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四书”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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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善传

“知止”“得止”,诸说不同。《大全》卢氏以第二节为“知止”,三节为“得止”;《蒙引》则以二节“知止”中便兼“能得”意。《成均课讲》谓:“二节、三节属‘知止’,后二节属‘得止’。”以《章句》二节、三节用两“知”字,四节言“得止”之由为据。向从《蒙引》,今以《课讲》为不易之说。

首节释“止”;二、三节释“知止”;四、五节释“得止”,以《章句》为断。

首节

“邦畿”影“至善”,“千里”即影“并包”意。《章句》各有字,正从“惟”字看出。

不重“民止”,重“各有所止”,“所”字当玩。《精言》说此节细甚。

二节

“得止”端由于“知止”,故重致其警醒。

“邱隅”“岑(34)蔚”字意,《注》以黄鸟“当止之处”会意解之。

三节

上节警醒人当“知止”,说来甚虚,此则实指出“至善”教人“知止”。两节紧相足说,下节乃实上节之意,玩《章句》“于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所止”可见。

“缉熙”二字,《大全》对说,《或问》《蒙引》串说,宜从《或问》。“缉熙”乃明德常明,“敬止”则“明德”事也。《存疑》“‘敬止’乃‘缉熙’之实,下五事又‘敬止’之实”,说最分明。《或问小注》(35)云:“引《诗》释经,重‘至善’,不重文王,文王只借来做个影子。不以‘至善’关照,几认作画图中春风面矣。”此说自是。《条辨》因此遂谓:“下五句从‘文王敬止’指出大目,与人看重在五伦道理如此,不重论文王时势境地。”此则矫枉过正矣,盖此正即文王时势境地,见“所止”之为“至善”。故本文为人君臣,为人父子,一一说得分明,安得云“不重”乎?又云:“仁、敬、孝、慈、信自是至善,大小浅深乃是分量未尽,不得以工夫欠处,当道理亏处。”

按:“仁敬”五者自以“至善”为极则,但亦有欠缺底“仁敬”,自不得不谓之“仁敬”。故《章句》《或问》洗发得分明。安得一言“仁敬”,而即以为“至善”乎?《蒙引》谓:“‘仁’有大小浅深,必如文王之‘止仁’,方可谓‘至善’。”此说甚明,正与《章句》“圣人之止,无非至善”相合。岱云(36)驳之,过矣。

“五目”不便是“至善”,惟紧贴“文王所止”之仁、敬、孝、慈、信,方是“至善”。当云其“为人君”也,则止于“至当不易之仁”焉。下仿此。

“为人君”对“臣民”说;“与国人交”当兼“外国”说。“为君”,以“分之相临”言;“与交”,以“请之相接”言,此即朋友一伦。

经文“八条目”乃“明新”之目,以“事”言;此节“五大目”乃“至善”之目,以“理”言。然“至善”与“明新”原一套事。盖“明新”八目即“止至善”之实功;“至善”五目即“明新”之极则。故“五目”以“八目”为路径,“八目”以“五目”为旨归。尽此实功,皆要求底于极则。《课讲》云:“格物致知,知此仁、敬、孝、慈、信也。诚意、正心、修身,行此仁、敬、孝、慈、信也。齐家、治国、平天下,推此仁、敬、孝、慈、信也。”说得融洽分明。

四节

“明明德”工夫实落详备处,已见之格致诚正修矣,见之“顾自新”矣。特取切磋琢磨,精益求精,密益求密意,直注到“止至善”去,与前面工夫虽一套事,但分外细致耳。

《注》“严密”,谓“严谨不松放,细密不粗疏,则欲不能入”。“武毅”,谓“武勇不懦弱,刚毅不间断,则欲不能屈”。乃工夫既到后,自然严敬之谓。

沙石、刀锯、严密、武毅,是释字义。本文道学、自修、恂慄、威仪,是释大旨。严密、武毅,总一战惧中存也。“修”者,治而去之之意。故讲家(37)主“去私”言,与“琢磨”自切。但“去私”即与“全理”原一套事。

