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现场魅力

邓肯，高高举起了右手。

难以控制地、浑然忘我地、激情澎湃地，跟着现场演出一起击打节奏，眉飞色舞的表情透露出无法掩饰的轻松与欢快，整个人似乎都重新活了过来，甚至就连屁股也亢奋地开始拒绝椅面提供的支持，跃跃欲试地准备站立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来展示胸膛里的火焰。

他，完全享受其中。

不是因为歌曲多么好听，仅仅只是想要在节奏与旋律之中放纵自己。

又经历漫长一天的枯燥工作之后，邓肯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当初是怎么走上这条道路的，又是怎么抵达现在生活的，接下来又应该前往何方，而高中时期那个张扬肆意、满怀希望的叛逆小子又到哪里去了。

日复一日的重复机械工作让生活已经失去了变化，每一天似乎都是相同的，周一和周五是相同的，周一和周六也是相同的，就好像复制黏贴地完成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以至于大脑进入冬眠状态，暂时遗忘了思考的方法。

他所需要的不多，不是生活的出路或者幸福的办法，只是……只是一点点放松、一点点宣泄就足够了，可能比一杯啤酒和一块黄油面包更多一些，短暂地从模版生活之中逃离片刻，哪怕三分钟也好。

就好像现在一样。

踏踏踏。

邓肯跟随着旋律击打着节拍，注视着罗南的眼睛，似乎能够在那抹灿烂的光晕之中寻找到曾经的自己，留着刺猬头、穿着破洞牛仔裤、骑着摩托车，穿行在镇子的沙土路上，扬起一片尘埃，笑声洒落满地。

“我只想奏响我的音乐”，就是如此简单。

邓肯身后不远处的山姆，注意到邓肯蠢蠢欲动、试图站立起来的身影，眼底不由流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不是因为邓肯的动作遮挡住了山姆的视线，他已经无法清晰看到舞台了，而是因为邓肯的动作本身。

……赤子之心。

这是山姆脑海里冒出来的词汇：卸下成年人的面具和包袱，重新展现稚童般的真挚与简单，大概就是如此。

邓肯，不是唯一一个。

此时，酒吧里四十多名客人全部都望向了舞台，超过一半客人都跟随着鼓点节奏击打节拍，也许只是指尖或者脚掌这样小幅度的细微动作，却依旧能够感受到专注与投入，轻松的氛围就这样弥漫开来。

山姆觉得，这有点意思。

“到底什么才是好的音乐？”

对于这样的问题，见仁见智。因为音乐和绘画、小说等等一样，都是一种艺术表现形式，每个人对于艺术的理解不同，自然而然地，对于优劣好坏的判定也就不同，个人喜好是非常私人的一件事情，并没有准确答案。

毕竟，艺术不是数学题。

但是，真正动人的音乐，却拥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能够引发听众的共鸣。归根结底，所有艺术形式都是人类对于情感、对于世界、对于自我的一种解读，在鉴赏过程中，能够触动自己共鸣的作品，自然就是“优秀的”。

那么，同样一首歌，不同的演绎也就能够传达出不同情感，因为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理解，诠释方法自然也就有所不同。

昨晚和今晚的两场演出，区别在哪里？

歌曲，依旧是同样的歌曲，流行摇滚风格，和弦简单、歌词直白，虽然朗朗上口，但想要留下印象，甚至是进一步触动听众，却不是那么容易，在竞争激烈的音乐市场里，可能转身就被直接淹没。

但演绎诠释却有了不同，干净清亮的嗓音真正展现出了旋律的简单纯粹，进而呈现出歌词背后的真诚热情，反而是赋予歌曲宛若清泉般的情感，真正让人感受到发自内心的快乐和喜悦，以情动人。

锦上添花的是演唱技巧，无论是点到为止的高音，还是游刃有余的节奏，当然还有“老天爷赏饭吃”的音色和音准，这些扎实基本功的存在，让表演的情感传达更加充沛更加饱满，确实令人眼前一亮。

唯一遗憾的是，“正午”酒吧的舞台太小，不足以让眼前的乐队酣畅淋漓地发挥出全部实力，也就无缘观察现场演出的另外一个重点，对于歌手来说至关重要的天赋，也是无法培养也无法锻炼更无法创造的天赋：

舞台表现力。

有一种歌手，技巧和天赋都堪称顶尖，但站在舞台上，就是没有魅力，就好像选秀节目里，观众总是惊叹着“真的唱得太好了”、“技巧堪称完美”，然而投票的时候，却还是投给其他人。

还有一种歌手，也许表演能够找到瑕疵，也许高音总是飙不上去，但置身于舞台环境，却总是能够光芒万丈，让观众不由自主地为之倾心，足以忽略那些不完美，沉浸于舞台表现力中。

这也同样是“老天爷赏饭吃”，万里挑一，嫉妒不来。

“正午”酒吧的表演场地还是不够大，不足以感受到舞台表现力是否存在，当然，山姆自己的见识也有限，没有能够拥有“慧眼”，即使舞台足够大，他也看不出罗南是否具备舞台表现力，但山姆能够肯定的是：

酒吧观众喜欢，那就足够了。

昨晚，一日国王乐队的表演并没有给山姆留下什么印象，但是，从昨晚最后一曲“不要放弃相信”开始，一直到今晚的演出，山姆可以明显感受到乐队气质的蜕变——与其说是整个乐队，不如说是主唱。

就好像……突然之间开窍了一般，整个表演的掌控与诠释完成升级，而且提升了绝对不止一个档次。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也许，站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的求生欲，确确实实能够激发出人类的潜能，最终完成量变到质变的推动；也许，这才是乐队主唱的真正实力，昨晚只是因为高烧不退而发挥失常，今晚回归正常水准。

不过，就山姆的个人观点来看，他更倾向于前者，因为整个表演的质感确实不同，后者的说服力不够，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昨晚的举动，反而误打误撞帮上忙了呢？

山姆也不是什么专业人士，仅仅只是从经验做出判断而已，想法到了这里，也就没有再进一步深究，反而是轻笑起来，怡然自得地加入了酒吧听众的环境，开始享受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