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等级
咻......一块儿石子砸过来，那时的我正在急冲冲的往学校门外跑。我回过头，看见玉荣正在向我招手。
只听玉荣喊到：“燕子，一会儿去玩啊？就在广场那儿。”
“好的，我先去接二胖。我爸和我妈去我二爹家锄菜了，今天回来的晚。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就到了”
我撒丫子跑去接二胖，后又撒丫子赶到村儿中心。
一到村儿中心就看到大楠正在分配角色，还好没迟到。村儿中心的一大片空地是小伙伴们娱乐场地，下课之后村里一大半的孩子都会在这个地方聚集，各玩各的场。此刻，我参与的就是大楠有一次组织起来的角色扮演。
“这样啊，我把角色分一下，玉荣你来演紫薇，那个李志飞你就演皇上吧，叶高飞你演尔康啊，燕子你过来你就演容嬷嬷，我演小燕子。”大楠快速的分配好了角色。
那时候最受欢迎的角色是小燕子和紫薇，再不济也是五阿哥和尔康，只听李志飞不满的喊道：“我不要演皇上，我要当五阿哥。皇上太丑啦。”
“可是今天没有五阿哥，今天只有皇上，你就演皇上，皇上最厉害了......”大楠不由分说的拒绝，不容丝毫质疑。
李志飞没吭声......
“其实我也不想演容嬷嬷的，我想当紫薇。”我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当然也只是默默的想着。
这样，我们的活动开始了，我们都把各自的“头饰”带在了头上。所谓“头饰”，实际上就是各自用硬纸板剪成的纸片，然后再在上边画上自己喜欢的图案，扎两个孔，拴上根绳子，最后固定在头上，充清朝角色的旗头。大楠今天把她妈的几块大头巾都拿了过来，给她和玉荣身上一人披了一块，权当做披风。
“皇上驾到！”一声尖细的嗓音，李志飞神神气气的走出来，拿捏着嗓子，手里拿“一把浮尘”，俨然一副德高望重的太监的样子。
“奴......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我一副害怕的样子，连滚带爬的跪到了皇上的脚边......
今天这场戏是一场紫薇被容嬷嬷扎针，但是被皇上发现的“大戏”。作为主角的紫薇受尽了折磨之后凄凄惨惨，娇弱可怜，皇上一见心疼不已。作为容嬷嬷的我免不了受尽了“折磨”......被小燕子用鞭子打，被皇上用脚踹，各种折磨受尽，最后还是被要忍受别人无尽的唾弃......
就这样，一段时间里在我们小朋友的基地里几乎每天进行着角色扮演，我们从还珠格格演到西游记，从西游记演到哪吒传奇，又从哪吒传奇演到小鱼儿与花无缺......当然，我一般没有什么好角色，还珠格格里我一般演容嬷嬷，有时候客串客串皇后；在西游记里我多数都演猪八戒，当然也免不了扮演各式各样的妖怪；在哪吒传奇里，我多数是扮演那令人生厌的石矶......
小孩子们的世界也是等级分明的......他们没有成年人世界中的明显的等级头衔，却也在内心世界里把身边的人分为了应该讨好的、不必理会的、可以欺负的......。很明显，大楠是领导者，是应该讨好的类型，而我就是可以欺负的那一种类型。这也是理所应当，大楠爸爸是村长，家住正面朝阳的三间大瓦房；而我不是我把我妈亲生的这是其一，我妈因为小时候从炕上摔下来摔成了“背锅子”，我们一家人挤在一个窄小的土坯房里......