“道学”即“格致”事,求“知乎至善”也。“自修”即“诚正修”事,求“行乎至善”也。“恂慄”“威仪”是已到格致诚正修地位(《精言》分贴身心,似较分明,再详),乃既得至善而止之之验也。

“恂慄”“威仪”,《或问》谓“得之之验,乃微验之验”。盖“恂慄”“威仪”便见“至善”处,故云。

“盛德至善”,据吴新安(38)说,似“盛德”便是“至善”。据《绍闻编》(39)几亭、备五(40)说,“盛德”不便是“至善”,“盛德”之至方是“至善”。后说为是。盖“盛德”是“明明德”,“盛德至善”则是“明明德止于至善”也。四字宜串说。

“盛德至善”从学、修来,即在恂慄、威仪上见,乃“有斐君子”(41)之实也。故曰:“指其实,而叹美之。”

承上节来,所学所修者,即仁、敬、孝、慈、信之道也。恂慄、威仪,乃仁、敬、孝、慈、信之征也。

《翼注》云:“‘盛德至善’即恂慄、威仪也。由学问、自修之功,造恂慄、威仪之地,则‘德盛’于内,而内焉一‘至善’;‘德盛’于外,而外焉一‘至善’。”此说向常疑之,据前注“物各有当止之处,于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所止而无疑”,则“至善”是就“事物”上说,如君之“仁”,臣之“敬”等项是也。恂慄、威仪以为至善之验则可,如何便以为至善,不知经文?《章句》云:“‘意诚’以下皆‘得止’之序。”则意诚、心正、身修,皆“止至善”事,自当兼内外、动静说。“恂慄”无一毫私欲,固可云“至善”。若“威仪”,《或问》以“睟面盎背(42),施于四体”言之。此乃“盛德”之至,征于其容者,是即容貌之“至善”也。只言内外,而事物之“至善”在其中,《翼注》固无可疑也。

末节

《翼注》“贤”以“道”言;“亲”以“位”言。乐其乐者,安享其太平;利其利者,世守其常业。又,仇沧柱以“师父教养”分贴四项。

按:此二说大同小异,似明析可从,然《困勉录》云:“贤、亲俱兼德业言,乐、利各兼教养说。”又云:“贤即其亲,乐即其利。自其德业之盛,为法后人言,则曰贤;自其德业之盛,足覆后人言,则曰亲。自其利之乐处言,则曰乐;自其乐之实处言,则曰利。”又云:“《或问》以‘含哺鼓腹,耕田凿井’解乐、利”,谓之各兼教养者,不有教化,何能安其“含哺鼓腹”之乐,享其“耕田凿井”之利哉?

按:此三条与《或问》合,宜为定说。再详之。

上“贤”字是“观法”意;上“亲”字是“承继”意;上“乐”字是“安处”意;上“利”字是“享受”意。

亲、贤、乐、利,便见前王新民之事,“至善”即不外此。向疑贤、亲、乐、利之“至当不易”者方是至善,此节却不曾醒出。然即此泽被后人,使不能忘处看来,便可想见前王当日贤、亲、乐、利事之“恰好毫无苟且迁就”处。苟非至善,何以使后人尚被余泽,愈久不忘至此也?

《诗》只说个不忘传者,又推出所以不忘来。要皆下层意再上推一层,其所以泽被后人处,由于新民皆止于至善也。此层要在言外想见,正是咏叹淫泆之旨。

新民之“止至善”,说来甚虚,盖大半已在上节“明明德”中。明德“止至善”,则已明“新民”之理,已有“端本”之化,只少得措置实事耳。如“鼓舞振作”,已见前传中分详;“齐家治国平天下”事,则见后传中,道理原未尝欠缺也。

后二节须玩,着力摹画处及者也。此以诸虚字一片神行,味之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