐回首都建业。步阐家从他老爹步骘（？—247，孙权执政时的重臣）时候起就开始经营西陵，在西陵树大根深。这次突然接到调令，步阐大为惊慌，认为是有人在孙皓那里进了谗言，导致孙皓想要铲除步家。况且孙皓喜怒无常，动不动就杀人，所以他觉得自己如果回京，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归降了晋朝。晋的朝廷很大方，任命步阐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宜都公，兼都督西陵诸军事。

驻扎在乐乡（今湖北江陵县西南）的东吴镇军大将军陆抗(1)接到步阐投敌的报告，立即命将军左奕、吾彦率兵讨伐。司马炎听说东吴派兵攻西陵，便命荆州刺史杨肇率军接应步阐，并派驻守在襄阳的车骑将军羊祜率兵攻打江陵（今湖北江陵县），巴东郡（今重庆奉节县）监军徐胤率水军攻击建平郡（今四川巫山县），以此援救步阐。

陆抗命令各路大军火速包围西陵，构筑作战工事，内围步阐，外御晋军。这道军令十分紧急，将士们日夜加班修筑工事，都疲惫不堪，不少将领向陆抗建议道：“现在我军气势正盛，如果立即进攻，在晋军的援军还没有赶到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攻克西陵了，何必采用包围这种办法呢？耗时又耗力！”陆抗回答道：“西陵地势复杂险要，城墙又非常坚固，粮食也充足。城内的防御工事都是我之前构筑的，因此我深知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攻克这里。这样拖延下去，晋的援军到来，我们却没有工事可以防御，到时候腹背受敌，如何得了！”

不久，羊祜率五万大军抵达江陵，而陆抗却放弃乐乡率军西上了。众将领又不解，问他为什么不在江陵设防，陆抗解释道：“江陵城池坚固，兵员充足，不必担心。即便江陵落入晋军手里，他们也守不住，我们的损失很小。但是晋军一旦夺取了西陵，长江南岸山区的蛮族一定会异动，那时就是后患无穷。”众将领一听，心服口服，跟随陆抗挥军直奔西陵。

江陵地势平坦，道路四通八达。此前为了阻拦晋军，陆抗曾命江陵督张咸修筑堤坝，阻截河水，把水灌入平地，截断通道。羊祜听闻消息，准备用这条水路运粮，但他欲擒故纵，扬言要毁坏堤坝。陆抗得到报告，明白了羊祜的意图，下令让张咸立即把水坝破坏掉。各位将领不理解，一再劝阻，陆抗一概不听。羊祜大军推进到当阳（今湖北当阳市）时，发现水坝毁坏，只得弃大船，换车辆运送粮草物资，此时道路已被水泡得泥泞不堪，车队行进十分艰难，大军的行程因此延误。

东吴凤凰元年十一月，晋军徐胤率水军到达建平，杨肇抵达西陵。陆抗命张咸继续坚守江陵，公安（今湖北公安县）督孙遵巡防长江南岸迎战羊祜，水军督留虑、镇西将军朱琬迎战徐胤，他自己则亲自率军进入营垒，迎战杨肇。就在这时候，东吴军的营都督俞赞却投降了杨肇，东吴军一时人心骚动。

陆抗对将领们说：“俞赞在军队中资历较深，非常清楚我军的兵力部署，掌握着我军的弱点。我们军中薄弱的环节是夷兵部队，他们平时训练不严，如果晋军来攻，一定会先找他们下手，我们需提前准备。”他连夜把夷兵调走，用精兵顶替他们的位置。

不出所料，第二天杨肇果然向夷兵营垒发起进攻。陆抗下令反击，滚木、礌石、利箭等如雨点般落下，杨肇部队死伤惨重。

十二月，杨肇无计可施，放弃阵地，连夜逃走。陆抗打算追击，但又担心步阐抓住机会突围而去，而自己的兵力无法同时兼顾，于是他下令让军士们齐擂战鼓，喊着震天的口号，做出要大举追击的姿态，杨肇部队如惊弓之鸟，丢盔弃甲，疯狂逃跑。杨肇大败，士气受挫，仗是没法打下去了，羊祜只得率各军返回。没有了阻力，陆抗很快攻克西陵，诛杀步阐及其同谋数十人，全都屠灭三族；步阐部下的数万人，陆抗则出面请求孙皓赦免了他们的死罪。

晋军大败，司马炎追究责任，羊祜被贬为平南将军，杨肇被贬为平民。

回到襄阳后，羊祜进行了认真的反思，他知道陆抗是个不好对付的人，强攻难以奏效，于是他改变策略，决定攻心为上。此后，每次发动攻击时，他都提前通知东吴军，让他们早做准备；手下部队进入东吴边境收割稻谷做军粮时，都会送去等价的绸缎作为补偿；边境处的晋军每次出去狩猎，从不越境，捕获被东吴人打伤的猎物时，也都一一送还。这收买人心的招数还挺奏效，东吴边民开始打心眼里敬佩羊祜。

羊祜和陆抗都深知对方的厉害，知道一时半会谁也消灭不了谁，因此双方都决定以拖待变。他们经常互派使节。陆抗送给羊祜的美酒，羊祜会毫不怀疑，当即喝完。有次陆抗生病，羊祜送给他的药材，他也同样毫不怀疑地吃下。孙皓听说二人在边境你来我往的，竟然有种友好的态势，就派人前去质问。陆抗回答说：“无论是一座城池，还是一个乡里，都要讲究信誉，何况是一个国家呢？我如果不这样做，是替他宣扬美德，我这样做，对我们东吴是有利的。”

羊祜和陆抗在边境的对抗，持续到泰始十年（274）。这年秋天，陆抗因病逝世。东吴失去这位名将，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1) 陆抗（226—274），东吴大将陆逊的次子，孙策的外孙，军事才能卓越，可以说是东吴最后的名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