“看，就算我欺负她，她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每个人或多或少有这样的想法，在这个成人的、小孩子的世界里，规则早已形成，每个人心中都深深的明白着这一规则，并恪尽职守的履行着......小孩子的世界则更为纯粹，他们一般没有很多的经历，当然也不会有更多的感同身受，他们会毫不犹豫的表达自己的情感但很少会考虑到他人的感受，就如初生的的小动物一样，神色无辜可爱但是兽性占主导，一旦给人伤害往往会是沉重一击。你有看过小朋友是怎么玩小动物的吗？他们认为蝴蝶好看，就一般会把蝴蝶抓起来然后放在瓶子里直到蝴蝶闷死或者是饿死然后接着抓下一批；他们认为蚂蚁好玩，往往会往蚂蚁洞里灌水或者是直接上演一出火烧蚂蚁洞；他们达不到自己的诉求就会利用自己最原始的本能来达到目的......
“二胖，回家睡觉啦。”我远远的对着二胖喊道，二胖听到轻微的摇了摇尾巴，并歪头轻轻地瞅了我一眼。随着年龄的增长，二胖似乎越来越像个神神道道的老人了，身上的皮肤沟壑丛生，毛色暗淡无光，眼里满是智慧与沧桑。
今天小考成绩刚下来，李老师说我这个成绩可以试着报一报县里的初中，如果报县里的高中怎意味着我们家要多支出一笔学费和生活费，这明显会给我们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因此我一路上心事满满心事满满。二胖感受到了，一路上很是听话，还时不时用它的头蹭蹭我。
“爸，我要不去还是去乡里上学吧，离得近，每个礼拜我骑自行车回来还能回来带二胖去吃草。”我低头说道，但早已掩饰不到先去县里渴望的眼神。
“去县里，县里老师好，以后能考个好大学。”说完，我爸深深的吸了一口烟，手指尖的火星猛地亮了一下，之后又回归平静。
“......”我沉默，没说话。
“别担心没钱，咱家里有钱，等秋收的时候咱们家就又可以卖菜了。”那时候因为买菜比较挣钱，我们县里传统种植的小麦、莜麦、荞麦普遍都换成了芹菜、白菜和大萝卜。各家也因此在菜地里打起了深层井，不断汲取地下水来养殖蔬菜，导致村附近的几个池塘里的水逐年减少，直到枯竭。
我爸笑了一下，接着对我说到：“好好念，爸这一辈子呀，就为了你。你也不要一味的有压力”
“好！！！”我暗暗下定决心不给我爸丢脸。
“好啦。吃饭啦，等你去县里边先住你舅舅家，妈陪你一块儿去。”我妈微笑着把碗筷端了上来。
入夜后我听见我爸我妈在嘀嘀咕咕的小声讨论着，期间夹杂着些许的欣慰。“到时候燕子学费500块钱，每月生活费200块，咱们秋收卖完菜还能攒下来不少......”。这时领居家的狗吠声，远处池塘青蛙的呱呱声显得异常的温柔可亲......可是那一年虽然大丰收，农民手里的菜价却低的可怜，菜贩子又少，菜地里一片一片的菜都烂在地里了都没有人收。我很难想象当时我爸我妈是怎么有那么多钱供我读书的，因为后来听我妈说：“就算咱们家再难呀，也没有跟别人借过一分钱。”
在那一年的整个暑假，我吃了定心丸一样，踏踏实实的每天照顾着，还和我爸一块儿给二胖接生了她最后一个崽子。新崽子叫大壮，我爸和我说大壮不卖了，等大壮长大了就又可以继续给我们生小崽子。
暑假期间，我有一次去玉荣家，玉荣妈在厨房做饭的时候悄悄地把我拉到一旁说：“你要不劝一劝玉荣，玉荣死活不给念书了，非要跟一伙孩子去B市打工。”
“玉荣，你咋不念书了，你好好念吧，以后考大学多好。”我显然是一个不会劝人的人。
“燕子，你还不知道我，我一看书就脑袋疼，根本看不下去，不念啦，念也是混两年，白念。”玉荣说道。
“那，那......”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到嘴边，我知道再劝也没用。
“你好好念吧，你脑袋挺好使，说不准咱们村儿到时候还真能出个大学生。”玉荣笑笑，眼神望向远方，似乎已经望向了她以后的人生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