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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章十七?帝王冠-皇女

穆穆皇皇,宜君宜王。不愆不忘,率由旧章。

......

我是个皇女。

不是个皇子。

但我是太子。

当然这并不意味我的国家就同意皇女上位,实际上,只是大家都不知道我是个皇女罢了——除了我的母后,因为就是她把我变成皇子的。

她生我的时候,伤了身子,大夫说,除了我之外,我母后无法再有孕了。

其实我刚出生的时候,帮我母后生产的产婆也知道这个事情,毕竟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亲手接生的孩子究竟是男是女,但是当我的身份连我的父皇都骗过之后,产婆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母后说,当一个秘密有第三个人知道的时候,就不能称之为秘密了。

我是个皇女。

我知道。

但是父皇不知道,我的皇兄,皇妹,皇弟,都不知道。

大概是因为我是个皇子,因此虽然我的母后已经没法生育,却依旧在父皇那里有一席之地,我出生没多久就封了太子,父皇对我的功课很严厉,但是与母后对我的教导来说,这份课业都仿佛轻松了不少。

母后或许是害怕我会露馅,又或者是害怕我坐不稳这个太子的位置,她对我非常严厉,从小到大,我几乎没有在我的母后脸上看到过一丝一毫的笑容,也没有听到过她对我的赞扬,只能听见她的斥责,督促。

有时候看到皇宫里那些皇妹在宫里肆无忌惮地玩耍,我也会有一丝羡慕。

不由得想到,倘若母后还能生一个皇弟,我是不是也能像她们一样,不必被迫学习怎么扮男人,不必学习那些其实令人有些烦躁的书籍,只需要穿的好看,学习些礼仪,就可以成为父皇和她们母妃口中听话的孩子;又或者我出生就是个真正的男子,我就不必整日忧心自己会不会穿帮,或许母后也不会这样严厉。

我是个皇女。

但是我的成绩从来都是整个国子监最好的,不管是大我一些的皇兄还是那几个皇弟都比不上我,因此父皇对我很满意,我懂进退,知书礼,了政治,即使父皇突如其来的考教,我也从来不会让他失望,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从我最亲近的两个人之一的口中听到赞扬声。

只是这个赞扬,是源于我是一个让他满意的皇子。

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我可以顶着这个身份过一辈子,若是能就此不让母后和父皇失望,那我就当一辈子的皇子好了。

你看,要是当皇子的话,我可以不用嫁人,不用将自己的一生幸福维系在一个本是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身上,赌他会不会对我好,又或者我可以逃避掉和亲,永远不用成为国家维护和平的一个牺牲品......

对吧?

其实,还是有很多好处的,不是吗?

有时候太幸苦,我就会这样劝自己,就仿佛是苦中作乐一般,对,至少还是有好处的不是吗?

就好像这样劝一劝自己,我就可以放下自己这些年的辛苦,不用去在意我是不是经历了其实本不应该经历的事情,被迫成为一个自己其实一开始根本不敢想象的人,多让人不可思议——一个皇女,瞒天过海,如今变成一个太子,甚至还要变成皇上。

我是不是有怨?

是的。

我不是皇子。

我是个皇女。

我本来可以不用经历这一切,如果不是因为母后那些简直可笑的,对于权力的渴望,对于我的渴望,我本来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而不是怀抱着一丝怨怼,成为一个自己一开始并不想成为的人,被迫坐上皇位。

我是个皇女。

我是个皇子。

我不男不女,没法一觉醒来从此成为男子,也没有办法彻底用女子的身份去活,只能在两者之间夹缝生存,因此怨恨。

如果我这一生都没有遇到她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

我已经忘记了她的名字,只记得她本来该是我东宫的一个洒扫丫鬟,后来和我关系好了,我就把她调到了身边,成了一个贴身丫鬟,唤她应娘,只是应娘绝不是她本来的名字,大概只是因为她的名字里有一个应字,我才这样唤她,她也没有反驳过我。

应娘不是农家姑娘。

她是前朝旧臣的大小姐,后来父皇入关,有些部臣不服父皇管教,抄了家,女子充入教坊司,男子通通斩首,应娘就成了无家可归的人。

应娘站在刑场上,眼神里有种我说不清的坚韧。

我向父皇讨来了她,送进东宫去了。

父皇打下江山,在一片混乱中勉强安定,成为七国之一,但他年岁已高,所以对我总是催促,盼着我早日担当大任。

说来奇怪,我这一代,多数皇子都不是很乐意坐上皇上的位置,这样一来,我这个女扮男装的,竟也算是千挑万选来的,成了他翘首以盼的未来储君,就连字也是他亲自挑给我的。

我姓楚,我是楚国的皇子,我叫楚安山,意味,安定江山。

我字穆愆。

少时不懂,只记得父皇将我抱在怀里,指着宣纸上的字迹,说这就是我将来的字,我也就懵懵懂懂地记,背了他讲给我的那句诗,说是我字的由来,那诗我记了很久,最后牢牢记在了心里——

穆穆皇皇,宜君宜王。不愆不忘,率由旧章。

我也是学书了才知晓,这是我父皇对我的期望。

我当是遵守礼制的,一个天生就适合当皇的人。

有点想笑。

父皇若是知道我是女子,他还可能说的出我遵守礼制?

但不论怎么样,我就是成了太子。

话有些远了,说到应娘,我当时带她会东宫后,忙起来就忘了她,只是匆匆叮嘱一句不可过于苛待,等到后来我在洒扫丫鬟的人里看见她,我才恍然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人,又意识到她一介罪臣之女,给了衣食,其实就算不得苛待。

我无可奈何,最后就把人叫来身边服侍。

从那儿往后,她成了我的应娘。

应娘似乎是看出我不开心了,她也不安慰我,只是默默陪伴我,久而久之我就习惯了她的存在。

她用行为告诉我,只要做到最好,只要无愧于自己,就是可以的。

可是这样一想,我真正的改变,反倒是应娘死的时候,恰巧遇到我人生里最困难的一个选择——

我是继续当真正的皇子,还是能选择彻底成为公主。